察应坤
摘要:综合对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组织机构管理层调整的研究、“乡村建设”一词最早提出的考察、梁仲華任职及有关演讲文本的分析、梁漱溟执笔不同时期各组织旨趣以及形成的主观性格的考察,梁仲华作为该院第一任院长在现在的文本中未得到全面系统准确认识的原因在于历史文本的补偿性描述。历史文本的补偿性表述,意在提示其与现实的相关性,从现在已经形成的思想内容中借取权威,挪至他们对于单个自身以及他们在这一运动的更为广阔的思想潮流解说中,经过后来一系列主动为补全历史事实而做出的补偿性描述往往会导致当代人对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刻板或者错位的认识。追述两位梁先生的乡建岁月历程,可以看到由不同的当事人以及后来人的记述中,因所持现在立场的不同而导致的补偿性描述历史文本的产生。
关键词:乡村建设;梁仲华;梁漱溟;补偿性描述
中图分类号:C912.8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CN61-1487-(2020)01-0068-08
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至三十年代中期,中国掀起了一场以挽救农村危机为主题的乡村建设运动。它经历了村治思潮、乡村建设运动、县政改革运动三个时期。梁仲华和梁漱溟两位先生在这个运动中都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后来的历史记录和学术研究均围绕梁漱溟为中心展开叙述,不仅仅是梁仲华被研究边缘化的问题,现在的相关研究中,梁仲华已经被完全忽略。在知网搜索中,无论是以“主题”还是以“关键词”来搜索“梁仲华”或者是“梁耀祖”,获得的结果都为零,那么这个过程是如何发展至此的?
一、梁仲华为何要梁漱溟接任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院长职务?
梁仲华(1897—1968),河南孟县(今孟州市)人,名耀祖,字仲华。他最早在河南中山大学任教期间,提议建立河南村治学院,后来学院在彭禹廷和王怡柯的支持下得以成立。1930年年初河南村治学院创设伊始,梁仲华任副院长,后彭禹廷回到镇平后,他任代理院长。经过“村治派”领袖王鸿一的介绍,梁漱溟任职该学院教务长。河南村治学院被迫停办后,在山东省主政者韩复榘支持下,1931年6月,梁仲华又率领旧部在山东创办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并划邹平为研究院实验区,梁仲华任院长,这个时候梁漱溟任该研究院研究部主任。1932年,梁仲华在《山东民众教育月刊》第3卷第6期发表了长达16页的《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设施概况》,详细地介绍了研究院一年的工作开展情况。1932年12月,梁仲华和梁漱溟同时以内政部专家会员身份出席有关会议[1]。其后不久,梁仲华、梁漱溟又与定县晏阳初等发起举办全国乡村工作讨论会,全国乡村建设运动大联合呈蓬勃发展态势。
历史的诡异在于后来者书写的故意或者是材料的匮乏不能给出合乎情理的解释。
1933年7月在邹平召开的全国第一次乡村工作讨论会,本来就是梁仲华等发起组织的全国性乡村建设工作者的大联合工作会议,梁仲华却排在了请假缺席的名单里面,这个不能到会者的名单还是筹备人许仕廉向大会报告的四项要事的第一项,所以不能为假。然而,在《梁漱溟日记》中,又发现一张清晰注明是1933年7月14—16日召开的第一次乡村工作讨论会“直接从事乡村建设工作的负责人和会议发起人与组织者”15人合影,梁仲华又欣然在列。这张照片清晰度非常高,应该也不会标错。假如两项记录都没有问题的话,只能是梁仲华在公开的名义上没有参加会议。
全国第一次乡村工作讨论会如期召开,梁漱溟成为六位会议主席之一,并且代表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做了工作报告,这是转折的端倪。
形成转折标志性的事件则是这次全国性会议后的第二个月,梁仲华就辞去院长职务,由梁漱溟接任院长。以梁仲华为主导的从“河南村治学院”到“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的学术谱系开始转折。
这次人事更替,我们可以从三个维度的当事人来看。
1933年9月23日,以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名义下达的山东省政府训令全文如下:
令各机关、县政府,为令知事案,据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院长梁耀祖呈称,竊耀祖于上月间呈请辞职蒙钧座温慰有加,深感知遇之隆,第以去岁染病,精力未充,教职或可担任,惟难负院务全责,当面陈钧座,拟请以职院研究部主任梁漱溟接充院长。所遗研究部主任职务由耀祖担任。业蒙谕允,兹谨具呈辞去院长职务,恳即以梁漱溟接充办理。耀祖得专心教职,事稍简单,俾便调养。是否有当,伏祈鉴核施行等情。据此,除指令照准并聘任梁漱溟接任办理暨分令外合行令仰该口即便知照此令。[2]
梁仲华的儿子梁曾相记述:“1934年,梁仲华推荐梁漱溟接任院长,本人则返北平燕京大学任教授,主讲‘乡村建设及‘法治史,并倡导‘大学乡下运动”。[3]43
目前出版的《梁漱溟日记》中,没有梁仲华辞职的记载。只在1933年日记内容的提要中提到:“10月梁仲华院长因病辞职”,[4]10此是梁漱溟的长子梁培宽后来编书所加。1933年9月9日有记录“仲华到济”,这条有页下注,也是梁培宽所加,注释所记为“梁仲华先生为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第一任院长。1933年9月底因病辞职”,[4]15仅有聊聊数语。
根据山东省政府的训令,也就是在梁漱溟发表此报告后的下个月,1933年8月间,梁仲华即向韩复榘递交了因病辞职的报告。在这则报告中,以及梁漱溟日记中都未记载梁仲华是因何病辞职,只是在《民间(北平)》1934年第1卷第9期31页《北平杂讯》里面找到一则小消息“梁仲华留平静养”,全文收录于下:
“山东邹平乡村建设研究院前院长梁仲华氏,前因右臂偶感不适,来平就医,闻现已大愈,但最近仍拟留平静养,每晨五时即赴太庙练习太极拳云”。①
1933年10月1日,梁漱溟就任新职。[5]黄艮庸任研究部主任。梁仲华退任研究部主任一事未能达成。
后来在梁漱溟《我从事的乡村建设运动》一文中回忆说:“我们的机关叫乡村建设研究院。院长是梁仲华,副院长是孙廉泉,名则让。我担任研究部主任。不久,梁仲华、孙廉泉二位正副院长相继调任济宁专区专员等职,负责菏泽乡建院分院工作,由我接任院长。”
根据山东省政府训令,梁仲华最早代理第一区行政督察专员是在1936年5月31日。②显然不是梁漱溟所说的梁仲华调任济宁以后,他才接手院长一职。
对于两位梁先生的职务交接感到迷惑的还有后来在邹平拟出《乡建专辑》的工作人员卢资平,卢资平曾在当时的邹平实验县县政府公报处工作。他曾经就这一问题写信给梁漱溟。
1984年4月22日,梁漱溟在回复卢资平的信中再次重复了他的上述说法:“梁仲华、孙则让所以离邹平乃因调任济宁、菏泽之故,不必叙明”。[6]194
那么隐藏在职务交接背后的故事到底是什么?
按照这个两位梁先生职务交接的事实发展逻辑,如果我们仅仅说这个谱系的接力棒在这个时候交到了梁漱溟手上,那么这个判断显然不符合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以梁漱溟为中心的乡建谱系。
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设立时,山东省政府将邹平县划为研究院直属的乡村建设实验县,实验县县长的人事更迭或者能给予我们一个侧面的分析轮廓。
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的人员组成大体分为四个来源。一是梁仲华为首的河南村治學院班底,一是梁漱溟及其追随者,一是孙则让为首的山东曹州派,一是梁式堂为首的河北大城系。
梁式堂(1871-1937),名建章,河北大城人,清末举人,官费留学日本,后任北洋总统府顾问等职。1924年被冯玉祥聘为西北军高等顾问。冯玉祥驻军开封时期,曾邀梁式堂为其讲授经史。在此期间,梁式堂引荐梁仲华拜谒冯玉祥,[7]40遂有后来在冯玉祥支持下梁仲华创办河南村治学院。跟随梁式堂,还有研究院开办时的总务主任叶云表,以及梁式堂的侄子,最早的邹平实验县县长梁秉锟。
孙则让,名廉泉,山东菏泽鄄城人,村治派领袖王鸿一的同乡、门生。
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最初的组织架构为:梁仲华担任院长,孙则让担任副院长,总务处主任是叶云表,掌管行政事务,研究部主任是梁漱溟,训练部主任是陈亚三。陈亚三是王鸿一的表兄弟,也是追随梁漱溟一生的学生,他在北大读书时,介绍王鸿一和梁漱溟相识,这个组织架构对于四方面派别人士来说比较均衡。
在1931年开办之初,邹平实验县县长由梁式堂的侄子梁秉锟担任。该职务很快就由孙则让推荐的朱桂山担任,1932年6月19日梁漱溟介绍徐树人担任。再其后,由梁仲华推荐王怡柯担任。王怡柯后来被调走,由院长梁漱溟自兼邹平县县长。据徐树人回忆“自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开办到我去担任邹平实验县县长,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县长已经三易其人。这是因为,乡村建设的招牌挂出来了,但到底怎样搞实验,主张却不一致。梁漱溟那时虽有他的一套理论,但还拿不出具体办法。梁仲华、孙则让则各有企图,意见也不一致。最初大城系的梁秉锟担任县长,没有搞出名堂,换了曹州帮的朱桂山,也仍然搞不下去,最后又换了我……也拿不出一套实验计划。”[8]96
梁漱溟非常重视县长的人选。1931年冬,梁漱溟专程到河北东光县邀请东光县县长徐树人到邹平任职。徐树人到邹平后不久,看到研究院内部的矛盾,曾经对乡村建设的前途发生了疑惑,此时梁漱溟答复徐树人说:“除了山东以外还有什么地方能允许我们这样搞呢?原来意趣不一致的,到事实面前可能渐渐一致;原来意趣一致的,遇到事实又可能不一样了,天下事只可能因形势造形势,一处打钟多处应,虽然我们在此地搞,我们的目光却不局限于一时一地,事实上经济问题、政治问题、农民问题,又哪能在一时一地得到解决的呢?”[8]97
县长人选的快速更迭,一方面说明了工作开展的难度,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乡建院各派系之间的角力。当事人徐树人的观察与梁漱溟的回答印证了上述说法。在四个派系中,孙则让因为是“山东当地人,又是曹州帮的代表人物,因此,梁仲华、梁漱溟等,遇事都要迁就他”。[8]95因此在徐树人看来,即使是紧紧追随梁漱溟的学生,乡建院训练部主任陈亚三,因为是曹州籍,也被归入孙则让为首的曹州派。徐树人认为,陈亚三领导下的训练部,每期培养几百名乡村干部,这批人到了哪里,曹州派的势力就到了哪里。在他的记叙中,梁仲华曾当着陈亚三的面说“曹家庄的人是天下为私”。[8]96从大学讲台逐渐走向社会舞台的梁漱溟,他虽然看到大家意趣的不一致,但并不承认这些派系的存在。“当时参加乡建的人来自各个方面、各个地方,而且每个人的文化程度和经历都不一样,对问题的看法和处理当然也会不同,但这不能说是派别斗争”。③当时注意到存在派别之分的还有1932年到1936年多次曾到邹平访问的菏泽籍教育界人士杨希文。他认为,“乡村建设研究院是三股主要力量的结合体,他们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这三股力量,“首先是梁漱溟这派力量”,“第二股势力是韩复榘的军阀势力”,“第三种力量是菏泽地区的封建势力”。[9]23
其后不久,增设菏泽实验县,孙则让兼县长,以及从后来增设的两位乡建院副院长王冠军和王近信来看,他们都是菏泽籍。后来菏泽实验县“自卫训练”卓有成效,得到了韩复榘的青睐和支持,并在全省范围内推广菏泽实验县模式。全省在省县之间三年成立10个行政专区,乡建院曹州派系中,除了孙则让任菏泽专员外,王冠军得任济宁专员,张里元任临沂专员,王近信任长山县长,赵玉波任聊城专员秘书主任,这一任职情况也说明了曹州派系在乡建院派系的话语权和和势力的增强。
因此,在河北大城派系撤出乡建院后,剩下的三家中,曹州派系显然占据上风。如果说,当其时,梁仲华与孙则让如果更为看重政治上的前途,意欲在地方行政谋求更大成效的话,梁仲华更愿意把院长职务交给梁漱溟,那么这个结果也是孙则让愿意看到的。后来,梁仲华经过短暂调整后,又回归山东乡村建设的主战场,并担任济宁专区专员,或许能够一定程度上说明这一问题。
而此番梁漱溟担任院长,为其乡村建设理论形成和全国乡村建设思潮的推动提供了加速器。
二、谁最早提出的“乡村建设”?
对于近现代人物的研究,主要的依据就是历史文献和口述记录。最早注意这一不均衡的历史记录的可能是梁仲华先生的后人。那么是谁最早提出“乡村建设”一词?乡村建设一词,据梁仲华的儿子梁曾相所言,是他的父亲最早提出:
“梁仲华早年倡导‘乡村建设研究。‘乡村建设一词即系由他最早提出……1931年,梁仲华及梁漱溟等赴山东,得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之助,创办由梁仲华命名的乡村建设研究院。”[3]43
在梁仲华1931年所著《河南村治学院始末略记》一文中,他说自己在开封中山大学执教时,“喜讲乡村建设及农业合作社”。[7]40但是这篇稿子是梁曾相1989年根据梁仲华遗稿整理而成[7]42。对于“村治”改为“乡村建设”的说法,梁仲华在1936年10月29日在清华讲演中提到:
村治二字,原意极为明显,但因字面较难了解,有人怀疑有党派色彩;故在山东改用乡村建设,意义为建设而非破坏。民十七时因河南多匪,政府力量又未达到;但自己不能不在乡村中谋生存。故开始办理村治,目的为“自卫,自治,自教,自养”。④
梁漱溟对于“村治”为何又改称“乡村建设”的解释最早是在1933年7月14日在全国第一次乡村工作讨论会上作《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工作报告》时,他在报告起始就说:
“同人以村治一词不如乡村建設之通晓,又以豫院(河南村治学院)偏于训练人才,缺乏研究之意,乃易名为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10]388
也是在这次报告中,梁漱溟第一次介绍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的成立缘起。此时距离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成立已经两年有余,梁仲华正式担任院长也已经超过两年,但在梁漱溟的叙述中,对梁仲华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很轻描淡写,不仅是在山东的乡村建设研究院时期如此,往上追溯,河南村治学院时期也是如此。此时是为梁仲华开脱还是其他,现在的资料无法说明。原文如下:
“本院以二十年3月筹备,6月成立,迄兹两年矣。溯其由来,河南村治学院是其前身。先是山东王君鸿一,河南彭君禹廷等以求治必于乡村之说倡导于世,爰于十八年1月,创刊《村治》月刊,是年冬创立河南村治学院。村治学院在十九年10月因故停办。事闻于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公向方深以为惜,电召同人来鲁重举其事。……时院长彭君方在本县镇平办理自卫自治事宜,未遑来鲁,梁君仲华暂代任其事。”[10]388
后面的报告内容没有再对人事发表看法。梁仲华任职已经两年有余,现在梁漱溟面向全国的乡建同人发表梁仲华只是“暂代任其事”的说法,恐怕是另有其意。
后梁漱溟在《河南村治学院和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一文中,提到“这时,我们商谈把名称改了,不是广东的‘乡治,也不是河南的‘村治,改成‘乡村建设。”这里的“我们”包括梁仲华,而且当时这个“我们”的主导就是梁仲华。在梁漱溟1937年写就的《乡村建设理论》一书中,关于为什么用“乡村建设”是这样表述的:
“我们在山东的做法与在河南的做法略有不同。在山东不叫乡治,也不叫村治,叫乡村建设。这个名称是我在《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办法概要》这篇文章中第一次用的。为什么叫乡村建设?因为当时人们都在提倡建设,建设有许多方面,我想我们搞的工作是乡村的建设工作,所以用了乡村建设这个名称。”
在梁漱溟1976年写就的另外一篇文章《略记当年师友会合之缘(续)》中再次提到:
“村院结束,副院长梁仲华去济南向韩做报告,韩即面邀村院同仁到山东来继续未竟之志。我与仲华及诸同人商议不沿用‘村治或‘乡治两词,而提出‘乡村建设一词,又改学院为研究院。”
梁漱溟先生没有说“乡村建设”是他先提出来的,只是说是他第一次“用”的。
新的档案史料的发现为查找这一问题提供了确切的来源。璧山县档案局编印的《晏阳初与华西实验区档案史料丛刊》第7辑中全文登载了1947年9月17日,梁仲华以重庆私立乡村建设学院代院长的身份,在学院开学典礼上对全体师生发表的《本院创办之旨趣》的讲话。其中第二部分就是讲述“乡村建设”一词的起源。梁仲华明确提出“乡村建设”是“民国二十年本人在邹平筹办中国乡村建设研究院时,才创立这个名词”。
当时一般同仁,都觉得这个名词不见经传,纯系杜撰。时以为什么不用“村治”一词相诘,殊不知今日中国社会不是“治”“乱”的问题,而是被破坏得只有乱而不能治了,针对破坏,故须建设,没有建设,就谈不到“治”,建设成功,“治”的问题,当然解决。自秦汉以至清初,中国社会乃是一治一乱的循环,乡村破坏后,尚有复苏之日,鸦片战争后,局势迥然不同,帝国主义国家相继以政治经济文化的侵略加诸中国,从此,中国乡村即被持续破坏,且将破坏到底。试想今日之中国社会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民都住在乡村,所以要解决中国问题,不在最多数生产大众所在地着手,又从何处着手?所以不谈建设则已,欲谈建设,必须注重乡村建设,自这一论点倡出后,所有全国民教社教职教团体,地方自治团体及社会救济团体,就不约而同地殊途同归到乡村建设了,并联络各组织成乡村建设学会,一个纯学术的团体。⑤
以此大致可以判断“乡村建设”一词最早由梁仲华提出,后被建设院同仁认可,也被梁漱溟广泛加以使用。
三、梁仲华乡建工作的回归与“背锅”
根据上述梁仲华的儿子梁曾相的记述,梁仲华在1934年回到北平,在燕京大学教书。在《梁漱溟日记》中记载,1934年5月29日,“赴济晤仲华,同回邹”,[4]19同年6月5日,“仲华赴北平”。[4]19按照上述资料推断,1933年9月梁仲华辞职后,曾在济南和北平做过短暂停留和静养。
1934年4月3日,梁仲华受平教会学术讨论会邀请在其大礼堂做了“我的乡村建设运动经过”的讲演。
梁氏自称是“向老大哥报告家庭经过”。首述在河南百泉创办村治学院之动机及经过,因连年内战,当时河南境内土匪极多,故筹办村治学院,纯系努力自己家乡的自觉自救的运动。次,对于山东邹平县及曹州设立乡村建设研究院之经过,亦有极详细之报告。梁氏最后谓,从事乡村建设之最大的困难为空虚,无材料,故急需一材料的最高制造厂,一般村治运动的大本营。在定县实验的平教会,实是独一无二的制造厂与大本营。此次来西天取经,竟是满不胜收!望经卷源源颁布,以普及众僧云。⑥
梁仲华又回到了乡村建设运动战场的标志是他参加了1934年10月在定县召开的全国第二次乡村工作讨论会,但参会的身份是河南村治学院同学会代表。[11]9
1935年3月13日,梁仲华参加全国合作事业讨论会,并作为会员代表在大会做了答词。
1935年1月24日,因梁漱溟请假四十日赴两广考察,梁仲华代理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院长职务。⑦
1936年5月31日,第一区行政督察专员王冠军调省遗缺,梁仲华代理第一区行政督察专员。⑧
1936年10月,梁仲华代表山东专员公署参加华北农村建设协进会。在济宁任职期间,他给予了华北农村建设协进会政权、财力等多方支持。梁仲华致协进会的信件中提到:“鄙人蒙选为贵会之委员,实不胜之至,”也提到“深信于农村建设中,欲团结政府在教育方面的力量,必须与政府机构及教育机构间达成目标一致及真诚合作。”⑨
1936年10月29日,梁仲华以“前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院长、现任山东第一区行政督察专员”身份接受清华大学邀请发表演讲,内容为最近山东之村治运动。他总结山东的乡村建设可分为四段落,开始研究为一段落,实验乡农学校为第二段落,改革县政为第三段落,推广办理促农学校为第四段落。⑩
1936年12月25日,济宁县长王怡柯病故,梁仲华兼署。?
1937年3月28日,梁仲华在北平协和参加华北农村建设协进会会议。
1937年4月29日,梁仲华被任命为山东省第一区行政督察专员兼区保安司令。?
抗战形势日益紧迫,梁仲华编著《明耻教战》一书,对民众进行抗日宣传及训练[3]43。日寇侵入山东后,梁漱溟带领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师生到济宁与梁仲华会合,由梁仲华率领向西转移。
《梁漱溟日记》记载,“1938年5月1日,经许昌、南阳至镇平,住菩提寺”。[4]26此条脚下注释“由鲁西撤出之山东乡建同人及学生八百余人住镇平,著者来此为彼等重返山东抗敌事作准备”。又记载同年6月11日,“经唐河、桐柏、信阳会汉”。[4]26此条注释为:
军委会政治部派季刚至菩提寺检阅准备返回敌后人员,著者陪同前往。后给予“中央直属第三政治大队”名义,大队长为秦亦文,大队下分鲁西、鲁南、鲁东、鲁北四支队;另有豫北支队,为原河南村治学院部分学员组建,留豫工作。检阅完毕后又陪同季刚经信阳等地回汉。
但是这一史实在建国后曾任南阳市人大常委副主任、南阳市地方史志办公室主任、一级作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秦俊的记述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1938年4月,济南沦陷后,山东省村治学派代表梁仲华带领一班人来到镇平,到处散布“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的论调。为反击梁仲华等,中共镇平县委以抗敌后援会和青年救国团的名义组织学校师生和机关工作人员召开座谈会,出壁报,贴标语,猛烈抨击梁仲华等人。在一篇题目为 《欢迎梁仲华先生》的壁报中这样写道:“梁仲华先生走投无路,来到我们这里,我们欢迎!但不要把失败主义情绪带到镇平。”壁报最后说:“日军大举入侵,祖国岌岌可危,梁先生不在山东为国效力,抵御日军,却携带枪支人马来我镇平,其意何在?镇平人民坚决反对逃跑主义的梁仲华!反对不抵抗主义的梁仲华!”青年救国团还把宣传工作做到农村,当时流传着这样一首儿歌:“山东梁仲华,不如吃屎娃,山东逃河南,日本他不打。”梁仲华被弄得声名狼藉,农民们对其嗤之以鼻,甚至卖鸡蛋的老太太们也不再去梁仲华等所在的菩提寺。梁仲华等狼狈不堪,无法在镇平存身,只好另觅它处。[12]
1941年夏,梁仲华受晏阳初、黄炎培、梁漱溟的委托,以干事长身份主持中国乡村建设学会,在成都华西坝金陵大学农学院内办公,创办《中国乡村建设学会会友通讯》。
1943年12月17日,中国乡村建设学会成立河南灾后重建工作会,梁仲华任干事。同日,梁仲华由渝来豫,拟办河南省春季种植所需种子、耕牛、农具贷款等项事宜。?
1947年5月,晏阳初赴美后,梁仲华任重庆中国乡村建设学院代理院长。同年6月,重庆国民党军警在“六·一”大搜捕中,逮捕乡建院师生31人,占全院师生十分之一。梁仲华设法营救,后除2名学生外,其他被捕师生均分批获释。9月17日,梁仲华在秋季开学典礼上向全院师生作了题为《本院创办之旨趣》的演讲。?
解放后,梁仲华到四川大学历史系任教,先后任川西行署财经委员会委员、四川省人民委员会委员、成都市政协委员。
上世纪六十年代“四清”和“文化大革命”中,受到极“左”路线的迫害,梁仲华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当时祖父被抄家的情景我至今仍能记得,一伙带着红袖套的人闯进家中,将每个房间都翻遍,并将所有值钱的物品及家具用大卡车运走……,祖父爱读书,他那一大书房珍贵的书籍,在抄家时被付之一炬……,祖父的身心受到了严重摧残,他病情加重,于1968年8月15日逝世。”[13]245
四、以梁漱溟為中心的乡村建设运动文本的形成
历史文本的补偿性表述,?它意在提示其与现实的相关性,从现在已经形成的思想内容中借取权威,挪至他们对于单个自身以及他们在其这一运动的更为广阔的思想潮流解说中,“给整个事件、故事、被叙述的对象以一种意义、说明,使它们看来有价值”[14]46。经过后来一系列主动为补全历史事实而做出的补偿性描述往往会朝向“愈有助于现状的解释”?,导致当代人对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刻板或者错位的认识。追述两位梁先生的乡建岁月历程,可以看到由不同的当事人以及后来人的记述中,所持现在立场的不同,而导致的补偿性描述历史文本的产生。文本并非仅仅是社会与思想过程的反映,而变成了这类过程借以发生的场所。寻找出这个过程和蕴涵在这个过程中各种能量的交锋,能更好地认识过往的事实和事实所存在的多层含义。
梁漱溟(1893—1988),生于北京,祖籍广西桂林,对于他的成长经历,很多学者已经多有论述。?
梁漱溟是由文化研究转向乡村建设实践的。他在北大的教学以及他的东西文化观甚为从地方实力派走出来的村治运动领袖王鸿一所欣赏佩服。王鸿一邀请梁漱溟到济南演讲,到曹州主持高中部,到创办重华书院,到主编《村治》,到介绍认识冯玉祥、阎锡山、韩复榘,到加盟村治学院等一系列从书院走向社会洪流的实践中,为梁漱溟乡建事功的建立和与国共两党领袖的交往提供了一个巨大意义的舞台。王鸿一的推崇为梁漱溟的社会声望日隆打下了基础。与民国政界、学界、文化界的交际,以及这种社会上的声望和交游,是梁漱溟后来得以从事社会活动的主要资源之一。?在同时代的陈序经观察到了这一点,他在《乡村建设运动》的绪言里明确说“梁漱溟先生之所以提倡乡村建设运动……深受王鸿一先生的影响”。[15]3
王鸿一对于梁漱溟的钦佩和高度评价是一致的,王鸿一认为他以“为谋求解决贫民艰难生活之方”为本来之生命,而后引到文化建设问题是梁漱溟所给的第二生命。因此,在1924年王鸿一将“农村立国案”“中华建国案”两个方案寄到梁漱溟处,请梁漱溟并请熊(十力)卫(西琴)修改为盼。[16]573冯玉祥请梁漱溟为官兵讲课,阎锡山更尊梁漱溟为顾问,且顾问费用不菲,“一个月500块大洋”[17]139。
也正是梁漱溟的文化功底的深厚和文字水平的擅长,使他在村治思潮、乡村建设运动、县政改革运动三个时期,都成为他们这个乡建群体对外公开发表的一系列章程、旨趣、宣言、办法的执笔者。?而在这一过程中,梁漱溟主观意识性强的性格特征更加彰显,?也逐渐成为了乡村建设这一特定群体中的有力量者。
1924年6月,他写了曹州中学《办学意见述略》。其中关于学生伙食费规定“有钱者多出钱,贫穷者少出钱,无钱者不出钱”一条,其他办学者表述了不同意见,梁漱溟坚持了这条意见。当时就读的学生王先进回忆:
“在1924年秋天六中招生简章上说学生在吃饭时,有钱者多出钱,贫穷者少出钱,无钱者不出钱。在讨论这个简章时,有许多老师不同意。梁先生说:‘我辞了北大教职,到此地任高中部主任,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理想,若这条章程通不过,我来做什么?众老师看见梁先生执意行这个办法,遂无异议地通过。在开学第一个月没问题,到第二个月管爨者即有了困难,到第三个月管爨者就办不下去了。即是有钱者不多出,够他们的饭费为止,贫穷者少出钱,不够也差不多。无钱者不出钱,头一个月不出,第二月还不出,第三个月仍不出,还嫌只有面食,没有大米,生活不习惯。管爨者催他交钱,他拿着招生简章说:‘你们招生简章不明明说无钱者不出钱么,因为我们无钱才投考这个学校的。我们不出钱。催已经交费的人多出钱。他们说:‘我们仅能供自己读书,没有力量代人付钱。已经付钱的贫穷者也变成无钱的了。管爨者无钱买面,伙食趋于瘫痪,梁先生不得已辞职走了。外地的学生也都走了。我当时不在高中部,不知是真是假。我曾问过当时在高中部为学生的高赞非。高赞非既未否认,也未肯定。含糊其辞把我支吾开了。”
1929年11月,梁漱溟写就《河南村治学院旨趣书》,1929年12月,完成《河南村治学院组织大纲》。《河南村治学院旨趣书》由梁漱溟撰写,并且在当时代表河南村治学院公开发表[18]。但是,对于梁漱溟在文中的观点,村治学院的同事的认识却不尽相同。比如对于“社会如何益进于组织”,梁漱溟明确提出“藉经济引入政治”。他认为,经济的组织促进为根本,没有经济的组织化,社会散漫没有关联,也没有社会各个分子问政能力的形成[18]。河南村治学院院长彭禹廷就明确反对其“借经济引入政治”的说法。彭禹廷在其日记中提到:
“‘借经济引入政治一语,在吾脑际终属悬案。吾国社会本是一散漫的,当然非由组织入手不可;但既是一散漫的,谈何容易遽言组织?组织就绪之后,固然能够形成一种相当的力量,而组织伊始,决非不凭借一点力量所能办到。此所谓凭借一点力量的意思,尚不是专对社会本体言;即让在这散漫的社会里边,勉强将经济的组织弄成片段,谁能保险在污浊政治一方面不发生障碍呢?仅言障碍犹是客气的话,即横遭摧残亦是意中的事。——民十八某军在南阳驻防,上海济生会在南阳放赈。军临行之际,把赈款抢掠一空,这便是一个好例。赈款尚且不能打动军阀贪污土劣的良心,什么经济组织尚能使之不垂涎呢?不要说各种合作社并没有大资本或者不要紧,就是一个办事的人比较的重要些,就会拉去勒令叫赎呦!——因为自从鼎革之后,国家的纪纲完全破坏,政治方面更是黑暗到极点了。一点环境不顾,闭着眼睛,硬说自己的话——由经济引入政治,恐怕事实上做不通吧!”?
尽管彭禹廷身为院长,他的这些反对意见并没有得到采纳。
1930年6月,梁漱溟接手主编《村治》,于该刊发表《主编本刊<村治>之自白》、《梁漱溟启事(为任<村治>主编事)》。梁漱溟接办《村治月刊》即发表声明:“漱溟承村治月刊社聘请主编本刊事宜,自十九年六月一日起新编第一卷第一号起负责,对于以前本刊言论或本社事务,均不负责”[19],也从他接办开始定《村治月刊》自6月份改為《村治》半月刊,在新出的《村治》半月刊封面上,他亲自题写了杂志名称,并将署名赫然印在封面之上。
当时,吕振羽在村治月刊社编辑出版《村治之理论与实施》一书。这本《村治之理论与实施》文集是《村治月刊》第一卷中关于村治问题讨论的一个阶段性的系统成果,分为理论、方案、调查三个部分,应该来说在当时,是全国性村治理论探讨、政策研究以及村治实践的全面性的体现,学理意义丰富,社会变革的现实意义也很强。但对于该文集的定名,梁漱溟倾向认为,本来没有理论,便没有事实,现在村治之理论的基础还没有确定,又怎能谈到实施呢?因此,梁漱溟主张用《村治研究集》的名称。
1930年,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筹备招生之初,公推院长梁仲华撰写《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设立旨趣及办法概要》,期与招生简章一同发布,借作研究院创立意义及内容办法的说明,因梁仲华“以所事过忙,不遑执笔;执笔之责,终于落归我身上”,?即由梁漱溟综合大家讨论意见完成,刊发于1930年11月16日发行的 《村治》 杂志上。
1931年10月,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创办 《乡村建设》杂志。这本杂志封面的期刊名称,最初有第一任研究院院长梁仲华题写,梁漱溟任院长后亲自题写。1931—1937年,在这本杂志社上,梁漱溟先后共发表49篇文章。研究院创办乡村书店,梁漱溟的代表作《乡村建设理论》《乡村建设大意》《朝话》《梁漱溟教育文录》等一大批关于乡村建设方面的书籍,都由乡村书店集中出版。
1933年2月,全国民众教育家会议,梁漱溟负责执笔起草民众教育在教育系统中地位的草案,即《社会本位的教育系统草案》。
1933年7月14日,“第一次全国乡村工作讨论会”在邹平召开,来自河北、江苏、浙江、北平、上海等全国十几个省的35个乡村工作团体以及金陵大学、燕京大学、齐鲁大学等共60名代表参加了会议。韩复榘高度重视此次会议,专门派人送来汽水、罐头、水果、糕点等物品,同时安排军车专程接送与会代表。大公推举梁漱溟、晏阳初、黄炎培、章元善、江恒源、许仕廉六人为主席团成员。14日上午九时开会,梁漱溟以大会主席身份宣布开会。十时至十二时,梁漱溟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向大会做了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工作报告。
1934年10月10日,第二次全国乡村工作讨论会在定县召开。大会推定晏阳初、梁漱溟、高践四、梁仲华、陈筑山五先生为主席团成员。大会开始后,首先由梁漱溟发表“乡村建设旨趣”主题演讲。
1935年10月10日,第三次全国乡村工作讨论会在无锡举行。大会主席团为高践四、晏阳初、章元善、许仕廉、陈筑山、梁漱溟、江问渔。在会上,梁漱溟报告了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一年来的工作,并作为讨论组丁组主席主持讨论了涉及乡村社会推进等工作的十三个问题。
正是通过这些为文、主持研究院、主编杂志、主政一方,以及与社会各界的交往等实践中,梁漱溟不断总结,从而实现了从文本到思想最后升华为理论的过程。每个时期,每个重要的事件过程中,和梁漱溟共事的同仁们,在乡村建设理论建构的概念提炼和抽象思辨方面“无出其右者”。梁漱溟和晏阳初等乡建大佬一样,成为乡村建设运动响当当的领袖之一。
费孝通认为,新旧社会交替之际,肩负现代性启蒙任务的“文化英雄”会出现。“文化英雄”能够提得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能够组织新的试验,能够得到大家的信任,能够支配跟从他的群众。这种支配权力是“时势”所造就的,在现代社会,担任文化英雄者必然是一个时代的领袖。[20]在费孝通的眼里,当时的梁漱溟就是这样的一个“文化英雄”。
行文至此可以得出,之所以梁仲华在当时托辞因病辞掉并力推梁漱溟接任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院长,也是顺应这种“势”的进展的当然后果,这也是梁仲华的中和性格的体现。河南村治学院创办,他本来已经得到冯玉祥认可,担任院长一职,但他认为彭禹廷更为合适,遂又退任副职。彭禹廷回镇平后,他又任代院长。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創办,他再次让贤梁漱溟,梁漱溟南下考察,他仍然以超然风度代理院长。晏阳初创办重庆乡村建设研究院,中间晏阳初回美国处理事务,梁仲华亦被委托为代理院长。他的谦抑虚受“功成弗居”深为乡建同事所敬仰。
刘一皋先生在《中国近代历史人物研究的困惑》中,提出因为材料的缺乏造成了梁仲华与梁漱溟研究的厚此薄彼的现象。但是,通过这一段历史的梳理,我们可以明显看到与梁漱溟相比,梁仲华在理论建构上的弱势,当时已经主动让贤,现在的研究即使获得更多的资料也不可能后来居上。
任何一种理论,得不到实践的推动和社会的回应,都是空洞的虚谈。除了政府要员、外国考察团、社会名流纷至沓来的参观,更为梁漱溟主导下的邹平乡村建设影响不断扩大推波助澜外,主张全盘西化的陈序经在《独立评论》发表《乡村建设运动的将来》,千家驹和李紫翔编著《中国乡村建设批判》,对梁漱溟的批评和质疑更加促进了社会各界对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的关注。
建国后,1953年梁漱溟与毛泽东的公开争论,美国学者艾凯对梁漱溟的访问,都促成了梁漱溟“最后一个儒家”的形象形成。梁漱溟的后人对其资料的整理出版,“国学热”的潮流和乡村振兴背景下的形势,又促进了学者研究的趋之若鹜。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当时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仁的回忆录,以及后来学者们的研究,以补偿性重新描述的各种发明,就建构了我们现在所形成的以梁漱溟为中心的乡村建设运动的历史文本。
注 释:
①《民间(北平)》,1934年第1卷第9期31页。
②山东省政府训令:民副字第九四八号,1936年5月31日。
③成学炎:《梁漱溟先生谈山东乡村建设》,山东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邹平县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梁漱溟与山东乡村建设》,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年7月第1版,第82页。这篇文章整理自邹平县政协1985年、1986年、1987年对曾任全国政协常委梁漱溟的三次访问。
④《清华副刊》1936年第45卷第2期,第9、10、11页。
⑤梁仲华:《本院创办之旨趣》,见璧山县档案局编印《晏阳初与华西实验区档案史料丛刊》第7辑,第3页。
⑥《民间(北平)》1934年第1卷第1期,第36页。
⑦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训令:第一二一一号,1935年1月24日。
⑧1932年(民国二十一年),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颁发《行政督察专员公署暂行条例》,规定省以下设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为省政府之派出机构。1936年(民国二十五年),国民政府又颁发《行政督察专员公署组织暂行条例》;同年,山东省政府制定《山东省分区设置行政督察专员公署暂行规程》,将全省划分为12个行政督察区,各区设专员兼本区保安司令。但当时仅在济宁、菏泽、临沂设立了3个专署,次年,又在临清、惠民、聊城、牟平分别设立第四区、第五区、第六区、第七区等4个行政督察专员公署。其余各区未及设立,芦沟桥事变爆发,是年底,省政府流亡鲁西。
⑨Letter Written By C.H.L,October 9,1936,J109-01-129,山东省档案馆藏。转引自山东大学陈一飞硕士毕业论文《华北农村建设协进会研究(1935-1942)》,第49页。
⑩《清华副刊》1936年第45卷第2期,第9、10、11页。
?山东省政府训令:民副字第三〇一三号,1936年12月25日。
?山东省政府训令:秘铨字第三四八号,1937年4月29日。
?http://lishi.zhuixue.net/2016/1203/51253.html。
?梁仲华:《本院创办之旨趣》(1947年9月17日),载璧山县档案局2013年编印《晏阳初与华西实验区档案史料丛刊》第7辑,第1-6页。内容一是回顾乡建院的创办;二是再次阐明平教会“究竟是一个什么团体”,为什么要创办乡建院,“乡村建设”一词起于何时等问题;三是强调乡建院的“学术研习的精神与途向”。四是对学生实习提出了严格要求,指出实习“是最重要的学程,不及格者我们决不给他毕业”。
?这一表述引用于美国学者詹启华批评狄培理与陈荣捷在宋明思想史的研究中使用的一种方法是“本土文本的补偿性重新描述”。
?王学典:《历史是怎样被叙述的?—论历史知识的人文主义属性》,见王文章、侯样祥主编《中国学者心中的科学·人文(人文卷)》,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2年6月第1版,第47页,文中指出,中国学者张荫麟讨论选择史实的六条标准最后一条“现代渊源的标准”。
?对于“乡村建设理论”的建构,综合梁漱溟的传奇一生,可以归纳为玄学式理论建构。
?这句概括得益于王学典老师对翦伯赞生平的一个总结,见王学典:《翦伯赞学术思想评传》,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0年版,第5页。
?王学典老师曾在一次谈话中指出,梁漱溟先生对于文字有一种“经营”意识。后来在梁漱溟《人心与人生》自序中提到“1955年7月着手起草《人心与人生》一书,特先写此自序。于此,首先要说我早在1926年5月就写过一篇《人心与人生》自序了。——此序文曾附在1929年印行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第八版自序之后刊出。——回首不觉已是三十年的事,这看出来此书在我经营规划中是如何的长久。”此处得到印证。
?千家驹在1988年《悼念梁漱溟先生》一文中回忆了他与梁漱溟的交往。他说:“在讨论中,我发现梁先生的主观很强,自信力很深。”
?《彭禹廷日记》,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河南省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辑出版:《河南文史资料》第33辑,第117-120页。
?梁漱溟:《山东乡村建设研究院设立旨趣及辦法概要》,《村治》第1卷,第11、12期合刊,1930年11月16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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