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别样的现代性”?
——从罗雅琳《上升的大地》谈起

2020-04-18 06:02:50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赵树理刘慈欣路遥

《上升的大地》(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版)汇集了罗雅琳近年来乡土研究的主要成果,它的副书名叫作“中国乡土的现代性想象”。与主书名相比,这个副书名显得过于“规矩”甚至“陈旧”,尤其是“现代性”这一概念,如今早已成为学界的陈词滥调。“现代性”曾因有着“五副面孔”而令人眼花缭乱、红极一时,但时间久了却让人觉得万变不离其宗,这“五副面孔”不过是一副罢了,如果为这一副面孔找一个形象化的例子,那就是李欧梵的“上海摩登”。尽管它仍然满足着某些人对“民国范儿”的想象,但作为新一代的研究者,显然不能满足于这种单一的“现代性”。罗雅琳不无尖锐地指出:“这种现代性自视为放之四海皆准,其实是一种霸权。”①为了印证这种霸权的普遍性,罗雅琳还提到这样一个场景:“当我穿行在北京的购物商场里,看到那些以法文和日文伪装成‘摩登’的国产品牌时,不禁哑然失笑:当代中国人关于‘现代’的想象,依然不出《上海摩登》中所描绘的那个时代。”②在隐含着不满、批判与嘲讽的表述中,对另一种“现代性”的想象已经呼之欲出。

罗雅琳把另一种“现代性”的想象安置在中国乡土,不过这不是她的首创。2016年,贺桂梅出版了一部题为《赵树理文学与乡土中国现代性》的专著,罗雅琳曾为之写过书评,如今将副书名定为“中国乡土现代性想象”,或许是对前辈学者的一种致敬。在《上升的大地》第五章谈论刘慈欣与赵树理的相似性时,罗雅琳直接引用了贺桂梅对竹内好和洲之内彻的论述。洲之内彻对“现代性”的理解来自西欧,与“上海摩登”同属于资本主义的“现代性”,在这种视野的观照下,赵树理显然是不够“现代”的;而竹内好与之正好相反,他将赵树理文学视为“新颖”的文学,是因为他看到赵树理超克了“西欧现代性”的内部困境,挣脱了那种“单一维度的、限定在‘人生观或美的意识’等固定坐标上的现代性”③。贺桂梅与罗雅琳都更赞同竹内好的观点,罗雅琳更是把自己的一篇论文命名为《新颖的刘慈欣文学》④,从标题到核心问题意识,都与竹内好的《新颖的赵树理文学》形成呼应。在给贺桂梅的书评结尾,罗雅琳写道:“80年代后在‘去政治’和‘纯文学’道路上渐行渐远的当代文学,正急需恢复这样一种‘赵树理文学’的力量。”⑤如今在同为山西作家的刘慈欣身上,罗雅琳看到了恢复“赵树理文学”的可能。

贺桂梅在《赵树理文学与乡土中国现代性》一书的后记中曾说这部专著“更像是一个开端,而非结束”⑥。在解读刘慈欣的这一章,我们看到罗雅琳对前辈学者的致敬不仅仅体现在标题,更多的是对他们学术工作的自觉传承,有一种“接着往下做”的志愿。罗雅琳把贺桂梅的赵树理研究提炼为“‘另类’的左翼及其当代转化”⑦,而在罗雅琳自己的研究中,我们同样发现了一种对“另类”现代性的执着。在第一章,罗雅琳通过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提出:“在灯红酒绿的‘上海摩登’之外,或许有一种别样的‘现代性’存焉。”⑧在第二章,罗雅琳又写道:“而《黄河大合唱》则构成了现当代黄河形象序列中的一个另类,……代表着一种根植于‘土地’的现代性可能。”⑨然而单独抽出这一句话来或许会让人疑惑,如果《黄河大合唱》都成了另类,那什么是“现当代黄河形象”的“主流”呢?罗雅琳在前文中指出黄河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是“孱弱无力、多灾多难、‘机能低劣’的中国和中国民众的隐喻”。而在半个世纪后的电视纪录片《河殇》中,这一逻辑又得到复现。⑩如果以占据历史舞台的时间长短来算,《黄河大合唱》确实是一个另类,但它又确实曾经充当过“主流”。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黄河大合唱》为什么会失去这一“主流”地位呢?由此反观第一章对《红星照耀中国》的论述,“革命”话语本来也是毋庸置疑的主流,为什么到今天却成了“别样的‘现代性’”呢?

在罗雅琳看来,这一切与“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中国的意识形态转型”[11]有关。1980年代的改革“以现代化、工业化、都市化为导向”,知识分子又以“人道主义”“人性”“启蒙”等话语与之配合[12],共同完成了对“革命”话语的消解。在我看来,知识分子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不容小觑。张均曾指出:“历史‘常例’是,最高统治者总是设法保护上层知识阶层的利益,以换取生前身后的合法性,但毛泽东显然不太理睬这种‘常例’。”[13]毛泽东的“不理睬”是因为他对人民群众有着充分的信任,但一个不可忽略的客观事实是,即使在1950—1970年代,人民群众都没能真正掌握话语权。由于文化程度不高,当时可以在报刊上发表文章的群众仍然只是少数,而且经过了有意的挑选。等到了1980年代,曾受压抑的知识分子凭借着自己掌握的“高级文化”迅速抢夺了话语权,相应的也就有了命名“主流”的权力。罗雅琳指出:“(1980年代的)启蒙知识人成为一股独立的力量,不仅凭借其知识自视为立法者,对抗统一的政治权力,而且与人民大众相分离。”[14]这种分离一直延续到今天,仍以《黄河大合唱》为例,其实现在只有少数的知识分子还知道《河殇》,而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几乎都会哼唱几句《保卫黄河》,究竟谁是“主流”似乎无须多言。但身处学院的屋檐之下,罗雅琳也不得不顺从知识分子的“主流”命名,但从对《黄河大合唱》的高度评价中,我们可以看到她在顺从之中隐含着一种不满和反抗。

这种隐含的不满和反抗在第三章对路遥的解读中得到了爆发。与前两章相似,路遥的文学同样被罗雅琳命名为“别样的‘现代性’”:“在路遥的作品中翻检这些印痕的过程,也正是一次探问乡村现代化别样道路的过程。”[15]一旦成为“别样的”,就意味着它与“主流”相左,例如《平凡的世界》在刚刚问世之时就因“落伍”而遭受知名文学刊物的冷落,尽管后来荣获了茅盾文学奖,却仍然长期被学院有意无意地忽视:“《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等文学史著作几乎完全忽略了《平凡的世界》。”[16]如果说《当代》杂志拒绝《平凡的世界》是受1980年代时代氛围影响所致,那么一向号称“客观公正”的文学史在时过境迁之后仍不接受《平凡的世界》,多少令人有些费解。罗雅琳没有对此作出分析,但在谈到路遥的另一部小说《人生》时给出了答案:“伊恩·瓦特在《小说的兴起》中指出,18世纪初,曾存在着一种关于‘劳动阶级因追求比他们高贵的人的业余消遣而把毁灭带给了他们自己和农村’的论调,以此来维护社会等级秩序。……参照这一观点,《人生》便可视为一部关于劳动阶级如何因追求更高贵的业余消遣而造成毁灭的小说。”[17]由此我们可以明白为什么《人生》成为路遥“得到主流文学批评界最多认可的一部作品”,而《平凡的世界》却饱受冷遇了——高加林最后再次回乡的结局表明“农民只能被牢牢地限制在自己出生的土地上”[18],而孙少平的道路却是“路遥为千千万万和他一样的农村青年找到的通往高贵的道路”[19]。后者自然是既得利益者不愿看到的,但却帮助路遥在民间获得了无数的读者,邵燕君指出:“调查结果表明,在20部获奖(茅盾文学奖)作品中,读者购买最多的是《平凡的世界》(占读者总数的30%),读者最喜欢的作品也是《平凡的世界》。”[20]学院与民间如此巨大的反差使罗雅琳再也不能认同学院的所谓“主流”:“‘文学’本身的位置变化使路遥不再‘另类’,反而可能具有了某种‘正统’和‘典范’的色彩。”[21]

之所以能够作此论断,也是因为路遥在近年已经“回归了‘主流’文学的谱系”[22],2013年由程光炜和杨庆祥主编的《重读路遥》一书汇集了许多优秀的路遥研究论文,可以说对路遥的经典化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由此看来,学院与民间并非截然对立、水火不容,民间持久而强大的力量终将倒逼具备人民立场的知识分子作出反思和修正,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学院与民间的联合,就如20世纪末“通俗文学”进入现代文学史教材一样。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种联合的可能性,罗雅琳才在第四章中对“打工诗歌”寄予希望:“在充满流动性的当代社会中,无论是‘打工诗人’,还是其他普通打工者,或者是‘北漂’、‘上漂’的年轻学生与都市白领,其实都分享着类似的情感。……那么,这种共同的乡愁能否成为他们相互联结的契机?”[23]姜涛在论及工人诗歌时也指出学院知识分子与工人产生共鸣的可能:“在劳动日益非物质化的语境中,包括‘工人诗会’的组织者、检讨者在内,许多人不过是分工体制之下文化生产流水线上新型的打工者。”[24]然而姜涛并没有把这种“共鸣”进一步发展为“联结”,他给出的方案更多的是把工人经验当作一种“知识”,用于丰富和改造诗人自身的“营养系统和能量系统”[25]。由此看来,当下知识分子与底层的联合必然只能局限于“认识世界”的范畴,不太可能形成罗雅琳心目中“变革的起点”[26]。她举出的唯一的“联结”范例是“文艺青年”的“众筹”,但慈善从来都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途径。套用姜涛的话,慈善过后,“当事人终会落入常态,诗坛还是那个诗坛,理论还是那些理论,底层还是那个被曝光、被代言的沉默多数,读者还是会在疲倦的刷屏中,等待下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热点”[27]。

由此反观罗雅琳笔下“别样的‘现代性’”,在展示了一幅幅“充满希望的历史远景”[28]的同时,总还是免不了让人产生一丝疑虑。如第四章中罗雅琳借贺雪峰的“以代际分工为基础的半工半耕结构”来反驳都市知识分子对农村老人赡养问题的悲情叙事:“这样的‘老人农业’是半生产半休闲性质的,……这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悲惨,反而提供了一种有意义的生活方式。”[29]但罗雅琳忽略了这种结构模式要建立在农村老人身体非常健康的基础之上,而在农村老人赡养问题中,疾病恰恰是最普遍也最关键的症结所在,子女身在都市,很难长期回村陪护老人,由此引发兄弟姐妹之间的争端早已屡见不鲜。对于独生子女一代而言,情况将更不容乐观。由此看来,问题并不是可以通过某一种“别样的‘现代性’”的发明就能迎刃而解的。

类似的乐观表达在第五章对刘慈欣科幻的论述中显得尤为突出。罗雅琳认为:“刘慈欣的科幻,则进一步通过对第三世界经验的创造性容纳,帮助后革命时代的我们想象资本主义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另一条道路和另一种普遍性。这样的科学幻想当然不仅服务于‘落地’,它更服务于‘大地’的‘上升’,服务于人类文明的未来道路。”[30]“另一个”“另一条”“另一种”在这里一键三连,不仅呼应着前面的章节对“另类”的探求,而且表达了罗雅琳对刘慈欣科幻的高度肯定。把这段话放在第五章的结尾,更有着卒章显志之意。诚如罗雅琳所言:毛泽东的“第三世界”理论“建立在打破‘强者迷信’和对自身潜力的自信之上”[31]。然而在笔者看来,当刘慈欣选择“科幻”这一文类让第三世界战胜强者之时,其实已经宣布了这种自信的丧失,因为“战胜”只在幻想中才有可能。罗雅琳提到的《光荣与梦想》《混沌蝴蝶》《魔鬼积木》等作品,其实都难免有“精神胜利”的嫌疑,最明显的是《西洋》:“作者假想当年郑和下西洋没有至非洲而返,而是开展哥伦布式的新大陆探险,中国中心因此取代了欧洲中心。”罗雅琳其实已经注意到,《西洋》不过是“以一种语言游戏的方式完成了对西方地理学的反转”[32],但在论及其他作品时似乎又忘记了这一切不过是刘慈欣的“语言游戏”。尽管罗雅琳对《三体》中比尔·希利斯的“胜利主义”与“盲目乐观”[33]有所警惕,但刘慈欣本人抱持的一些信条——“最美的科幻小说应该是乐观的”“中华文化是乐观的文化”[34]等却可能让罗雅琳放松警惕。在对刘慈欣作品中出现的“第三世界”进行盛赞的同时,罗雅琳或许忽略了刘慈欣描述的那个“第三世界”早已在美国主导的“反恐”政策下分崩离析。这种分裂不仅存在于国与国之间,更存在于诸多国家的“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之间,成为当今全球动荡的最大症结。刘慈欣的作品在科幻文学,乃至整个文学领域中确实独树一帜,堪称“新颖”,但如果要拿来应对“第三世界”的现实问题,就将不可避免地暴露出“精神胜利”的面向。

因此,罗雅琳在“另一个”“另一条”“另一种”之前加上“想象”这个谓语就显得非常必要。对此,罗雅琳是高度自觉的,不仅把“想象”放进了书名,还在本书的导言中一再强调:“是的,想象。这本小册子的核心是想象。”[35]吴晓东在为本书作序时,也以《上升的想象》为题:“乡土似乎容不得想象和虚构,这也许恰恰预示了既有乡土研究可能最欠缺的维度,就是‘想象’。”[36]当乡土中人说“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时,往往针对的是物质生活,而在精神领域,“想象”突破贫穷限制的情况时有发生,刘慈欣的很多作品就是在贫穷闭塞、风景和生活都很单调的娘子关电厂写出的。因此,只要像孙少平那样能够分得清“精神”与“物质”、“想象”与“现实”、“艺术与生活的关系”[37],“想象”是应该被乡土允许和接纳的,对于乡土研究而言更是如此。如吴晓东所言,乡土研究的优秀成果早已汗牛充栋,“在这一学术领域,想获致新的研究角度、视野和方法似乎已经不那么容易了”[38]。在这样的现状下,“想象”的介入不仅是应该的,而且是必须的。早在1980年代,钱理群就提出“学术研究应该有想象力”的观点,以此反对无法产生飞跃的“爬行现实主义”。[39]在此观点的支撑下,钱理群为现当代文学研究开拓了诸多的新领域和新空间,使后辈学人拥有了更加开阔的视野和更多可以耕耘的土地。罗雅琳的研究虽然限定在乡土,但借助“想象”的翅膀同样达成了为其“开疆拓土”之效。初看罗雅琳选择的研究对象一定会有些疑惑,但读过其论述之后又一定会有耳目一新之感。从此人们对“乡土文学”的理解就不会局限在1920年代初的“乡土小说”和1980年代的“寻根文学”了。

由此看来,“想象”绝不是因缺乏乡土经验而采取的消极策略,而成为建构“属于未来的乡土视野”时不可或缺的积极方法。作为方法的“想象”渗透在行文之中,不仅使得字里行间常有闪光点出现,更能够对论述进行理论的提升,如在讨论《红星照耀中国》时引入《利维坦》,解读刘慈欣时引入《理想国》等。罗雅琳在本书结语中写道:“我突然意识到,‘中国乡土的现代性想象’这一命题其实暗藏着与我十分敬重的三位前辈学者提出的著名命题进行对话的可能。”[40]从这个“突然”的意识出发,罗雅琳借助和李欧梵、费孝通、刘小枫的对话,将本书的主旨揭示得更加全面而深刻,使“上升的大地”具备了理论的高度。可见这个“突然”想到的思路其实并不突然,而是有深厚的阅读积累和扎实的理论功底作为依托。更难能可贵的是,罗雅琳对“想象”的限度有着清醒的认知:“我又突然想起另一种‘上升的大地’——《格列佛游记》中的飞岛‘勒皮他’。飞岛是斯威夫特对于那些不接地气的知识人的反讽,我如此关注中国乡土的现代性想象中那些最令人振奋的形象,是否也是一种飞岛上的视角?因此,‘上升的大地’既是我对‘乡土中国’的奇情狂想,又会成为我对自己的一次反讽、一种警醒。”[41]因此,实现“乡土现代性”不能仅仅依赖“上升”的“奇情狂想”,更重要的是让它落地生根:一方面要像鲁迅那样回到“地底下”,看看那些“埋头苦干、拼命硬干、为民请命、舍身求法”[42]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不像知识分子那样好发议论,但他们才是实现乡村现代化的骨干力量;另一方面要在新的经济社会基础上重新开展对农村的调查研究,既不能像梁鸿那样看到乡村不符合自己的想象就悲观失望,也不能像某些学者那样看到“宗族治理”的个别成功案例,就如获至宝、盲目乐观。失望悲观与盲目乐观的症结仍然在于脱离乡村实际的“想象”,只有真正参加到实际的工作当中,“乡土”与“现代”之间张力的弥合才可能不仅仅停留在想象的世界里。期待有一天“乡土现代性”可以像“都市现代性”一样被我们自然而然地说出,而无须再花很大的篇幅去论证。

在揭示出“想象”可能性和限度之后,本文的讨论似乎可以结束了。但临末我“突然”想到:在作为方法的“想象”之中,或许还存在一个我们可能习焉不察的问题,就是为了增强论述的力量和对话性而在文中树立“假想敌”的做法。根据我个人的阅读体验,罗雅琳在本书中树立的“假想敌”绝大多数是成立的,尤其是已成为霸权的那种“现代性”,确有必要进行反思和批判。但在个别细节处,罗雅琳对“假想敌”的树立就显得有些急迫。如第四章写到《春节自救指南》中都市青年与“讨厌亲戚”的对立时,罗雅琳认为从小城走出的都市青年“毫无保留地拥抱都市所代表的现代价值观”[43],对都市“所代表的现代价值观深信不疑”[44],他们的春节吐槽就是在用自己所皈依的价值观来“反击父辈”。需要反省的难道不是抱有“性别偏见、‘逼婚’、肆无忌惮打听隐私”[45]又自以为真理在握、趾高气扬的“讨厌亲戚”吗?

由此看来,只有在对“假想敌”进行全面、深入、细致的考察之后,才能弹无虚发,不至于一拳打在空气之中。更重要的是,对“假想敌”的考察必将带来思考的进一步深入,研究伊始的那些“想象”也势必得到修正,变得更加充盈而实在,正如钱理群在提倡“学术研究的想象力”时特别强调的那样:“有了假设,再去发掘材料,新的材料可能否定或者修正你的假设。”[46]这样一来,“快刀斩乱麻”地克服“敌人”似乎变得不太可能,简洁明快的研究过程也会因此变得滞重甚至“拖泥带水”。不过,丢掉不加分析的“简洁明快”并不可惜,盘根错节与“拖泥带水”的叙述或许才更加可贵,也更能贴近复杂的历史与现实本身。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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