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谦 庄桂成
内容摘要:诗人李强表达其心底真摯情感的诗歌往往有着独特的艺术韵味,这些韵味通过视角的转换、时空的切换与叙述的非诗化等特点展现出来,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李强打破了一般诗歌的传统,将自己生活中的所见所感蒙太奇式写入诗歌当中,这正是诗人独特的叙事艺术。虽然诗人在叙述方式上有着非诗化的特点,但在诗歌的意象方面,诗人还是与传统意象趋向的生动灵动不谋而合,通过独特的叙述艺术,将生活融入灵动的美感之中,令人回味无穷。
关键词:李强 诗歌 结构
李强诗歌的情感是真挚的,不论是对各种事物还是对各种人物,诗人李强总是有自己独到的体会。当我们仔细品味其诗歌时不难发现,诗人在创作时或有意或无意地营造了一个虚拟的框架,诗歌的思想意蕴在框架内外来回穿梭,同时在叙事方式上有着独特的艺术性,通过诗歌整体结构的个性表达,将朴素的情感大放异彩,构成了一幅多维立体却不失其重的画。
一.视角的对立
诗歌的视角体现了诗歌的生命力,不同视角下的意象往往有着各自的特色。李强的诗歌常常运用多个意象视角,在不同的视角下表达不同的情感。这种不同尤其体现为人物视角的二元对立,通过对立的两个或多个视角,成就叙述上的“非全知”,即叙述者所知小于人物所知。例如《妈妈来了》中“我背着您/蹚过村口的小水洼/我见到了姥姥/您见到了妈妈……我第一次见姥姥/您最后一次见妈妈”[1],诗人的妈妈,以及诗人的姥姥——也就是诗人的妈妈的妈妈,在诗中代表着不同的视角。诗人塑造了“妈妈”这样一个多重身份,将自己的视角和妈妈的视角对立,将自己见姥姥与妈妈见妈妈的场景很自然地连接在一起,这在结构上构成了对立的映照,在人物之间产生了递接的联系。“第一次见姥姥”、“最后一次见妈妈”又加强了这种对立,直接从身份的重叠转化为生死的对立,这种转折正是诗人笔下的细腻感触,以自己与妈妈的视角为出发点,勾勒出人之生死的残酷,较之大肆渲染,这种结构更体现出了不同的艺术效果。
李强诗歌的视角对立还体现在诗中人群与“局外人”的对立,这时诗人已不再作为诗中人物意象的一部分,而是把自己隔离开,作为一个超出群体的个体来看待诗歌中的人物,这又是“看——被看”的视角的对立。如《刷脸》中“不好了/快开门吧/中风了/失火了/沙奶奶与阿庆嫂打起来了……来,刷脸吧”[2]中的人物——一直刷脸的人,与诗歌外的人物——诗人形成视角的对立。此时的诗人作为一个局外人,以上帝的视角来看待事物,诗人的角色由自我抒发,变成了角色扮演。李强在这种视角的对立下,让读者不由得思考“刷脸”的意义,引发了人们对“刷脸”的深思。这种引导,更多地是关心人民群众,起到了教化民众的作用[3]。
二.时空的切换
诗歌中的时空大部分都是交错的,由过去、现在和未来共同构成。不论是纳兰性德的“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还是艾青的“想起夏天的树林/树林里的早晨/到处都是露水/太阳刚刚上升/一个小孩,赤着脚/从晨光里走来”(《下雪的早晨》),都有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切换,从一段时空过渡到另一段时空。李强作为一个思维发散的诗人,其诗歌中时间的切换随处可见。例如《车过鹦鹉洲长江大桥》中“挺拔的身姿/健康的肤色/端庄的面容/不惊艳/而十分耐看/就像当年撞进眼帘的你……一千多年前崔灏、李白一帮哥们……没有十分耐看的鹦鹉洲长江大桥/没有十分耐看的你/一千多年后还会浮现崔灏、李白一帮哥们……依然看不见十分耐看的鹦鹉洲长江大桥/依然看不见十分耐看的你”[4],时间在过去、现在、未来中切换,却有一个中心保持着永恒——“耐看的你”。“耐看的你”不存在于过去与未来,却一直存在于现在,在时间的切换中,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在这一刻,时间达到了永恒。这正是诗人想表达的,如你一般耐看的鹦鹉洲长江大桥、美丽的江城的永恒与美好的“耐看的你”的永恒。
李强诗歌当中的空间切换也很常见,通过空间的变换实现宏大的叙事,如《武汉来了》:“离唐古拉山3000公里/离大东海3000公里/左眼洞庭,右眼鄱阳……大泽蛮荒/袅袅炊烟……离乡背井/点点孤帆……”[5]洋洋洒洒,气势磅礴,节奏快速,贴合了表现武汉变化与成长之快的“来了”二字。诗人从武汉出发,首先将眼光放大,在整体上延伸空间,着眼于东南西北,看尽山水之地;后将眼光缩小,在局部中转换空间,抓住局部的特征,以此来描写各地的人,写出了武汉的地域之大与与众不同,甚是巧妙。
总体来看,李强的诗歌更多的是时间与空间的结合,是将现在与将来的时空进行穿插,闪前与闪回交替使用,营造着空间范围的深度,例如《庐山记忆》:“1985年夏天/牯岭镇飘着细雨/爸爸、妈妈和我……我们一点也不着急呀/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妈妈还会活四个月/爸爸还会活十九年/三十年后我还活着/还会安坐在富丽堂皇的大礼堂/高谈阔论宏图大略/还会想起这一幕……”[6]诗人站在现在,透视过去的点与面,于此同时,诗人又站在过去的点对将来展开先知,架起过去、现在、将来的立体空间结构,并且其思想在这个结构中不断穿梭,实际上诗人是对过去记忆的闪前,以及对现在状况的闪回,构成了闪前——闪回——闪前相互拉伸的立体结构。此时诗人的目光虽在此刻,但实际上已经从现在看到过去又从过去看到现在,透露着朦胧的不真实感。诗人通过这种方法,将自己细腻的温情隐藏其中,渗透到记忆的任何时刻,我们如果只是单纯欣赏这些文字而感受不到文字所营造出的朦胧意境,则很难体会到诗人细腻的笔触。
三.叙事的非诗化
李强的诗歌多呈现实主义特点,尤其在21世纪以来,李强的诗歌逐渐走向现代化,诗歌的内容、语言等多方面无一不体现着现代的特征。李强自己曾说:“好的诗歌应面向大众,兼顾小众,能直白地说就不要晦涩地说,可以让人脑筋急转弯,最好不要让人猜谜语。”[7]不仅是因为诗人所生活的现代社会使然,还是诗人生活化叙事的自然体现,李强诗歌的叙述方式有着独特的个性。李强的大部分诗歌都是记录自己的生活,但这种生活的记录常常打破常规,没有诗意的文字与叙述方式,却能体现灵动的意境,这种非诗化经常体现在对家人的叙事当中,例如《唉,老女人》:“唉,老女人/你老了/我也老了/你这个老女人/我这个老男人/除了爱/我们一无所有/除了记忆/我们两手空空……不要坐在梳妆台前/在我生前/在我身后”[8]开头一句便是“老女人”嫌弃似的称呼,却笔锋一转,将自己称为“老男人”,表示自己正在步这个女人的后尘,将自己与母亲的故事,以这样惊奇的方式展现出来,这种非诗化是诗人独特的幽默,这正是诗人通过独特的方式沉淀脉脉温情的体现。又如《我喜欢的女子不要多话》:“不要学麻雀啁啾/不要学乌鸦聒噪/也不要学滴泣婉转唱个不停的/百灵 画眉之类……白天忙忙碌碌的/那有说话的余地/夜晚安安静静的/那就更不需要说了……不过/在织着毛衣或抱着孩子时/哼哼小曲/我还是很喜欢的”[9]不像古人“一叶扁舟卷画帘,老妻学饮伴清谈”(黄庭坚《浣溪沙·一叶扁舟卷画帘》)与现代人“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叶芝《当你老了》)的情诗,有着和谐、舒适的画面与动人、隽永的情感流露,李强的情诗仿佛更像是日常生活的絮叨,但标题与开头却让人耳目一新,结尾展现了一家三口的和谐画面,颇带着幽默诙谐的意味。李强打破了一般诗歌的传统,将自己生活中的所见所感蒙太奇式写入诗歌当中,这正是诗人叙述的独特艺术。虽然诗人在叙述方式上有着非诗化的特点,但在诗歌的意象方面,诗人还是与传统意象趋向的生动灵动不谋而合,通过独特的叙述艺术,将生活融入灵动的美感之中,令人回味无穷。
李强的诗歌有着自己的特点,不论是在结构还是语言上,都构造了庞大与纵深的框架,并缓缓注入不断的温情,有着凝视与永恒的魅力。李强的诗歌内容有着极其丰富的艺术内涵,诗人在探索的道路上不断前进着,这是诗人的开始,并且正在途中。
参考文献
[1]李强.山高水长[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8:94.
[2]李强.潮水来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9:211.
[3]艾略特.诗的三种声音[M]//王恩衷,编译.艾略特诗学文集.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
[4]李强.山高水长[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8:198.
[5]李强.山高水长[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8:183.
[6]李强.山高水长[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8:115.
[7]邹惟山.江城是我的第二故乡——李强先生访谈录[J].世界文学评论(高教版),2017(01):146-150.
[8]李强.潮水来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9(03):193.
[9]李强.潮水来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9(03):457.
(作者单位:江汉大学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