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芳
《百合花》是作家茹志鹃于1958年发表的短篇小说,在文学界,《百合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茅盾先生曾在《百合花》发表之初有言:“这是我最近读过的几十个短篇当中最使我满意,也最使我感动的一篇。”[1]
1981年《百合花》第一次回归高中教材,该文前承鲁迅先生的《药》,后启契诃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教材地位可见一斑。四川师大的汤道榕教授曾为此撰文:“《百合花》被重新选入今年秋季的高中语文课本第一册,这确实值得庆贺。因为这篇当年在文坛上享有盛誉的艺术珍品,对于经历了十年浩劫的今天的中学生来说,无论是道德情操的培养,还是语文知识的提高都是大有益处的。”[2]
令人遗憾的是《百合花》完成了“道德的洗礼”之后,悄然退出了高中语文教材。1997年陕西省王育林老师在《语文教学通讯》发表文章《〈百合花〉不该从语文教材中删去》,文中表示:“我建议,中学语文教材里,宁可将反应其他历史时期同一题材的作品适当减少,也应当把反应解放战争的《百合花》纳入其中,以免造成遗憾。”[3]为什么?因为,《百合花》能向学生渗透较强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强烈的民族自豪感,《百合花》能让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生们进一步明晰可歌可泣的中华民族振兴之路的轨迹,这与当前“立德树人”的教育理念亦不谋而合,其在教材当中的价值和地位之重是毋庸置疑的。当然,期待《百合花》回归的不仅仅只有陕西的王育林老师。
一、探寻回归的缘起:重塑美与爱的意识
2019年,时隔二十多年之后,众望所归,王老师掷地有声的建议也终于变成现实——《百合花》再次入选全国部编教材高中语文必修上册的第一单元“文学阅读与写作”系列的第3课。《百合花》的回归是令人欣喜的。笔者在学生时期初读《百合花》,是在《现当代文学作品选》当中,感动于小说字里行间的质朴与纯真之爱,让人对那个时代频频回首,对人性的美好无比希冀。作品通过平凡人物的真诚,以小见大地呈现了战争时期的真善美。这给读者带来了较大的震撼力,也折射了中华民族历史的光辉。我想,部编版《百合花》的回归,必将诸多的美与爱的光芒再一次投射到当下高中生的内心深处。
小说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叙述,围绕“带路”“接被”“牺牲”“献被”逐层展开。故事从“我”在被分配工作时,结识了一个老实腼腆的通讯员开始。通过谈话“我”得知他是老乡。在为部队向人民借被子时,通讯员开始找了一个新媳妇借,但没有借到,“我”得知后主动帮他,最终从新媳妇那里借到了那床漂亮的嫁妆——底上缀有百合花的新被子。他还把衣服挂破了。接着,他完成护送任务返回部队,还给“我”留了两个干馒头。后来,“我”在部队帮忙擦洗伤兵,找来帮忙的妇女当中就有新媳妇。在送来的通讯员当中,我看见了那个挂破的衣服,便知道是他,很担心,从他的战友口中得知他是为了保护医护队才受的伤,待医生到来,通讯员已经牺牲,而那个新媳妇却在专心致志的为他缝衣服,并把自己的嫁妆——百合花被子盖在了他身上。作者通过“我”的口吻,以亲历者的视角为读者展现了解放战争当中可歌可泣的故事,通过一位通讯员的工作和战斗生活,真实再现了我国人民解放军热爱人民、不怕牺牲的精神。
小说中的人物是美的,人與人之间是有爱的,这是一篇美与爱的赞歌。作者借新媳妇的合花被上的百合花为题,是对这一时代崇高的美与爱的回首与追求。文中通讯员与新媳妇的一言一行都体现了高层次的审美意识,构成了美的化身,爱的载体。从平凡中洞悉伟大,从细微处感触真情,这种爱是军民之间、同志之间的高尚的纯洁之爱,是值得令人赏读、回味的,我们的语文课堂需要带有这样的审美意识去阅读,去体验。可以这么说,《百合花》的回归,意味着重塑美与爱的意识的回归。
从文字中获得真实可感的触动,以核心素养为本的高中语文教学,在推进语文课程深层次改革当中提到:应该引导学生“让学生在语言文字运用的学习中受到美的熏陶,培养自觉的审美意识和高尚的审美情趣,培养审美感知和创造表现的能力”。[4]《百合花》的回归,从学生的角度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审美体验的范本。
二、唤醒美的体验:平凡细微洞悉真情
文化的传承与理解,在语文学习上,既有继承与弘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也有热爱祖国语言文字,其宗旨在于防止文化上的民族虚无主义。阅读文本,与人物共鸣共情,从中获得美与爱的体验,这是从阅读当中提升核心素养的一条捷径。
茹志鹃以独特的生活经历和个性十足的人文关怀设置了一个个情趣迭生的镜头与画面,让读者从中尽情地获得美的享受。小说当中的通讯员是一位小战士,这个人物形象立体且真实可感,让人读之令人动容动情。
作者以大量的细节描写凸显张力。他在护送“我”的路上,“保持着丈把远的距离”,休息时“远远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背向着”。等“我”面对着他坐下来”时,他竟“立即张惶起来,好像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局促不安”,问起个人婚事“他飞红了脸,更加忸怩起来”“紧张的一头大汗”,一系列的描写无不展现了他质朴、腼腆的性格特点。然而他“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总能准确地与“我”保持恰好的距离。在向群众借棉被时,又显得单纯固执、缺乏群众工作经验;当“我”宣布“让他回团部去”的时候,他“精神顿时活泼起来”,又不忘从挎包里摸出两个馒头给“我”“开饭”。作者以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信手拈来,不加雕饰,如话家常,娓娓道来,呈现的是一个腼腆又不失机灵,固执又非常尽责的通讯员;一个英俊美丽为崇高事业而献身的小战士;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在艰难险境中会在步枪筒里别上几根树枝或一枝野菊花的爱美青年。
作者以自然之美来映衬这样一颗纯真又崇高的灵魂。就在他圆满完成护送任务返回团部的路上,为了保护担架员,挺身而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文之所至,情之所至,美之缘起。刘勰在《文心雕龙·知音》中说:“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茹志鹃在小说当中,总是由这样现实可感的美来触动、激发读者内在的情态,并与之产生共鸣。小通讯员这一人物形象,正是因为“情动而辞发”,让读者无不为之肃然起敬、动容落泪。
三、贯注美的塑造:无私大爱默化灵魂
小说以战争为背景,以“百合花被”为线,贯注了平凡者伟大的品格,以圣洁“百合花”为喻,赞颂了崇高的革命精神,作者赋予小说情感之美,形象之美,人性之美,通过无私大爱精神来潜移默化读者的心灵。在小说当中,新媳妇的形象是作品中另一个美的化身,同时其也具备了爱与美的自我唤醒意识。
小说通过“借被子”巧妙地让新媳妇与通讯员之间发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这使她开始十分不安,“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了!”新媳妇想找通讯员解释,她喊通讯员为“同志弟”显得亲切又温暖,这体现了军民一家亲的美好,也为后文新媳妇对通讯员的牺牲表现出来的微妙埋下伏笔。当她看到烈士遗体和听过烈士舍己救人的事迹之后先后喊出的两声短促的“啊”,微妙地表现了她对通讯员的关切和对他牺牲的震惊。
她“庄严而虔诚地”给烈士擦拭身体,她面对医生的死亡宣布和“我”的劝阻视而不见,她执着地“一针一针地”“细细地、密密地缝着那个破洞”,她面对卫生员要揭掉被子的“劈手夺过被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为烈士铺平盖严。新媳妇的“气汹汹地嚷”“晶莹发亮”的眼神,是对没有借被子的懊悔,是对“同志弟”永不复生的痛惜。新媳妇的这一幕自我唤醒意识是作品的点睛之笔。
自我唤醒意识使得人性之美在作品当中自主生成,并引发读者的共鸣,本次《百合花》回归高中语文教材,也必将唤醒当下青少年的大爱无私意识。阅读文本,既是读者与文本的对话,也是读者与读者自身的对话,前者是对文本内容的解构与吸收,后者是对文本内涵的理解与创造。当下的我们需要这样美与爱的创造,以此来构建社会的和谐与美好。
作品最后以新媳妇献出的新婚百合花被为烈士裹尸,又以新被子洒满美丽的百合花为題,水到渠成,意味深长。洁白、美丽的百合花,是新媳妇美丽形象的象征,是新媳妇美好心灵的写照。同时也是高大英俊、视死如归的青年战士最贴切的衬托。新媳妇最后用百合花被包裹青年战士,象征了青年战士的圣洁与光辉。这一切构成了作品的主旋律和最强音——美与爱的颂歌。
“审美鉴赏与创造是指学生在语文学习中,通过审美体验、评价等活动形成正确的审美意识、健康向上的审美情趣与鉴赏品味,并在此过程中逐步掌握表现美、创造美的方法。”[5]审美鉴赏与创造,是语文核心素养的核心构成部分,让学生通过文字感受美、鉴赏美并且能够创造美,这是当前语文教学的目标之一。通过阅读优秀作品,让学生获得审美的体验与感受,这是一个重要的途径。学生的思维建构和审美体验创造都是以语言的建构运用为基础。
因而,回到话题之初,我认为《百合花》的回归语文教材,是美与爱的回归,预示着我们当前的教育将倾注于“核心素养”更多的“能量”,进而激发学生热爱生活,树立奋发向上的人生态度。
注释:
[1]茅盾.谈最近的小说[J].人民文学,1958.6.
[2]汤道榕.从《百合花》的细节看心灵之美[J].四川师院学报,1981.2.
[3]王育林.《百合花》不该从语文教材中删去[J].语文教学通讯,1997(57).
[4]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3.
[5]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