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紫阳 蔡殿梅
【摘 要】小说《名字》在讲述政治、谋杀、邪教的情节之下,进一步探讨了语言的虚构性与规定性对建构现实的影响。语言是邪教组织的杀人工具,又是由作者操纵的文字游戏。作者通过玩弄语言和叙述技巧,从而揭示了语言虚构现实的本质。
【关键词】语言,建构,文字游戏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03-0205-02
小说《名字》包括四个部分,即“岛屿”“山脉”“沙漠”和“草原”。小说叙述了主人公詹姆斯辗转世界各地,探寻、跟踪、侦察恐怖组织“根据人名与地名首字母之偶合”而“滥杀无辜”的冒险历程。小说包含邪教谋杀等情节,却是与语言有关的谋杀案件,在作者德里罗看来,语言就是一切的中心,而《名字》就是一部关于语言的小说。
一、语言是指涉死亡的工具
邪教成员通过追溯词源来解释杀人的意义,埃默里奇是最后一次恐怖谋杀任务的执行者。他曾在希腊一所监狱服刑,与当时针对美帝国主义的希腊民族主义阵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一次希腊监狱暴动中,他越狱潜逃,乔装打扮,辗转于南欧、北非及中东各地,最后来到印度与巴基斯坦边境地区——印度大沙漠地带的一个偏远而神秘的15世纪城镇“Hawa Mandir”。在那里,他用棍棒杀死了一位名叫Hamir Mazmudar的老者。邪教成员作为社会的边缘人物,为人们所忽视,就连邪教成员自己也这么认为,“我们是谁,我们在这儿干嘛?这里甚至没有警察来吓唬我们一下,好让我们有一种犯罪的感觉。”所以也只有通过杀死他人才能证明自身存在的价值,达到引人注意的目的。邪教成员正是在语符秩序偶合中寻找意义,通过语言来指涉死亡,表明其杀人的合理性,最终以这种极端的方式证明自身存在的意义。邪教成员深信语言能致人死命。如导游弗斯达尼克所说“你希望让你的敌人受伤。消灭它的名字,自古如此。埃及人在他们制作的陶器上用尖利的芦苇刻着他们敌人的名字。然后把套碗砸碎到地上,这对敌人是巨大的伤害,跟割断他的喉管一样。”印度妇女则避免说出她们丈夫的名字,以免他们遭到不测。邪教成员在凶器上刻上被害人姓名的首字母和印度妇女的行为都表明他们对名字或者说语言抱着神秘而敬畏的态度,语言显然成为邪教成员杀人的工具。
二、语言建构的现实
在德里罗看来,不同文化之所以会对现实产生相似的概念,是因为存在着一个基本的规定性结构。语言是“规定本能”的表现,是人类的基本需要,它不仅表达思想,也建构“现实”。[1]因此,语言不仅是人类交流的工具、思想的载体,其真正意义在于主体的使用,语言与主体行动交织在一起构成整体。小说《名字》中,邪教成员便利用了语言的这一特征建构了一个所谓的有着合理秩序的世界。例如,邪教组织仅仅因为某人姓名的首字母与地名的首字母一致而将其除掉。但小说中并没有明确指出邪教成员的杀人动机,詹姆斯与妻子凯瑟琳的对话也间接表明杀人并非是一种现代版本的祭祀仪式,“老头被榔头砸死。压根看不出有什么仪式。他们创造的神明竟会接受这么一个牺牲品,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的死亡?”然而邪教成员坚信语言与杀人行为有着某种联系,并坚信这种非理性的神秘力量可以帮助他们逃避内心的孤独与混乱。邪教组织用自己的方式建立了“合理的”秩序与结构。与之相反,在德里罗看来,人类抵御死亡的手段就是语言,因为有了语言以及语言所包含的逻辑体系,我们才避免生活在混乱与绝望之中。语言应当帮助人类建构秩序,逃避混乱,但对于邪教组织来说,语言不仅没有帮助建立秩序,反而被用来实施其疯狂的行为,即文中的“抵御死亡的手段变成了死亡本身”。对于邪教组织来说,语言已然化身暴力来建构现实。邪教成员狂热地崇拜语言的威力,对语言的威力甚至抱有宗教般虔诚的态度。小说中出现了大量地域、国家和关于政治概念的名字,然而邪教组织的名字未直接暴露出来。因为在他们看来,“有那么一股秘密的力量。只有在名字本身是一个秘密时,它的力量和影响才会扩大。”所以隐藏组织的名字则被视为是对组织的保护。
三、语言游戏
语言游戏说源于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他从足球比赛联想到语言的意义。“游戏说”认为语言是一自足的(self-contained)整体,它有不定的变化和更新潜能,依据其自身的规律而组织,与物质现实毫不相干。[2]“既然语言活动与玩游戏之间有关键性的类似,也即语言活动受规则支配,与玩游戏受规则支配的方式很相似,那么有一点我们应该明白,我们在玩游戏(比如国际象棋游戏)时,根据游戏的既定规则所进行的活动并不产生意义。”[3]德里罗在小说中制造了各种文字游戏,如文字的巧合、拼贴以及部分电影脚本的叙述模式,增强了人物形象的不确定性、叙述的模糊性和间断性,促进文学符号大幅度跳跃,加快了叙事的节奏。作者给小说中人物命名时就使用了文字游戏。如黛尔的英文名字拼写与作者德里罗的前三个字母相同,詹姆斯的朋友阿南德·代斯被分配到一个叫代斯岛的地方去工作,查理·麦特兰工作的银行也叫麦特兰。然而读完小说之后,并未发现这些名字有什么因果关系,只能说明这些人物的名字和地名只是作者设计出来的文字游戏而已。
四、拼贴与电影脚本
后现代主义作家推崇叙述的随意性、零散性和片断性。他们认为,世界不是一個具有整体性的集合体,世界是由片断、碎片构成的。[4]文本是开放和破碎的,犹如马赛克一样的拼贴。后现代主义小说不再以故事和情节为依托,整体消失,终极消失,只剩下不确定性和语言游戏。小说《名字》只是呈现了一群身居海外的美国人枯燥无聊的日常生活片段,以及突然发生的连续性恐怖事件,后者贯穿于松散的叙事结构中,故事情节并非跌宕起伏、紧张曲折,但小说读起来给人一种诡异的气氛。小说开始大部分讲述詹姆斯同妻子和儿子的对话,同时,还插入了自己的“二十六条劣迹”警示自己。随后出现了几对夫妇友人、美国考古学家欧文以及独立电影制片人弗兰克等,并穿插了他们各自工作生活以及相互之间的谈话,时不时加入对周围景物、景色的描写。因此,在故事中没有因果式线性结构,无明显开始、进程、结尾。事件依靠偶然关系连接,大部分关于邪教组织的内容也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使其存在更像是一个谜,作者对邪教组织的介绍总是断断续续的,似乎想将许多碎片让读者自己在心里组装起来,作品中几乎没有人物刻画,以此降低人物与情节的重要性,以及叙述的模糊性和间断性。在《名字》中,有的段落采用电影脚本的写法,如詹姆斯与一个叫凯斯的人的对话:“世界就在这里。你感觉不到吗?在这样一些地方,事情可以产生巨大的力量,产生影响。他们往往很神秘。事件有分量。全都聚集到了一块。我跟凯瑟琳说过。人们在街上奔跑。”另一处是詹姆斯在风沙弥漫的日子里,站在阳台上并对远处的一个从大楼中走出的女人的描述:“在空旷和耀眼的光线中,她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高个、黑衣服、挎着包。蝗虫嗡嗡叫着。夺目的光,缓慢的午后。”这些言简意赅的描述,甚至省略动词,由纯粹的语言符号进行表象,读者借助詹姆斯之眼所看到的都是名词够成的场景,但在读者脑海中仍然能够呈现出一幅清晰生动的画面。这种转换和跳跃如同电影镜头一样,形成了一种强烈的空间感和视觉效应,加快了叙事节奏。
参考文献:
[1]李公昭.名字与命名中的暴力倾向:德里罗的《名字》[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3,(2):101.
[2]胡全生.后现代主义小说中的语言[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1997,(2):29.
[3]毕建程. 情节表象之下的语篇实验——唐·德里罗的小说《名字》的深层主题研究[J].复旦外国语言文学丛论,2012,(02):47-51.
[4]何将胜.后现代主义文学中的语言游戏[J].当代外国文学,2005,(4):96.
作者简介:谷紫阳(1993-),女,汉族,辽宁鞍山人,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