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岗的小麂子12

小河丁丁

第十三章庙龟爷爷

这天夜里下了大雨，早上雨小了，但是没有停。蔷薇岗下涧溪涨水，嗬嗬嗬的水声在家门口就能听见。

麂子一家来到溪边，只见溪面宽了不少，两岸的荇菜和水芹全淹没了，浊黄的水流急速奔涌。这边柳树的低枝和对岸许多藤蔓浸在水波中反复摇摆，似乎想要拽住溪流，怎么办得到呢？

白月看着小黑月，试探说：“今天不去上学了吧？斗斗没有来叫你。”

小黑月顿时很着急，说：“要去的！要去的！”她昨晚都梦到上学了！梦里头，正上着课，她和斗斗在做小动作呢，狼来了，猎人也来了，但是狼一点也不凶恶，猎人半分也不可怕，都一起乖乖坐着，听画眉老师上课。哈哈，狼本来是饿着肚皮来的，猎人本来是带着枪来的，但正赶上画眉老师唱歌，画眉老师的歌声多美妙啊，他们听着听着就忘记自己本来要干什么了。

黑牙犹豫一下，说：“还是去上学吧，猕猴兄弟肯定会去学堂，父母都不在，他们在家里很无聊。”

白月于是扛来两根圆木架在涧溪上，让女儿和妻子从桥上过，还采来两片好大的芭蕉叶，给女儿和妻子遮雨。小黑月和妈妈尽管一路顶着芭蕉叶，来到学堂浑身却还是湿了，便去办公室擦拭身子。

大淘气小淘气还没有来，香獐母子、山猪校长和七兄妹也没有来。画眉老师站在小小的屋檐下，正一心一意梳理羽毛呢。大角老师的办公室漏雨，他坐在屋顶乒乒乓乓敲钉子，斗斗站在梯子末端，手中拿着两块小木板。

小黑月来到梯子底下，仰头叫了一声大角老师，说：“你们早就来了啊！”

大角老师对斗斗说：“木板给我，你和小黑月玩去吧。”

斗斗很高兴，从屋里拿出一个纸盒对小黑月说：“给你看一样宝贝！”

小黑月将纸盒打开，不由得惊叹一声：“船！”

盒子里是一艘精致的小船，石膏做成的，有桅杆，有风帆，有遮阳篷，篷下还有小小的椅子呢。

小黑月问：“你怎么做出来的？”

斗斗回答：“我和我爸在家里做的，我们昨天忙了一晚上──这船能浮起来，船舱是空的。”

小麂子和小梅花鹿来到被树冠荫住的那个水潭边，轻轻将小船放在水面上，当真能浮在水面上哦。水波涌动，小船微微起伏，仿佛在说：“我要远航！我要远航！”水潭蓄了雨水，比起往常寬阔多了，满心欢喜的样子——嗯哪，自从大树学堂开了学，它不再像过去那么寂寞。

此时大淘气小淘气到校了，山猪校长和猪家七兄妹也到了，都到岸边看船。

两个淘气鬼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小淘气竟然掉到了水里。这家伙不会游泳，惊慌地扑腾着，黑耳大侠赶紧下水把他推到岸边。

“我的船……”斗斗气得直跺蹄子。

就在小淘气落水的时候，小船在波浪里一侧身就沉下去了。

“我帮你摸上来。”大侠猪老五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浮上来时抹一把脸上的水，哇哇大叫道，“下了雨，水是浑的，根本看不清！”

其他小猪也扑通扑通跳下水，你潜下去，我浮上来，不亦乐乎。

斗斗和小黑月怕小猪们把小船弄坏了，也潜水摸索。水本来就浑，这么多小兽在水底乱摸，更是浑得睁不开眼。小黑月闭着眼乱摸，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比面盆还要大，抱着浮上来，哈，原来是一只乌龟──脑袋怎么是黄色的？

“对不起啊！乌龟爷爷！”小黑月赶紧松手。

“乌龟”老不高兴，说：“我是庙龟！没看到我脑袋是黄色的吗？”

小黑月更加慌张，说：“对不起，庙龟爷爷，我不是故意的……”

庙龟爷爷换了笑容，说：“我要谢谢你呢，我是故意让你弄上来的──马上就要上课了，第一节是我的课，我懒得自己上来，就借你一点力气。”

原来庙龟爷爷也是老师，真想不到啊。

这会儿上课钟敲响了，孩子们回到大榕树下，纷纷搬动桌椅──雨还在下，枝条洇着黑色的湿痕，到处滴水，地面积起奇形怪状的小水洼。

庙龟爷爷优哉游哉地爬到讲台下，说：“哪个同学帮一帮我？我上不去。”

白额猪老大就在近前，是他把庙龟爷爷抱到讲台上的。

庙龟爷爷慢慢腾腾地说：“谢谢你呀，我是世界上最懒的老师……”

那边校长室门口，山猪校长听到后嚷起来：“我才是世界上最懒的老师！”

庙龟爷爷说：“好吧，你才是。”

山猪校长愤愤不平地晃着大耳朵，回屋去了。

庙龟爷爷对孩子们说：“我懒得跟他争，因为我才是世界上最懒的老师。上谛听这一门课，你们也要做世界上最懒的学生，保管会有奇妙的体验。”

孩子们都望着庙龟爷爷，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小虫子一样钻入耳朵，而且钻到心里去了──将会有什么样的体验呢？究竟要怎么做呢？

“我说什么，大家都照着做，奇妙的体验就会到来。好啦，第一条，懒得看，请把眼睛闭上，懒得看。”

红眼睛黑眼睛全都闭上了。

小淘气偷偷睁眼，发现庙龟爷爷正侧着黄脑袋盯着他，赶紧闭眼。

小小的充满魔力的声音继续发出新的指令：“第二条，要懒得动。一开始身子可以动一下，让自己坐端正，坐舒服，然后就懒得动了。”

孩子们多数动了动，很快就寂静无声。

“最重要的是第三条，懒得想，什么也不要想，各种声音就会传到耳朵里来──”庙龟爷爷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柔和，越来越安定。“我们也懒得去想那是什么声音，它来嘛，让它来，它消失了嘛，让它消失──就这样呀，懒得看，懒得动，懒得想，也懒得听，保持着呀，保持着……”

这样的游戏孩子们可从没玩过，都很好奇，就连两只难得安闲的小猕猴也照庙龟老师说的去做，只是偶尔拿爪子挠挠耳根抓抓腮。

小黑月听到雨声大起来了，世界却变得更加宁静。树冠上的雨声夹杂着枝叶声，潭面上的雨声夹杂着水波声，周围草地上的雨声、天空中的雨声和着风声，天地间演奏着一支多么磅礴宏伟的交响曲，管弦丝竹妙趣无穷。远近各处还有虫声蛙声，在歌唱这无比伟大的自然。各种声音，不分远近，好像全在自己身体里面，身躯变得无边无际。风拂着树林，拂着大榕树，拂着青草，多么深情。隐隐的，远远的，不知何处似乎有咆哮之声传来，仔细倾听却又无迹可寻。

“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注意听什么──让声音自由地来，自由地去──”那个小而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叮嘱。

当小黑月不去留意若有若无的咆哮，它再次迢递而来，更像远方的雷声。对了，应该是哪里在打雷吧。

“结束啦！可以睁眼啦！”

庙龟爷爷的声音传来。

孩子们睁开眼，庙龟爷爷伸长脖子，假装打个哈欠，说：“我差点儿睡着了──你们听到了什么呢？”

粉鼻唇猪小七说：“我听到了雨声，潭里的水波，树上落水的声音，楼梯上有人走动，我们的校长爸爸在房间里挪了几下椅子，还有风在吹……”

小淘气说：“还有大角老师咳嗽了一声，还有虫子叫！”

香香小弟说：“好像杂树坡上有棵树倒了下来，要不就是树枝断了。”

“不错，不错。”庙龟爷爷的小眼睛笑眯眯的，“还有什么？”

小黑月说：“我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好像远处在打雷。”

黑耳猪老五说：“明明没有打雷。”

同坐一排的花鼻子猪老三和红胸猪老六也说没有听到。

斗斗看一眼小黑月，说：“我也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像是雷声。”

庙龟爷爷说：“别争啦，别争啦，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听觉从来没有这样敏锐？”

孩子们纷纷点头，唯有大淘气说：“好无聊哦！”

庙龟爷爷说：“不懂得谛听的话当真有些无聊，那么你更应该学习谛听。”

大淘气毫无礼貌地嚷嚷着：“你说这些也好无聊！”

庙龟爷爷气得把头缩进壳里，这时正好下课钟响了，于是又探出头来说道：“世界上最懒的老师怎么会拖堂呢──下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