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世纪高丽武人政权与国王权力*

2020-04-12 15:40乌云高娃中国社会科学院
清华元史 2020年0期
关键词:高宗江华高丽

乌云高娃(中国社会科学院)

13世纪初蒙古侵入高丽时,正是高丽武人政权时代。早在1170年高丽国内引起武人之乱,高丽武臣郑仲夫、李义方等废除国王毅宗,立其弟王皓为高丽国王,是为明宗。自此高丽进入武人政权统治时代。1196年四月崔忠献杀死高丽武人李义旼掌权,开始了崔氏武人政权时代。

韩国学者较早提出了崔氏武人政权的概念。1967年李基白在《韩国史新论》一书第七章“武臣统治”中提出崔氏武人政权的概念。认为,崔氏武人政权自崔忠献开始建立私兵、以私人卫队保障自己的权力,并将高丽国王的权力变得软弱无力。[1]〔韩〕李基白著,厉帆译:《韩国史新论》,国际文化出版社1994年版,第150—160 页。

金塘泽在《高丽武臣政权研究》一书中认为崔忠献虽然按照自己的意愿任意废立国王,同时努力地保持着自己尊敬王室权威的印象。因此,他为了保持自己武人政权的权力,尽量利用高丽国王的权威。[1]〔韩〕金塘泽:《高丽武臣政权研究》,新文社1987年版,第139—175 页。另外,韩国学者洪承基在《高丽武人政权研究》一书中,也对高丽武人政权进行了研究。[2]〔韩〕洪承基:《高丽武人政权研究》,西江大学校出版部1994年版。

关于高丽武人政权这一问题,国内学者较少关注。舒健、张健松在《韩国现存元史相关文献资料的整理与研究》一书第一章中,介绍了高丽武人政权的发展脉络,并提出高丽武人政权的倒台,使蒙古与高丽的邦交趋于正常化。[3]舒健、张健松:《韩国现存元史相关文献资料的整理与研究》,上海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5—17 页。萧启庆先生在《元丽关系中的王室婚姻与强权政治》一文中认为武臣的跋扈,更是高丽王室的心腹大患。自1170年以来,王权旁落,武臣专政已达百年之久。其中,崔氏一门,更独秉政纲达60年,欺凌王室,恣意废立。1259年崔氏覆亡后,新的武臣金俊和林衍又相继专政,武臣对高丽王室的顺服蒙元,殊为不满。在林衍的废立事件及三别抄反对迁都叛乱等事件的影响下,高丽元宗采取与元朝政治联姻措施,决定牺牲国家主权换取元朝对其王权的保障,请求公主下嫁便是争取元廷保护的一个手段。[4]萧启庆:《元丽关系中的王室婚姻与强权政治》,见氏著:《元代史新探》,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3年版,第235 页。

日本学者池内宏则认为高宗继位后,在其在位的45年间,因崔忠献、崔瑀、崔沆、崔竩等几代权臣掌权,高丽国王高宗则无法亲政。[5]〔日〕池内宏:《元寇新研究》,东洋文库1931年版,第16 页。继崔竩之后,权臣金俊在高丽元宗朝掌权,后被林衍诛杀,林衍继而成为高丽权臣,废除高丽国王元宗,使自己也逐渐身陷危险之境。[6]〔日〕池内宏:《高丽元宗朝的废立事件和蒙古占领高丽西北面》,白鸟博士还历纪念《东洋史论丛》,岩波书店1925年版,第133—134 页。箭内亘认为高丽权臣崔瑀于高宗十九年(1232)迁都江华岛,在蒙古百般要求高丽迁出海岛,到旧都开城的情况下,高丽权臣崔瑀武断地控制高丽国王高宗的言行,不让高宗离开江华岛,抵抗蒙古几十年之久。[1]〔日〕箭内亘:《蒙古的高丽经略》,《满鲜地理历史研究报告》第四卷,大正七年(1918),第257—261 页。森平雅彦对高丽王室与元朝公主通婚事件进行研究,认为高丽通过与元朝通婚,在蒙古的保护之下,摆脱权臣的控制,恢复了国王的权力。[2]〔日〕森平雅彦:《驸马高丽国王的成立—在元朝高丽王地位的预备考察》,《东洋学报》第79 卷第4 号,1998年,第11 页。

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对高丽武人政权及其对抗蒙古的情况、高丽在武人政权掌控下国王权力受限及国王被废、高丽与元朝通婚及高丽国王权力的恢复等问题做进一步的探讨。

一、高丽武人政权与蒙丽战争

高丽高宗时期,崔氏武人政权掌权。早在1197年九月崔忠献废除明宗,立王旼为神宗。神宗继位之后听由崔忠献的摆布,很明显这一时期高丽武人政权凌驾于高丽国王权力之上。高丽国王的权力完全受崔氏武人政权的控制。《高丽史》记载:

神宗为崔忠献所立,生杀废置皆出其手。徒拥虚器立于臣民之上,如木偶人耳,惜哉。[3]郑麟趾:《高丽史》卷21《神宗世家》,第一册,东京国书刊行会明治四十一年(1912)版,第321 页。

1204年正月崔忠献让高丽神宗禅让,让太子继位,是为熙宗。1211年十二月崔忠献废除熙宗,立康宗为高丽国王。康宗在位两年去世,高宗继位。崔忠献任意废除高丽国王,高丽武人政权掌握高丽军政、外交等大事,这一时期,高丽国王的权力极大地受到武人政权控制。高丽高宗继位之后,国王权力一直受崔氏武人政权的干涉,在崔氏武人政权的主张之下,高丽高宗朝与蒙古一直处于抵抗与征战的状态。

高丽高宗时期,正是蒙古兴起南下攻打金朝之时。1211年成吉思汗派兵南下攻打金朝。1212年金朝北边千户契丹人耶律留哥率众降附成吉思汗。1216年耶律留哥的部下叛离蒙古,在蒙古的打击之下叛离蒙古的契丹部族逃入高丽。高丽也被卷入与蒙古的征战关系之中。这一时期,崔忠献及其子崔瑀、孙崔沆、曾孙崔竩等几代权臣,一概主张对抗蒙古,高丽高宗在崔氏武人政权掌控之下,不能亲政,不能出陆,高丽君臣、民众经历了30 多年抵抗蒙古的战争。

1216年至1218年间,高丽遭受契丹叛众的侵犯,契丹兵在高丽长驱直入到处进行抢夺杀人,高丽方面有不少的将领因不能抵御契丹来犯,而被权臣崔忠献撤职或被流放到海岛。契丹兵在高丽长驱直入,这与高丽权臣崔忠献的骄傲自满,高丽处于武人政权掌控之下有一定的关系。

首先,崔忠献骄傲自大,高丽明明遭到了契丹人的入侵,崔忠献自认为高丽国富民强。每当边关来报边疆危机之时,崔忠献都会责骂,致使边关军务上报朝廷延迟。《高丽史》记载:

高宗三年,忠献尝自谓国富兵强,每有边报,辄骂曰:“何以小事烦驿骑惊朝廷!”辄流告者。边将解体曰:“必待敌兵陷两三城,然后乃可飞报。”至是契丹兵入寇,京城无备,人情恟惧,皆怨忠献。[1]郑麟趾:《高丽史》卷129《崔忠献传》,第三册,第630 页。

其次,崔忠献将年富力强之壮丁招募为私兵,剩下老弱士兵抵抗契丹兵,因此,高丽抵抗了两年,也未将契丹兵赶出高丽。《高丽史》记载:

时遣将御契丹兵,骁勇者皆忠献父子门客,官军羸弱不可用。[2]郑麟趾:《高丽史》卷129《崔忠献传》,第三册,第630 页。

1218年成吉思汗派哈真、札剌领兵侵入高丽,讨伐入居高丽江东城的契丹叛部。1219年二月蒙古、东夏、高丽联军围江东城,四周挖了深沟,防止契丹叛众逃跑。大雪封城为蒙古、东夏、高丽联军攻下江东城提供了有利条件,契丹叛众被围困在江东城内,缺衣少食,陷入绝境,不得不开城门投降。同年高丽权臣崔忠献病死,其子崔瑀掌权。崔瑀后改名崔怡。

崔氏武人政权的权力依赖其私兵的实力。崔忠献设立私兵,保护其个人的安全。而到了其子崔瑀掌权之时,崔氏武人统治的权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崔瑀组建了一支以“三别抄”为名的精锐部队,将其组建的一支号称“马别抄”的骑兵和为夜间巡逻而组建的“夜别抄”,另外一支号称“神义军”的三支力量合称“三别抄”。崔瑀以捍卫国家利益的名义组建三别抄,实际上,三别抄也是崔氏武人政权私兵性质的部队。[1]〔韩〕李基白著,厉帆译:《韩国史新论》,第153—154 页。

高丽初期长期处于武人政权掌控之下,高丽国王的权力受武人政权的制约,高丽朝廷对国家大事的决策及对外政策经常受权臣的干涉和左右。1232年六月高丽高宗在权臣崔瑀的主张下,将高丽王京及百官迁到易守难攻的江华岛。高丽迁都江华岛之后,自窝阔台、贵由到蒙哥汗时期,蒙古一直围绕两个问题与高丽征战,即要求高丽迁出江华岛回到旧都开城及让高丽国王到蒙古亲朝。但是,高丽高宗在武人政权的控制之下,始终未迁出江华岛,更不敢到蒙古亲朝。

崔瑀掌权之后,趁1225年蒙古西征无暇顾及东亚的高丽,高丽杀蒙古使臣著古与,与蒙古断交。1231年,蒙古窝阔台合罕兵分三路,亲率蒙古中路军向金朝发起进攻。同时,派撒礼塔征高丽。十二月高丽向蒙古请和,1232年正月撒礼塔从高丽撤军,高丽遣淮安公王侹与撒礼塔一同到蒙古。1232年二月六日淮安公王侹从蒙古回到高丽。蒙古让淮安公王侹带回的文书中,要求高丽派人到蒙古居住,并进行耕种。三月高丽派池义深和洪巨源等赍国赆物,持给撒礼塔的文书到蒙古。高丽拒绝了蒙古移民屯田的要求,撒礼塔一气之下将池义深等一行使臣囚禁起来。

高丽朝野上下担心蒙古再次入侵,五月高丽朝廷讨论如何对付蒙古,在这一问题上形成了两种不同的观点。一部分高丽大臣主张守城防御蒙古,而另一部分高丽大臣则提出迁都避乱的主张。《高丽史》记载:

辛丑,宰枢会宣庆殿,议御蒙古,癸卯,四品以上又会议,皆曰:“城守拒敌。”唯宰枢郑亩、太集成等曰:“宜迁都避乱。”[1]郑麟趾:《高丽史》卷23《高宗世家》,第一册,第347 页。

高丽权臣崔瑀主张将王京及百官迁到易守难攻的江华岛。江华岛三面环水,物众地大,而控扼汉都咽喉,诚水陆之要冲。[2]李廷馣:《四留斋集》卷6《疏·十条劄》,1736年刊本。在崔瑀提出迁都避乱的说法之后,高丽众臣畏惧崔氏武人政权,无人敢反对,唯独宰枢俞升旦提出反对意见。《高丽史》记载:

蒙古大举侵及京畿,崔怡会宰枢议迁都江华。时升平既久,京都户至十万,金碧相望,人情安土重迁,然畏怡无敢发一言者。升旦独曰:“以小事大,义也。事之以礼,交之以信,彼亦何名而困我哉。弃城郭,捐宗社,窜伏海岛,苟延岁月,使边氓丁壮尽于锋镝,老弱系为奴虏,非为国家长计也。”怡不听。[3]郑麟趾:《高丽史》卷102《俞升旦传》,第三册,第194 页。

崔怡(崔瑀)并未听从俞升旦的建议,不顾百姓安危,只顾自己的财产安全及官员的利益,执意迁都。正在高宗犹豫不决是否迁都之时,六月宋立章从蒙古逃回高丽声称撒礼塔将池义深囚禁,蒙古要派大兵来征高丽。这使高丽万众非常惶恐。宋立章从蒙古逃回成为高丽迁都江华岛的催化剂,促使崔瑀马上胁迫高宗迁都江华岛。高宗在权臣崔瑀的主张下被迫迁都江华岛。崔瑀领兵在江华岛营建宫阙。但高丽迁都江华岛并不是一时冲动决定的。早在一年多前高丽权臣崔瑀就有了“迁都避乱”的想法。1231年,尹繗、朴文檥将家属安置到江华岛,并对崔瑀说:“江华可以避乱。”“怡信之,使人往审之,中道为蒙古兵所拘。”[1]郑麟趾:《高丽史》卷129《崔忠献传》,第三册,第636 页。崔怡(崔瑀)相信他们的话,派人到江华岛审视,但所派之人在途中被蒙古兵所拘留。由此可见,崔瑀在一年前就想迁都江华岛了,只是当时时机还不成熟。[2]乌云高娃:《元朝与高丽关系研究》,兰州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40—43 页。

高丽迁都江华岛之后,蒙古再次派兵侵入高丽,直到崔瑀去世为止,高宗和崔瑀未按照蒙古的要求迁出江华岛。

李益柱认为蒙古侵入高丽之时,正值高丽形成武人政权。面对蒙古的入侵,高丽权臣采取了将陆地民众迁到山城和海岛的清野战术,并在各地展开了在地方官和防护别监指挥下的守城战和游击战。高丽迁都江华岛意味着高丽中央军放弃了对蒙古的积极对抗,迁都这一举措只是对中央政府起到了保护的作用,而对普通民众来讲却未避免战乱的侵害。[3]〔韩〕李益柱著,〔日〕森平雅彦译:《蒙古帝国的侵略和高丽的抵抗》,《历史评论》619,2001年,第31—32 页。

高丽权臣崔瑀于1249年去世,因崔瑀没有嫡子,高丽的朝政由崔瑀的庶子崔沆掌权。崔沆与他的父亲崔瑀一样控制着高宗,不让高宗出陆投降蒙古,更不让高宗到蒙古亲朝。这一时期,蒙古贵由汗去世,蒙古朝廷内部引起汗位之争,蒙古朝政由贵由汗皇后斡兀立海迷失摄政。此时,蒙古无暇顾及高丽。高丽为了有效防御蒙古攻破江华岛,于1250年“筑江都中城”。[1]郑麟趾:《高丽史》卷23《高宗世家》,第一册,第359 页。

1251年六月东西道诸王在阔帖兀阿阑之地召开大忽里勒台,推举蒙哥为汗。蒙哥继位之后,要求高丽高宗和权臣崔沆出陆投降并到蒙古亲朝。同时,蒙古指责高丽筑造中城之事,高丽方面解释说筑中城完全是为了防范宋朝贼船往来,并表示对蒙古绝无二心。但蒙古并不相信高丽方面的解释,更加急切地要求高宗出陆迁回旧都并到蒙古亲朝。

1252年正月高丽派李岘出使蒙古,崔沆交代蒙古若问出陆,就回答六月出陆。《高丽史》记载:

高宗三十九年,李岘奉使如蒙古。沆谓岘曰:“彼若问出陆,宜答以今年六月乃出。”岘未至蒙古,东京官人阿母侃、通事洪福源等请发兵伐之,帝已许之。及岘至,帝问:“尔国出陆否?”对如沆言。帝又问:“留尔等,别遣使审示否,则如何?”对曰:“臣正月就道,已于升天府白马山营宫室、城郭,臣敢妄对!”帝乃留岘,遂遣多可、阿土等密勑曰:“汝到彼国,王迎于陆,则虽百姓未出,犹可也。不然则速回,待汝来,当发兵致讨。”岘书状张镒随多可来,密知之,具白王,王以问,沆对曰:“大驾不宜轻出江外。”公卿皆希沆意,执不可。王从之。遣新安公佺出江迎多可等,请入梯浦馆,王乃出见。宴未罢,多可等怒王不从帝命,还升天馆。[2]郑麟趾:《高丽史》卷129《崔忠献传》,第三册,第640 页。

这段史料证明,蒙古是以高丽国王是否出陆迎接使臣来判断高丽是否有意要归降,而高丽权臣崔沆劝高宗不要轻易出陆。蒙古使臣来到高丽之后,高丽国王高宗听从权臣崔沆的话,未出陆迎接蒙古使臣。这使蒙古使臣不欢而散。同年十月蒙古派也古征高丽。

1253年蒙古元帅也窟(也古)遣使高丽,表达蒙哥汗的意图,称只有在高丽归附蒙古的情况下蒙古才会从高丽撤军,否则蒙古是不会罢兵的。《高丽史》记载:

高宗四十年(1253)八月,蒙古元帅也窟遣人传诏于王,其诏责以六事,曰:“朕欲自白,日所出至于所没,凡有黎庶咸令逸乐。缘汝辈逆命,命皇叔也窟统率往伐。若迎命纳款,罢兵以还,若有拒命,朕必无赦。”[1]郑麟趾:《高丽史》卷24《高宗世家》,第一册,第362 页。

这段史料中,以“日所出至于所没”,表达了大蒙古国时期,蒙古人想统治日出的东方至日落的西方之广阔地域的理念,认为只要有抗命,必以武力征服。

同年永宁公王綧和被蒙古扣留的使臣李岘致书高丽权臣崔沆,劝说高丽出陆归降蒙古。《高丽史》记载:

自迁都后,蒙古督令出陆,纵兵侵掠。永宁公綧在蒙古军,贻书沆曰:“去年秋,皇帝怒大驾不渡江迎使,发兵问罪。吾无计沮之,白皇帝曰:‘臣愿将帝命谕本国,令复都旧京,子孙万世永修蕃职。’ 皇帝勑臣曰:‘汝与本国宰臣归,到汝国谕以朕命,使之出陆。’吾于六月初吉到也窟大王处具告之,勒令随军一时同发。今也窟等十七大王太子各领兵马抄,蒙古、汉儿、女儿、高丽人屯田南北界,以蒙古精兵分攻水内山城。且帝命大官人曰:‘国王若出迎,即当退兵。’今国之安危,在此一举。若不出迎,须令太子若安庆公出迎! 必退兵,社稷延基,万民按堵,公亦长享富贵,此上策也。如此而兵若不退,族予一门。愿除狐疑善图,不失今时,后无悔恨。” 岘亦随蒙古军而来,贻书云:‘吾二年见留,观其行事,殊异前闻,不嗜杀人,爱惜物命。去今年赐诏条件,固非难事,何不出迎?’皇帝怒曰:‘尔国不知朕爱护之意,故发兵问罪。’国家如欲延其基业,何惜遣一二人出降?今东宫若安庆公出迎陈乞,庶可退兵,愿公善图。”翼日,宰枢会议,皆曰:“出迎便。”沆曰:“春秋贡奉不绝,前遣三次使价(介)三百人未还,而犹若是。今虽出迎,恐为无益。万一执东宫若安庆公至城下邀降,何以处之?”皆曰:“侍中议是。”出迎议寝。[1]郑麟趾:《高丽史》卷129《崔忠献传》,第三册,第640—641 页。

崔沆听不进劝说,不同意国王、世子出陆,众大臣迎合崔沆的意见。有人认为“沆以浅智,误国大事,蒙古必至矣。未几果至,屠灭州郡,所过皆为煨烬”[2]郑麟趾:《高丽史》卷129《崔忠献传》,第三册,第640 页。。

蒙古要求高丽国王出迎、太子入朝。高丽宰枢建议高宗派其次子安庆公王淐到蒙古讲和,请求蒙古撤兵。而高宗听信权臣崔沆的话,并不同意派安庆公王淐到蒙古。在参知正事崔璘等的劝说下,高宗不得已只好同意,于十二月派其次子安庆公王淐到蒙古,表示降服之意。1254年正月洪福源军从高丽撤出。

高丽权臣崔沆擅政,高宗迟迟未出陆投降。1254年蒙古再次派兵征高丽。八月札剌儿带所率蒙古军入高丽西北边境,要求高丽君臣、百姓出陆,否则蒙古不会撤兵。1254年至1257年蒙古催促高宗出陆迁都,但高宗和权臣崔沆并未出江华岛迁回旧都开城。高丽崔氏武人政权抵抗蒙古的政策与延续武臣统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1]〔韩〕李基白著,厉帆译:《韩国史新论》,第159 页。

1257年闰四月崔沆暴病而死,七月以崔沆之子崔竩为右副承,但是崔竩过于残暴,于1258年三月被高丽大司成柳璥、别将金仁俊等所杀,崔氏武人政权经过四代而消失,高丽政权又重新回到了国王高宗手中,高丽君臣如新王登基般庆贺,举国欢庆。[2]乌云高娃:《元朝与高丽关系研究》,第60—61 页。

高丽高宗四十五年(1258)十二月二十九日,高丽高宗派朴希实等到蒙古,表示权臣已被诛,高丽国王准备出水就陆。《高丽史》记载:

高宗四十五年十二月甲辰,遣将军朴希实、赵文柱、散员朴天植如蒙古。请达鲁花赤曰:“本国所以未尽事大之诚,徒以权臣擅政,不乐内属。故尔今崔竩已死,即欲出水就陆,以听上国之命,而天兵压境,譬之穴鼠,为猫所守,不敢出耳。”[3]郑麟趾:《高丽史》卷24《高宗世家》,第一册,第391 页。

这段史料证明,权臣崔竩被诛之后,高宗决定迁出江华岛,归附蒙古。并派使臣表示,高丽一直不能履行事大之诚,是因为权臣擅政,崔氏武人政权不愿意内属蒙古。日本学者池内宏则认为崔竩死后,高宗继位四十五年来,开始可以亲政,遂决定臣服于蒙古。[1]〔日〕池内宏:《元寇新研究》,第16 页。

二、高丽武人政权与国王被废

蒙古要求高丽国王入朝亲觐,世子入质。但是,高丽高宗朝受崔氏武人政权的掌控,高丽的军事、国家大事,均由权臣处理。高丽武人政权干涉高丽朝政,权臣反对国王亲朝、世子入质。权臣崔竩被诛之后,高宗决定派世子王倎到蒙古。1259年四月高丽高宗长子王倎替其父亲朝蒙古,并与忽必烈会面,使蒙古与高丽的关系向好的方向发展。1260年高丽元宗继位,忽必烈也在上都继位。忽必烈与元宗的会晤结束了蒙古与高丽长期征战的关系。

高丽元宗即位之后,与元世祖忽必烈达成协议,蒙古从高丽撤军,高丽迁出江华岛回旧都开城。这一决定却遭到权臣林衍的反对,元宗也因此被废。在蒙古的干涉下,元宗得以复位。

元宗继位之后,金俊(原名金仁俊)因诛杀权臣崔竩有功,被元宗重用。金俊在元宗朝把握朝中大权,成为高丽第一权臣。虽然,高丽权臣崔竩被金俊等诛杀,但是,元宗也未完全跳出高丽武人政权的束缚。元宗继位之后,蒙古要求高丽国王亲朝、世子入质。1264年四月蒙古派使臣诏谕元宗亲朝蒙古。《高丽史》记载:

元宗五年五月庚辰,蒙古遣使来诏曰:“朝觐,诸侯之大典也。朕缵承丕绪,于今五年,第以兵兴,有所不暇。近西北诸王,率众款附,拟今岁,朝王公,群牧于上都,卿宜乘驲而来,庸修世见之礼。”[1]郑麟趾:《高丽史》卷26《元宗世家》,第一册,第391 页。

忽必烈要在上都召集王公贵族庆贺平定阿里不哥之乱,诏谕高丽元宗也来参加。权臣金俊等人担心此次国王到蒙古亲朝恐有变故,因此,反对元宗到蒙古亲朝。《高丽史节要》记载:“会宰相,议亲朝,皆持疑曰:‘不可。’平章事李藏用独奏曰:‘王觐则和亲,否则生衅。’王从其言,定入朝。”[2]《高丽史节要》卷18《元宗顺孝大王一》“元宗五年”条,东国文化社1960年版,第422 页。元宗并未听从权臣金俊的反对意见,采纳了李藏用的建议,1264年六月元宗带着李藏用到蒙古亲朝。高丽元宗和文臣李藏用在上都觐见忽必烈,元宗受到蒙古诸侯的待遇,进一步推进了蒙古与高丽关系的好转。[3]〔日〕池内宏:《元寇新研究》,第27—28 页。《益斋乱稿》记载:“天子所以待遇之,诸侯王莫敢望。”[4]李齐贤:《益斋乱稿》卷9,《有元赠敦信明义保节贞亮济美翊顺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丞相上柱国忠宪王世家》,《韩国文集丛刊》2,景仁文化社1990年版,第585 页。此次元宗亲朝蒙古,则与忽必烈约定蒙古将从高丽撤兵,高丽以三年为期迁出江华岛回旧都开城。

高丽权臣金俊等反对迁都,在蒙古督促高丽尽快迁出江华岛的情况下,高丽方面举棋不定,一直拖延迁都的时间。1268年二月二十一日安庆公王淐从蒙古回来所带来的敕书中,忽必烈指责高丽不履行上国的成规、迟延迁都等事:

前日尔国所奏,朕今说之,尔其详听。尔等闻我蒙古中有叛者辄来诳诱,人谁不知。尔国诚降,则当出军、助战、输粮、请达鲁花赤、点数民户,尔胡不然。尔国曾于先帝时遣王綧为质,朕所知也。先帝敕尔王亲朝,尔王不能亲朝。以我有兄弟之乱也,尔王到京兆府还归,朕之所护,尔王所知。人而不知有德,可谓人乎?尔王奏云:“我国地窄,今西京入排屯田军民,尽令还归。则当召集残民力耕三年,然后复都旧京。”今屯田军马尽还,果还旧京乎?[1]郑麟趾:《高丽史》卷26《元宗世家》,第一册,第395—396 页。

高丽权臣金俊对蒙古反感,迟迟阻挠高丽迁都之事。同年三月二十一日蒙古派于也孙脱等使臣持诏书到高丽,指责高丽不履行“撤兵三年,当去水就陆”的承诺。并“敕金俊父子及其弟冲,皆赴京师”。

蒙古要求金俊父子、兄弟赴蒙古之事,使金俊更加反感蒙古,并企图杀害蒙古使臣,这使元宗对金俊起了反感。林衍与金俊不和,他得知元宗已经反感金俊之事后,1268年十二月林衍以国王之命召金俊入朝,杀死了金俊。元宗派康允绍向蒙古报告铲除金俊之事。《元史》记载:“至元六年春正月癸丑,高丽国王王禃遣使,以诛权臣金俊来告。”[2]《元史》卷6《世祖纪三》,中华书局1976年版,第121 页。

权臣金俊死后,元宗并未摆脱高丽武人政权的掌控,不久林衍成为把持高丽朝政的权臣。林衍反对急于迁都的元宗,想把元宗流配到海岛,李藏用知道不能阻止林衍的行为,于是提出让元宗逊位的建议。1269年六月林衍废除元宗,逼迫他移到别宫,立安庆公王淐为高丽国王。《高丽史》记载:

元宗十年六月壬辰,林衍谋不轨,欲行大事,会宰枢议。侍中李藏用度不能止,以逊位为言。乙未,衍擐甲,率三别抄六番都房诣安庆公淐第,会百官,奉淐为王。忽风雨暴作,拔木飞瓦,衍使人逼王迁于别宫。[1]郑麟趾:《高丽史》卷26《元宗世家》,第一册,第399 页。

林衍废除高丽国王元宗,立安庆公淐为高丽新国王,并派使臣向忽必烈谎报高丽国王元宗因病逊位。当时世子愖以质子入朝蒙古,七月得到忽必烈的许可正在回高丽的途中。二十三日世子愖及其随从人员自燕京还至婆娑府。途中听到元宗被废之事,核实之后返回蒙古向忽必烈禀报了此事。忽必烈命元宗及高丽新国王淐、林衍等人一同到蒙古解释废除国王的原委。高丽新国王淐及林衍等人不敢到蒙古汇报废立国王之事,林衍派其子林惟干和心腹康允绍等陪同元宗入朝蒙古。在蒙古的干涉之下,高丽方面权臣林衍等人不得不重新立元宗为王。

元宗复位之后,1270年正月亲朝蒙古。同年二月高丽权臣林衍忧闷成疾而死。元宗之子顺安侯悰监国,顺安侯悰让林衍之子林惟茂为教定别监。

三、高丽迁都及国王权力的恢复

高丽元宗复位之后亲朝到蒙古,并向元朝请婚,以通婚来寻求蒙古的保护,摆脱权臣把持朝纲的局面。高丽迁都江华岛之后,权臣林衍余党裴仲孙率领三别抄叛乱。1273年四月蒙古与高丽联军平定以济州岛为根据地的三别抄叛军。1274年忠烈王与元朝公主通婚,彻底击退权臣掌控,恢复了国王的权力。

废立事件,促使元宗进一步改善与蒙古的关系,以便得到蒙古的保护。元宗向元朝请婚,希望忽必烈将元朝公主嫁给元宗之子愖。忽必烈并未马上同意高丽的请婚,让高丽元宗和世子王愖先回国,处理好国中政事。

元宗亲朝蒙古之后,决定迁出江华岛。1270年二月元宗和世子王愖离开蒙古。五月元宗派郑子玙和李汾禧先回高丽告知国人忽必烈之命。《高丽史》记载:

卿归谕国人:“悉徙旧京,按堵如旧,则我军即还。如有拒命者,不惟其身,至于妻孥悉皆俘虏。今之出陆,毋如旧例,自文武两班至坊里百姓,皆率妇人、小子而出。又漕运新兴仓米一万石,以支军饷及行从之备。且虑愚民见大兵压境,必至警动。宜速传谕,令诸道民安心乐业,犒迎王师。”又谕曰:“社稷安危在此一举,宜各尽心。”[1]郑麟趾:《高丽史》卷26《元宗世家》,第一册,第403—404 页。

元宗决定迁出江华岛之后,权臣林惟茂抗拒不从,迁都派的宋松礼和洪文系等人杀了权臣林惟茂。高丽武人政权最终结束,阻挠迁都的权臣势力瓦解,元宗率诸官、百姓迁回了旧京开城。《高丽史》记载:“元宗十一年五月丙寅,王还旧京,御沙坂宫。妃嫔亦自江华至。”[1]郑麟趾:《高丽史》卷26《元宗世家》,第一册,第404 页。

高丽迁都之后,江华岛守备军三别抄,反对迁都而引发了叛乱。1270年五月元宗迁回旧都开城之后,派金之氐到江华岛解散守备军三别抄。三别抄是权臣设立的具有私兵性质的部队。解散三别抄这一决定,引起了三别抄的反抗,林衍余党裴仲孙率领三别抄叛乱。《高丽史·裴仲孙传》记载:

元宗十一年,复都开京,榜示昼日,趣令悉还,三别抄有异心不从。王遣将军金之氐入江华罢三别抄,取其名籍还。三别抄恐以名籍闻于蒙古,益怀反心。仲孙与夜别抄指谕庐永禧等作乱,使人呼于国中曰:“蒙古兵大至,杀戮人民,凡欲辅国者皆会球庭!”须臾,国人大会。或奔走四散,争舟渡江,多溺死者。三别抄禁人出入,巡江大呼曰:“凡两班在舟不下者,悉斩之。”闻者皆惧而下,其或发船欲向开京者,贼乘小艇追射之,皆不敢动。城中人惊骇散匿林薮,童稚、妇女哭声满路,贼发金刚库兵器分与军卒,婴城固守。仲孙、永禧领三别抄会市廊,逼承化侯温为王,署置官府。以大将军刘存奕、尚书左丞李信孙为左右承宣。初,贼谋作乱,将军李白起不应。至是斩白起及蒙古所遣回回于街中。将军玄文奕妻、直学郑文鉴及其妻皆死之。参知政事蔡桢、枢密副使金炼、都兵马录事康之绍逃乱出桥浦,贼骑追不及。江华守卒多亡出陆,贼度不能守,乃聚船舰,悉载公私财货及子女南下,自仇浦至缸破江,舳舻相接,无虑千余艘。时百官咸出迎王,其妻孥皆为贼所掠,痛哭声振天地。前中书舍人李淑真、郎将尹吉甫聚奴隶尾击余贼,于仇浦斩五人,至浮落山临海耀兵。贼望见恟惧,以为蒙古兵已至,遂遁。淑真与郞中田文胤等封府库,使人守之,无赖者不得盗。 贼入据珍岛,剽掠州郡。王命金方庆往讨之。[1]郑麟趾:《高丽史》卷130《裴仲孙传》,第三册,第658—659 页。

六月裴仲孙拥戴永宁公王綧的长兄承化侯王温为王,建立了伪政府。三别抄叛军并未留在江华岛。裴仲孙率众南下,八月占领了全罗南道的珍岛,以此为根据地,侵扰附近的州县。高丽方面派金方庆领兵讨伐叛军,并派人到蒙古汇报权臣林惟茂被杀,三别抄叛乱的事情。《元史》记载:

至元七年夏四月己丑,高丽行省遣使来言:“权臣林衍死,其子惟茂擅袭令公位,为尚书宋宗礼所杀 。岛中民皆出降,已迁之旧京。衍党裴仲孙等复集余众,立禃庶族承化侯为王,窜入珍岛。”[2]《元史》卷7《世祖纪四》,第129 页。

1271年正月忽必烈让忻都率蒙古军,洪茶丘率高丽军向珍岛进军。二月十日命忽都答儿持诏书招谕高丽林衍余党裴仲孙。但裴仲孙想得到全罗道,再隶属于蒙古,蒙古方面没有同意他的要求,蒙古诏谕三别抄也未取得成功。五月洪茶丘、忻都、金方庆等攻破珍岛,俘虏三别抄男女一万多人,杀死了伪王承化侯温,裴仲孙战死,金通精带领三别抄残余势力逃到高丽南部的耽罗(济州岛)。1272年三月高丽派使臣诏谕以济州岛为根据地的三别抄叛军,但金通精拒绝投降。1273年二月中军行营兵马元帅金方庆率精骑八百随忻都等讨三别抄于耽罗。蒙古、高丽联军攻破了济州城,金通精逃到山里死了,三别抄一千余众出城投降。平定三别抄之乱后,蒙古在耽罗置招讨司、镇边军。

高丽元宗虽然迁出江华岛,1271年忽必烈同意高丽的请婚,但是,未平定三别抄叛乱,忽必烈不得不推迟高丽与元朝的联姻时间。1273年平定三别抄叛乱,1274年三月忽必烈决定征日本。高丽王室与元朝公主联姻的时机已经成熟。

1274年五月十一日高丽世子王愖与忽必烈之女齐国大长公主忽都鲁揭里迷失在大都完婚。同年世子王愖继承高丽王位,是为忠烈王。《高丽史》记载:“元宗十五年五月丙戌,世子谌[1]《高丽史》、《元高丽纪事》记载为“谌”,而《元史》记载为“愖”。文中以“愖”为准,而史料记载中为了保持原文状态,未做统一。尚帝女忽都鲁揭里迷失公主。”[2]郑麟趾:《高丽史》卷27《元宗世家》,第一册,第425 页。忠烈王与忽必烈之女忽都鲁揭里迷失公主的联姻,拉开了元朝公主与高丽王室政治联姻的帷幕。自此开始高丽王室娶元朝公主成为惯例,高丽王室与元朝公主的联姻得以世代相袭。自忠烈王至恭愍王为止,高丽七位国王中,除忠穆王和忠定王在位时还未成年未娶元朝公主外,其他五位国王均与元朝公主通婚。

对高丽来讲,元朝公主的下嫁是使百姓得以免遭战争的影响,百年能享平安的大好事。元朝公主与高丽王室百余年的政治联姻,使高丽在元朝的地位有所提高,使两国关系更加密切。随着元朝与高丽的政治联姻,高丽的王权集中到国王手中,高丽国王摆脱了权臣的操纵与压迫,其在元朝的地位也有所提高,受到诸王的待遇。可见,高丽对元朝公主下嫁的重视。元朝公主下嫁的确是元丽关系史上,也是高丽史上的一件大事。它象征着高丽对元廷的完全臣服和元廷对高丽王室的信任与支持。而且此后在元廷的支持下,高丽王室不必再忧心于武臣的跋扈。[1]萧启庆:《元丽关系中的王室婚姻与强权政治》,第237 页。

高丽与元朝联姻,彻底击退武人政权,国王的权力得以恢复。元朝公主下嫁对高丽国王来讲,是以元朝的权威为后盾,击退继崔氏、金俊、林衍之后的所有武臣政权,称得上是恢复国王权力的象征。[2]〔日〕森平雅彦:《驸马高丽国王的成立—在元朝高丽王地位的预备考察》,《东洋学报》第79 卷第4 号,1998年,第1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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