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月亮

高志娟

时间：2020年除夕夜

地点：两个表演区——湖北某病房、山东汪云大夫家。

人物：汪云——四十多岁，某医院大夫，山东第一批赴鄂医疗队成员

倩倩——二十多岁，湖北某大学学生，新冠肺炎患者。

郭子——四十多岁，汪云丈夫，教师。

汪母——六十多岁，汪云的母亲。

【视频或画外音：国家卫健委通报——我国29个省、区、市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病例830例，重症病例177例，死亡病例25例，其中占比最多的是湖北省的病例，情况还有继续恶化的风险......

【嘤嘤的哭声中，幕启。一束追光打在幽暗封闭的病床上。透过窗户，能看到一轮浅浅的弯月。一位饱受病痛折磨的女大学生倩倩蜷缩在床上挣扎。

倩倩：（唱）月亮啊，请你告诉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经历这种非人的折磨？

我还年轻，还有很多梦没有完成，

曾想着这个假期和朋友一起去大理旅行，

住在浪漫美丽的洱海边，

把那里的风景都看遍。

曾想着陪父母一起迎接鼠年，

哥哥会带着侄儿回来团圆，

全家人畅想着生活幸福无边。

可是这一切，却因为一个病毒而彻底毁灭，

一夜之间失去了最爱的爸爸、妈妈，

而我被隔离到了这阴冷的房间。

月亮啊，请你告诉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经历这种难熬的折磨？

【剧烈的咳嗽，倩倩拖着孱弱的身体，爬到病床上，喘息着。光灭。

【画外音播报：为坚决遏制疫情蔓延态势，更好地实施联防联控工作，国家卫健委决定抽调全国各省市的精干医护力量，驰援湖北！驰援武汉！

【音乐起，山东医护人员汪云家。另一束光启，打在医护人员汪云身上。

汪云：（唱）疫情就是命令，

疫情就是召唤。

南丁格尔的誓言，

依然响彻耳畔。

（白）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救死扶伤，不辞艰辛，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闪回倩倩凄惨的哀嚎：月亮啊，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经历这种非人的折磨？

汪云：（唱）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

绝望无助的双眼。

那本是一泓清泉，

却冰住了一整个冬天。

那痛楚抽泣的样貌，

把我的心撕裂成两半。

她还是个孩子啊，

承受这些痛苦太早。

如果没有这场噩梦，

属于她的生活多么美好。

她还是个孩子啊，

生命该像花儿一样。

如果没有这场噩梦，

她的人生會曼妙起航。

（白）不！我要去救她！救和她一样的遇难 同胞！

【转身拿过行李箱准备收拾行李。丈夫郭子进来发现，一怔。

郭子：小云，你把行李箱拿出来干什么？

汪云：哦……装东西用。

郭子：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汪云：没有，有什么心事啊？

郭子：你不会做假，小云，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汪云：郭子，我……

郭子：对我还保密么？

汪云：不，不是……既然你觉察到了，早晚我也得告诉你，湖北新冠肺炎形势紧急，我已经报名请战驰援，组织上也已经通过了。

郭子：（惊愕）驰援湖北！什么时候走？

汪云：明天。

郭子：去多长时间？

汪云：视疫情发展程度而定。

郭子：医院已经通知出发时间了？

汪云：嗯。

郭子：（脸色陡沉）那你就去吧，别要这个家了！

汪云：郭子，我知道这样做，你会……

郭子：不用解释，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你眼里没这个家就算了。

汪云：郭子，别说气话，你知道我最内疚的就是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你……

郭子：我都不要紧，你只要对得起你脑梗刚出院的老妈就行！

汪云：（脸色凄然）……郭子，你戳我的心窝子啊！你知道，我最怕你提的就是这件事……（痛苦地跌坐在凳子上）

郭子：（扭脸落泪）小云啊，（唱）

你进修我亲自把你送学上，

眼蒙泪花笑脸扬。

你加班我无怨无悔守后方，

不让你分心添忧伤。

你汶川支援我偷偷送你上前方，

半年说谎瞒着娘。

装房子，亲友访，

我从未攀你在身旁。

我不生气不悲伤，

总想着年轻夫妻岁月长。

挺直腰，朝前望，

风里雨里日夜忙。

为让你安心工作把心放，

十几年酸辣心中藏。

（白）可是今天，老妈脑梗刚出院，儿子马上就要中考，你也不是小姑娘了，颈椎腰椎都不好，你干嘛去硬扛？

汪云：郭子，我一直为有你这个丈夫感到骄傲，你是老师，每天要备课、批改作业、家访，咱俩结婚十几年了，都是你挑着这个家的重担……我多想接过这个担子，让你歇歇肩啊……可是，我是呼吸与危重医学科的医师，我有救治危重病人二十多年的经验，现在新冠肺炎病患急需我这个专业的医生，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受苦而推辞不干呢？

郭子：咱不是不干，咱有具体困难。

汪云：可是，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谁没有困难？

郭子：（终于忍不住）你！这回算我求你了，行么？

汪云：你不去我不去，大家都不去，那病人怎么办？疫情怎么控制？

郭子：我不是不支持你，可是这个病毒太厉害了，你没看有十几个医护人员……也被感染了么？

汪云：（强忍着安慰）你媳妇儿命大，再说我相信科学，相信医生。

郭子：如果呢，如果有万一呢？

汪云：如果有万一，我的同事……会救我的。

郭子：可是……

汪云：（厉声）别说了！

【沉默。

汪云：郭子啊（唱）

我何尝不愿留在你身边，

夫妻恩爱度流年。

我何尝不愿陪在娃身边，

母慈子孝笑语欢。

我何嘗不愿守在妈身边，

和和美美尽孝前。

可是人生总有许多突如其来的麻烦，

人类总在颠簸中向前。

每个人都是繁华世界的一员，

为了守住我们共同的家园，

需要伸出双手奋力向前。

原谅我不能顾家温情浅，

怎奈是大家小家难两全。

原谅我不能阖家共团圆，

待到那一天，祖国处处是春天。

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郭子：（无奈地摇摇头）汪大夫，你是个好医生……既然你决定要走，我也留不住你。一定要走，那就放心的走吧，家里有我！

汪云：（激动地）郭子！（拥抱）

郭子：（猛然想起）儿子好说，可是妈那儿，我怎么跟她老人家交代？

汪云：……先瞒着她。

郭子：汶川地震那会儿没微信没朋友圈，资讯不发达……

汪云：那你不会别让她玩手机啊？

汪母：（边进边说）谁不让我玩手机，我跟谁没完。

汪云：妈，您没睡呢？

郭子：妈，你啥时候过来的？

汪母：（迟疑，故意）睡了一觉……起来上厕所，就听你俩这商量着算计我呢……

【二人长舒一口气。

汪母：郭子，去看看孩子又踢被子了么？别冻着。

【郭子答应着下。

汪母：（发现行李箱）要出差啊？

汪云：（掩饰）啊，那什么，去外地进个修。

汪母：又学习啊？

汪云：不是您从小教育我，活到老，学到老嘛。

汪母：是去南方吧？

汪云：啊……是。

汪母：南方冬天又湿又冷，多穿点。

汪云：我知道，妈。

汪母：小云哪，过来，来妈妈这。

【汪云坐到妈妈身边。汪母端详着她。

汪母：小云，妈给你梳梳头吧。

汪云：（意外）啊？好啊……

汪母：（拿木梳梳头）你从小，妈就喜欢给你梳头，梳着梳着，你就长大了，一晃都四十多岁了……

汪云：可不呗，日子不经过。小时候盼着快长大，大了又总想着还是小时候好……

汪母：小云哪，不管多少岁，在妈眼里啊，你还是妈的贴心小棉袄，妈的小闺女……

汪云：（感伤）妈，你说这些干啥。

汪母：妈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想些你小时候的事儿……想想你结婚的时候，按照咱们老家的风俗，我该给你梳头的。但是当时，妈心里难过，就没给你梳。今天，给你补上。说不定，你明天心血来潮，咔嚓剪了，妈还不知道啥时候再能给你梳头……

汪云：（难受）妈……

汪母：好了好了，不说了，妈给你唱首咱老家的梳头歌吧。（边梳边唱）

梳儿拿在手，

泪花心里流。

一梳梳的浅呀，

娘不舍你走。

二梳几多愁，

多想把你留。

三梳四梳手发抖，

万千思绪魂儿丢。

五梳六梳再回首，

人生总要过关口。

七梳八梳往前走，

祈祷苍天把你佑。

九梳梳到尾呀，

平平安安样样有。

十梳……十梳姑娘放心走，

长命百岁别回头……

【郭子进：妈，时候不早了……看到母女二人正在抹眼泪。

汪母：（赶紧拭泪，背过身去）妈……就不送你了，在外学习，也要保护好自己。（欲走）

汪云：妈……

【汪母稍稍停顿，径直而下。

汪云：（对郭子）你说，妈是不是……

郭子：（难受地）儿子也知道了……只是不敢出来见你……他让我捎句话给你……

汪云：什么？

郭子：他说，谁说除夕没有月亮？我的妈妈就是除夕的月亮，她给人带去希望，带去光明，带去爱……

汪云：（落淚）儿子，长大了！

【猛然传来前方病房倩倩痛苦的叫喊声：医生……医生……

汪云：（赶紧回应）来了！来了！（递给郭子一张纸条）（扭头快速离开）

【另一表演区。病房内。倩倩正在呻吟。汪云快速跑进，安慰她。

倩倩：（虚弱地）医生……你别过来……这病是会传染的……

汪云：没关系，我已经穿了防护服。

倩倩：医生……我会死么……

汪云：别胡思乱想，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你的。

倩倩：可是我害怕，我害怕死，我才二十多岁。

汪云：小妹妹，有我陪着你，不怕。

【汪云和倩倩二重唱。

汪云：（唱）那一天，

倩倩：（唱）那一天，

汪云：（唱）我看到了，

倩倩：（唱）我看到了，

汪云：（唱）绝望无助的你，

倩倩：（唱）绝望无助的我，

汪云：（唱）如果没有这一切，

倩倩：（唱）如果没有这一切，

汪云：（唱）梦该是多么美丽，

倩倩：（唱）梦该是多么美丽，

汪云：（唱）你的痛楚让我不能自已，

倩倩：（唱）我的痛楚让你不能自已，

汪云：（唱）千里奔赴，只为守护你，

陪你克服恐惧，

伴你战胜孤寂。

倩倩：（唱）你我素不相识，

胜似姐妹兄弟，

华夏炎黄的血脉把我们拴起。

汪云：（唱）无论多么艰难，我们不放弃，

倩倩：（唱）用血肉筑成的防线，会创造奇迹。

汪云：（唱）无论多么凶险，我会守护你，

倩倩：（唱）日日夜夜，始终如一。

汪云：（唱）千里奔赴，只为守护你，

全世界都为你打气，

爱是点亮生命的烛炬。

倩倩：（唱）上苍打了个喷嚏，

不能自由的呼吸，

永不服输的信念给我们鼓励。

汪云：（唱）无论多么艰难，我们不放弃，

倩倩：（唱）用血肉筑成的防线，会书写传奇。

汪云：（唱）无论多么凶险，我会守护你，

倩倩：（唱）共克时艰，化险为夷。

二人：（合）你（我）一丝曙光是我全部的意义，

让我（你）守护你（我）迎接黎明的 晨曦。

我坚信，生生不息，血脉永续，

一个崭新的未来会坚强地屹立……

倩倩：（感动地）姐姐，我一定好好配合，好好治病！

汪云：嗯，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武汉一定会好起来的，所有人都会好起来的！

【另一表演区，光亮。

郭子：（打开纸条，念）如果……我回不来……你一定要照顾好儿子和双方老人，银行卡在床头柜里，密码都是你的生日。（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声嘶力竭地大喊）老婆，我爱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汪芸：（仿佛听到了丈夫的呼喊）我们一起加油！

三人：我们一起加油！

【音乐起，主题曲《我会守护你》：

无论多么艰难，我们不放弃，

用血肉筑成的防线，会创造奇迹。

无论多么凶险，我会守护你，

日日夜夜，始终如一……

【视频或画外音：截止到2020年2月3日，山东共派出三支医疗队驰援湖北，他们带着山东人民的情义和重托，迄今奋战在抗疫一线……

（作者单位：山东省艺术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