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
听课,有好一段时间我处在失语状态。课堂上,执教者、学生、听课人似乎三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在各的轨迹里发“光”发“熱”。我希望有这么一堂课,使我的思想与课堂师生行为交叉,或共享,或同担;我希望有这么一堂课,撩拨我的思维之弦,催生我的智慧,或共鸣之,或质疑之。总之,我希望有这么一堂课能唤醒我的思维。
带着希望,走进课堂——
师:读着,读着,这个揠苗人仿佛就站在我们面前。可他还没有名字呢。你们能帮他起个名吗?
(有学生急着要回答)
师:不急着回答我。再读读书,看看图。你起得这个名不仅仅是一个代号,还要有点意思。先思考,同桌之间还可以轻声讨论讨论。
生:我叫他“急”,禾苗要一天天长,他却巴望禾苗一夜间长大。
生:我叫他“宋太急”。他是宋国人,性子又太急,所以,叫“宋太急”。
师:呵呵,此“太急”非彼“太极” 也。
生:勤劳人。
(师板书:勤劳人)
师:给我们一个理由。
生:书上说他从中午一直忙到天黑,一棵一棵地拔,累得筋疲力尽还兴致勃勃。
师:言之有据。有没有不同意这个名的?
(生不语)
师:你们都同意?老师想不通,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可这个勤劳人为何劳而无获呢?
听着耳热,有话想说——
学生给揠苗人取名勤劳人,显然是断章取义。问题出现后,教师没有轻易否定或纠正,而是略停顿一会儿,把“勤劳人”板书在黑板上。在这一顿一写之间,我想教师是在决断:这个错误有没有放大利用的价值?如果抓住它,可以把学生引向哪儿?紧接着,“有没有不同意这个名的?”老师想把“球”踢给学生,学生以沉默来认可,老师由此判断出这里正是学生认知中的一个盲区。于是,通过设置“人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可这个揠苗人为何劳而无获呢?”这一障碍,在学生的头脑中引起冲突,以此唤起他们的思维觉醒。期望学生在对原有认知进行修正的过程中思维向深处挺进,并触及寓意的本质。有错,不是改错,而是将错就错,设置冲突让学生自我发现、更正。如此准确判断错误信息的有用价值,巧设障碍,唤起学生的思维觉醒的过程,可能才真正称得上是有效学习吧。
这时,有听课教师在一旁赞扬执教教师机智的同时开始假设:假如课堂上学生没有说出“勤劳人”这个名呢?不可否定,这种假设完全有存在的可能。但课堂上这些偶然因素的出现一定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吗?
咱们回过头来看这个片段的中心句:“给揠苗人起个名字。”多好的一个引导,好就好在,教师给学生一个酣畅表达已有认知的机会。课本在学生手里,他们对内容有提前知情权。在走进课堂时,学生对文本和文本中的人物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认识,他们的这些认识与思维方法往往有偏差,有些可能是不全面的,有些甚至可能是错误的。西方建构主义者把这些不全面或错误的构想称为“相异构想”。这位教师在设计教学时,不是回避和忽视学生原有的认知,而是坦然面对“相异构想”的存在,通过“给揠苗人起个名”这一环节,给学生暴露自己已有认识的机会。正是这样,勤劳人之类有偏差的观点必然出现,即使学生不出现“勤劳人”这种偏差,他们还会有别的偏差出现。
想着,有这样一段文字写上听课本,
并刻在心间——
有效教学当从学生的陌生点开始。如何发现学生的陌生点,除了课前学情了解和推断外,我们的课堂还应该有一个让学生隐蔽的“相异构想”昭然若揭的问题。因此,我们设计的问题不应只是造势,不应只是千方百计要学生呈现精彩,而要让他们的原有认识与自己的教学相安无事,晾在一边。我们预设的问题要有利于学生暴露自己原有的认识,只有在学生不正确认知暴露的基础上,教师选择一些可放大利用的错误信息,设置冲突,营造一种思维场,作回应学生状况的教学,课堂才会出现如片段中所描述的有效质的互动。这样的课堂,教师教有所值,学生学有所得。
教学在继续,收回思绪再听——
生:因为它将禾苗一棵一棵往上提是违反植物的生长规律,禾苗的根离开土,它就会死的。
生:他这种劳动是白费力。
师:勤劳的结果是害死禾苗,那么勤劳人这个名字合适吗?
生:不合适。
师:谁再继续为这个揠苗人取名……
到此,“勤劳人”这个名已经定性为错误,教师也觉得大功告成,于是将话题转向别处。
有种期待挥之不去,我在期待教学的继续——
课堂上,通过教师反问一激,学生意识到这种勤劳是白费力,是违反规律的假勤劳。仅从理解层面来说,教学到此,此片段完全可以结束。可是,如果我们不就此而止,将上面的教学片段围绕勤劳人继续下去会怎样呢?于是,我把勤劳人这个名字带进我们班,便有了下面的对话:
师:勤劳人这个名字怎样改一改就能符合
揠苗助长的意思呢?
生:在前面加一个“假”,假勤劳人。
师:假勤劳人,意思对了,但不太雅。古人说,我们的词要“存义”还要能“传情”。有没有一个标点符号可以替代“假”字。想一想,咱们二年级学的《晚上的“太阳”》《闪光的“金子”》这些课题。
生:在勤劳人上加一个双引号,成“勤劳人”。
师:瞧,多神奇,小小的双引号竟带来这么个幽默而深刻的名字。大家一起念念这个名字,轻松中还有些意味深长呢。
(生笑)
我用“勤劳人这个名字怎样改一改就能符合揠苗助长的意思呢?”巧妙地将教学关注点由内容转向语言形式——怎样表达。“假勤劳人”这个名字能表达意思,但三年级学生完全有必要学会更准确、生动的表达方式。于是,我开始用“想一想,咱们二年级学的《晚上的“太阳”》《闪光的“金子”》这些课题”之类的提示,唤醒学生已有的认知,并鼓励学生尝试用旧知来解决现有的问题。学生的思维被再次激活,与寓言本身的诙谐非常协调的一个名字——带引号的“勤劳人”诞生了。在这一过程中,学生品尝着语文的魅力。也许我期待的就是希望老师能在纠正学生错误认识的同时,还能引导学生正确表达,将错误回应到语文的本质上。
于是,又有一段文字涌上心头,
流向笔端——
作为一篇寓言,把“让学生懂得寓意,明白道理”这一理解层面的内容作为终极目标是不合适的。语文课堂的价值终究不应该等同于知道课文内容,我们还应关注语言的表达。如,怎样清晰、比较严密地表达自己的感受,怎样让自己的表达更生动、更规范等都是我们应该关注的。这种表达的训练有时可以在课堂中有整块设计,有时可能零散地贯穿在教学的各个适时环节。只有基于这样一个清醒的语文目标意识,课堂上才能牢牢把握住语文的教学方向,有关语文的事也一定能自然发生,即便是在纠错环节中。
(作者单位:江苏句容市崇明小学文昌校区)
责任编辑 田 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