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勇,王锐娇
(华南师范大学 职业教育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职业教育作为与社会经济发展融合度最高的教育类型,其价值所在,即是直接参与、服务于社会经济的全局发展,并通过经济网络的辐射作用,影响政治、社会、文化、生活等领域。而省域视阈下的职业教育发展,其需求不仅来自本省“小世界”网络,同时也受国家乃至国际整体网络的影响。因此,区域视角下的职业教育发展需求分析,要秉持“立足本省(区)、辐射全国、放眼世界”的原则,从外部的社会需求、中间的人的需求、内部自身的需求三个方面予以综合分析,方能揭示教育、人、社会之间的立体关系和多元需求。广东、香港、澳门一衣带水,互为唇齿。尽管由于实行不同的社会制度,经济结构有所不同,但三地社会文化心理高度趋同,且教育作为促进人类进步的工具,其渗透和服务社会政治经济的方式并不会因为需求方的外在特征而有本质性的差异。因此,三地职业教育需求的来源和强度存在一定的关联性、可比性和互补性,可进行切片分析和整体比较,以明晰粤港澳大湾区一体化网络下的职业教育需求特征及整合策略。
现代教育学之父、美国实用主义哲学家教育家约翰·杜威(John Dewey,1859-1952)很早论述了教育在培养人,进而促进社会进步中的作用。他指出,我们讨论教育上任何一个新运动,都必须具有比较开阔的或社会的观点。[1][2]他认为,一切知识、文明、信息的传递和沟通均具有教育性,而学校则是承担起这一神圣使命的主要机构。只有正规的学校教育,才能传递复杂社会的资源和成就。[3]学校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通过传递经验形成未成熟者的各种倾向,进而影响和改进社会生活方式。
因此,他提出了著名的“学校即社会”的主张。他指出,学校是一种生动的社会生活的真正形式,而不仅仅是学习功课的场所。某种意义上学校有可能成为一个小型的社会,一个缩影的社会。社会通过学校机构,把自己所成就的一切交给它的未来的成员去安排。[2]学校的一切教学、生活都要与社会的真实存在相契合,不能与现实社会割裂,避免培养出与社会脱节、不能对社会进步作出积极影响的人。正基于此,学校的首要职责在于提供一个简化的社会环境,使学生在仿真的社会—学校中学习和生活,体验社会环境的各种复杂现象,在学习中建立起与社会的有生气的联系,使个体协调和适应这种环境。
同时,他也指出,尽管学校跟随着并反映现存的社会秩序,参与决定未来社会秩序,但教育作用于社会进步的方式并不是完全被动和固定不变的。教育并不是全盘接受社会力量的驱动,而是对他们以特定方向进行选择和组织。教育应尽量避免向学生展示社会不公正、黑暗与丑陋的一面,而是要致力培养学生的进取精神,因为进取的精神和个人的上进心是为社会服务的最好的途径。[4]
由此可见,杜威把学校视为一种社会组织,把教育视作一种社会化过程。故而,学校便是社会生活的一种形态,教育的职责便也被框定为培养社会化的人。[5]杜威提出的教育(学校)—人—社会的双向立体关系论断,可以为我们分析教育发展、人才培养、社会进步之间的关系提供理论框架,即反映社会生活和秩序的学校组织,通过高度凝练的社会资源和文化的教育内容和方法,培养社会化的人,满足社会需求,促进社会进步;反过来,社会进步对人才规模和质量提出新的要求,进而促使学校进行教学变革,以适应社会需求。
换言之,教育发展的需求,主要来自于三个方面:目标指向的政治社会经济发展需求、对象或中介指向的人的自身的全面发展需求、过程指向的教育本身规律的遵循需求,即教育—人—社会的双向立体关系(见图1)。借用此框架,粤港澳大湾区职业教育需求内容及影响因素的分析,可从宏观的社会政策、中观的教育系统和微观的人才培养三个涉及供需关系的角度展开。
图1 教育—人—社会关系结构图
党的十八大以来,广东主动适应和引领经济发展新常态,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加快产业转型升级,围绕产业创新动能转换、工业提质增效、服务业能级提升、互联网新业态培育等方面不断发力,推动产业结构调整走在全国前列,对推动广东乃至全国的经济增长起到了重要支撑作用。但与此同时,广东在产业转型升级中也存在生产效率低、产业耗能高、投资结构单一、企业研发占比过重、高校与科研院所投入不足等问题。[6]这些问题的解决,最关键的核心要素是人力资本。换言之,广东产业转型升级的进一步优化,需要一大批具有家国情怀、广东精神、湾区气质、国际视野的高技能、高素质人才。这一宏伟目标的实现,为广东职业教育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和挑战,也提出了新的要求。主要表现在:
1.构建与产业结构相匹配的职业教育培养机制。广东职业教育须在体制机制、专业结构、培养规模、培养质量、办学形式等方面进一步整合和创新,尤其是建立动态的专业结构和课程模式,大力推进专业群和产业学院建设。要结合“新工科”“新师范”等发展策略,设立与产业结构密切相关的前瞻性专业。此外,要大力推进学校、行业、企业合作办学,充分发挥行业、企业资源优势,共建共享实验设备,与行业、企业、产业最新研发动态保持紧密联系,真正落实好校企一体化办学,提升职业教育服务经济发展能力。
2.大力培养产业急需的高技能、高素质复合型人才。广东职业教育须按照工业4.0的标准,以服务“中国制造2025”为培养目标,培养具备精湛的操作技能,善于思考和解决问题,同时具备一定的创新、创造能力的多接口型高水平、高技能复合型人才,增强人才与产业的匹配度和流动性。要坚持理论联系实际,手脑一体,工学结合。与此同时,提升人才的人文素养、科学素养和道德素养,培养具有开拓精神,敢于担当,勇于攀登的进取型人才。
3.贯彻终身学习理念,完善职业培训体系。产业转型升级是一个持续的、动态的过程,从高耗能到低耗能、从劳动密集型到技术密集型的每一步转变均离不开持续的人力资本投入。广东劳动力和就业人口基数庞大,要将这些潜在人力资源变成增值人力资本,需要对各行各业待业和就业人员进行技能培训,以适应不同岗位、产业发展需求,将个人专业发展、职业发展与企业发展、产业发展的目标统一起来。大力鼓励企业通过与学校合作开展职业培训、创办企业大学、捐资参与等形式,提升职业教育服务产业发展能力。
广东省一直是职业教育大省,但其职业教育却还未形成“广东特色”。因此,广东职业教育要走在全面职业教育发展的前列,需在战略层面构建适应产业转型升级的具有广东特色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同时注重基于自身内在发展模式和经验的理论反思,这是广东职业教育实现创新性跨越式发展的内外部逻辑需求。
1.外部宏观战略需求方面。自2011年始,广东省便开始布局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其主要政策可分为宏观、中观、微观三个层面。宏观层面,从立法和政策上对职业教育进行全面保障。如,2018年出台的《广东省职业教育条例》,以及先后于2011年和2015年发布的《广东省职业技术教育改革发展规划纲要(2011-2020年)》和《广东省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规划(2015-2020年)》两个纲领性文件,从中观层面,明确了职业教育与普通高等教育,以及职业教育内部子系统之间协同发展的路径,具体体现在2019年广东省出台的《进一步提高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实施方案(2019-2021年)》中;微观层面,制定了多维度的职业教育发展措施,如,2016年发布《广东省高等职业教育“创新强校工程”(2016-2020 年)实施方案》,2019年发布《广东省职业教育“扩容、提质、强服务”三年行动计划(2019—2021年)》等。
然而,广东职业教育现状与政策目标之间仍然存在较大的现实差距,这些差距一方面成为广东职业教育发展急需突破的瓶颈所在,一方面也反映出了职业教育外部刺激与内部创新之间的矛盾。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职业教育政策及部门与经济政策及部门之间的联动不足;二是中观上普职教育类型之间的互通性不强;三是微观上职业教育实践的改革创新需加大力度。
2.内部发展逻辑需求方面。广东职业教育创新发展须遵循以下三个内在逻辑:优先发展、独立发展、均衡发展。优先发展体现在广东要实现“两个率先”“四个走在前列”,成为产业转型升级的先进示范区,就要建设职业教育强省,成为全国职业教育的示范区。独立发展体现在制定专门的职业教育发展规划,遵循法理性—独立性—中心性的发展范式。均衡发展要调动和利用职业教育各要素力量,形成发展合力,既体现在外部与其他教育类型的同步、互补发展,也体现在内部各类型的动态、错位发展。
广东职业教育创新发展的外部需求决定了其发展的规模和效益,而内部需求则决定了其发展的自发性和持续性,均不容忽视,唯有内外结合,以职业教育内部发展规律为内核,以广东经济社会发展实践为土壤,方可打造出具有先进理论和特色实践的广东职业教育新休系和新生态。
从教育链到产业链的中介是人才,人才是知识转化为生产力的重要载体。职业教育培养的人才规模和质量,不仅反映出职业教育目标和结构,也影响着产业发展的速度和效率。在建设现代产业体系中,职业教育需要培养的是与产业结构和类别具有同构关系的高技能、高素质人才,即“双高”人才。根据岗位、专业性质不同,“双高型”人才可分为专业技术类、综合管理类和教学科研类。
1.专业技术类人才。重点在集中优势资源发展优势特长专业,如人工智能、3D技术应用等。与此同时,前瞻性地开设一些与“中国制造2025”密切相关的专业,如资源环境与安全、能源动力与材料等。
2.综合管理类人才。现代产业体系的一个重要标准是人才的流动性和适应性,而由于管理工作的普适性,综合管理类人才的流动性相对更强,如人力资源管理、财务管理、环境治理等。
3.教学研究类人才。现代学徒制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学生和学员、教师和师傅的双重身份属性,但目前既有企业师傅经历、又有职业院校教师经历的双身份属性的双师型教师短缺,培养具有双师型素质和资质的教师,即教学研究类人才便是突破这一窘境的有效途径之一。除此之外,学生或学员与教师和师傅之间的跨身份转隶并没有引起讨论和重视。
从广东省中职和高职现有人才的规模、结构和质量来看,基本满足了广东产业转型升级和创新驱动发展的战略需求,但人才的专业结构上仍然非常单一,专业设置与经济社会、行业产业契合度不高。人才类型注重应用型,综合管理类和教学研究类人才过少,导致中高职人才同质化[6][7],专业重叠严重。破解这一难题的思路在于改变人才培养结构和类型,从宏观教育—产业链角度培养不同类型和层次的“双高型”人才。广东职业教育可以进行一些开创性的工作,在制定培养方案时,遵循教育链与产业链之间双向流动的模式(见图2)。
图2 教育链—产业链人才流动结构
1.完善职业教育的分流功能。职业教育分流一方面缓解了高等教育压力,一方面保证了中等教育的质量,为精准、满意的就业提供了坚实基础,对于提高公民的教育获得感大有裨益。[8]职业教育及培训为中学离校生及在职人士提供更多学习机会,培育香港发展所需的人才,使香港公民各司其职。
2.提升香港地区就业率。就业率是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重要指标。近三年,香港失业率基本保持稳定,加之湾区内粤、澳两地人口的流入,香港未来的待就业人数将会有所增加,其就业环境和压力会更大。在这种情况下,香港职业教育如何为更多港人提供就业教育和训练,让他们找到合适的工作成为职业教育的首要任务。
3.促进社会稳定。提升就业率与促进社会稳定有一定内在关系。特区政府对于优质人力资源是香港社会繁荣稳定的首要条件这一点亦深信不疑。督导委员会备悉《2022年人力资源推算》的主要结果,并认为有需要推广职业教育为学术性课程以外的另一可行进修途径,作为减低技能错配和改善人力质素的其中一个方法。
4.增强民族认同。民族认同是关系到民族国家建构与发展的重要问题,在多民族国家则是关系到政治社会稳定的问题。[9]香港人的民族认同建构一直是香港社会面临的一个重要议题,粤港澳大湾区作为港澳融入国家整体发展战略的前沿平台,其社会文化意义不亚于其经济意义。随着大湾区发展规划的不断落地,必将有更多香港人融入内地施展抱负。[10]
相比广东和澳门,香港的职业教育制度完善,培养的人才层次、素质都相对较高。在粤港澳融合过程中,香港的最大优势即是在人力资源上。因此,香港的职业教育理念、职业教育模式以及职业人才,是一种源头式的优质资源,具有很强的辐射和引领作用,可以作为要素资本对外输出,满足湾区建设对高层次人才的巨大需求。
1.理念输出。香港职业教育最重要的三个理念是多元文化教育、全人教育和终身教育。由于社会开放度和自由度较大,香港在这三种教育理念的实施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模式和文化,可以为湾区教育一体化发展提供借鉴。“全人发展”教育理念具体到职业教育中,强调教育应该充分尊重学生的主体地位,以学生为中心,发展他们独特的个性特征,发现他们的价值,发挥他们的潜能。[11]多元文化教育的宗旨是“确保一个相互依赖的多元化社会中文化的多元性,实现教育的多样性、选择性和创造性发展”[12]。终身教育是指人一生所受各种教育的总和,是人所受不同类型教育的统一综合。从2008年开始,香港政府推出涵盖主流教育、继续教育、职业教育的资历架构体系。
2.模式输出。先进的教育理念带来先进的教育模式。从整体上看,香港职业教育体系的设计“就高又就低”。“就高”是指香港职业教育以高等科技研究机构为引领、突出科技含量和全人教育理念;“就低”主要指教育面向——香港职业教育设置了众多面向技术训练和工商业培训服务课程。香港政府于2008年推出的香港职业资历框架是从基础教育至博士阶段教育的法定学历学位制度。该框架丛在横向上明确普职融通,纵向上确保学制衔接。自推出法定职业资历框架以来,香港职业教育的种种政策措施都紧密围绕该架构。[13]除此之外,香港职业教育政府扶持、市场导向、校企共赢的三个特点也值得推广。
人力是第一驱动力。香港先进的教育体系不仅培养出了适合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各类人才,也为全球社会经济发展输出了大量的高端人才。与此同时,其他地区也为香港的繁荣发展注入了各式人才。香港职位空缺与就业人数上升并存,低端职业人才需求量减小,需对外输出;高端职业人才需求量增加,则需从粤、澳进行吸纳(见图3)。人才的双向流动,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培养成本,将有效资源投入到重点和专门领域,提升投入—产出效益比。
图3 粤港澳人才双向流动
目前,符合澳门现有法规要求的专门的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只有三所:中葡职业技术学校、澳门三育中学以及澳门工联职业技术中学,数量较少,且专业设置不全面。因此,澳门的职业教育分流功能不明显。建议澳门职业教育向香港学习,积极宣传职业教育的重要性,提升职业教育的社会认可度。同时,职业教育本身也应该积极改变,充分发挥自身在促进经济结构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提高职业技术教育的社会参与度和贡献率。
澳门的经济发展,一直以博彩业为主。然而,博彩业受世界经济形势影响巨大,使澳门经受经济危机牵连。澳门职业教育积极主动服务于澳门独特产业的发展和布局体系,不仅要确立以旅游博彩等服务业为主体,带动其他行业协调发展的战略思路,还要形成自身独有的发展特色。随着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推进,人口的流动将更加频繁,澳门旅游业大有可为。从职业教育服务产业的角度看,澳门职业教育应开设旅游相关的系列专业群建设,如酒店管理、餐饮、会展等,在增量的同时提质,服务于未来大湾区高端商业旅游圈。
受制于单一的经济结构,澳门职业教育专业覆盖面窄,结构同质化,培养的人才层次相对较低,已不能适应当前澳门社会转型和经济结构调整的需求。在粤港澳经济一体化、人才多元流动、教育深度合作的趋势下,其人才培养结构、模样、层次都需要进行调整,以抓住湾区建设机遇,以人才供给促进教育变革,进而实现社会转型。具体举措可从优化人才专业结构和提升人才培养层次两方面入手。
通过对广东、香港、澳门职业教育发展的切片分析不难发现,三地对职业教育的需求和发展职业教育的动力,既有共同性,也有独特性。共同性体现了三地在政治上的统一、文化上的同构、地域上的相邻;独特性则折射了三地历史背景、经济结构和教育制度上的差异。换言之,三地职业教育需求的共同性为粤港澳职业教育一体化发展提供了可能;而其职业教育需求的差异性则为粤港澳职业教育借位互补发展提供了依据。
粤港澳三地职业教育发展的需求共性主要体现在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技术创新等外部驱动力上。这种应激式的发展是由教育受制于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根本属性决定的。
1.经济发展原驱力。广东职业教育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差距较大,对经济发展需求刺激的回路较长,职业教育发展的任务更重。而香港职业教育水平与其经济地位具有一定的匹配度,其教育促进经济发展的能动性和效力较强,香港职业教育则只需侧重于如何与经济发展任务对接。就澳门而言,其经济转型的迫切需求是三地中最为强烈的,而其职业教育规模和水平又极其薄弱,以单一薄弱的教育水平,促进单一经济发展的重大转型,其职业教育发展的压力将更大。
2.社会稳定内驱力。广东职业教育在回应产业转型升级需求时,除了正向的培养高技能、高素质人才之外,也承担着对在岗技术人员进行继续教育、对失业人员进行职前培训的任务。于港澳而言,维护社会稳定则主要在于增强民族认同,让社会民众有业、爱业、敬业。可以说,在内部经济发展模式单一、就业饱和的状态下,香港和澳门职业教育的发展主要动力和契机来自于外向型的经济和人才输出,将处于失业或对工作不满意的人群,通过职业教育和技能培训,帮助他们适应新的经济发展需求,找到满意的工作,尤其是作为高技能人才输送到内地和湾区建设中,将极大提升香港和澳门的民族认同感和归属感,增进社会和政治稳定。
3.技能人才核驱力。广东职业教育人才培养必须重视研究型人才和技能型人才并举,满足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不同需求;就香港和澳门而言,两者均是小政府、大社会的结构特征,产业结构主要在第三产业,因此对服务类技能型人才的需求较大,急需培育新兴产业及培养相关行业人才。
广东、香港和澳门因经济发展水平、社会政治制度、教育发展水平等不同,其职业教育发展的需求也呈现出个性化的特征,主要体现在目标任务和实施方式上。在这两个层面上的差异性,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三地职业教育的自主性和独立性。
1.政府主导与自我发展。中国高等教育发展模式的基本特征在于:因应目标多元而高远但资源紧张且供给机制尚待优化的实际国情,坚持重点建设原则,举全国之力,通过试点强有力地推动高等教育系统中重点区域、重点项目、重点单位的快速发展。[14]广东职业教育发展的模式和逻辑也遵循这种范式。广东职业教育发展主要是基于政府推力下的被动式发展,无论是为建设教育强省、文化强省,还是构建现代产业体系、率行实现现代化,职业教育都是作为一种必要的支持手段而纳入宏观范畴,职业教育的办学自主权仍需进一步扩大和落实。相对而言,香港和澳门的教育独立性较之广东要宽松不少,这与其实施不同的政治和经济制度有关。香港和澳门的职业教育很大程度上能够按照“我要发展”的自我驱动来设计,发展哪些方面、如何发展,完全可以依据市场的反应、民众的需求来予以调整和转型,是一种“内生型”职业教育生态。
2.校企合作与行业倒逼。广东职业教育拥有全国最大的办学规模,同时也拥有全国最大的经济体量,在政策设计中,两者的强强联合将产生叠加效应,推行校企合作和产教融合的路径。香港和澳门职业教育因自主权较大,其发展方式亦以自我发展为主,对社会经济和产业转型的敏感度和协同度不高;职业教育与产业行业对接资源不足,合作办学力度不够,形成了二元化的发展模式。
区域一体化是超越行政区划的区域合作深度发展的必然结果,是区域经济社会全面一体化的过程和状态。[15]职业教育是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创建世界级的大湾区需要配套世界级的职业教育。粤港澳大湾区职业教育是湾区教育体系和人力资源开发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湾区教育高地的重要建设领域。随着粤港澳大湾区城市分工进一步细化,必须在体制机制上对湾区经济发展和职业教育一体化进行顶层设计和政策保障,在发展模式上形成错位、互补发展格局,实现从湾区教育链到产业链的无边界流动,对标世界三大湾区。
1.政策机制协同保障。区域创新要素自由流动的首要条件是标准的统一,而标准的同一性则需要科学和规律指导下的政策与机制保障。具体表现为:开放就业政策,提升人才储备;统一身份管理,增强人才认同。
2.形成错位互补发展格局。资源优化整合是协同发展的战略保障。广东、香港和澳门职业教育发展各有侧重、自成体系。广东职业教育提供发展的基本保障和实现条件,香港重在提供高端理念和模式支持,澳门则重在参与、见证与学习。三地职业教育的整合,最佳的方式,无疑是组建若干个联合实体机构,如产业研发中心、实训中心,甚至是联合办学。只有三地职业教育在发挥各自区位优势的同时,形成发展合力和聚集效应,湾区职业教育一体化建设才能落到实处,形成大环套小环的立体开放格局。
3.人才无边界流动。粤港澳大湾区众多创新要素中,最核心的无疑是人才。人才是思想、科技、文化的载体,是机制和政策的施加者和受众。人才在不同区域和经济体之间的自由流动,能加快人才的新陈代谢过程,提高产业的转型升级速率和质量,提升湾区一体化建设的水平。
因此,需要对人才培养和聘用的政策机制进行全景信息化全景开发和管理。例如,建立粤港澳人才与工作岗位匹配数字化信息平台,或是以新技术、新专业、新人才为突破口,推动人才无边界流动。总之,粤港澳大湾区职业教育一体化发展,需要在资源上共享、在优势上互补;在产业上协同、在经济上共荣;在教育上合作、在人才上互通,方能共享粤港澳大湾区发展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