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小说以冲淡苦涩的笔调,近乎意识流的写作方式,展现桃园父女王老大和阿毛现实与幻觉交互,诗意与艰苦并存的桃园生活。以隐晦笔法,通过人物矛盾性格的暗示,环境的对比烘托,隐喻与象征手法展现父女俩的悲苦命运和现实生活的无奈。悲剧的结局使得小说更具伤感意蕴。
关键词:意蕴;矛盾;悲苦;象征
短篇小说《桃园》创作于1927年,是废名(即冯文炳)的早期代表作。鲁迅曾评价废名“以冲淡为衣,但过于珍惜他有限的哀愁,于是从率直的读者看来,就只见其有意低徊,顾影自怜之态。”这篇小说正应了废名的孤独与失落的心态。1927年7月奉系军阀张作霖下令合并几所大学,废名愤恨退学,他愤世嫉俗,却缺少抗争的勇气,渴望光明,看到的却总是生活中的黑暗。《桃园》就是废名此时期心境的真实写照。作品的意蕴往往存在着深刻的矛盾,人与自我,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撞击与对峙溢于作品之中,体现出人类在认识和实践的焦灼感。这篇小说在平淡苦涩的叙述中、在淡化的情节中慢慢渗透的悲苦意蕴使其具有动人心魄的艺术魅力。小说中人物性格的矛盾,苦乐景色的交织,象征技法的运用都将这份伤感悲苦意蕴传达地淋漓尽致。
一、人物矛盾性格的暗示
阿毛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她纯真善良,有小姑娘独有的感性与天真。她不在意别人在城墙上偷自家的桃子,反倒在城墙上栽了一些牽牛花,供人玩乐:她常在西城看落日,再望望照墙上的红日,她的心里便装了两个日头;她热爱那片桃林,热爱自然世界,“天就是桃,就是桃叶”。对于自己的父亲,她有着爱怨兼备的矛盾。阿毛看见爸爸挑着水桶在林子里穿来穿去,辛苦的浇水,摘桃,作为女儿,她的内心满是感激与同情,妈妈去世后,爸爸一个人在桃园忙里忙外,阿毛也由此发出“妈妈现在也要可怜爸爸罢”的感叹。与此同时,阿毛也对自己的父亲心存怨念,她不理解为什么爸爸将妈妈的坟安到城外,而不是在桃园陪着自己,她不清楚为什么爸爸要同妈妈吵架,为什么半夜三更还要上街喝酒。
父亲的性格也是矛盾的,他在“桃子”与“酒瓶”之间不停的游移,即在爱女与嗜酒之间摇摆。在十二日的晚上,阿毛提醒他酒喝完了,王老大却说:“喝完我就不喝”,月光照耀,他的酒瓶亮了起来,王老大对酒瓶“怒目而视”,恨不能翻起来一脚踢破了它,为了看护重病的女儿,酒可以舍弃。可后来第十四日,王老大携了酒瓶子在街上走,“自然,王老大是上街来打酒的。”他最终还是没有改掉自己嗜酒的毛病,当遇见阿毛想要的“桃子”,卖桃子的人要他拿手里的酒瓶来换,王老大却说想拿钱买,这下意识地说明他并没有放弃酒瓶,当酒瓶子被强行拿走时他才彻底放弃,但是即便换来了桃子,最终也终是碎了,此刻的希望全部破灭,正如父女俩破碎不堪的心,这也深刻体现父女两人之间的矛盾不可弥合。
这些性格之间的多重性,矛盾性,既是个人的,也是父女两人的,这种矛盾的性格暗示了桃源的理想最终幻灭的必然,由此引发伤感与悲哀。
二、自然环境的对比烘托
小说用大量的笔墨来描写桃园的自然环境。桃园里春天桃花满树,颇具诗意,秋天则是萧索肃杀,这种强烈的对比渲染出悲凉的气氛。秋的凄凉也正和阿毛久拖不愈的病相联系。桃园里最触目的是红色,她渴望话着,红色是鲜活生命的写照,但是慢慢地,这种颜色被惨白的月光所取代。半个月亮,却也对着大地倾盆而注,王老大的三间草房今年盖了新黄稻草,比桃叶还要洗得冷清,种种悲凉的意象,与人物的性格与心境紧密相连。紧接着对杀场环境的描摹:“杀场是露场,在秋夜里不能有什么另外的不同,‘杀字偏风一般的自然而然的向你的耳朵吹,打冷噤,有如是点点无数的鬼哭的凝和,巴不得月光一下照得它干!越照越是湿的,越湿也越照。”这样环境之下,再美好的幻想也都将湮没于凄冷的月色与肃杀之中,正如阿毛的心,由对生活的渴望到听到打更时的惧怕,这是环境带来的惊悚,也是阿毛命运多舛的衬托。她希望在家里栽橘树,并不是为了吃橘子,是因为她看见了橘树生长人家的小院里,他渴望家人的陪伴,生活的温馨,然而现实生活是苦痛的,伴随着秋的嘶吼,父亲的不安定,她最终悄然离去。作家让他的意识随环境的变化而流动,那梦境中的美好渴求与醒来后的凄凉环境形成巨大的反差。小说的悲剧性意蕴也在悲哀的环境描写中逐渐显露。
三、隐喻象征手法的运用
小说的情节淡化,但隐藏在其中的隐喻与象征的手法却十分密集,阿毛喜欢落在井里的桃花,桃花随流水而逝。桃花象征时间和生命的流逝,象征红颜薄命,作者借此暗示了阿毛将不久于世。她希望自己的院子有橘树,她想让爸爸来年也买一下橘树栽一栽,但爸爸却用沉默拒绝了阿毛的建议,于是“阿毛的橘子连根拔掉了,阿毛只有一双瘦手。刚才,她的病色是橘子的颜色。”她渴望拥有一个完整而温馨的家,她想得到母爱的温暖,以致她在梦里遇到了尼姑,还将鲜红的桃子捧着送给她,就像捧着自己小小的心儿奉献给母亲。
在酒瘾与奄奄一息的女儿面前,王老大选择了后者,但最终他用酒瓶子换来的是玻璃桃子,这是多么悲哀。这是三个鲜红的桃子,和阿毛梦里捧给尼姑的一样。三个桃子象征父亲,母亲,女儿,在这对父女心里,都隐藏着对幸福完整家庭的渴望,但是在现实面前,他们永远也实现不了。王老大也知道了这桃子不能吃,但他依旧想拿给女儿看,他想让女儿知道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家庭,选择了抛弃酒瓶子,希望弥补女儿,减少她的伤痛。
但玻璃桃子终于还是碎了,一个女孩淳朴稚嫩的心也悄无声息地破碎,父女俩幻想的桃源世界也是不应该存在的,桃园的一切,都是不该存在的,那是蕴含人世生活大悲苦的缩影之地。桃园景色再美丽,也遮挡不住扑面而来的悲哀的寒流。
参考文献:
[1]鲁迅.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导言[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2]胡亚敏.小说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3]陈振国编.冯文炳研究资料[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3.
[4]吴福辉编.二十世纪中国小说理论资料[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作者简介:
王顺航(1998—),男,汉族,河南商丘人,河南大学文学院本科在读,汉语言文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