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文化理论现代性的盛衰

2020-04-07 03:46王皓淼
神州·中旬刊 2020年3期
关键词:老人与海海明威后现代

王皓淼

摘要:2019年6月,《海明威与现代性的悖论》由齐鲁书社出版,这是于冬云治学的扩充。全书先研究了20年代美国的商业消费文化,之后研究了美国化的边缘与异域叙事,最后探索了精英、媒体、大众共同打造出的海明威神话。全书的核心并不在于对海明威本人的研究,而是对20世纪社会发展是如何影响海明威文学创作的求索。此外,这本新书对新时代理论研究、中华民族精神的重塑、在新时代如何创作经典文化作品,也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海明威;《老人与海》;现代性;后现代

一、引言

2019年6月,于冬云老师在其博士论文基础上扩充的《海明威与现代性的悖论》一书由齐鲁书社出版。书名很吸引人关注。除去绪论,全书主体由三部分构成:先是研究20年代美国的商业消费文化,之后探讨了美国化的边缘与异域叙事,最后分析了精英、媒体、大众联袂打造的海明威神话。这本书通过对海明威文学文本和美国文化的互动关系,多视角、多层次地挖掘,研究了海明威个人生活与文学创作中美国现代化进程的现代性悖论。由于这份研究成果追根溯源是1993年中美比较文化研究会的讨论,对比较研究这一理论方法敏感的读者能感受到:全书的核心并不在于对海明威本人的研究,而是探究20世纪社会发展究竟是如何影响到海明威的文学创作。

于冬云老师多年的研究成果,为解读海明威提供了新的视角。可是细读之后要写点儿评论性的文字,却感觉艰苦异常。2020年清晨的一缕阳光,让我找到了细小的切入点——经历残酷战争的文人在战后的创作与理念。或许会有人觉着这个切入点有些“偏”、有些小,与新书关联有限。在此请读者们留意:我在这里探索的不只是于冬云的研究成果,更是借助这本研究海明威与现代性的新书,探索现代性理念在20世纪的兴衰;至于切口小点儿,这也是时代的必然:当现代性理念发展到当今的后现代思潮,有几成人文社科领域的研究不是微观视角、微观切口呢?

二、炮火中走出来的作家及其理念

当一个人刚刚走出硝烟弥漫的战场,将要去从事文学、史学等方面的创作,他的作品必然会打上“野蛮”“麻木”的胎记。在《马赛曲》中,隐约透露出法国战胜敌人后的傲慢;在《封建社会》中,对专制的挞伐可以管窥;在《老人与海》中,打不败的硬汉或多或少有着粗俗的形象……我们往往把谱写《马赛曲》的利尔、成就《封建社会》的布洛赫、创作《老人与海》的海明威和他们的作品分开讨论,就书论书、就人论人。如果我们设身处地为这些作者设想:当你身边的战友消灭了近旁的敌人或者被敌人消灭,你下意识里会有同情之心吗?当你在为身旁的战友牺牲而流泪时,敌人的刺刀也许已经离你不过咫尺;战场上的敌人大多也是普通人、平凡人,当你为这些敌人丧命而心生同情的时候,远处残余的敌人也许正在考虑复仇,甚至已经开始反击——他们唯恐你不被毁灭:在炮火弥漫的战场从来没有双赢。战争的法则之一就是勇者无敌:虽然有勇无谋无法取胜,但身处战场,没有勇气是断然不行的。在惨烈的战场,人们还有几分高雅的资本呢?海明威是从炮火中走出来的文学巨匠,《哥伦比亚美国文学史》评论《老人与海》是“一部充满感伤情绪的神话”[1],此语颇为中肯。放眼外国文学史上,将“充满感伤情绪”一语专门用来评论一部文学作品,实属罕见,海明威作品中的硬汉形象,若非具有久历战火的烙印,相信很难会被文学界用“充满感伤”来形容。

利尔經历过世界大战爆发前最大的几场战争之一,也就是法国从自卫到扩张与反法同盟的战争;年鉴史学的创立者马克·布洛赫与一代文豪海明威,亲历了20世纪上半叶的两次世界大战。在这个背景下,我们可以对海明威有更深的理解。读者对海明威作品的各种解读和评论,大多取向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两种价值;而褒奖海明威文学成就的《授奖词》中,既包括了站在精英文化价值取向角度的褒扬,也包括了对作品中含有大众文化价值取向(如“豪饮男儿”“拳击英雄”)的批评。于冬云老师就曾分析:以桑提亚哥为代表的硬汉,在满足美国大众失落在现代都市的怀旧情感时,还是大众用来对抗现代社会的标准化、组织化的符码。[2]而将文豪海明威亲历两次世界大战的经历补充进来,我们能够看到一个统一而非两面的海明威:经历过两次大战,海明威的作品是无法摆脱“勇敢战士”这种胎记的,从精英文化取向解读是如此,从大众文化取向解读亦如此。海明威的名言“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给打败”[3],就是这种印记的写照。

海明威凭家喻户晓的《老人与海》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在获奖致辞中表明了三点:第一,他理解的作家是超越大众之上的、孤独的文学英雄;第二,艺术的使命是探索未知领域;第三,相比传统作家,海明威已经意识到,在自己所处的社会,想区分精英艺术与大众艺术已经越来越难。[4]单就第三点而论,融合精英艺术与大众艺术的方法有很多,从战火走向书本就是其中的一条路子。在这个意义上讲,一战以来的欧美社会的发展,注定了海明威将成为“勇敢战士”,虽然要付出孤独的代价,但却能成为日后在文化理论日趋融合的大势下扮演领航者角色的重要因素。

三、文学巨匠海明威与年鉴史学的异同

与海明威类似的是20世纪史学界盛极一时的年鉴学派。马克·布洛赫、吕西安·费弗尔都是从一战的炮火中走出来的史学家,战后他们走进学府书斋,反思这场大战、潜心研究学问,遂于1929年1月15日创办了新的刊物《经济与社会年鉴》,标志着20世纪举足轻重的史学流派——年鉴学派正式成立。第一代年鉴学人注重整体历史和人的历史[5],布洛赫、费弗尔还强调历史学家“向毗邻学科学习”[6];布罗代尔作为年鉴学派第二代的领军人物,也认为史学研究不应同其他学科互设壁垒,不能进行“聋子之间的对话”[7]。然而,当学派发展到第三代的时候,强调学科融合的年鉴学派发展到后期,面对后现代史学的冲击,特别是“历史学等于文学”“小写历史”等观念,把第一代学人的整体史、人类史的理论几乎遗弃殆尽,终于在20世纪最后十年失去了其统治地位。

从这个意义上讲,海明威及其笔下的硬汉也好,布洛赫与其创立的年鉴史学也罢,都是诞生于现代化的背景和战争带来的反思之下,在巅峰时期都几乎无人比肩;但是,物极必反这一哲理,也在悄然改变着海明威的文学之路、影响着年学派的盛衰:强调“融合”是海明威从事文学创作、年鉴派进行史学研究成功的秘诀,而把淡化“界限”发挥到极致则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海明威与布洛赫留下的理论遗产也不例外。《老人与海》是海明威通过精英、媒体、大众联手打造出来的,是海明威个人文学创作的鼎峰和文学理念的遗产——虽然《危险的夏天》在报刊连载要晚于《老人与海》,但成就远不及《老人与海》;《为历史学辩护》(又译《历史学家的技艺》)是布洛赫追问历史终极的遗作,开篇就提出“历史有什么用”这一命题。[8]而这两笔宝贵的遗产,在1970年前后都归于沉寂。

如果一定要在现代化背景、战火后的文人、留下宝贵的理论遗产这三方面之外,寻找海明威与布洛赫的差别,估计只有两点,那就是文学家、史学家的身份和个人命运:海明威孤寂的时候,可以用文学塑造出打不败的硬汉,为此他选择逃离充满消费文化氛围的都市,凭着“战地记者”的身份去到内战中的西班牙,捕捉英雄人物的素材,最终活到了二战结束后第26个年头;而史学家布洛赫认为,只有认真研究本国历史、不断叩问历史的终极才能完成史学家的使命,只有奔往前线才是真正的战士——在一战期间,布洛赫以中士的身份四次荣立战功,后因参加了自由法国运动和自身的犹太血统,在二战结束前一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四、结语

客观来講,于冬云的新作将海明威置于前现代与现代、清教伦理与消费伦理、白人文化与多元文化、主流与边缘等多种现代性历史情境中,对海明威的研究更深了一层,值得肯定,也希望作者能进一步挖掘久历战火对海明威文学创作的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于冬云《海明威与现代性的悖论》一书,不仅对研究海明威及其文学之路颇有裨益,还对于在新时代从事理论研究、重塑中华民族精神、在新时代背景下如何创作经典文化作品,都有间接的助力。首先,就理论研究而言,20世纪无疑是现代性的世纪,末尾20年盛极而衰。所以,我们希望21世纪的理论界,不是后现代理论一家独大,而是众多思潮兼容并包。站在这个角度,于冬云的《海明威与现代性的悖论》一书,从一个侧面为我们在新时代从事理论研究的同仁提供了前车之鉴,殊为宝贵。其次,海明威的经典作品以《老人与海》为代表,无不体现着英雄主义气概,说到底是西方文明观念人类征服自然的理念。[9]这一点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弘扬、对中华民族的复兴,都具有借鉴意义——当今中国要重塑民族精神、创作优秀作品,追本溯源是必经之路:至少要上溯到春秋战国那个百家争鸣的时期,要把先贤天容万物、海纳百川的精神找回来。第三,海明威笔下的英雄凭着作者亲历战火的烙印而成功,这与《三国演义》 《水浒传》的成功之道有相似之处——罗贯中与施耐庵都曾参加元末大起义,于是我们才能在这两部名著中看到传奇的谋略、逼真的战场、经典的人物形象。这些成功的经验启发我们:在新时代创作出不朽的文化作品,书写身边人与事、改造自己的经历,显得尤为关键。

现代性具备多副面孔,所以我们解读海明威的小说也要从多角度深入研究,不同的历史情境下海明威及其作品也是多样的,唯有“勇敢的战士”这一烙印无法被抹去。

参考文献:

[1]埃默里·埃利奥特/主编、朱通伯等/译.哥伦比亚美国文学史,四川辞书出版社,1994.06,P951

[2]于冬云/著.海明威与现代性的悖论[M].齐鲁书社,2019.06,P151

[3]海明威/著,吴劳/译.春潮·老人与海[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0.04,P204

[4]海明威与现代性的悖论[M],P149-P150

[5]参考:弗朗索瓦·多斯/著、马胜利/译.碎片化的历史学——从《年鉴》到“新史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2,P84-85;马胜利.年鉴学派和"新史学"的墓志铭——评介《碎片化的历史学》[J].世界历史,2009.06,P137-144

[6]彼得·伯克/著,姚鹏、周玉鹏、胡秋红、吴修申/译.历史学与社会理论(第2版)[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01,P15

[7]历史学与社会理论(第2版)[M],P3

[8]马克·布洛赫/著,张和声、程郁/译.为历史学辩护[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07

[9]海明威与现代性的悖论[M],P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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