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爷

2020-04-01 15:14展恩胜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0年3期
关键词:村里人二姐徒弟

展恩胜

四爷爷是我同村、同族没有出五服的叔伯爷爷,他比我父亲还小几岁,在老家讲究辈分,父亲见到他都要毕恭毕敬。

四爷爷没有“架子”,村里的孩子们都愿意和他玩儿。在街上,他要是碰到男孩子们打尜,他会接过打尜的棍子,给孩子们一通表演。只见四爷爷,瞅准地下翘起的尜尖,猛地砸下去,趁尜在地上弹起,他又挥动右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弹在空中的尜,那尜就箭一般射向远方,其速度和距离,村里无人可比。孩子们撒欢般跑向那落在地上的尜,捡起后,又都转身跑向四爷爷,嘴里喊着四爷爷,你再打一次呗。

打尜、踢毽子这些,都不是四爷爷的特长,四爷爷会打拳。那时候我小,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拳法,只是知道因为他会打拳,他们家就比别人家热闹。晚问,四爷爷家院子里扯起的电灯,照得白昼一般,十几个徒弟排着队压腿、站马步、前空翻、后空翻……阵势不亚于以后出现的电视剧《霍元甲》《陈真》等里面的场景。四爷爷兴致来了,他会让人把压场的碾碌碡放到肚子上,本来上面有两个人了,他还会说再上几个人来。四爷爷能够在立桩上蹿蹦跳跃、闪展腾挪,最后一个空翻,又直直地立在桩上,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四爷爷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回他甩七节鞭,就甩到了自己的腰上,很长一段时间走路都不利索,但这并不影响徒弟们对他的尊重,逢年过节,到家看望他的人特别多。村里人只要听到自行车铃铛响,自然就会说,人家四爷爷的徒弟真没有白教呀。

有一天,二姐被叔叔用一根绳子系在身上,下到地窖里捡红薯,当二姐接近地面的时候,手指摸到了一条蛇,当时二姐吓坏了,在下面嗷嗷哭。叔叔赶忙拉绳子把二姐提出地窖,二姐语无伦次地描述碰到蛇的过程,软软的、凉凉的,绝对不是红薯秧子。二姐和叔叔去找四爷爷,四爷爷二话没说,就放下了手里的饭碗,跟着他们走到地窖边。他不用任何保护,就下到地窖里,不到几分钟,又攀了上来,手里果然提着一条蛇,那蛇大概三十多厘米长,很听话的样子。四爷爷蹲在地上,把手轻轻松开,那蛇摇着尾巴爬走了。为了安抚二姐受到的惊吓,四爷爷还随手折下一根柳条,给二姐做了一个柳哨,二姐攥着四爷爷的柳哨,跟着叔叔回了家。

四爷爷是个农民,种地是他的本行。印象里最多的是他扛着锄头或铁锨下地干活儿,是他拉着地排车或送粪或拉粮或运柴或装草,是他背着喷雾器在棉花地灭虫子……村里人盖房子、砌地基、打机井等力气活儿,也都愿意找四爷爷帮忙,四爷爷更是逢叫必到,但唯一让人纠结的是:四爺爷太能干,也太能吃。

遗憾的是四爷爷打了一辈子的光棍,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我问大人,四爷爷怎么没说上媳妇呀?大人说:“为啥?过去家里穷啊!”

后来,我走出了村子。再回去的时候,问起四爷爷,老人们说早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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