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和阿嬷一起割芒花

2020-03-27 07:30李冬妹
作文·初中版 2020年2期
关键词:阿嬷竹竿镰刀

李冬妹

(一)

这天,吃饭的时候,我端着饭碗蹲在大门口。天真的很高很蓝。我扒了几口饭向天空望去,等饭菜嚼碎脖子酸硬时又低头扒拉几口,如此反复,我仿佛就着蓝天吃下了整个冬天。

晌午过后阿嬷才得了空。她换上了棉麻外套,握着一根竹竿。竹竿细细长长的,一头用红色毛线捆着一把小镰刀。那镰刀弯弯的,安在竹竿上,好似昨夜的上弦月,在夜色未央时高高翘起,分外得意与忘形。阿嬷又要去割芒花了,我这个“小尾巴”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秋冬一到,山坡上,道路边,溪流旁,以及各处的荒地上,常能见到芒花的身影。未绽开的芒花是内敛的,它藏匿于细秆间,秆间鼓鼓的。秆皮是青绿色的,薄薄脆脆的,稍稍一压它便裂出一道窄窄的缝隙。顺着裂纹抻开,一朵初见日月的芒花便跑了出来,嫩嫩的青茎,软软的青须,在微风中如初生的婴儿,让人疼惜。

小时候,我顽劣得很,常常抽出芒花里边的须茎,将它围成圆形,胡乱缠起来挂在脑袋上,任凭花须垂挂于额前,大有古时皇帝戴冕(即皇帝戴的有珠帘的帽子)的模样,行走之时大步流星,颇有帝王之相。绽开的芒花是张扬的。见了日头的芒花早已变了色,是一种好看的棕栗色,芒须间夹杂着芝麻似的黑点点,调皮又可爱。须帘上浅下深,看上去很是飘逸、柔媚。日头晒足了,须帘便开始膨胀扩大,摇摆如云,微微泛出淡白色。远远望去,这些成熟的芒花真让人欣喜。它们像待嫁的姑娘,在大好的时节吸引过往的阿嬷们,时刻准备奉献自己的一生。

(二)

我和阿嬷是幸运的。刚刚翻过一个小山坡,我们就看见一大片白茫茫的芒花。阿嬷站在陡坡前,操起竹竿,用竹竿上的镰刀把芒花钩至跟前,把竿往身后挪,手起刀落间,芒花便堆积如山。我是见惯了的,看阿嬷忙活自如,也想试一试。阿嬷笑而不语,知道我执拗的脾性,把竿递给我。我学着阿嬷的模样,钩秆,拉秆,割秆,然后“呼啦”一声把芒花丢在地上。我割芒花的认真模样,阿嬷看了很是欢喜。我搓了搓手中零落的芒花叶,叶子刺刺的,边缘生有小型的锯齿,用肉眼是不容易看见的。芒花堆成的山越来越高了,但天空却越来越低了。我的手也开始发凉。

阿嬷看看天,仍旧一言不发,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了。她随手抽出一根藤条,将芒花们横着铺在藤条上,左右手合力,将它们分成一个大捆,一个小捆。我知道,这次又是阿嬷驮大的一捆,我驮小的一捆。我背的虽是小捆的芒花,用不了太多力气,可山路太长,一直驮着肩膀会痛得受不了的。于是,驮了一段路后,我将它们竖抱于胸前,双手合十,我感到芒花葉在用锯齿锯我的手掌,我听到一阵阵摩擦声。抬头看天,天空更阴沉了,怕是要下雨了。不多久,雨就滴在了我的鼻子上,脚上,手背上,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越来越大!“阿嬷!”我大叫了一声,声音在雨的冲刷下变得沙哑厚重,阿嬷没有听到。我努力地冲过雨帘,看见前方的阿嬷已经卸下了芒花,拉住藤蔓,拖出了一条路。阿嬷越走越慢,很快,我赶上了她。

(三)

“阿嬷!”走近了,我又喊了她一声,阿嬷转过身。她的笑脸就像一朵灿烂的太阳花,花瓣虽被雨滴打湿,却如初升的太阳,在蒙蒙的水汽中显得更加美丽。我仿佛忘记了正在下雨,呆呆地站着。飘飞的雨水似乎变得轻柔了些,我感觉东边的天空不再那么昏暗了。阿嬷依旧径直朝前走,跟在她后面的芒花们东斜西扭,撩拨着路边的小花小草,甚是可爱。阿嬷领着我和芒花们,就像说好了一样,继续在细雨微风中踽踽前行。天空越来越开阔,云层由厚变薄,分散至各处,看样子雨水已经与阳光冰释前嫌了。

芒花们在雨水的拖曳下,褪去了白色须毛。须毛们与雨点儿一起飘落在这山野中。等我们把芒花们拖到家门口,它们已洗尽铅华,脱去了外皮,实在是做毛扫把的好料子!它们被阿嬷晾晒在大门前的斜坡上,整齐的样子像初中生排队做早操,在似有似无的光的照射下,慢慢蒸发出一路奔波的怨气,于“天气下降,地气上腾”中平添了几分活泼与热闹。阿嬷让我脱下外套,好在我的秋衣没有全湿,雨气未侵。再抬头看看,天空明镜似的,飞鸟未留痕,冬日絮语连连,恰似在人间。

青雨梳芒,仿若昨日。

(注:本文题目原为《那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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