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装饰材料的特质营造空间情感氛围研究

唐娅群，傅凯

（南京工业大学）

1 引言

《道德经》有提到“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这是老子“有无相因”的空间理论，也是空间的开始。空间的情感氛围也正是围绕着这个有和无的关系来阐述的，装饰材料扮演的正是凿户牖的角色，如何充分利用装饰材料的艺术与精神特质来营造空间情感氛围正是本文要研究的主要部分。

2 装饰材料的概念

装饰材料是用以构成空间装饰且不依赖人的意识而客观存在的物质。无论是传统材料还是现代材料、天然材料还是人工材料、单一材料还是复合材料，都是空间设计的物质基础，是空间的构成媒介，是满足空间功能需求、营造空间氛围的基本元素。而这些元素，可以通过解析装饰材料的特质并重新变化组合来营造不同的空间情感氛围。

3 装饰材料的艺术特质

装饰材料在空间中的表现有其独特的艺术特质，而装饰材料的艺术特质也是主观意识和客观事物本身的特征而形成的艺术表现[1]。装饰材料的艺术特质分为三个部分，即形态、质感和色彩三个方面，探讨装饰材料在其艺术特质的创新组合下，对空间情感氛围营造的重要影响。

3.1 装饰材料的形态

形态是设计的基础，自然界的所有形态都可以归为点、线、面、体四种基本的组合要素，这些形态构成了不同的空间形式。而又有点动成面，面动成体的几何规律，因此，在装饰材料的形态设计中，点、线、面、体的变化联系紧密，变化无穷。而装饰材料的形态变化的不同，给人的空间情感氛围也是不尽相同的。

1）点

单点具有向心性，在装饰材料的形态设计中，与周边形态相比有凝聚视觉的设计效果都可以称之为点的形态设计。譬如南京老门东的一片旧砖垒砌的灰墙里镶嵌一块镂空花纹的瓷片设计，在整面墙的视觉上来看，这块碎瓷片设计是这面砖墙的视觉焦点，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见图1-a）中国传统的门上的门环也是运用了点的设计原理，除了点缀的装饰效果外，两个门环的对称形式还给人一种均衡、中正的美感。

多点会产生线和面的感觉，在装饰材料的形态设计中，当点在装饰材料中以群化的形式出现时，大小均等的点会产生均衡整齐的美，大小不等会产生动感层次的美（见图1-b）。而现代建筑外立面装饰常用的网眼钢板就是利用点的特质，营造出严肃、大方的空间情感氛围，室内隔断也常常雕琢材质使其呈现点状的镂空的状态，一方面满足使用功能上的通风透气，另一方面就是呈现材质形式变幻的美感，营造富有魅力的空间情感氛围。

图1 点的凝聚视觉的设计效果

注：1.场所精神，源于拉丁文，表达了罗马时期的一个观念：任何独立的存在都有自己的守护神，因此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而内在的特征和精神，具有自己独特的气氛。

2）线

线是点移动的轨迹，曲线表现形式富有张力，而直线具有明快、简洁、坚实的特征。在空间设计中，装饰材料常常用曲线来表现自由奔放、富有趣味的情感氛围，而利用直线来营造舒展宁静的空间氛围（见图2）。此外，装饰材料的线型特征还用来划分材质，如墙面装饰中腰线以及踢脚线的设计。而线在空间中的不同方向与形式，对空间的情感氛围影响也是不同的。水平线有舒展宁静和安定的视觉效果，垂直线则更加刚强有力量，而斜线的运用则需要更加谨慎，因为斜线的动态、变化的不稳定感难以把握，但装饰材料打破常规用斜线拼接形式来表达反而可以在平稳空间中呈现一种突破的独特情感氛围。

图2 利用直线营造舒展宁静的空间

线动成面，在装饰材料的设计运用中线常常和面联系在一起。线条的排列、围合可以形成面，面的分割、变形也可以形成线，当装饰材料以线和面两种形式出现时，就有了形式美感，如画框与画的例子，画框与画是两种材质，当画框的材质以线的形式去包裹画的时候，功能方面，保护了画本身。形式方面，线的轮廓强调了画的场所精神1。

线与体的关系也是密不可分的，譬如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带盖的铁盒，盒盖与盒身间的线性缝隙或是线性卷边就是线与体关系的表达。一来，线在功用上可以引导人们对体内空间的想象，二来，线对体的装饰与强调作用提升了体的美感与形式感。而在空间设计中，常有利用延展性较佳的铜丝或是钢丝围合构成体块空间。这样的线性构成的体块空间虚中有实，营造出了趣味高、形式感强的空间氛围。小到工艺品的设计，大到空间的设计，都离不开线与体的关系转换原理。这就要求我们在设计中，巧用装饰材料的形态上点、线、面、体的关系来营造富有创意的空间氛围。

3）面

装饰材料的面可以是点的扩大、集合、排列，也可以是线的聚集、围合。在装饰材料的形式表达中，材质以板面或其它实体形式出现时，表达的空间情感氛围是沉稳、平和的，如光滑的大理石地铺、致密的玻璃隔断以及石膏平面吊顶等。当装饰材料以条块零件排列构成面，也可以理解为体转化成面，所营造的空间情感氛围就是有序的、轻巧的，如方木栅格隔断、榫卯结构吊顶以及户外的防腐木地铺等。当装饰材料以线型零件包围而形成面时，如绳结成网的装饰、金属线条不规则交织的隔断等，这样的装饰材料表达的空间情感氛围是通透、自由和灵敏的。

此外，在空间中，装饰材料面的形态还有几何形体的划分，比如有严肃端正的矩形，安定灵巧的三角形，丰富鲜明的多边形，轻快活泼的菱形以及动感纯粹的圆形等，每个形状都在空间表达出其独特的情感特征。除了以上表述的规则平面，还有一些打破常规的曲面，这些曲面的运用更加自由奔放，充分表达空间情感，丰富空间形式，但应用不当也会带来散漫无序之感。

4）体

体可以理解为是点、线、面一起构成的空间，在装饰材料的特质表现中，体的情感特征主要是由面与面之间的关系决定的。正方体的端庄，长方体的稳健，圆柱体的活泼，椎体的安宁，倒锥体的轻快以及球体的动感都是体的情感特征表达。

在空间氛围的营造中，体作为装饰材料，常常以家具的形式出现，如精致的玻璃球状的吊灯在空间中的点缀，实木的柜体，布质柔软的床等，此类属于实体形式，常常坚实、有力、厚重的空间情感氛围表达。虚体的代表有常规支架结构的桌椅、镂空的置物架以及玻璃面的茶几等，此类家具由于没有完全的视线遮挡，在空间中呈现出轻巧、活泼、丰富的感觉。其实，虚体的材质也是由构成其面或是线的材质对比而呈现的，如钢支架结构搭配玻璃面板形成的体块，就是一个富有现代气息、非常通透灵巧的桌子。因此，在空间设计中，装饰材料可以通过点线面体的互相转换，或叠加，或分隔，或延展，来实现不同情感氛围的营造表达。

3.2 装饰材料的质感

1）触觉质感

触觉质感，顾名思义，就是在触摸材质时可以感觉出来的触觉效果。触觉质感一般有软硬、干湿、粗细、冷暖以及凹凸等。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装饰材料不仅仅局限于其本身的自然质感，通过工艺手法，装饰材料可以呈现出不同于其本身质感的另一种质感表达。如大理石在传统意义上是纹理粗糙的质感，但在经过抛光处理后，既保持了大理石纹理，又增加了大理石表面的光泽度与硬度，在触感上变得平整光滑，用作地面铺装十分精美有品质。玻璃作为近现代常用的装饰材料，有着坚固透亮的特点，但随着不同工艺的处理，既可以达到粗糙的磨砂质感，也可以达到温润、朦胧的玻璃砖质感。因此，质感的转化可以通过工艺改变，在空间设计过程中，可以不局限于材质原本的质感表达，而可以利用工艺转换装饰材料的质感，使空间呈现出不同的情感氛围。

2）视觉质感

材质的视觉感受常常建立在触觉感受之上，比如摸起来湿润平滑的材质往往是富有光泽的，细腻柔软的布质材料在视觉上给人亲切温暖的感受。按照触觉质感和视觉质感可大致将装饰材料分为四种[2]。粗糙无光的装饰材料在心理上给人笨重、粗犷的力量感，例如毛石；粗糙有光的装饰材料在心理上给人粗壮而自然的温暖感，如原木；细腻无光的装饰材料在心理上给人朴素高雅的亲切感，如麻布；细腻有光的装饰材料在心理上给人高贵生动的精致感，如金属。在设计中，空间氛围的营造就是通过搭配不同质感的装饰材料来实现的。

空间设计中，装饰材料的搭配设计兼顾材质的形色质，但装饰材料的质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时间或是人工环境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材质的质感。比如，在光照饱和、空气温润的情况下，加工后的红木家具颜色会加深、纹理变清晰，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使用产生的摩擦，逐渐变得手感滑爽，反光增强，这时候空间的情感氛围多了一份人情味和历史的沧桑感。因此，可以说时间赋予材质与空间新的生命力。

3 装饰材料的色彩

色彩是装饰材料最直接的视觉表现，是营造空间情感氛围、体现艺术品位的决定性因素。心理学中将色彩分为以橙色为代表的暖色，以蓝色为代表的冷色以及以黑白灰为代表的中性色。不同的色彩在空间情感氛围的表达有着不同的意义，暖色偏向热烈活泼的空间情感氛围的营造，冷色则偏向深沉、理智的空间情感氛围的营造，中性色更偏向朴实、平淡的空间情感氛围的营造。

空间中，材质的色彩运用体现的空间美感可分为三种：一是以纯自然材料的色彩为主的天然美，二是以人工材料为主的现代美，三是结合天然材料与人工材料色彩的综合美。在空间设计选择中，多倾向于运用色质俱佳的天然材料，一方面符合人们本性对自然的亲近，另一方面也遵循了环保生态的原则。但人工材质的色彩也有其鲜艳动人、表现力强的优势，在空间情感氛围的营造中，可考虑综合运用，与天然材料各取所需、取长补短，以达到空间和谐融洽又不失趣味与亮点。

注：2.拾旧，对旧材料的创新和改造，给旧的材料一种新的生命。

注：3.大象无形，越是大气度的往往越包容万物。这是由老子提出的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中的一种美学观念，意在推崇自然的、而非人为的美。

4 装饰材料的精神特质

装饰材料除了具有其自身艺术特质外，还具有历史文化积淀的精神属性。从古至今，伴随着人类文明与科技的发展，装饰材料也在不断更新与变化，进而成为特定地域或是历史时期的文化符号。装饰材料的表面形态下是其丰富的精神文化特质，无声地叙述着自己被发现或是发明的时间、地域、技术，甚至是其被赋予的政治性、经济性、民族性以及宗教性等人文特征。[3]

在空间情感氛围营造中，拾旧1是常用的设计方法，既环保又节约成本，还能赋予旧材料以新的生命力[4]。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宁波博物馆的建筑表皮，大量地运用了宁波旧城改造中积累下来的旧砖瓦、陶片，形成了24米高的 “瓦爿墙”。“瓦爿墙”的设计，大量使用了回收材料循环建造，节约资源，一方面体现了宁波地域的传统建造体系，将其自然的质感和色彩完全融入建筑，另一方面的意义在于对时间的留存，回收的旧砖瓦，承载着几百年的历史，这与博物馆本身是‘收集历史’这一理念相吻合。

地域文化符号是装饰材料的另一精神特质，例如江南的毛竹藤编，陕甘宁地区的土，代表历史的秦砖汉瓦，在空间中的运用使人们获得对地域文化的联想，营造出强烈的空间归属感。安徽省徽州的猪栏酒吧客栈中的墙面装饰涂料就是以当地黄泥为原料，取其色质，溶于百年徽文化的建筑中去，使空间焕发出古老的魅力。不仅装饰材料使用本土，就连室内的家具都是请当地木匠手工打造，包括室内装饰，如泡菜坛子、手工靛蓝布都是当地文化符号的标志，这对空间情感氛围营造起到非常重要的影响。

在空间情感氛围表达中，还有一种设计方法越来越受到关注，那就是“拟物移情”法，指的是在设计中运用一种材料去模拟另一种材料的触觉或是视觉，通过差异化表现给人带来心理上的冲击感。例如：用混凝土材料去表现纸张的褶皱轻盈感，视觉上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长椅是原石打磨的等等。“拟物移情”法的设计使用一方面考虑两种装饰材料在特质上是否具有对比差异性，另一方面，在材料的运用中符合生产工艺要求，这样，在空间情感氛围的营造中才会给人独特的感受[5]。

5 结语

一个优秀的设计是材料构造与形式的高度统一，一个成功的空间情感氛围营造是材料的艺术特质与精神特质的高度融合。老子曰：“大象无形1”，在空间情感氛围的营造中，我们利用装饰材料特质所要达到的不仅是空间情感的准确表达，还有道法自然的空间意蕴的营造。

同时，装饰材料的艺术特质与精神特质也是虚实相生、上下相承的，一块玉石的包浆，玉石是其艺术性，但包浆则体现其精神性，在空间中也是一样，时间和历史的沉淀，人文情怀的包浆，会将空间情感氛围不断地烘托升华，这也正是空间情感氛围形而上的道、永恒变化的原理。

空间情感氛围的营造的实质，不只是以装饰材料的艺术堆砌、美感塑造为目标，其积极意义在于对时代特征的掌握、地域文化的传播以及人文精神的颂扬，营造出一个既具有艺术美感和精神价值又可持续变化发展的空间情感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