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科,张 贵,张晓阳
(1.邯郸学院,河北邯郸 056003; 2.河北工业大学,天津 300130)
在创新驱动成为中国新时期根本发展动力的背景下,创新生态逐步成为现阶段和未来产业与企业提升和保持竞争优势的关键[1];产业与企业的发展和创新环境发生了剧烈变化,已经步入了创新生态系统的时代,更多的是一个“VUCA 世界”,即充满了易变性(volatility)、不确定性(uncertainty)、复杂性(complexity)和模糊性(ambiguity)。为了保持持久的竞争优势,除内部创新行为、个体创新以及独立创新外,企业还需要关注自身同创新生态中其他创新主体间的协同创新、网络合作以及知识信息的外溢和扩散等问题,因此,现阶段的创新行为和竞争边界,已经从单个企业演变成为社会网络,进而升级到创新生态系统。具体看来,主要包括以下三方面的变化:第一,从封闭式创新向开放式创新转变,即创新边界的转变,表现为从单个企业创新变为多个企业之间或者企业与研究机构、服务中介机构等异质创新主体之间的联合和协同创新;第二,从竞争向竞合或者共生演化转变,即竞争边界的转变,表现为从单纯基于利益分配的竞争关系,向基于利益共享的竞合关系或者基于共创价值的共生演化关系变化;第三,从线性创新向非线性创新转变,即创新行为模式的转变,表现为从技术推动型创新向涌现创新的变化。
2016 年世界经济论坛商业圆桌会议上公布的《中国创新生态系统报告》显示,中国的创新发展势头迅猛,2015 年研发支出总额达到1.422 万亿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2.1%,占世界各国研发总支出的20%,相当于欧盟国家的平均水平,位列全球第二;其中原因主要是中国的国家创新生态系统更加完善,科技创新在促进交通运输业、信息工程业等制造业行业的产业结构升级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另外,2016 年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6—2017 年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中国从2014 年开始在全球最具竞争力经济体排行榜中连续3 年排名第28 位,其中原因主要也是中国的国家创新生态系统有所改善,创新以及商业成熟度的总体表现都有所提升。另外,据欧盟在2017 年公布的全球研发投入2 500 强企业排行榜可以发现,中国376 家上榜企业全为规模以上工业制造业企业,其研发支出为480 万欧元,约为美国上榜企业研发支出的70%;平均研发强度为8.6%,而美国企业平均研发强度高达29.7%。此外,在上市公司层面,2017 年中国A 股上市企业总研发支出为5 468 亿元,仅为美股企业总研发支出的22%;平均研发支出为1.9 亿元,仅为美股企业平均研发支出的13%。这说明中国创新型企业多集中在制造业领域,并存在自主创新能力欠缺的问题。
因此,随着中国创新生态的逐步完善,产业创新生态对于企业创新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制造业中的大中型企业在技术创新和市场发展过程中的地位更加重要,但仅依靠自身创新能力进行发展是不足的,需要通过构建开放、合作、互利、共享、共治和共赢的开放式企业创新生态网络体系,充分发挥政府、国际组织、民间机构、企业、社区社群、公民个人的创新主体作用,形成有效的竞合共生关系,进而促进资本、知识等创新资源流动,突破当前产业和企业创新发展中的瓶颈,获取在全球创新体系的话语权[2]。
产业创新生态,即产业创新生态系统,其相关研究可以追溯到熊彼特[3]的创新理论,并以弗里曼[4]的国家创新系统、Moore[5]的商业生态系统、Howells[6]与Cooke 等[7]的创新系统以及Dvir 等[8]的创新生态学等理论的发展为基础。国内外有关产业创新生态的研究主要从其内涵、构成以及特征等方面展开。
国外方面,首先,关于产业创新生态内涵,较早的研究可追溯到Fronsch 等[9-10]、Breschiti 等[11]对于产业生态系统的分析,他们将产业生态系统与自然生态系统进行类比,完善了产业生态系统理论的发展,并提出产业生态系统是生产者、消费者、规制机构以及环境之间进行物质、能量以及信息交换的循环体系。之后,如Malerba[12]、Daim[13]提出产业部门创新体系建立在多维度、综合和动态的部门观的基础上,是基于产品的创造、生产、销售、技术以及知识库所进行的市场和非市场互动的综合;此观点可以看作是从产业部门的角度对产业创新生态系统内涵进行界定,强调了系统的动态性、互动性和技术性。在此基础上,Dougherty 等[14]、Amitrano 等[15]进一步从产业角度指出,创新生态系统通过促进合作关系的建立进而推动产业和企业的创新发展。由此可见,国外对于产业创新生态内涵的认识经历了“产业生态系统→产业部门创新体系→产业创新生态系统”的过程,互动性、产业创新发展以及动态性成为产业创新生态的核心内容。其次,有关产业创新生态构成的论述较少,并且基本都是以高技术行业为切入点,如Fransman[16]、Hardash 等[17]以及Iyawa 等[18]分别以通信业、宇航业以及数字健康业为例,指出创新生态系统由技术网络、主体合作关系、创新行为、政府群体以及战略合作等几部分所构成;此观点强调了创新主体之间合作的网络性,但也可以发现,国外学者大都是根据所研究产业的特点,从静态角度对产业创新生态构成进行界定,并没有完全把握住产业创新生态的本质。最后,国外对于产业创新生态特征的研究较少,相关成果基本都体现在产业生态系统特征的相关论述中。尽管产业生态系统更多地关注产业绿色发展、生态保护等社会性因素,但其也将“产业发展+产业环境”看作一个整体系统,如Michael[19]、Aguiñaga 等[20]以及Layton 等[21]将产业生态学和经济地理维度的见解与复杂系统理论相结合,指出产业生态系统是自然生态系统功能、经济交易、政策环境和企业间协作演变的社会互动的多层格局,并进一步强调产业创新生态的多样性、渐进性、自组织性、网络性以及协作性等特征;可以发现,除了创新特征外,产业生态系统与产业创新生态的特征基本一致。
国内与国外研究不同的是,除个别学者从一般意义上阐释产业创新生态外[22-23],大部分学者是在某一类产业情景下分析产业创新生态。首先,内涵方面,如张运生[24]、吴邵波[25]以及曹如中等[26]分别从高新技术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以及文化产业等方面强调产业创新生态是由各种创新主体共同组成,或者由政治、经济、环境等子系统组成的相互协同、互惠共生的动态网络系统,共同发现了协同性、互惠性以及共生性是产业创新生态内涵的主要组成部分。其次,构成方面,相对于国外研究,国内对于产业创新生态构成的理论观点更多,也更全面,如王娜等[27]、张利飞[28]以及郭燕青等[29]分别从文化创意产业、高技术产业以及新能源产业等方面指出,市场、企业、客户、研究机构以及中介机构等是产业创新生态系统的共同构成要素;可以发现,中国学者与国外某些学者的观点相契合,但对相关问题阐述得更加清晰。最后,特征方面,如高技术产业的合作共生必然性、合作关系锁定性、协同创新跨域性以及技术种群间耦合关系的非对称性,文化产业的复杂性、动态性、开放性、自组织性和协同进化性,以及产业集群的协同共生、自组织和开放包容等[24,28,30-31];通过总结后可以发现,产业创新生态的特征具体包括共生演化、开放性、动态性、自组织性、协同创新性以及网络性等方面。
综合以上观点,国内外有关产业创新生态内涵、构成以及特征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有价值的结论,但也存在一些不足需要解决。从现有研究的情况看,首先,对于产业创新生态的认识都是建立在一定的产业背景基础之上,相关研究内容具有一定的产业特色,尽管这有利于揭示产业创新生态的特殊性以及产业创新生态构建的目的,但不利于体现产业创新生态的共性、概念本质与核心要素;其次,对于产业创新生态要素的界定主要是从静态视角展开的,并没有揭示各个组成要素之间的具体关系,以及从动态角度分析产业创新生态的运行趋势和发展潜力,更没有根据产业创新生态的运行情况对其进行分类;最后,主要是从定性角度对系统特征进行分析,这不利于将产业创新生态定量化进而研究其与其他经济现象的关系。因此,如何从一般视角界定产业创新生态?产业创新生态构成要素之间的关系怎样?如何从定量角度研究产业创新生态?产业创新生态的发展潜力怎样?产业创新生态根据其运行状态和发展潜力可以分为哪几类?这些都是本文要面临和解决的问题。
结合研究背景和文献研究中出现的问题,本文以中国2005—2015年规模以上工业的27个制造业行业1)为具体的研究对象,对产业创新生态的运行现状、具体类别以及发展潜力进行分析,以揭示产业创新生态的本质和解决其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产业创新生态具有两个本质特征,一是复杂系统,二是动态演化的创新网络,前者表明产业创新生态是一个非线性的复合系统并包含着众多子系统,后者表明各个子系统之间是相互依赖、相互协同的,可以共同进化,因此,对产业创新生态的测度即是对其各个子系统之间的协同和运行状态进行分析。根据协同论原理,系统运行的好坏或者有序与否,不在于系统是否平衡,而在于子系统之间或者系统要素之间是否协调。协同度是这种协调作用的主要度量指标,代表着产业创新生态的总体运行状况,同时也表明系统要素或者子系统之间相互协调一致或者和谐的程度。本文采用改良后的复合系统协同度法对产业创新生态的协同状况进行测度。本文在传统的复合系统协同度法的基础上,通过因子分析方法为每个系统要素分配权重,通过设置配套子系统和协同子系统为每个子系统分配权重,使测度结果更能体现系统要素在创新生态中的地位和作用。具体测度步骤如下:
步骤3:计算各个子系统的有序度以及各个序参量的权重。运用因子分析法确定每个序参量在其子系统中的权重,运用几何平均数法可得各个子系统的有序度:
步骤4:计算各子系统的权重。假设所研究系统的初始时间点为,在这时各个子系统的有序度为,当各个子系统演化到时间点时,各个子其中,越大,对创新生态系统的有序度为。假设各个协同子系统和配套子系统的协同度为那么可得各个协同子系统的权重为。计算公式如下:
步骤5:计算创新生态的协同度TR。计算公式如下:
式(5)中:TR 的绝对值越大,说明整个创新生态的协同度越大。其中θ 值的计算公式如下:
根据复合系统协同度法的建模思路以及本文的研究目的,必须要确定产业创新生态的配套子系统和协同子系统以及各个子系统中的要素内容。
3.2.1 产业创新生态的子系统构成
众多学者对产业创新系统以及产业创新生态的子系统构成进行了大量研究,但由于研究视角和对象的不同,并没有对此问题形成统一的观点,主要观点如表1 所示。
表1 产业生态系统/产业创新生态子系统构成主要文献梳理
产业生态系统或者产业创新生态主要包括创新主体类、创新技术类以及创新环境类子系统,现有研究将创新主体类和创新环境类子系统作为相互独立的对象进行分析并不符合产业创新生态的特征,因为产业创新生态强调创新主体之间以及创新主体与环境之间的相互联系,因此本文设立主体交互子系统来体现这种联系的重要性。从系统论的角度看,产业创新生态作为有机系统同自然生态系统一样,也是有投入和产出的,这也是创新技术作用的体现,而现有研究很少将投入和产出子系统同时纳入到产业创新生态内进行研究[34,38],基于此,本文将分别设立资源投入子系统和成果产出子系统。这里要指出的是,系统资源投入和系统成果产出之间具有密切联系,但并不是投入必然会引起产出的简单线性关系,因此,产出子系统并不完全是投入子系统的成果体现。另外,设立和培养产业创新生态的目的是要提高整个产业的成长和竞争能力,推动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因此,本文在借鉴有关研究中设立产业成长以及产业需求等子系统的基础上[37-38],进一步设立竞争活力子系统作为产业创新生态成长发展的重要体现。尽管产业的发展规模对产业创新生态的发展没有直接作用,但它却通过对其他子系统产生影响而对产业创新生态产生间接作用,因此本文还将设立产业规模子系统作为产业创新生态的配套子系统。
综上所述,本文将产业创新生态分为4 个协作子系统和1 个配套子系统,其中协作子系统分别为资源投入子系统、成果产出子系统、竞争活力子系统以及主体交互子系统,配套子系统为产业规模子系统。其内容和功能如下:
(1)资源投入子系统。产业创新生态中的系统资源投入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的系统资源涵盖各种创新主体所提供的土地、厂房、设备、资金以及人力等各种要素;狭义上的系统资源则是以企业所提供的各种创新要素,如R&D 资源等,尤其是制造业各行业的产业创新生态,是典型的以企业为主导的资源集聚模式,在这种模式中,企业主体发挥最为重要的作用,其他主体都围绕企业展开创新活动。因此,本文从狭义角度探讨投入子系统的作用。与产业创新生态的集聚作用类似,资源投入子系统对整个产业创新生态的系统资源具有集聚作用,它通过增强企业主体的资源吸收能力解决产业创新生态内部资源需求和分配的矛盾,形成更多的系统产出,提升企业和整个产业创新生态的创新能力。
(2)成果产出子系统。同系统资源投入类似,产业创新生态中的成果产出也具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的成果产出是产业创新生态中各种创新主体成果产出的集成体现;狭义的成果产出是以企业的创新产出,如有效专利申请量等来体现。本文主要是从狭义的角度分析投入子系统。创新成果产出是产业创新生态满足科技进步需求的判断依据,尤其是在制造业各行业的产业创新生态中,企业创新产出的提升可以带动甚至决定创新生态绩效的提升。成果产出子系统明确了创新主体创新活动的方向,能够反映系统产出对于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现实需求的满足程度,提升产业创新生态投入的产出效率和创新能力。
(3)竞争活力子系统。制造业各行业的产业创新生态是企业创新群落的平台和载体,而企业创新群落的竞争力决定了某个产业创新生态能够比其他产业创新生态更能向市场提供有效产品或服务的实力和潜力,因此,提升企业和产业的总体竞争力是培育和构建产业创新生态比较优势的重要条件。而竞争活力子系统能够表现出创新生态的竞争力,是产业及其创新生态的生产、技术、销售、产品(或服务)更新等方面发展趋势的综合体现。
(4)主体交互子系统。主体交互子系统是以专业化分工为基础,使得主体之间形成复杂而稳定的网络关系,在产品、服务以及信息等方面进行交流和互动,这有利于降低企业的创新成本,增强整个产业创新生态获取和积累知识的能力,产生网络外部性效应,推进产业创新生态能量输入和能量输出的不断转换。鉴于产业创新生态是实现产业协同创新的主要途径以及产业创新生态的协同创新网络本质属性,这里的主体交互关系主要表示创新主体之间的协同创新关系。
(5)产业规模子系统。产业规模子系统是产业创新生态的配套子系统,包含的是产业发展的一般基础要素,表示的是产业发展的宏观经济状况。尽管产业规模子系统不能直接作用于创新主体以及产业创新生态,但是作为产业创新生态发展的重要基础,它可以通过与不同协作子系统之间的交互作用,间接影响产业创新生态及其系统主体,这在制造业各行业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根据以上对各个子系统作用和特点的分析,可以得出各子系统关系模型,如图1 所示。
图1 产业创新生态子系统作用关系
3.2.2 产业创新生态的要素构成
(1)资源投入子系统评价指标选取。在借鉴汪秀婷等[34]以及董豪等[37]的研究成果基础上,本文主要从资本和人力两个方面确定资源投入子系统的构成要素,具体包括R&D 人员折合全时当量、高端人才比例、R&D 经费内部支出以及、R&D 经费内部支出中的资产性支出等方面。产业的比较优势与人力以及资本等要素的禀赋结构是密切关联的,包括高层次熟练劳动力在内的人力要素供给是产业和企业发展的显著力量,高效率科技系统也需要一支具备合理的专业、智能以及素质结构的人才队伍;另外,资本要素的作用也不可忽视,丰富的资本是产业和企业从事高水平创新活动的基础。其中,R&D 人员折合全时当量以及高端人才比例表示子系统的人力资源构成,集中体现了系统发展的智力基础;R&D经费内部支出以及R&D 经费内部支出中的资产性支出表示子系统的资本构成,集中体现了系统发展的物质基础。
(2)成果产出子系统评价指标选取。本文借鉴了汪良兵等[35]的研究结论,提出成果产出子系统的要素包括有效发明专利数以及新产品收入率等方面。专利活动使得创新资源和能力向企业等创新主体集中,最终通过技术进步和优化资源配置引起生产函数和组织效率的改变,促进产业经济增长[39]。新产品研发是企业创新发展的核心环节,是企业生产与发展的基础,也是企业获得持续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40]。专利产出和新产品产出不足会制约科技创新对产业创新生态的支撑作用,影响科技创新成果在产业发展过程中的优化配置[41]。
(3)竞争活力子系统评价指标选取。在借鉴李维梁等[38]研究的基础上,本文从总体竞争和对外竞争两个方面描述竞争活力子系统。其中,表现系统总体竞争能力的要素为销售利润率,当销售利润高时,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企业品牌发展强势,产品附加值高或者是企业经营管理优秀,费用和成本控制好[42],因此,销售利润率比较全面地反映了企业和系统的竞争能力;表现系统对外竞争能力的要素为出口销售率,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对外竞争指的是某产业相对于其他产业所体现的与外国同类产业的竞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产业创新生态的比较竞争优势。
(4)主体交互子系统评价指标选取。主体交互子系统需要体现各个创新主体之间的关系,本文借鉴卢涛等[33]以及汪良兵等[35]的研究结论,分别选取对境内高校研发经费支出比、对境内研究机构研发经费支出比、使用来自政府部门的科技活动资金和R&D 经费内部支出中的政府资金、R&D 经费内部支出中的其他资金等指标,对企业与大学、研究机构、政府以及中介机构之间的协同创新关系进行描述。
(5)产业规模子系统指标选取。配套子系统包含了创新生态的一般要素,本文在借鉴了龚常等[36]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选择企业单位数、平均用工人数以及总资产等要素对产业规模子系统进行描述。其中:企业单位数表示产业和系统发展的总体规模以及资源容量;平均用工人数表示产业和系统发展过程中可用的人力资源潜力;总资产表示产业和系统中产品和服务生产过程中各种物质资源的总和。它们集中体现系统的发展基础。
本文在确定子系统及其指标的基础上,建立起产业创新生态的测度体系,如表2 所示。
表2 产业创新生态运行状况评价体系
本文采用中国制造业27 个规模以上工业行业2005—2015 年的面板数据对其产业创新生态的运行现状进行实证分析。测度产业创新生态以及企业创新所涉及的各行业R&D 内部经费支出、新产品开发费用等各类创新行为指标数据来源于2005—2016年的《中国工业企业科技统计年鉴》;所需要的销售收入、总资产以及企业单位数等指标数据可从2005—2016 年的《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获得;平均用工人数等相关指标数据可从2005—2016 年的《中国劳动力统计年鉴》中获得。
在对产业创新生态运行状况进行评价之前,本文对规模以上制造业各行业进行分类处理:一是确定所需要研究的具体制造业行业部门;二是为了从更为宏观的角度对各个变量的测度结论进行比较分析,有利于从行业特征角度对测度结论形成的原因进行深入挖掘。本文依据中国2017 年《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注释》[43],借鉴李强等[44]的研究成果,将制造业的27 个行业部门2)(以下简称样本行业)分为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以及技术密集型3 个产业门类,如表3 所示。
表3 中国制造业产业部门分类
(1)利用因子分析方法对样本行业的面板数据进行分析。首先,运用典型相关方法对标准化后的原始数据进行分析,可得各个子系统间的相关系数(如表4),发现各子系统间相关系数大于0.5,相关性较高,因此,可以拒绝“各子系统间相互独立”的假设,即说明各子系统间具有较强相关关系。通过对所有变量数据进行分析发现,其KMO 值为0.622,Sig 值为0.000,因此,变量数据总体上适合做因子分析。
表4 样本行业产业创新生态子系统相关系数
表4 (续)
表5 样本行业产业创新生态子系统序参量的因子系数和权重系数
(2)各子系统有序度发展水平、变化趋势以及权重分析。根据表5 可得2005—2015 年样本各行业历年的子系统有序度平均发展水平、趋势以及权重,如表6 所示。各行业的子系统权重分布各有不同,其中资源投入子系统权重最高的行业占比为0,成果产出子系统权重最高的行业占比为11.11%,竞争活力子系统权重最高的行业占比为51.85%,主体交互子系统权重最高的行业占比为37.04%。综合各子系统有序度的平均发展水平以及权重分布状态,可以发现,系统竞争力对于各行业产业创新生态的运行影响最大,其次是系统主体之间的交互关系以及系统的成果产出和资源投入,资源投入子系统有序度下降的行业只有3.7%,成果产出子系统有序度下降的行业占到74.07%,竞争活力子系统下降的行业占到了88.89%,主体交互子系统有序度下降的行业则占到了77.78%。
表6 样本行业产业创新生态子系统有序度平均水平、发展趋势以及权重均值
(3)产业创新生态运行分析。在获取样本各行业创新生态子系统有序度及权重的基础上,由式(5)(6)计算可得各行业创新生态的协同度,以此来明确各行业创新生态的运行状态和现状。如表7 所示,各行业每年的创新生态协同度普遍为负值,这说明样本行业创新生态持续处于运行不良和不协调状态。除此之外,样本各行业创新生态的发展还具有以下特点:第一,协同度逐步上升,说明各行业创新生态运行状态正在得到改善,但速度较慢,这是由于各子系统和序参量的有序度发展较慢造成的。第二,运行过程振荡起伏不定,如造纸及纸制品业、金属制品业、专用设备制造业、医药制造业以及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等,它们的协同度在个别年份出现了由负到正的跳跃式变化,这说明产业创新生态的发展过程具有突变现象;另外,这也说明某些行业创新生态内部的协同关系并不稳固。第三,各行业创业生态的协同度差距较小,基本分布在-0.4 ~-0.2之间,这说明样本各行业创新生态的发展与行业异质性关系不大,产业创新生态的发展问题在制造业各行业内具有普遍性;另外,各产业门类创新生态的总体运行状况基本趋于一致,即各行业创新生态和各产业门类的技术含量(在由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产业转变的过程中,行业的技术含量依次升高)之间的相关系数较小,这与现有的研究结论——创新生态系统是以技术标准为创新耦合纽带而形成的技术创新体系不一致[24],可见,技术要素对于中国制造业各行业创新生态有效运行的作用十分有限,劳动力以及资本等要素也可能在产业创新生态发展的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第四,产业创新生态在各个子系统相互协调的情况下是可以正常运行的,如2006 年时的纺织业、2012 年的木材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制品业、2008 年的专用设备制造业以及2014 年的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等;而在创新生态内生发展力量不足的情况下,通过政策、制度等外生力量对创新生态进行及时地调整,推动各子系统之间相互协调,将有可能会引发创新生态的突变,使其运行轨迹更加正常。第五,总体上看,样本各行业创新生态运行不良主要是由资源投入子系统与其他子系统之间的发展不协调造成的,这说明各行业投入到产业创新生态中资源的利用效率较低,这些资源在提升产业创新生态绩效、增强产业创新生态竞争力以及促进创新主体相互关联等方面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表7 2005—2015 年样本行业产业创新生态协同度
在借鉴已有相关研究的基础上,本文按照以下步骤对各行业协同度潜力值进行推算[45-47]:(1)以表2 中产业创新生态运行状况评价指标体系为基础,潜力值测度的步骤1、步骤2 以及步骤3 与产业创新生态协同度的计算过程一致,分别用来定义子系统与序参量、计算序参量的有序度和权重以及子系统的有序度。(2)在步骤4 计算各子系统的权重中,假设某个时间点T 时的协同子系统有序度为配套子系统有序度为、各个协同子系统和配套子系统的协同度为其中k 为子系统的个数、为第k 个子系统的序参量,,m 的上限为4;另外,与式(4)一致,即为各子系统的权重。(3)在步骤5 中的创新生态的协同度潜力值计算中,可得为产业创新生态协同度的潜力值,表示各个时间点的产业创新生态子系统完全没有受到前一个时间点子系统的干扰,子系统间的协同作用得到了充分发挥,体现了产业创新生态在完全发挥潜力后所能达到的最好运行和协同状态。
根据表8 结果,本文将协同度潜力值的平均值小于0.50 的产业创新生态定位为低发展潜力创新生态,大于等于0.50、小于0.55 的产业创新生态定位为一般发展潜力创新生态,大于等于0.55 的产业创新生态定位为高发展潜力创新生态。其中,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各行业发展潜力值平均水平最高,其次是资本密集型产业,最后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因此,技术密集型产业应该成为今后中国制造业创新生态培育的重点;而要发挥高潜力产业创新生态的作用,需要对多个创新生态子系统之间的关系进行协调,并对有序度不断下降的子系统进行调整,使其不断发展和上升并成为创新生态发展的动力。
表8 2005—2015 年样本行业产业创新生态协同度潜力值
根据样本行业产业创新生态的运行以及发展潜力情况,可以将各行业的产业创新生态分为8 类(如表9),分别为高技术含量-高潜力、高技术含量-一般潜力、高技术含量-低潜力、一般技术含量-高潜力、一般技术含量-一般潜力、一般技术含量-低潜力、低技术含量-一般潜力以及低技术含量-低潜力产业创新生态。其中,57%的高发展潜力行业集中在技术含量高的技术密集型产业中,在技术密集型行业中占比达到67%;43%的高发展潜力行业集中在技术含量一般的资本密集型产业中;高发展潜力和一般发展潜力行业在技术含量一般的资本密集型产业中占比为62.5%;技术含量低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没有高发展潜力行业。由此看来,行业的技术含量与产业创新生态发展潜力具有一定正比关系。
表9 样本产业行业创新生态分类
第一,针对中国制造业各产业创新生态运行状态普遍欠佳的现状,应加强子系统之间的耦合协调,提升产业创新生态的发展水平。突破“达尔文海”,发挥产业创新生态中基础研究、产品开发以及技术应用三大创新群落的关联效应,提升产业创新生态绩效。根据产学研合作创新的特点,分析基础研究、产品开发以及技术应用等各类创新群落之间的关系,全面分析“基础研究→生产应用”的完整过程,发挥价值链、创新链以及产业链在联结各个创新群落中的作用,使创新主体能够围绕技术集成、产品研发和产业链形成多种多样的合作,在合作中逐步提升自身的创新能力。
第二,针对竞争活力子系统运行状态下降的现状,应发展产业创新生态内部企业成员的盈利能力,提升产业创新生态的整体竞争能力。产业创新生态竞争能力是对产业创新生态内部企业成员整体性创新发展能力的测度[48],当各个企业的竞争能力上升时,其形成的先发优势和垄断优势将通过利润、出口额、专利以及新产品等各种成果展现出来,进而拓展出新的发展优势,这些企业之间相互联系形成一种“作用场”,使整个产业创新生态的运行速度和效率加快,形成了对其他产业创新生态的相对优势。
第三,针对主体交互子系统运行状态持续下行的现状,应建设产业创新服务体系,打造更具活力的创新主体交互网络。打破产业创新生态发展的壁垒限制和资源要素的流通障碍,积极构建产业协同创新网络,促使创新主体交互作用和产生共振放大效应,形成产业发展新格局和高效有序的创新机制。
第四,针对不同类型的产业创新生态应采取不同的发展思路。对于高技术含量-高潜力产业创新生态,应以科技实力积累为基础,做优做强相关产业,培育金融、政策等各种创新环境;对于高技术含量-一般潜力产业创新生态,以企业知识网络为平台,以知识增值和附加值提升为导向,通过企业、研究机构等各种创新主体以及政府的协同创新,推动制造业高端化,进而推动产业高端化;对于高技术含量-低潜力产业创新生态,大力扶持和引导化学纤维业等相关产业,转变产业发展方式,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改变相关产业处于产业链中低端的态势,加快产品的优化升级,同时创造产业发展的宏观环境、经济机制和融资条件;对于一般技术含量-高潜力产业创新生态,提升关键部件、关键设备以及关键材料等产品的开发设计水平,提高企业的分工层级,支持高技术行业的关键性和战略性进入,为相关产业置换出相应的发展资源;对于一般技术含量-一般潜力产业创新生态,在充分发挥产业资本功能的同时,培育各种资源平台型企业,努力实现要素、信息等各种资源的有效集聚和集中,形成企业自有资本与外部资源的有效互动;对于一般技术含量-低潜力产业创新生态,建立产业链知识共享平台,推进产业链内部企业间在生产工艺、产业开发技术方面的共享和创新,同时推动产业链的纵向延伸,促进产业链各行业与高技术产业的横向耦合,挖掘产业的高科技潜力;对于低技术含量-一般潜力产业创新生态,发挥产业创新网络驱动力、市场与政府驱动力、产业价值链驱动力以及产业分工驱动力的作用,推动劳动密集型产业附加值、降低产业劳动密集型降低,实现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的科学转变;对于低技术含量-低潜力产业创新生态,摒弃那些环境污染、安全性强以及具有落后过剩产能的劳动密集型企业,促进劳动资源与先进技术在企业中的有机结合,培育企业的品牌意识和知识产权意识,提高企业的技术含量。
注释:
1) 测度产业创新生态所需的R&D 经费内部支出等指标主要是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等资料中选取,在2005 年前(不包括2005 年)的年鉴中,工业企业统计的范围是大中型企业,2005 年后统计的范围则是规模以上企业,这使得2004 年前后的相关数据不具有可比性。另外,在测度产业创新生态时,需要前一期的指标数据,因此,本文将研究对象时间范围的下限确定为2005 年;考虑到2016 年全国范围内的固定资产投资统计开始取消“双轨制”上报(统计口径从原50 万元以上投资项目变为500 万元以上投资项目),而本文在测度产业创新生态时将用到总资产等指标,而这些指标会受到固定资产投资统计口径变化的影响,因此,为了保证测度结果的准确性,本文将研究对象的时间范围的上限确定为2015 年。
2)相关统计年鉴中的制造业行业部门实际为31 个。其中,金属制品、机械和设备修理业到2012 年才作为统计门类出现,其他制造业在2012 年前称为工艺品及其他制造业,为避免统计口径不一致,本文对以上两个行业不予研究;废弃资源和废旧材料回收加工业在很多年中统计数据是缺失的,本文对此行业不予研究;从2012年开始,原有的橡胶制造业与塑料制造业的相关数据被统一到橡胶和塑料制造业一个行业门类中进行统计,本文对此行业不予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