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霞
(建瓯市第四中学,福建 南平 353100)
阅读教学之要义乃是引领学生入文解义,倾听作者心声,再塑情感空间。教师教学的目的就是引领学生通过挖掘那些细微的、隐藏在文字背后的需要咂摸品味的、富有内涵的东西,进而触及作品的灵魂。然而,当前很多教师急功近利,对文本的解读粗枝大叶,而为了赶进度,课堂教学浅尝辄止,对细处文字的品读流于浅薄,隔靴搔痒,无法一击即中,领略到文字背后的内风景。如何循微揽胜呢?这就需要教师能静下心来细读文本。何谓“细读”?“细读”相对于略读,更突显一个“细”字,一个细节、一个词、一个字,甚至一个标点,细细品来,都别有一番风味。通过细读文本,能够仔细领会言语的内在精细微妙之处,细细品味文学作品语言的节奏与肌理,质疑隐藏在作品中的缝隙,感悟其中的空白意义,进入言语的灵魂世界。[1]而阅读教学的过程就是学生在教师指导下沉入文本,与文本对话,去触摸文字的灵魂,“主动地、富有创意地建构文本意义”的过程。[2]
细读,指向语言。文本细读虽着眼于“细”,却并非逐句逐字,处处精细,找好细读的关键点,如同掌握了通向文本内涵的秘钥,可以事半功倍。依据笔者教学实践,文本细读之切入点有三。
何谓“矛盾悖理”?“矛盾”即自相矛盾或前后矛盾,“悖理”,即不合常规,与事实常理相违背。文学作品中,作者之深刻与隐晦往往藏在文字背后,而“矛盾悖理”处往往是作者有意为之,亦可视为情感凝聚之处,所以,只要抓住文字中矛盾悖理处质疑探究,就有可能触及内涵,深入奥旨。
菲利普夫妇热切地盼望着于勒的归来,可是在船上见到于勒却远远躲开不敢相认,有悖于常理,细究才发现金钱的魔力与人性的复杂。众所周知的传说,牛郎织女一年才鹊桥相会一次。可是郭沫若在《天上的街市》一诗中却用四个“定然(定能够)”,铿锵有力地将牛郎织女的生活描绘得幸福满满,不容置疑。这一写法,明显悖理,可是却恰恰表达出诗人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可是现实却是战乱、不平,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催生出的矛盾悖理的语言,恰恰就是诗人情感奔腾的宣泄点,抓住这个“定然”“定能够”,全诗的情感就展露无遗了。
人物形象的塑造离不开细节。所谓细节,就是人物的微表情、微动作。细节最见人心,也最为含蓄。解读细节,犹如使用“读心术”,一步一步推敲,最终直指人物心理性格。
奥楚蔑洛夫的“军大衣”让人印象深刻,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在脱、穿之间纤毫毕现。而论细节的传神,首推孔乙己前后两次去咸亨酒店喝酒时的一“排”一“摸”。面对众人恶意的调侃哄笑,他“排出九文大钱”,一个“排”字活现出他的心理:有窘境中的清高,也有难堪中的不屑和落魄中的炫耀。第二次却是用沾了泥的手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一个“摸”字,说明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气,穷途末路的窘迫尽显。引领学生从这两个细节入手,可以鲜明地感受孔乙己前后情态心态的变化,对于探究人物的悲剧命运,寻找悲剧的根源,大有裨益,助力良多。
特级教师王崧舟对文本细读有这样的见解:你要徜徉在语言之途,在语言里出生入死,要沉入词语中。一字一字,一句一句,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标点符号来读。[3]标点符号表现停顿,也表达说话者的语气,细读标点符号可以揣摩人物的内心,丰富人物形象,更好地理解文章主旨。如《老王》一文末尾部分:
我问:“老王怎么了?好些没有?”
“早埋了。”
“呀,他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死的?就是到您那儿的第二天。”
在对话中,“我”连续两问,语气充满关切,而老李的语气,则是平淡、不耐与冷漠,二者对比鲜明。面对死亡,而且还是同院住了那么久的邻居,老李心中却无半点波澜,足见其冷漠。“他什么时候……”这句话中的省略号,细读细品,别有深意:一是“我”无法接受,一个“死”字如此沉重,无法说出口,也不忍说出口;二是“我”话没说完就被老李打断,“我”不愿面对的现实,不忍出口的字眼,老李统统直言不讳,对比之中足见老李的疏冷。细读这段标点,可以发现,老王的不幸除了身体的残疾和生活的贫困外,应该还有邻众对他的漠视!
当然,文章各有精彩,切入点亦各有特色。它或许是大处布局,也或许是某处留白,或许是某个句式,也或许是一段音韵……只要教师在细读中找准切入点,细细品读,再运用相应的策略,引领学生尝到个中滋味,便能激起学生细读的兴趣,唤醒学生的自觉性主动性,让课堂效率事半功倍。
耕者不离田地,伶者不离舞台,课堂是落实文本细读的主阵地。教师要以自己的细读引领学生的细读,并将其转化为具体的可操作的方法传授给学生,必须借助课堂长时熏修,最后沉淀为学生自己的素养。因此,探究课堂上文本细读的策略,意义重大。
情发于中而形于外,所以语气声调能够最细致地表现人的情感。诵读法,以“读”为先,重在一个“读”字,而“诵读”是一种出声的朗读,诵读要揣摩句子的节奏、语气,读出作者或人物的情感。因此,诵读的过程,其实就是不断揣摩语言的过程,是渐渐贴近文本、贴近作者的过程。诵读的形式很多,如欣赏名家诵读,教师范读、学生个别读、小组读、全班齐读、分角色朗读……学生通过反复诵读,能直接感受人物(或作家)的内心世界。
《秋天的怀念》史铁生满纸的悔恨自责,对母亲的愧疚,要通过学生不断的诵读,在声音的节奏和起伏中去感受。读《子衿》,“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一个“兮”字,学生读得绵长悠远,把思念的惆怅与绵远融入诗句之中。言其所言,想其所想,吟咏咀嚼,便能见情见性。
1.替换比较
著名教育家乌申斯基说:“比较是一切理解和思维的基础,我们正是通过比较来了解世界上的一切。”[4]有比较才有高下之别,才有优劣之分。
在词语的运用上,我们常常用替换法来与原文用词进行比较,从而品味作者用词的妙处。如《蒹葭》中三个叠词“苍苍”“萋萋”“采采”,音韵与情感高度契合,让学生尝试用“茂盛”“繁多”“葱茏”代替后诵读,学生笑倒一片,一为不押韵读得别扭,二为味道全变,意境全无。通过替代比较朗读,学生就能感受到叠词不仅节奏感强,声韵谐和,还营造意境,蕴藏着丰富的感情,读叠词,声音要拉长一点,语速要放慢一些,这样才能读出韵味。
情感的表达除了在选词上,还表现在句式上。不同的句式语气不同,表达的情感也不同。《安塞腰鼓》中“骤雨一样,是急促的鼓点;旋风一样,是飞扬的流苏;乱蛙一样,是蹦跳的脚步;火花一样,是闪射的瞳仁;斗虎一样,是强健的风姿。”这是一组的短句、整句、喻体前置的排比句。若把这个句子改写为:急促的鼓点,像骤雨一样;飞扬的流苏,像旋风一样……”让学生对比朗读体会它们的优劣,学生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用“是”,则节奏紧凑、明快,语气肯定刚劲。而用“像……一样”,则力道锐减,语气吞吐迟疑,感情柔婉,难以表现安塞腰鼓的壮阔、豪放、火烈。句子前后顺序的对调,“像”与“是”用词的斟酌对比,在这种句式的替换比较中,同样也能看出作者语言驾驭能力。
2.对比阅读
对比是讽刺作品惯用的写法,通过人物前后言行的鲜明反差来塑造人物形象,表现作品主题。《变色龙》文中主人公奥楚蔑洛夫一登场便是一串机关枪似的发问:“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在这儿干什么?你究竟为什么竖着那个手指头……谁在嚷?”这种发问,不求回答,不容解释,咄咄逼人,耀武扬威。后来当他知道这狗的主人是将军哥哥时:“哎呀,天!……他是惦记他的兄弟了……可我还不知道呢!这么说,这是他老人家的狗?高兴得很……把它带走吧。这小狗还不赖,怪伶俐的,一口就咬破了这家伙的手指头!哈哈哈哈……得了,你干什么发抖呀?……呜呜……呜呜……这坏蛋生气了……好一条小狗……”通过文章前后奥楚蔑洛夫语言的对比,我们发现,面对“野狗”,他优越感十足,气场强大,言语畅达,面对权贵宠物,他就卑微惶恐,言语破碎凌乱,对比阅读,前后态度判若云泥,从中既见人物变色之迅疾,又识上层权贵之威势,令人瞠目叹服。
中国艺术讲究从实处落笔,凭虚处传神,优秀的文学作品亦复如是,花看半开,酒饮微醺,话不说透。尤其是诗歌,语言凝练、简洁,很多留白之处需要读者用自己的经验和想象去填充。如《子衿》,诗中女子等待的焦灼,约会不遇的失落,思念的幽怨惆怅,单凭教师讲解写作手法是无法深切感受的,如果让学生展开合理想象,用第一人称,添上细节、心理将诗歌改写成一个小故事,学生就会唤醒自己的想象,结合自己的经验去描摹那爱之深、责之切的思念的幽怨,从而对诗歌的情感理解得更到位。《石壕吏》一诗只听“妇啼一何苦”,却不见“吏呼一何怒”,这“夜捉人”的情景究竟是如何的,诗人完全不提,此种写法,一为构思,二为留白,如何让学生体会两个人物的一“呼”一“啼”,进一步理解战争给百姓带来的深切灾难呢?可以让学生将这首诗改为剧本,有了对白,差役步步紧逼的横暴,老妇疲于应对的无奈,人物的性格就在一问一答还有旁白的补充当中塑造起来。通过写剧本,学生揣摩老妇说话的几个层次,逐渐推演出整个捉人的过程,学生也更明白了,老妇的致词不是一气呵成,而是被差役一点一点逼出来的,从而深切体会诗歌构思的精巧。
当然,走上文本细读的课堂,你会惊喜地发现,文学体裁的变换,时代作家的差异,会让你收获更丰富多样的细读方法。法无高下,契机则妙。教师面对文本实际,既可独自探究,亦可参考前贤。最重要的是以我们笨拙粗浅的示范点燃学生解读文本的热情。紧扣文本,寻找关键点,运用小方法,尽可能让学生全程参与进来,让学生在细读文本中深解义趣并拔节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