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旭栋
在中国传统雕塑中,多为带有宗教色彩的寺观石窟雕塑,也有民俗性质的建筑装饰、居家摆设、陵墓雕刻等雕塑作品,这些作品都有自己特殊的功能意义,比如礼佛祭拜、环境装饰、祈福诉愿等。对其理论研究中,有一个概念,似乎我们关注较少,即雕塑作品的“场域”空间。场域是带有社会关系的环境概念,是雕塑作品与受众群体衔接的重要纽带,是作品精神传达的重要媒介空间。本文试图通过对这一概念的阐释,分析传统雕塑中场域概念的具体应用,以期对现代雕塑作品创作生发些许启示。
文中所探讨的场域概念,核心有三点:一是对于空间环境的设计表达。场,指物体在空间中的分布情况。场是一种特殊物质,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确实存在。场的一个重要属性是它占有一个空间,它把物理状态作为空间和时间的函数来描述。域,疆域,泛指某种范围。《康熙字典》作解:邦也,区域也,界局也。两者共同构筑了艺术作品的空间环境和情感环境;二是创作者的艺术情感传达。不管是传统雕塑,还是现代雕塑,抑或是民间工艺美术都离不开情感,一切艺术都包含有情感因素。情感的傳达是一切艺术必须具备的、不可或缺的本质特征之一。艺术家作为社会当中的个体,体验着社会的变革,感受着自然的魅力,感动于人类的性情,并把这些感动以艺术的方式传达给观者,由此艺术才有了情感,有了生命。三是受众群体的心理参与。受众参与就是受众群体对雕塑作品传播过程的介入和参加,是艺术家与受众的心理交流过程。心理学家认为,存在是思维的基础,而人脑思维又是其心理基础,心理活动的产生,需要客观环境的刺激。不管什么人,只要他欣赏参与雕塑作品,就有自己的态度和情感,就有一定程度的参与感,只不过每一个体参与程度不同。
作为石窟艺术的经典代表之一,云岗石窟开凿的主持者在设计之初也意识到了场域的重要性。云冈石窟建于北魏年间,属于皇家主持开凿的石窟。“昙曜五窟”是云冈石窟早期造像的代表,即第16窟至第20窟,由北魏高僧昙曜主持,洞窟均是穹隆顶,马蹄形平面,造像浑厚圆润、沉稳肃穆。窟内主尊佛像高大挺拔,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使本就局促的窟内空间更显紧迫。礼佛人进入窟内,视线刚及佛像脚踝,站立佛像面前,局限的空间使人不得不抬头仰望,顶礼膜拜,形成强烈的场域感受,愈发增强了佛像的高大宽广和虚怀若谷,同时凸显了人类自身的渺小。洞窟南壁设计有明窗,透过明窗可见大佛体魄健硕,细眉长眼,深目高鼻,两肩宽厚。早期洞窟的设计把建筑结构与窟内造像有机结合,形成威而不严、大气磅礴的气场氛围,使人在精神上得到感知。建筑空间结构的巧妙设计营造出极强的艺术感染力,造就了云冈早期洞窟特有的形式美感。(图1、图2)
在高平铁佛寺塑像中,同样对于“场域”概念有很好的运用。铁佛寺位于山西高平米山镇的一户农家院落中,建筑坐北朝南,为一进制院落,内塑释迦牟尼佛、文殊普贤二菩萨及背屏悬塑和二十四诸天像。造像体量高大、细节繁缛、造型夸张,有很强的张力。建筑内部空间很小,只有三间房的大小,里面却塑造了27尊主塑像,留给信众的空间相当局促。塑像下面有八十公分左右的地台,加之比真人大的塑像,膜拜者在其面前显得尤为渺小,那种心灵的震慑力,任你是魑魅还是魍魉,都得折服。此堂彩塑通过空间的密集布局,塑像体量的加大,行走礼佛通道的紧缩,最终达成了特殊的场域环境。(图3、图4)
本人拙作《坐观》在创作之初,场域概念便介入其中,前景山水悬置,离地是人坐姿的视平线高度,后景为一把明式座椅,空置,静待观者参与其中。在现代空间创造观山听水的意象场域是作者的创作动机,使观者沉浸其中,享受心灵的静谧。当时创作这件作品的缘起是看到湖面的波光粼粼,水纹一起一伏,从远处走来,联想到古人寄情于山水创作,托物言志,借物抒情。(图5、图6)
传统雕塑流传至今,对其研究更多的是造型本身或者中国画理论、艺术哲学等范畴进行,对于场域概念的探讨鲜有出现,我们在感叹古人伟大智慧的同时,也期望能运用到当今的艺术实践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