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
黄沙就是一个村,南北东西有数个大小不一的庄子,大多依水而居,或是庄前有水,或是庄后有河。我家比较特别,不在任何一个庄子上,在一个非常醒目的坐标点上,那就是增产大沟与四中沟的交界处。按照上北下南的地图方向来标示,我家就在直角坐标系的三象限内,东边紧挨增产大沟西岸,北边紧挨四中沟南岸。
听老人说,在旧社会,这是一个独立的庄子。解放后,因为增产大沟的开浚和后期进一步拓宽挖深,让这个独立的庄子与沟西岸的河堤连成了一体。由于浚河堆土的原因,我家就成了黄沙这片平原的制高点,黄沙村最醒目之所在。
在这个制高点上,有两座几乎并排南向的房屋,一座是红砖红瓦的红一色,一座是土墙草苫的灰一色。而红和灰都被周围高高低低的绿色簇拥着。东面和南面,是一小片果树园,以各种不同品种的梨树为主。北面是一片以洋槐树为主体的小树林,其中许多成熟的大槐树已经为第四次造屋作了贡献。
老爸和老妈,每天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在红、绿、灰的世界里穿梭着,忙碌着。
眼看着六个儿女一个一个上学、成人,他们心里欢喜着,但肩上的压力也日益增大。一个个要成家,娶的娶,嫁的嫁,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还得有一套套屋子,挣足面子,才能娶得好,嫁得好。三弟因为一分之差没能考取大学,最后只能做了代课老师,这样的身份,如果没有房子,很难有好姑娘愿意嫁。
时间到了1989年,老爸老妈做了一个决定,红色屋归我三弟名下。用我老爸的话说,有了大树在,不愁喜鹊不来做窝窝。灰色屋拆除,在红色屋的东南方向,也就是增产大沟的河堤上,再建两间砖瓦结构的屋子,并连着南山墙建个能放锅灶的厨屋。屋子中间的门对开着的,东面向着增产大沟哗哗的流水,西面向着一片葱绿生长的世界。如果小妹节假日回家,就让给这个最小也最疼爱的妹妹住,两位老人自己就在厨屋里臨时搭个床将就着。这就是第五次建屋的背景。
这次建屋是说干就干,拆了灰色的旧屋,能用的材料全部挪到这次建屋之中,屋子的长宽和门窗大小完全以旧屋材料为准。砖瓦等材料的运输和屋子的建筑工程全部承包出去,老爸只负责监工,老妈负责后勤服务。
印象中,我暑假回家,几乎没法相信这么大的格局变化,将近二十年的老屋,那一片我习惯的灰,竟然没有了,上面已经覆盖着深深浅浅的各色的绿。而在东边却有了一座红砖青瓦的新建筑,好多果树没了,当年我们兄妹几个曾一起读书的黄色的稻草屋也没了。
真如老爸老妈所料,当年,三弟有了心仪的女朋友,第二年三弟完婚。
后来,好像是好几年后的后来,我请海舅舅吃饭。海舅舅感慨这些年我家所经历的风风雨雨。
我说:“我们一家人还是熬过来了。我听老爸老妈说,舅舅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多次为我们家的事忙前忙后。”
海舅舅笑了笑:“是你的爸爸妈妈一辈子活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
(未完,待续)
插图:蔡成恩
编辑 乔可可 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