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服务质量与公民获得感

2020-03-16 03:22廖福崇
重庆社会科学 2020年2期
关键词:均等化

廖福崇

摘 要:公共服务如何增进民生福祉是社会科学领域的重要研究议题,获得感可以成为评判公共服务成效的重要标准。综合获得感的时间比较维度和公共服务维度,从劳动就业、基础教育、医疗卫生、住房保障和社会保障5个方面的主观评价界定民生获得感,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2012—2016年的面板数据,在省级层面匹配了公共服务统计年鉴,从宏观结构和微观评价互动的角度,探讨公共服务提升民生获得感的内在逻辑。在时间维度上,中国公民的民生获得感不断增强,但是仍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从省际比较看,经济发展程度较高的省份民众获得感较高,中西部省份民众的获得感相对较低。公共服务财政投入可以显著地增强民生获得感,民众对社会公平的认知对获得感也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这一结论十分稳健。机制分析发现,财政投入直接提高了基本公共服务质量,进而提升了民生获得感。增进民生福祉和提高公民获得感,需要各级政府切实践行新发展理念,坚持协调发展和共享发展,政府进一步加大对公共服务的投入,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推进社会公平建设。

关键词:基本公共服务获得感;财政投入;均等化

基金项目:复旦大学2019年“泛海学者”资助计划(复旦-泛海201918110170039)

[中图分类号] D619 [文章编号] 1673-0186(2020)002-0115-014

[文献标识码] A     [DOI编码] 10.19631/j.cnki.css.2020.002.011

一、前言

2019年10月31日,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发布了《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明确指出“增进人民福祉,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我们党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本质要求”。民生“获得感”是具有显著中国特色的一个概念,充分体现了中国共产党执政为民的历史底色。公共服务是福祉建设的关键环节,是促进民生获得的重要途径[1]。

公共服务如何促进民生福祉是社会科学领域的重要研究议题,既有研究大多以公共服务供给为视角,试图从政府内部分析公共服务发展失衡等问题,探索公共服务的影响因素,由此导致研究局限于政府内部流程,对公众感知和公民评价的重视程度不够。有研究指出不断改善人民生活、不断增进人民福祉,让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人民群众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自信的现实基础[2]。事实上以公众需求为导向、精细化、个性化、全方位覆盖的公共服务是公共管理实践一直探讨并试图解决的问题[3],获得感可以成为评价公共服务成效的重要指标。另有研究指出,构建基本公共服务多元主体协同供给模式,可以提高供给结构对需求变化的适应性和灵活性,有效解决基本公共服务供给不足的问题[4]。这些研究深化了学界对于公共服务的理解,对于如何提升民众的幸福感和满意度有很强的借鉴意义。从公共财政的角度看,政府应该进一步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以匹配现代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5]。

获得感的提出使得这类研究出现了一个新的角度。获得感是人民群众基于社会发展带来的实际收益的考量和比较而产生的感觉[6],获得感综合了实际收益和主观评价,因此比幸福感和满意度更加客观稳定[7]。“获得感”的提出成为新时期诠释幸福的全新语境[8]。本文以民生获得感为因变量,探讨公共服务投入对于民生获得感的影响,尝试从基本功服务均等化的角度提出新时代增进民生福祉和国民获得感的路径和方法。

关于获得感的研究,目前主要有社会比较和公共服务两个维度,而综合两个维度的研究非常缺乏。比如有研究从社会比较的角度指出中国社会稳定的深层次根源在于民众的获得感较高[9]。现有研究为对获得感的深入理解提供了很好的基础,但是也存在一定的缺陷。实证研究主要是基于截面数据或者时间序列数据,获得感作为一种主观的评价受到个体特质和宏观结构等因素影响,而这无法在单次观测中得到很好的解决。本文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的2012年至2016年的面板数据,同时在省级层面匹配了公共服务统计年鉴数据,从宏观结构和微观层面互动的角度研究公共服务投入与民生获得感之间的关系,具有一定的创新意义。研究结论能够为政府通过公共服务进一步提升民生获得感,实现协调发展和共享发展,进一步促进均等化提供一定的政策建议。

二、研究综述和理论探讨

现有文献主要从社会比较和公共服务的角度界定获得感,但是综合考虑两个角度的文献相对较少。获得感来源于社会比较,人民群众基于所获得的实际收益和比较而产生的感觉。一方面,实际的利益考量是获得感的基石,没有在改革发展过程中获得实实在在的收益,获得感就会变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另一方面,获得感以民生为重中之重,建立在覆盖全面、高水平、公平的社会保障体系和高质量、均等化的公共服务供给之上,改善民生是获得感的重要内容[10]。

(一)社会比较理论与公民获得感

社会比较理论认为,公民主观评价的产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比较,既包括时间维度上的纵向比较,也包括与其他群体的横向比较[11]。获得感作为一种主观评价,因此可以从比较的维度进行界定。

相对剥夺感的核心过程是社会比较[12],既包括个体之间的比较,也包括与参照群体的比较。相对剥夺感表达的是气愤和怨恨,是一种对负面的情感评价,社会不平等的程度越高,相对剥夺感越强;社会群体之间的差距越大,相对剥夺感越强,社会怨恨积累到一定程度将会威胁到社会稳定。公民的获得感是我们经济发展不平衡的矛盾化解机制,在时间维度上不断提高的获得感,是社会持续稳定的压舱石[9]。有研究指出公民对社会整体的发展比较满意,对政府的总体满意度也比较高[13]。在社会比较中,广大农村地区往往处于弱势地位。作为国家治理重要场域的乡村,其治理成效好坏与国家治理成败有重大关联[14]。加快补齐农村公共服务短板、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举措[15]。

(二)基本公共服务与获得感

公共服务是以公共资源为每一个社会成员服务,其服务质量关系到人民群众的满意程度。2015年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次会议上提出“改革的最终目标是要让人民群众有更多的获得感”,首次提出民生获得感是评价基本公共服务改革的最重要标准。《“十三五”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规划》(以下简称“《规划》”)明确指出,要将基本功服务制度作为公共产品向全民提供。从评价生成的角度看,获得感和主观福祉均来自个体的主观评价,公共服务和获得感之间也存在一定的相关关系。

现有文献从公共服务的角度界定和测量获得感,认为公共服务是获得感的物质基础,是产生获得感主观评价的基石。基于截面数据,从公共服务的角度来测量获得感,得到了较多文献的支持[16]。获得感是建立在“客观获得”的基础上,是对“客观获得”的主观感受。公共服务是一种典型的物质获得。对于获得感的評价指标而言,收入分配应该居于首要的位置,其次是促进民生和公共福祉的社会保障和社会治理。民生公共服务都是关乎广大民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是影响国民“获得感”的最主要因素。有研究指出,我国农村小学数量急剧下降,政府对乡村学校进行撤并,给农村教育造成了一系列负面影响[17]。

(三)基本公共服务与民生获得感:宏观结构与微观评价

单纯从比较的维度和公共服务的维度界定获得感,忽视了宏观结构和微观评价的互动,容易失之偏颇。从社会比较的维度界定获得感,能够发现民生评价的时序变化和群体差异,却忽略了公共服务这一重要因素。社会比较还应该确定参照群体和参照时点,才能全面地理解主观评价的生成机制[18],这一点也是通过社会比较研究获得感的缺憾。从公共服务的角度界定获得感,对于理解获得感的提升具有重要的意义,却无法发现在时间跨度下和群体比较中的差异。在研究民生获得感时,忽视其中任何一个角度,不能不说是一种缺憾。因此,从公共服务的角度分析公共服务财政投入和获得感提升,同时引入比较的视角,就具有显著的意义。

公共服务投入的提高能否促进民生获得感?从根本上讲,改善民生的关键在于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公共服务,这是公共治理的核心要义,也是民生福祉和公民获得感的内在根基。公共服务对于社会的意义不言而喻。一方面,公共基础教育、公共医疗卫生、住房和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的需求贯穿于每个人的一生,在不同的年龄阶段有不同的侧重点,公共服务的质量直接决定了公民的效用和收益。另一方面,公共服务均等化有助于改善收入差距和发展差距带来的不平等感和相对剥夺感,弥合社会不同阶层和不同地区之间的“断裂”。因此,考虑到获得感的内在结构,我们认为公共服务投入是影响公民获得感的重要方面。

宏观结构与微观层面的互动,一直是社会科学最引人入胜的领域。公共服务投入的宏观结构和微观层面民众获得感的互动,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议题。公共服务投入受到众多因素的制约,公共服务绩效受到组织环境的制约,内嵌于整个组织和社会结构当中。从省级层面分析公共服务投入对于公共服务的影响,理清结构性因素如何影响公民微观个体的主观评价,有助于增进对公共服务提升民生福祉的理解。

图1是本文的分析框架。从宏观结构上看,公共服务财政投入受到国内生产总值、居民消费价格水平和总人口等因素的影响,城镇登记失业率衡量了社会稳定,也是影响公共服务财政投入的重要因素。居民人均消费水平是对公民平均效应的测量。以上这些因素也会影响到个体的主观评价,因此需要在模型中进行控制。从微观层面看,民生获得感作为一种主观评价,首先会受到自身特质的影响,这些特质包括性别、年龄、政治面貌、婚姻状况等人口学变量的影响。其次,个体的特定主观评价同时也会受到其他主观判断的影响,而获得感的横向维度和相对剥夺感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因此参照既有的研究成果,在个体层面对主观社会地位、主观公平和自评健康进行了控制。

三、数据来源、计量模型和变量测量

基于研究的需要,本文收集整理了省级的财政支出面板数据,同时匹配了微观调查的面板数据。宏观层面的财政支出和公共服务支出数据主要来自《国家基本公共服务统计指标 2017》和国家统计局分地区财政数据。微观层面的主观评价数据来自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简称CFPS)。由于2010年对于获得感测量的相关变量缺失,本文基于成人数据库选取了2012年、2014年和2016年三期数据,一共获得了28 411个成人样本,三期数据一共有85 233次观测值,由此获得了一个平衡的短面板数据。遗憾的是由于数据保密的需要,CFPS地域代码仅开放到省一级,区县编码做了模糊化处理,因此无法在区县层面匹配其他数据库进行研究。本文的计量模型如下:

Gainit=α0+β1publicserviceit+r3Xit+ui+λt+ηt+εit(1)

在(1)式中,Gainit表示个体i在t时间的获得感,publicserviceit表示个体i所在的省份在t时间的公共服务投入,系数β1是我们关注的核心。Xit表示个体i在t时期的个人特征和所在省份的特征,即个体层面和省级层面的控制变量。ui是不随时间变化的个体固定效应,用以解决不随时间变化的可能的遗漏变量。λt为时间固定效应,ηt为省份固定效应,能够解决省级层面的不随时间变化的遗漏变量,εit为时变误差。

(一)因变量:民生获得感

基于前述理论,本文从公共服务的角度测量获得感。分别从劳动就业、基础教育、医疗卫生、住房保障和社会保障五个方面的评价来测量民生获得感。为什么选择这五类公共服务来界定获得感?首先,这五类公共服务是整个公共服务体系的核心,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也是贯穿人一生的需要。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发布的《决定》明确指出“必须健全幼有所育、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弱有所扶等方面国家基本公共服务制度体系”,这五类公共服务是整个基本公共服务体系的核心要素。《“十三五”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规划》也将这五个方面作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改革的重要层面。其次,从财政投入的角度看,上述五个领域是财政公共服务投入的主要方面,并且呈现出快速增长的势头。

CFPS成人数据库在2012年、2014年和2016年均询问了被访者对于劳动就业、基础教育、医疗卫生、住房保障和社会保障五个方面严重程度的评价,评分是0~10分,数值越大表示状况越严重,评价越低。为了便于理解,本文将评价得分进行了转置,数字越大表示评价越高,即获得感越高。

(二)自变量:公共服务财政投入

教育、医疗卫生和社会保障等社会性支出是影响居民幸福感的重要因素。本文的自变量是公共服务财政投入,包括劳动就业、基础教育、医疗卫生、住房保障和社会保障五个领域投入的总数以及分项金额,还包括了五类公共服务投入占年度财政支出的比重。从整体投入的角度和分项投入的角度考查这一议题,能够揭示公共服务提升民生获得感的内在机理。

(三)控制变量

控制变量有两个层面,分别是省级控制变量和个体控制变量。参照现有研究,地方政府的公共服务财政支出受到生产总值、总人口、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居民消费水平和城镇登记失业率的影响。个体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了人口学变量,如性别、年龄、政治面貌、户籍性质、婚姻状况、工作属性等。由于个体的特定主观评价同时也会受到其他主观判断的影响,因此本文还控制了主观社会阶层、主观健康水平和社会公平感知三个变量。

四、获得感的时序变化和省际比较

从社会比较的角度看获得感的时序变化,是理解获得感内在变化机理的重要手段。2012年至2016年的三期面板数据为本文提供了在时间维度上分析获得感变化的机会。

(一)获得感的时序变化

表1是本文涉及所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获得感的平均得分是4.12分,满分是10分,总体而言我国居民的获得感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全国层面的财政支出,2012年、2014年和2016年3年的平均财政支出总额是5 171亿元,支出最少的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3年平均支出了367亿元,支出最多的是广东省,3年一共支出了13 446亿元。从公共服务财政支出看,全国平均一共支出了504亿元,其中支出最少的是宁夏回族自治区,支出最多的是广东省。从一般公共服务支出的占比来看,上海市占一般预算支出总额的4%,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占一般预算支出的81%。公共教育平均财政投入是873亿元,公共医疗平均财政投入是393亿元,住房保障平均财政投入是185亿元,社会保障和就业财政投入是625亿元。九年义务教育2013年、2014年和2016年平均的生师比是15.25人,其中贵州省的生师比最高,为21人,吉林省的生师比最低,为10.5人。每千人基层医疗机构的平均床位数是0.96张,累计的公租房套数是28.96万套,参加职业技能培训的人数为99.41万人,社会保障卡的平均普及率为43.09%,其中广西的社会保障卡普及率仅为5%,北京、上海、江苏的普及率在85%左右,广东、浙江、重庆达到了90%以上。

(二)获得感的省际比较

依据三期面板数据,本文计算了在省级行政单位范围内民生获得感的均值。排名第一的上海市民生获得感的得分为4.67分,排名第二的北京市获得感得分为4.64分,广东省获得感得分为4.64分。获得感得分较低的省份分别是青海省、内蒙古自治区和宁夏回族自治区。从总体模式上看,经济发达地区的民生获得感相对较高,比如上海市、北京市、广东省、浙江省和江苏省等。经济欠发达地区的民生获得感相对较低,比如青海省、内蒙古自治区、宁夏回族自治区和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等。

五、基本公共服务与民生获得感

获得感的产生是基于实际收益和主观评价的考量,下文通过构建统计模型分析公共服务财政投入对民生获得感的影响。

(一)主要发现

表2构建了公共服务投入影响民生获得感的固定效应模型。被解释变量“民生获得感”,来自五类公共服务评价的均值。

在表2中,模型(1)包括了主要的人口学变量,可以发现年龄越大获得感越低,男性的获得感相对较高,从事农业相关工作的居民获得感相对较低。模型(2)加入了自评健康水平、社会阶层和主观平等感知等主观态度变量。主观公平感知的系数为0.35,p<0.001,说明公民对社会公平性的评价越高,民生获得感越强。模型(3)加入了省级控制变量,研究发现国内生产总值的系数为1.42,p<0.1。模型(4)加入了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公共服务财政投入。公共服务财政投入的系数为0.392,说明公共服务财政投入能够显著增强公民的获得感。可以发现国内生产总值的影响依然显著为正,城镇登记失业率和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的影响依然显著为负。主观平等感知的系数为0.345,p<0.001,说明公平感对于获得感具有十分显著的促进作用,和其他模型对比可以发现公平感的影响十分稳健。综合四个模型的结论,可以发现公共服务投入对民生获得感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民生获得感和公共服务投入之间是否存在反向因果问题呢?进入新时代,公民的获得感和满意度越来越成为政府施政的方向。对于民生获得感较弱的地区,地方政府有针对性的加大公共服务投入。为了减少反向因果对系数估计带来的挑战,本文使用滞后一期的公共服務投入数据构建了模型(5)。在模型(5)中公共服务投入变量的系数为0.306,在99%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对比模型(4)的估计系数0.392,两者的差别比较小。反向因果的问题在本文的分析框架下不存在严重的挑战。从总体的角度看,公共服务财政投入能够显著提升民生获得感,那从不同公共服务类别的角度看是否也存在同样的效应?本文分别构建了不同类别的公共服务投入对于获得感的影响模型,如表3所示。

在表3中,模型(1)使用公共教育投入对教育获得感进行回归,同时控制了个体层面和省级层面的控制变量以及时间和地区的固定效应。可以发现,公共教育的财政投入对教育获得感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模型(1)的组内R2为12%,能够解释公共教育获得感的12%。模型(2)采用和模型(1)类似的方式,控制了个体层面和省级层面的变量以及时间和地区的固定效应,可以发现基本医疗卫生投入能够增加公民的医疗卫生获得感,模型(2)的组内R2为16%。模型(3)使用住房保障支出对住房保障获得感进行回归,系数为0.048,但是不显著。模型(4)使用社会保障就业投入对社会保障和就业获得感进行回归,回归系数为0.026,p<0.05,社会保障和就业投入对民生获得感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模型(4)的组内R2为24%,能够解释公共教育获得感的24%。

(二)稳健性检验

为了验证结果的稳健性,本文使用主成分分析的方法重新对获得感进行汇总。从公共教育获得感、医疗卫生获得感、住房保障获得感、社会保障和就业获得感中,使用主成分分析的方法,可以提取一个公因子,本文将其命名为gain_pca。该公因子的特征根为3.1,公因子能够解释五个变量变化的61%。本文使用提取的获得感公因子代替表4中的获得感均值,按照同样的方式构建回归模型,具体结果如表4所示。

在表4中,模型(1)仅控制了性别、年龄、户籍性质等人口学变量,农业工作的系数为-0.383,p<0.05,从事农业相关工作的居民获得感相对较低。模型(2)加入了健康水平、社会阶层和主观平等感知等主观态度变量,同时控制了时间固定效应和地区固定效应。自评健康的估计系数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主观阶层的影响为负,但通过显著性检验,主观公平感知的系数为0.29,p<0.001,说明公民对社会公平性的评价越高,民生获得感越强。整个模型能够解释民生获得感变化的21%。模型(3)加入了国内生产总值、居民消费水平、年末常住总人口、城镇登记失业率和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等省级控制变量,国内生产总值对获得感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居民消费水平、年末常住总人口对获得感的影响不显著。城镇登记失业率的估计系数为-0.35,p<0.1,说明失业状况越严重,居民的获得感越低。研究发现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对获得感同样具有负向的影响。模型(4)加入了公共服务财政投入,公共服务财政投入的系数为0.332,p<0.05,即公共服务财政投入能够显著的增强公民的获得感。

对比表4中的结果,我们发现模型的估计比较稳健。就公共服务财政投入这一核心自变量而言,使用获得感均值作为因变量的估计系数为0.392,使用获得感公因子作为因变量的估计系数为0.332,两个系数都是显著的,并且差异很小。在主观平等方面,使用获得感均值的作为因变量的估计系数为0.345,使用获得感公因子作为因变量的估计系数为0.292,两者的差异也不大。此外,在GDP、CPI、登记失业率等省级特征变量的影响方面,估计系数也相差不大。通过交叉验证,发现模型的估计是比较稳健的。

六、机制分析:基本公共服务质量与民生获得感

基本公共服务投入显著提升了民生获得感,这种提升作用是如何实现的?可以从基本公共服务质量的角度进行探讨。《规划》指出“基本公共服务供给要从解决人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入手,以普惠性、保基本、均等化、可持续为方向”。《规划》同时提出了在基本公共教育、基本劳动就业服务、基本医疗卫生等方面的具体目标。比如到2020年,九年義务教育巩固率应达到95%,农民工职业技能培训要达到4 000万人次以上,城镇棚户区住房改造2 000万套以上。由此可见,义务教育、基层医疗机构、公共租赁住房、职业技能培训和社会保障等方面是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重点,也是提升居民获得感的主要方向。因此,本文选取了公共服务质量测量的典型指标,分析基本公共服务质量对民生获得感的影响。这五个指标分别是义务教育生师比、基层医疗机构床位数、公共租赁住房数、参加职业培训人数和社会保障卡普及率。

在表5中,模型(1)使用公共教育获得感作为因变量,使用九年义务教育生师比作为自变量,同时控制了个体特征、省级特征、时间效应和地区效应。九年义务教育是公共教育的基础环节,对每个家庭影响巨大,因此生师比是影响义务教育质量的重要因素。义务教育生师比的系数为0.051,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模型能够解释公共教育获得感的12%。模型(2)使用基层医疗机构每千人拥有的床位数作为自变量,估计系数为0.11,不显著。模型(3)使用公共租赁住房的套数作为自变量,对住房保障获得感进行回归,系数为0.002,p<0.05,说明公共租赁住房的套数对住房保障获得感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模型能够解释劳动就业获得感的15%。模型(4)使用参加职业培训的人数对劳动就业获得感进行回归,估计系数为0.039,在90%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公租房对住房保障获得感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模型能够解释住房保障获得感的23%,具有较高的解释力。模型(5)使用社会保障卡覆盖率对社会保障获得感进行回归,估计系数为0.009,在99%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社会保障卡的覆盖率越高,民众的社会保障获得感越高,模型能够解释获得感的14%。综上所述,基本公共服务质量是民生获得感提升的具体机制。

七、结论与政策建议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决定》指出“政府创新公共服务提供方式……满足人民多层次多样化需求,使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增进民生福祉,增强民众获得感是政府改革的目标和方向,基本公共服务对于公民的福祉与获得感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从社会比较维度和公共服务维度界定和测量民生获得感,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和基本公共服务统计年鉴,探讨基本公共服务财政投入对于民生获得感的影响。实现“协调”发展和“共享”发展的要求,为提高民生获得感指明方向。

(一)基本公共服务财政投入与民生获得感

研究发现公共服务投入能够显著增强民生获得感。政府在公共教育、基本医疗卫生、住房保障、劳动就业服务和社会保障等方面的财政投入,能够提升民众的主观评价,提升民生获得感。使用更加细致的公共服务指标替代财政投入指标之后,发现公共服务对于民生获得感的提升作用依然稳健。机制分析发现财政投入提升民生获得感的关键环节在于基本公共服务质量的提升。

增进民生福祉和提高公民获得感,政府首先应该加大公共服务领域的投入,尤其是与民生领域密切相关的基本公共服务投入。大力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既是政府的责任,也是实现发展平衡的重要途径和主要方式。促进均等化、顺应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的具体落实,对于增进人民福祉和增强广大群众获得感有十分显著的意义。群众对于基本公共服务的需求存在地区差异和群体差异,政府的财政投入也应该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一方面应该加大基本公共服务领域的财政投入,另一方面也应该进一步建立公共服务供给的精准机制,及时回应民众的公共服务需求。

除了加大基本公共服务方面的财政投入方面,政府还应该注重提高基本公共服务的质量。如果不能科学合理地使用和管理公共服务资金,那么加大投入并不必然意味着公共服务质量的提升,反而容易导致资源的浪费和错配。因此,在加大投入的同时也应该注重对资金的管理与规范使用,使得投入的每一分财政资金都能够切实保障公共服务的质量。具体而言,要逐步建立基本养老金和社保待遇同物价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的浮动机制,逐步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质量的考核与绩效管理,逐步提高基本医疗的报销比例,进一步推进保障性住房建设。通过提高基本养老和基本医疗的水平,提升基础教育的质量,增加保障性住房的供应等实际举措,提升公民的获得感。

(二)社会公平建设与民生获得感

研究发现,公民对于社会平等的主观判断,会直接影响到民生获得感。具体而言,如果公民认为社会公平的程度更高,则其获得感也越高。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坚持和完善统筹城乡的民生保障制度,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共享发展理念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共同富裕的本质要求。坚持共享发展理念,就是要在城乡之间、区域之间和群体之间做好平衡。尤其是我国的农村地区,基本公共服务一直是短板。广大农村面临着交通不便、教育和医疗水平低、社会保障系统不健全等诸多问题。和城市居民相比,农村居民的获得感处于一个更低的水平。提升民生获得感,应该进一步促进社会公平建设,切实践行“共享”发展理念,使发展成果惠及社会大众,使每个公民都能够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过程中有所“获得”。具体而言,应该统筹运用各层级公共资源,向贫困地区、重点人群和薄弱环节倾斜,推动城乡区域人群均等享有和协调发展,实现在区域、群体和城乡之间的大致均衡。

政府应注重基本公共服务在城市与农村之间的基本平衡,着力提供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水平。我国城乡之间的二元分割由来已久,这其中既有历史的原因,也有财政制度的原因。进入新时代,“协调”发展理念为统筹城乡发展,为均等化指明了新的方向和目标。“协调”发展理念,要求中央政府和地方各级政府进行发展规划时要充分考虑到先进地区与欠发达地区的平衡,贫困地区和非贫困地区之间的协调。要进一步通过公共财政一般转移性支付和专项转移支付,适当向农村地区和贫困地区倾斜,保障落后地区居民的基本发展权。通过加大财政投入的方式,补齐农村基本公共服务的短板。我国多数农民群众的需求已经跨过“小康”,进入“求富裕”和“求美好”阶段[19],这一变化必然向农村公共服务供给提出新的要求。农村居民对于养老公共服务、基本医疗和基础教育服务的需求尤其迫切,政府要有针对性地做好基础养老和基础教育服务。通过多种方式和手段,重点增加农村基层医疗机构的床位数,提高农村中小学义务教育阶段的生师比。真正做到让农村居民能够享受基本的医疗卫生服务,农村适龄儿童能够接受较好的基础教育。实现乡村振兴,需要完善县域内包括教育、医疗、社保、低保、大病救助等在内的社会政策,切实提高农民生产生活的保障水平[20]。

本文也存在一定的不足。首先是在公共服务投入和民生获得感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的反向因果问题,即民生获得感会影响到政府的公共服务投入。本文认为这个问题的挑战可能并不严重。首先从财政投入的决策过程中看,民众的主观评价并不是十分重要的因素。其次,如果参照“政治锦标赛”理论,晋升激励在一定程度上主导了政府的施政方向,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财政蛋糕的分配。当然,随着政府考核方式的变化,以及政府对于民生获得感日益重视,这个问题可能会对模型存在挑战,寻找合适的方式解决民生获得感對于公共服务投入的反向影响,是未来的一个研究方向。

论文选题得益于导师朱春奎教授组织的组会,感谢朱春奎教授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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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Sense of gain is a social science concept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it is the government's responsibility to improve the general public's sense of gain. The equalization of basic public service is one of the methods to do it. This paper argues a "Macro-Micro" theorical framework based on the comparison theory and the public service literature. Using the panel data 2012-2016 from 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 and the basic public service annual statistic, we measure the sense of gain through the subjective assessment of basic education, basic medicine care, basic social security system, basic dwelling care and the job market. Using the fixed effect panel model, we find that the basic service expenditure could improve people's sense of gain, and it is robust after we change the measurement of the subjective and use the more detailed measurement. Moreover, the subjective assessment of equalization is positive correlated with the sense of gain. In order to improve people sense of gain, the government should input more resources into public service area on the one hand, and should also focus the social equal on the other hand.

Key Words: Basic Public Service; Sense of Gain; Public Finance; Equaliz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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