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中鹏
2020年1月19日,日本政府隆重举行《日美安保条约》签署60周年纪念仪式。安倍首相致辞表示,“日美安保条约是不朽的支柱,是保护世界和平、保障繁荣的不可动摇的支柱”;“让我们强化同盟,使之成为60年、100年后一直支撑世界的支柱”。2月9日,日本自卫队精锐部队——离岛防卫专门部队“水陆机动团”(日本版海军陆战队)在冲绳与驻日美军一起举行了军事演练,旨在彰显日美安保合作的紧密度。60年时间过去了,日美依旧在巩固与加强同盟关系,其透露出的信号又是什么呢?
现行《日美安保条约》签署于1960年1月19日。该条约对1951年与《旧金山和约》同时签署的原日美安保条约进行了全面修改。
1951年9月8日,在日本与美、英、法等48个战胜国(不含中华人民共和国)片面签订《旧金山对日和约》五小时后,日美签署旧《日美安保条约》。其主要内容包括:美国有权在日本国内及其周围驻扎陆海空军;根据日本政府请求,美军可以镇压日本国内发生的暴动和骚乱;美军驻扎条件由两国间的行政协定另行规定。
1960年签订的新《日美安保条约》与旧条约不同的是两国对等(象征性对等)、双方承担义务。新条约进一步加强了日美军事同盟关系。日本要依靠美国核保护伞维护自身安全,承担提供军事基地、扩充军备、共同作战等更多的义务。
新条约的签署引发了当时日本民众大规模抗议浪潮(即反安保斗争)。1959~1960年,日本人民为反对修订《日美安保条约》,进行了23次全国统一行动,迫使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取消访日计划,岸信介首相也被迫下台。1960年5月14日共有1000万人在寄到日本国会的请愿书上签名。6月5日,有650万人参加抗议活动。6月15日,580万群众参加抗议条约签字和艾森豪威尔准备访日活动。
其后60年间,经历了冷战对峙深化时期、冷战后时期、进入21世纪后的9.11事件,特别是安倍第二次执政后,《日美安保条约》逐步得到加强并不断完善。20世纪70年代末期,针对远东地区美国整体实力的衰弱以及苏联军事力量增强的状况,日美经过两年多协商于1978年制定了《日美防卫合作指针》,就防止日本遭到入侵、遭到武力攻击以及远东发生对日本产生重要影响的事态作了具体规定,旨在规定“日本有事”时自卫队和美军的任务分工。1996年4月,日美发表了《日美安保联合宣言》。1997年日美修订《日美防卫合作指针》,将日美军事合作扩大到与朝鲜半岛局势等相关的“周边事态”。2015年4月,再次修订后的新版《日美防卫合作指针》出台,将同盟关系扩展到“无缝合作”,并扩大联盟范围,包括“对区域和全球安全的保护”。最明显的修改是将与朝鲜半岛突发事态有关的“周边事态”重新定义为“对日本和平与安全带来重要影响的事态”(即“重要影响事态”)。
日本政府高调宣布要继续加强与巩固双边同盟关系,其中透露出诸多考量。
首先是应对特朗普要求日本提高驻日美军经费的压力。
长期以来,日本承担了驻日美军的大部分经费,且比例远远高于其他国家。但特朗普上任后多次抱怨日本等盟友只享受同盟好处、不更多承担同盟义务,甚至扬言退出《日美安保条约》。而压盟友负担更多海外驻军经费就是这种抱怨的表现。
美国目前约有5.4万士兵驻扎在日本。日本2019年度财政预算显示,日本负担大约1974亿日元(约合127亿元人民币)驻日美军费用。时任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2019年7月下旬访日时曾提及,美方要求韩方将负担的驻韩美军费用增加至五倍,同时希望日本按同样比例提高军费分摊金额。。
面对特朗普的狮子大开口,日本方面只有把高调庆祝《日美安保条约》的“面子功夫”做足做好,以求消减特朗普对日美同盟的不满。
反對美国在日驻军的呼声在日本始终不断。图为2016年6月约6.5万日本民众在冲绳集会抗议美军杀害冲绳女子暴行,要求美军基地撤出日本。
其次是既为配合美国的印太战略、又为日本自身的“印太构想”服务。
美国印太战略核心要义之一,其实就是把日本等盟友牢牢绑在美国战车上,驱使日本等盟友为美国分担防务负担,以使美国能以最小的军事代价而获取更多的军事收益。在日本看来,配合美国的印太战略,本身也是为日本自己提出的“印太构想”服务。一方面可以应付美国向日本提出的扩展防务能力的压力,另一方面可以乘机以配合美国的名义,“无所顾忌”地加紧扩展在印太地区的军事影响力,彰显日本的军事实力。
再次是借助美国的影响力来牵制中国的发展。
就在今年1月14日,日本防卫大臣河野太郎在美国知名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用英语发表演讲,其中充斥着大量诸如诬指中国在南海、东海与台湾地区(包括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印度洋、日本海和太平洋等地区增强军事能力,制造紧张局势之类的内容。河野在纪念《日美安保条约》60周年仪式的前几天发表这番言论,显然不是巧合。它透露出了日美加强同盟关系背后重要考量之一,就是借助或者借用美国力量,在海洋战略以及“一带一路”等领域牵制或者迟滞中国的发展。
第一种可能,日美同盟关系空前巩固,在政治、外交、军事与经济等各个领域的关系都得到强化,且双方地位不平衡的状态得到进一步纠正,双边同盟关系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齐头并进”与“和谐”的局面。
这是一种日美双方都“皆大欢喜”的结局。日美同盟对日本来说,一开始是一种屈辱的、强烈不平等的“城下之盟”。今天日本更加追求的是“自主”与“对等”,而不一定是“联盟”。很多时候,日本对美国,是一种待机而动的“隐忍”,如果时机成熟,日本必然要在同盟关系中追求更大的对等地位,甚至不排除在国际格局剧变时冲破同盟关系束缚,而走向外交完全“自主”的道路。
第二种可能,日美同盟关系尽管继续保持,但矛盾与分歧加重,甚至出现难以维系的危机。
这是一种日美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对于日本来说,在日本不能单独遂行独立军事行动(尤指海外执行军事行动)或者不能单独完成保护日本领空、领海与领土的军事任务的前提条件下,日本不得不继续依赖美国的军事保护伞(包括核保护伞)。日本会尽量避免与美国发生矛盾与分歧,即使有也会尽量忍让,且还会把矛盾与分歧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第三种可能,日美同盟关系保持不即不离的状态,龃龉或不睦不影响双方关系总体上的平稳发展,双方继续互相借重与利用。
这种发展状态,就是目前日美同盟关系的现实情景,对日美双方来说也都是“保险”的。保持目前的同盟关系对美国有利,美国仍旧需要日本这样的盟友,去给美国分忧解愁,特别是在美国需要落实“印太战略”的背景下,更需要日本为其负担必要的经费、后勤保障与补给基地、信息情报收集等军事安保任务。而对于日本来说,凭日本目前的国际地位与影响力,保持这种状态下的同盟关系,是最现实、成本代价最小、也是对日本最为有利的。在面临朝鲜半岛局势仍不明朗、中东海湾局势继续变幻莫测、与周边邻国领土纠纷继续难解的困难情形下,日本还需依靠美国的巨大影响力,同时也继续看重同盟关系带来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