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欣
(河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0)
新时期以来,河南省自然生态和精神生态出现剧烈变化。河南作家感应时代脉搏,秉承社会责感,以自然生态、精神生态、文化生态的整体和谐为圭臬来观照人与自然的多重关系,在创作视域、内容聚焦、风格追求三个维度上持续努力,新时期河南小说体现出鲜明的生态美学意蕴和生态文明思考,为民众的生态启蒙、绿色阅读提供了有效支撑。
乡土小说是新时期河南作家创作的最主要的文学类型,包含着作家对自身成长的特定地域的书写,乡土小说是返回自然与家园的绿色写作,是对“位置”的生态化理解。
自然与乡土是河南作家创作绕不过的主题,是他们的骄傲,也是心中隐隐的伤痛。河南作家自觉是皇天厚土孕育的子民,胸中充满着经纬格局和人文情怀。但河南古代曾经的辉煌,较之于近现代不可逆转的衰落和灾难频发、民生疾苦的惨状,以及当代作为一个内陆省份经济落后、环境恶化的现状使河南作家忍受着巨大的失落,背负沉重的历史包袱,也生长起深邃的历史眼光和对这片土地强烈的忧患意识。1978年,河南作家李准以20世纪40年代初国民党政府悖逆自然,强扒黄河,致河南省暴发百年不遇的大灾荒为背景,创作了长篇小说《黄河东流去》。这一河南新时期小说的发端之作,未止于对国民党反动派残害百姓,草菅人命的鞭挞,更将这一逆天罪行置于自然之道与人类前途的批判视野之中。李准对自然神圣的捍卫丰富了新时期初小说单纯的政治话语,表现出河南小说生态价值取向的萌芽。
老一辈河南作家大多在河南农村长大,进入都市后精神世界还留驻在乡村。他们以河南乡村为观照对象创作出的小说带有鲜明的地域性特征。而新一代的作家,他们许多出生在城市,乡村生活的背景淡化了,可乡土的精神、乡村的气息依然留存在他们灵魂深处,延续在他们的作品中。对乡土文明的脉脉温情成为河南作家的集体无意识。李准的东流黄河,周大新的南阳盆地、阎连科的耙耧山区、刘震云的豫北故乡、刘庆邦的豫东平原、李佩甫的豫中部平原、李洱的官庄村、墨白的“颖河镇”……几乎每个河南作家所倚靠的乡土都具有原型特点和精神的抽象意义,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乡土所赋予人的机体的那种自由舒张的感觉,是城市无法做到的。乡土成为审美的源泉,而艺术家即使不能返乡,也一定要通过作品,通过乡土文学来找到对还乡意愿的替代。可以肯定的是,乡土文学的作家,必是自然的歌者,也必具有最强烈且自然而然的生态意识。”[1]田中禾是河南唐河人,生活阅历丰富,曾做过农民、当过民办教师、办过街道小厂。长篇小说《匪首》《父亲和她们》《十七岁》,中短篇小说集《月亮走我也走》《印象》《轰炸》等,都产生了较大反响。对母爱和自然的歌颂是他创作持久的主题。乡土情结、平民关怀、诗人气息又在他作品中交汇,使他的作品既接地气,又有着知识分子的社会责感和精英气质。他的《枸桃树》等小说凸显出强烈的“位置”意识,乡村和城市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人的有机体置身于城市,钢筋水泥、喧嚣人群的阻隔使它不能像在大自然中那样向外无限延伸。人无法确立自己的位置,也无法拥有对“位置”的权利,找不到心灵的归宿,最后迷失于尘世。田中禾通过作品中的人物传达着对乡村文明温情的向往,对精神栖居地的眷顾与探寻。自然变成了一种文明的符号,它支撑着作家对城市的反省、批判,寻求对人类的生存环境和精神内伤的改进力量。正如鲁枢元指出的:“诗人的怀乡,象征着人类对于自己生命的源头、立足的根基、情感的凭依、心灵的栖息地的眷恋。”[2]诗人在精神的怀乡中重返了那个承载着人类生存理想的诗意自然。
作家周大新写到自然与乡土的时候,强调人性美的支撑与传承。《香魂女》是周大新上个世纪80年代创作的中篇小说,小说被翻译成英语、法语、德语传播到国外,并改编成电影、豫剧。其魅力主要来自于作品中所呈现的优美的乡土生态——迷人的自然风光、乡风民俗、民间工艺和美好人性。小说开篇即娓娓道来,香油是南阳有名的土特产品,小磨香油中最精最优最上品出自南阳城南面郜家营郜二嫂开的香魂油坊。香魂油坊小磨香油的精魂来自于大自然的馈赠,郜二嫂生意的红火源自于与自然为邻,如同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所说“我突然感觉到能跟大自然作伴是如此甜蜜如此受惠”。[3]这里发生的一幕故事即便开头有些残酷,但结局却满含温情,洋溢着诗性之美。郜二嫂小时因家穷被父母卖给郜家作童养媳,丈夫郜二东是一个独腿,二嫂承受着无爱的婚姻。事业红火但个人生活的不幸让郜二嫂性格变得坚硬、冷酷。她用尽心机乘人之危为傻儿子墩墩娶了美丽善良的贫家女环环为妻。无爱残缺的婚姻在环环身上重演。环环一日撞见二嫂偷情,正巧二嫂丈夫推开家门。在情急之时,环环悄悄地帮助二嫂的相好逃离。环环没有把自己的不幸归罪于二嫂,同为女人,她理解二嫂的苦楚。环环的善良终于感动了二嫂。二嫂让环环与墩墩离婚,寻找自己的幸福。这是一个在优美的自然中人性复苏的故事,热情唤醒冷酷,善良激发美好。人在与自然的友好相处中获得灵魂的净化、美好的生存。人情美、风景美、民俗美交织在一起,绘成一幅生态美的中国画。
乔叶的小说倾向于从生命体验的角度表现人与自然的关系。其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的小说《最慢的是活着》通过书写奶奶平淡而又不平常的一生,细腻地描写了人活着和死亡这两种最基本的生命体验,体现了万物平等,生命陈陈相因、推陈出新的生命法则。“它们喂人,人死了埋到地下再喂它们。”每当吃菜的时候,奶奶就会这么说。在城市生活的奶奶临死之前执意回到了农村,埋葬于广袤的土地之中。从生物学的意义上说,死亡并不等于生命的终结,进化的焦点不再落在衰老年迈的奶奶身上,而是落在年轻的“我”的身上。旧的生命融入了大地,新的生命还必须要生长,地球才能和谐、丰美。作家在这里宣扬一种人与万物同造、同在、同存、同有价值、相互依存的生态观,表现出一种“眷顾大地”的审美态度。
曾繁仁先生认为,生态中心主义的态度“其实就是一种对自然环境的审美的态度”。[4]2随着工业化的加速,生态危机日益凸显,许多河南作家在对自然的审美过程中表达出强烈的忧患意识。作家刘庆邦秉持一个文学工作者的责任感考察了京郊一个叫长沟峪的山村消失的原因。因为肆意没有规划地挖煤,山村地下都成了采空区,挖煤挖成了空洞,水都渗到空洞里去了。水是生命之源。没有了水,人就无法生活,昔日山泉涌流、鸟语花香、风光秀美的长沟峪村就衰败了。刘庆邦为此创作了散文《都是因为没了水》。而他的小说《红煤》进一步挖掘造成这一生态危机背后的深层原因,展现欲望驱使下人性的变异,透视导致人与自然不协调的思想文化根源。
新时期河南小说以文字把人和土地联接起来,记录人在天地神人的四维空间中,如何跌跌撞撞地前行,给自己设置禁锢,又不断地冲破生命的局限,走向诗意的彼岸。
生态恶化与人类剥削和压迫必然相连,“人与自然的矛盾激化与社会内部矛盾的存在和激化是密切相关的。”[5]因此,对自然万物保持敬畏和仁爱情怀的作家必然对社会的底层和弱势群体有着特别的责任感和关爱。河南作为曾经的八朝古都,经历了一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位置失落的过程。遭遇的天灾人祸、承受的苦难贫穷、遭受的歧视冷漠、背负的由强势群体到弱势群体的失落与耻辱都比别的省份更刻骨铭心。大的生存环境是弱势的,而在这个生存环境之下有着庞大的底层和弱势群体。写作在河南作家心中神圣而沉重。对农民、矿工、女性等弱势群体的持续关注与书写体现着河南作家的创作取向和社会责任感。
出生于河南伊川的作家安琪在汹涌的市场经济大潮中不曾大红大紫,然而,知名度与作品的质量向来并不完全成正比。《乡村物语》是较好体现安琪的创作追求、文化心态、审美判断、道德标准的一部力作。它细致地述说了豫陕晋三省交界处的一个村庄——两户村中几个家族、各色人物近百年的兴衰变迁,他们的个人生活与时代命运的碰撞、与群体生存的磨合、与旱塬独特风情的交汇,撑起的是中原乡村的全景式画卷,也能在其中看到整个乡土中国的模糊影像。《乡村物语》的创作力量来自于作家对民间生存状态的关注和农民出路的探寻。书中写到,1936年,随着战乱和严酷的苛捐杂税而来的是雹灾和旱灾,农田里颗粒无收,为了生存,旱塬上的人们发明了一道菜叫“干煸劈柴”,这道菜的做法令人心惊肉跳,写尽了人在生命极限炙烤下的智慧与狡黠、无奈与坚韧。更加残酷的是到了灾年,人把狗杀了剥皮炖肉,狗们看到人已经没有了人性,就约好似的纷纷出逃,渐渐恢复狼性,开始像狼一样吃人。人吃狗,狗吃人,环环相扣,紧密依存的生命环链趋于混乱。最让人类蒙羞、不堪的是人吃人的现象盛行。“生态问题从哲学层面来说归根结底是人的存在问题”,[4]246生态环境的恶化导致人生活的贫穷,而穷困可能会摧毁道德和良知,引起自然与社会的混乱,从而引发更加严重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危机。生态伦理强调的是平等,批判的锋芒指向剥削、压迫、掠夺。书中的德林一直是“两户村”的强势人物。在村支书任上,为了升官,创造所谓的政绩,他不顾村民的阻拦,在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玉女沟修一道拦河坝,建一座水库,用玉女河的水,把塬上的旱地统统变成水浇地。这一逆自然之举毁坏了天地赐予两户村村民的生命源泉,水库断流,导致了一连串的生态问题,可德林得到了提拔。仕途生涯结束以后,他的金钱欲又疯长,在村东弄了个机砖场,用塬上的黄土烧成青砖红瓦,村里的耕地流失,空气污染,赚尽黑心钱的德林却被评为农民企业家、劳模。作家通过对历史和现实形象的叙述敏锐指出:在乡村道德萎缩、人性沉沦的过程中,生命遭到漠视,个体生存、发展的平等权利难以维护,与自然、社会的疏离感增加,自然生态、社会生态、文化生态渐入困境,人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无知、愚昧、贪婪付出代价。欲望疯狂膨胀的人造了孽,可罪恶的惩罚和赎罪的负担却往往降临在乡村的底层和弱势群体身上。作品因为对底层和弱势群体的关怀,对工业文明入侵乡土的批判,对天地神人和谐共处的祈盼,闪耀着生态的光辉。
刘庆邦说:“作家写小说,从来都不是坚强的表现,而是脆弱的表现;从来都不是喜悦的表现,而是痛心的表现。” (《刘庆邦:作家应该拿作品说话》)曾经当过矿工的刘庆邦视煤矿为自己创作的原乡之一。他热爱矿工,理解矿工,怜惜矿工,特别为受矿主盘剥、工作条件恶劣危险的非法小煤窑的矿工而痛心。小说《卧底》以潜入非法小煤窑的记者周水明的视角,透视了矿工的非人生活。非法小煤窑的工人都是被骗来的打工者,他们大多是因为家里有老人生病、孩子上学,急需用钱,因此,贫不择路。人的劳动本来是神圣的,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是由劳动创造出来的。但非法小煤窑的劳动是异化的劳动。管理者的精神被异化,自然环境也被异化。窑工干活的地方在窑下,“窑下的空气是死滞的,腐朽的,且闷热难耐……国营大矿的运输巷道都是用方石砌碹而成,巷壁刷着白粉,巷顶安着电棒,宽敞明亮得跟城市的街道一样……”非法小煤窑不符合开采条件,给窑工的身心造成巨大的危险、压抑和伤害。马克思说:“异化劳动使人自己的身体,以及在他之外的自然界,他的精神本质,他的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6]197在强大的异化压力之下,窑工的精神世界也异化了,他们内心扭曲,或愚昧、麻木,或凶狠没有同情心。“周水明注意到了,在这个窑下干活的窑工,人人的表情都有些恼怒,个个的脸都有些变形,好像都咬着牙,不愿说话。窑工之间好像互相仇视似的,恨不得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他们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是骂,骂得都很恶毒”。窑工们经受着精神的摧残、肉体的折磨,他们没有快乐,只有恐惧、痛苦和绝望。他们人性淡化兽性增强,甚至丧失了作为正常人的审美需求和审美感受。马克思说:“忧心忡忡的穷人甚至对最美丽的景色都没有什么感觉。”[6]126在异化劳动中,自然已经作为他们的对立面而出现,他们对自然的情感也发生变化,审美能力不断退化。从窑下出来的周水明看到窑上景色是这样的:“一棵长得疙里疙瘩的矮枣树,春风不知刮过多少遍了,枣树还没有发芽。他不知道这棵枣树还会不会发芽,是不是已经死了。”在周水明的眼里,自然已经蒙上了一层阴翳。要恢复人对自然的感觉,必须要恢复人的本质,使异化的人重新成为人。作家对处于社会底层的非法小煤窑工人自然天性的丧失表现出深深的忧虑。
女性是生态保护实践中的一个特定对象。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自然与女性最为接近,男性对女性的歧视和压迫与人类对大自然的掠夺与破坏是同源的,它们都是来自于等级制度,来自于男性中心主义的偏见。有学者认为,男性对待与摧毁女性的方法与男性对待与摧毁自然的方法二者之间存在着明显的联系,对女性的保护就是对自然的尊重,对女性的压迫就是对自然的奴役。河南作家邵丽、傅爱毛、乔叶的创作是对女性生态主义理论的一种实践。特别是出生于河南省密县的女作家傅爱毛佳作不断,在文坛和影视界产生了较大影响。她笔下有矿工、艾滋病患者、扎纸人的匠人、遗体化妆师、剩女、丑女……根据她的小说《米香》《天堂门》改编成的电影能够获得普遍好评,重要原因就是它展现了平日被芸芸众生漠视的弱势群体的生活、情感世界,他们的痛苦与绝望、幸福与隐忍。傅爱毛认为,在父权制的影响没有完全消失的今天,女性依然是社会上的弱势群体。她以女性的细腻来体察女性,深入到细微的行为、微妙的心理和不断流动的潜意识,有着许多别样的发现和颇具深度、力度的思考。在小说《天堂门》中,她把关注的视角切入到女性这个弱势群体中更为弱势的一个——容貌丑陋的遗体化妆师。端木玉因为容貌丑陋就业屡屡碰壁,婚姻上也毫无指望,最后只能做了为死人整理妆容的遗体化妆师,并在网上为自己缔结了一桩虚假的婚姻。她美丽的内心世界敌不过外表的丑陋,她表现出的极高的职业操守依然不能消除人们对这份职业的歧视与憎恶。弱势群体的存在使社会充满着对立、不公和变数。傅爱毛期盼社会的良性发展,她通过创作呼唤平等、尊重、理解。正如赫勒指出的,“如果我们真正想创立一个生态社会,那么,它不仅应该是一个免除了有毒物质和生态灾难的威胁的社会,它还应该是一个免除了压迫的有毒社会,一个免除了统治和等级的毒害的、伟大而美丽的绿色世界。”[7]傅爱毛创作的《最后的处女》塑造了一个敢于反抗男性的话语霸权,不接受传统文化所赋予的男性附属品身份,主体意识坚定,勇敢追求真爱的女大学生杨梦尼。杨梦尼敢于用生命反抗庸俗的世风,捍卫爱情,坚守自我的精神让人在浮华的社会中看到一丝亮色。卡普拉认为“推动现代文明的是男性的、侵略性的、竞争性的、分析性的‘阳’性因素。只有用女性的、保护性的、合作性的、直觉的和综合性的‘阴’性因素来抑制文明中的过分膨胀的‘阳’性因素,使这两种因素实现平衡,现代文明才能健康发展。”[8]男性与女性的对立等同于人与自然的对立。作家通过这个悲剧故事的讲述,旨在打破这种二元对立的关系模式,建立多元共生的,男人与女人,人类与自然平等和谐的世界。
新时期河南作家坚守着生态化的创作追求。一方面表现在题材上,创作资源大多来自乡土自然,另一方面表现在创作手法上,大多遵循自己的感性,摒弃机巧,不过多地使用技巧和修辞,传递自然本真和自我本心的感悟与思考。“他带了三个大蛇皮袋子……一个袋子里装的花生,是大别山区特有的‘小籽红’,皮薄肉厚,即使是最小的壳子里也都顶得满满的,像山里人一样厚实……一个袋子里装的是莲藕,也是家乡的特产,谁给起了一个傻好听的名字,‘三河白莲’……收白莲的季节,无论你到谁家里去串门,山里人都是端一盘子白莲出来待客,看着都让人心里水荡荡的。还有一个袋子里装的是野核桃,个子只有拇指肚那么大,砸开得用缝衣针挑着吃。”这是邵丽的小说《北去的河》中对河南三种土特产的描写。朴素、直白,没有技巧,没有语言的迷宫,是对生活本相的原原本本的叙述。但这段文字纯净却并不寡淡,浓浓的乡情和质朴的人情扑面而来。因为贴近自然、明白晓畅的话语对灵魂有种特别的亲和与抚慰。乔叶的小说《最慢的是活着》,通篇也是一种不加修饰的风格。作家不动声色,不绕弯子,不摆弄技巧,吝啬得没有多余的形容词。她描写奶奶织布的过程简净而又细致。“纺织的整个过程很繁琐:纺、拐、浆、落、经、镶、织。织只是最后一道。她一有空就坐下来摩挲那些棉花,从纺开始,一道一道地进行着,慢条斯理。”也许,没有技巧就是最大的技巧,这些普通的文字根植于怀旧的情感深处,没有夸饰、没有赘述,它们平淡无奇,却温润如玉,它们是无言的感性存在,却透露出纯净与简洁的无穷魅力。
河南作家的写作非常老实,像农民一样遵循自然和土地的节奏,也许正是那些老旧的手法、不时髦的题材、乡土气息浓厚的语言使得河南作家的作品成了“另类”,使它们具有了一种只有扎根于特定的地域,浸泡于特定的生活,感同身受于特定的人生才能焕发出的个性,别人无法模仿也难以超越。就像作家张炜对福克纳的评析,他以为福克纳是个“保守”的乡土作家才使他成为美国的“先锋派”的,他认为真正的先锋派非得在那块土地上一点一点地感悟渗透,否则,就只会是一种学习和模仿,缺乏一种原生性,就不是血液里产生的东西,不是真正的先锋派。也许创新不是河南作家的强项,但他们大多着意于朴素的描写叙述。他们忠于生活,在倾听、感悟生活的基础上进行创作。他们在创作中可能缺乏一些西方的创作理念和技巧,但却从来不缺激情。这种激情依赖于生养的土地和刻骨铭心的生活。他们的创作语言以口语为基础,加以方言、俚语,再作以艺术的打磨。张宇的《乡村情感》中,“我”爹和麦生伯,以及乡人的情谊令人感动。爹与麦生伯唱的“面条饭”那个段子成为整部作品的情感线索:“和成的面像石头蛋,放在面板上按几按。擀杖擀成一大片,用刀一切切成线,下到锅里团团转,舀到碗里是莲花瓣,生葱、烂蒜、姜末、胡椒面,再放几撮芝麻盐儿,这就是咱山里人的面条饭”。这段“面条饭”就像河南的面条一样有着特别的故乡风味。这种最个性、最具地域特征的叙述贴近“原生态”的生活,作品因为特别“坐实”而能赢得普遍的认同、感动与沟通。
总之,河南是中华文明的发祥之地,其面临的生态问题具有本源性和典型性。新时期河南小说呼应于时代之切要,力展人与自然之多重关系及深层意蕴。小说的意境和表现空间得以拓展,精神得以提升。文学创作因之而参与到构建生态整体系统工程的人文使命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