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勇
建筑空间是与人相关的存在形式,人同时具有理性和情感,因此建筑空间在理性的物质层面特性之外,必然与人的情感层面的特性相关。本文的研究思路在于:在梳理近年来图书馆空间研究主题的基础上,分析共同情感对于大学图书馆的价值和意义,在此基础上总结培育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的策略。
近年来,图书馆空间研究主题的演进主要基于两个背景,其一是以用户为中心的理念不断得到细化和具体化,其二是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及其在图书馆发展范式中的核心作用越来越明显。在此背景下,先后形成了共享空间、知识空间、交流空间、第三空间、体验空间、创客空间、智慧空间等研究主题。
图书馆共享空间的研究发端于信息共享空间,自吴建中[1]提出相关概念后,信息共享空间研究逐渐成为图书馆界空间研究的基础理论之一。在此基础上,出现了学习共享空间研究,范艳芬认为,学习共享空间是信息共享空间的进化和发展,强调“对协同式学习过程的全面支持”[2]。知识空间是以知识共享为目的的虚拟空间。吴云珊认为,知识空间“以云计算和知识元的资源整合为前提,以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的相互转化为核心”[3]。交流空间方面,丁玉东认为,交流是读者的基本需求,可通过图书馆改造来设置各类非正式交流空间[4];卢永红认为,交流空间是“实体空间与促进交流的数字化技术(或设施)的结合体”[5]。图书馆第三空间是指家庭(第一空间)和职场环境(第二空间)之外的空间。李红培认为,第三空间具有教育、休闲、娱乐等多种功能,具有自由、开放、包容等特点[6]。图书馆体验空间是指以体验式设计为特色的复合式、交互性空间[7]。郎杰斌认为,体验是图书馆的核心价值之一,体验空间可以增强读者对美好的感知,享受情感愉悦[8]。图书馆创客空间是为用户在实践过程中实现知识学习和知识创新而设置的集工具资源和交流平台为一体的空间形态[9]。张晓桦认为,创客空间是图书馆服务的延伸,是创意交流的平台,在社会发展层面具有重要意义[10]。智慧空间是最新兴起的空间研究领域。刘宝瑞分析了智慧图书馆五要素,并对智慧图书馆的空间形态进行了分析[11];王世伟认为智慧图书馆空间应具备全面感知、整合集群、个性互动等特点[12];单轸分析了图书馆智慧空间的内涵、要素和价值[13]。
总体来看,现有图书馆空间的研究主题较为偏重空间物质构成要素、对空间发展具有重大推动作用的技术以及用户需求,而对空间所涉及的人的情感的研究则较为缺乏。根据建筑功能学理论,建筑是空间功能与人的情感的集合体[14]。因此,从人的情感的角度研究空间问题,是一个可供尝试的图书馆空间研究新维度。
“情感”是哲学、心理学等学科的重要研究对象,如在哲学领域,情感是重要命题,亚里士多德和笛卡尔等哲学家对此高度关注;在心理学领域,威廉·詹姆斯系统分析了情感的概念和特征,认为可以通过考察对某一实体的情感投入来判断自我延伸的程度[15]。在图书馆学领域,马继生探讨了情感因素在图书馆工作中的重要意义,并分析了其中蕴含的职业道德问题[16];王芳对高校图书馆员心理资本问题进行研究,其中“情感承诺”是心理资本八个维度的对照研究维度之一[17];毕达天等对用户信息接受体验的情感短语进行量化,分析了信息接受体验的关键因素[18]。总体上看,图书馆学领域已有成果所涉及的情感研究,主要是将其内涵理解为“情绪”,进而研究馆员的服务或用户的行为。
本文所提共同情感,是指特定人群基于集体记忆和价值认同对特定事物形成的相同或相似的情感体验。其中,集体记忆和价值认同是两个核心要素。根据约瑟夫·奈的定义,价值认同是不同个体对某种价值观念的认可与共享,是“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19],如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国多民族国家的基础性价值认同。集体记忆由莫里斯·哈布瓦赫提出,以与个人记忆区别,是指集体所保存的关于集体过去全部认知(实物的、实践的、知识的、情绪的等)的记忆总和[20]。集体记忆是一种综合体,即集体记忆包含的维度和具体信息往往是庞杂的,每个个体在记忆方面是有差异的,但能够引起个体强烈感情共鸣的关键要素才构成了集体记忆的核心。例如,全球有多处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关于大屠杀的过程、具体情况,亲历者和参观者的记忆、不同国家和不同民族的记忆、不同代际之间的记忆都不可能一样,但大屠杀“反人类”的核心则是构成该事件集体记忆的关键。在共同情感的概念要素中,集体记忆强调的是情感指向的客观性,即集体记忆的对象是某种事实的存在,包括物质存在或认知存在;价值认同则强调理性判断的主观性,即集体记忆对于事实存在相同或相似的价值判断。
大学图书馆空间的功能可以概括为基于物理空间的实用功能、基于社会空间的人际交往功能和基于精神归属空间的情感功能。建筑大师贝聿铭指出,建筑功能的表现,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社会生活,关键在于抓住精神这一点[21]。贝聿铭所强调的精神,可以理解为建筑与人的情感之间的联系。悉尼歌剧院的设计者、建筑大师约翰·伍重设计理念的核心之一,即是使建筑在使用功能之外通过表现力承载精神归属的功能[22]。
大学图书馆空间的情感功能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其一,历史情感功能。大学及大学图书馆普遍重视自身的历史传承和发展沿革,重视基于历史的精神文化挖掘,由此形成了历史情感,大学图书馆空间是这种历史情感的重要载体。其二,意义情感功能。大学和大学图书馆的独特魅力在于其特色,包括建筑及空间特色,这种特色形成了具有意义的情感,大学图书馆空间是这种独特的意义情感的典型代表。其三,共识情感功能。基于大学图书馆空间,在相关个体之间形成了关于“我们”的身份认同,并由此生发出具有集体性的共识情感。对于大学图书馆空间来说,情感功能是与实用功能、人际交往功能并列的重要功能,但从发展的角度看,由于共同情感中的集体记忆及其传承具有较强的超越时间限制的特性,因此情感功能具有更为久远的影响力。
大学是一个人关于青春、求索、成长、独立的最重要记忆,而大学图书馆则是该记忆的核心。图书馆是大学物理空间的中心,一般位于大学的中心位置和中轴线,是大学的地标;是大学社会空间的圆心,位于费孝通先生所言的“社会关系涟漪效应”的关键位置;是大学集体记忆的重心,是关于大学及大学生活记忆的关键;是大学价值认同的核心,是大学关于知识、真理、奋斗的化身。因此,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具有无与伦比的感召力和影响力。
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涉及的人群包括读者(用户)、馆员、大学师生员工、校友乃至在现实或思想世界和大学图书馆发生过情感连接的人员。其中,读者(用户)、馆员、大学师生员工、校友是大学图书馆的密切接触者,是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的主要人群;在思想世界和大学图书馆发生过情感连接的人,则可能从未与特定的大学图书馆发生过实际接触,但只要具备集体记忆和价值认同,即拥有共同情感。
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所包含的集体记忆涵盖了图书馆建筑及空间、使用图书馆的体验、具有典型特征的图书馆活动等内容。如北京大学图书馆作为北京大学地标“一塔湖图”之一,被众多校友所铭记和怀念。再如在大学图书馆抢座是众多学子的共同记忆,从汪曾祺先生回忆在西南联大“每天一早,就有人等在门外抢图书馆”[23],到龙泉明教授回忆20世纪80年代在武汉大学图书馆“各同学都是抢先占位子,否则难有一席之地”[24],再到当下各大网站频频出现的图书馆抢座视频,抢座始终是关于大学图书馆知识求索集体记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所包含的价值认同主要是拥有集体记忆的人群对于大学图书馆价值和意义的认可与推崇。例如,对于清华大学图书馆,杨绛先生说“清华大学里,最爱清华图书馆”[25];费孝通先生说,“进入图书馆就像是一只蜜蜂进了百花园中,自由自在地采撷花蜜”[26];吴宗济先生甚至专门为图书馆赋诗:“列案明灯灿若星,缥缃四壁拥书城。华堂座上皆多士,研究专房有地层”[27]。从以上老先生的回忆文字中可以看出他们对图书馆的认同与推崇,乃至饱含的感恩之情。
共同情感对于深化大学图书馆空间研究,促进相关人员及大学图书馆空间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哲学层面。情感是一种在文化和美学之上的更为深刻和纯粹的存在,是哲学的重要研究领域。大学图书馆不仅仅涵盖知识、宣扬文化意义,更包含着真理、自由、高尚等精神层面的意蕴,即大学图书馆本身就是一个包含着强烈情感元素的存在。因此,从共同情感角度研究图书馆空间问题,关注的是与“存在”本身并列的具有终极意义的问题,即在图书馆物理空间、社会空间的研究视野之外,赋予了相关研究超越时空限制的某种特性,从而开辟出一个新的研究维度,是对已有图书馆空间研究的升华。
人本层面。图书馆的存在,归根到底是为了人:保存人的成果,服务人的需求,促进人的发展。马克思指出:“个人的全面发展只有到了外部世界对个人才能的实际发展所起的推动作用为个人本身所驾驭的时候,才不再是理想、职责等等。”[28]图书馆即是马克思所说“外部世界”的组成部分。因此从人本和共同情感角度研究图书馆空间,可以促进与图书馆相关的人群对图书馆产生更为深刻的认同感、归属感和荣耀感,进而产生更为强大的推动包括图书馆在内的外部世界发展的力量。
发展层面。大学图书馆的发展既包括实体物质层面的发展,也包括精神层面的发展。从共同情感角度研究大学图书馆空间,在物质层面有利于图书馆获得所在高校更多的资源投入,获得校友及社会机构更多的捐赠,也有利于图书馆各项工作的开展和拓展;在精神层面有利于图书馆的历史传承,增强自我认同。同时,正如国际图联《图书馆与2030年议程的倡导和实施》中所提出的,图书馆应着力增强在发展中的话语权[29],研究图书馆共同情感有利于提升图书馆的影响力和美誉度,提高其在大学中的地位,从而实现增强话语权的目标。
基于空间的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对于提升大学图书馆影响力、增强大学图书馆自我认同、促进大学图书馆空间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因此需要着力培育。
表征是指信息记载或表达的方式,是将某些实体或某类信息表达清楚的形式化系统以及说明该系统如何行使其职能的若干规则。表征通常通过表征物得以实现,共同情感借助于表征物,可以被更好地保存和传递,正如阿莱达·阿斯曼所言,“展览、文字材料和电影能够扩大人们的历史想象力,所以能在保持回忆的真实性方面做出重大的文化贡献”[30]。对于大学图书馆来说,共同情感的表征物包括与图书馆相关的文字、图片、实物、视频及空间设置等,这些表征物为空间赋予了意义,让空间具备了产生共同情感的基础。多元表征即是采取系统化策略来综合各类表征物并形成有机关联。
从文字方面看,大学图书馆应系统梳理相关历史,尤其是整理相关统计数据及基础素材,此外以形成图书馆馆史文本材料为最佳。如由陈进主编的《思源籍府 书香致远:上海交通大学图书馆馆史》[31]以时间为序,展示了上海交通大学图书馆初创、战乱、西迁、近现代数字化的历程。从图片方面看,大学图书馆应着力搜集与之相关的历史照片和相关图册。如《清华大学图书馆百年图史》[32]以图证史,用900余幅历史照片串联起清华大学图书馆百年发展历程。需注意的是,因年代久远,历史照片获取的难度较大,获取来源除校史档案之外,还可广泛搜求于本馆老职工及校友,此外,广泛涉猎于孔夫子旧书网等中外旧书图册及历史照片交易平台也是可选之策。从实物方面看,大学图书馆应注意整理具有历史价值、典型特征的历史实物,如目录柜、卡片目录、藏书印章、打字机、借书条、入库单等,这些均是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的绝佳载体。尤其是随着我国图书馆事业的高速发展,大学图书馆普遍建设了新馆,在此过程中,大批具有历史价值的物品被简单清理处置,或缺乏有效保护而损毁,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因此,有必要从当下即开展图书馆历史实物的保护、抢救和征集工作。从视频方面看,囿于条件和经费,大学图书馆保存的历史视频资料普遍较为有限。但自21世纪初以来,随着我国高等教育事业的蓬勃发展,高校自制的视频资料逐渐增多,其中有许多内容涉及到图书馆。同时,随着全民阅读、大型学术交流等活动的深入开展,诸多大学图书馆逐步有意识地采取视频录制方式,对活动开展的视频资料应进行系统搜集及整理。从空间设置看,由于大学普遍强调历史沿革,因此大学图书馆有必要保持空间的历史传承。如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新馆在设计中强调历史的一脉相承,空间布局采取中国传统的围合式庭院造型,以与历史建筑遥相呼应[33]。同时,在图书馆内部,需要设立特定的空间以突出和强化共同情感,许多大学图书馆设立了文库,如清华文库、复旦文库、兰大文库等,以本校师生员工之特色文献为核心,以本校及图书馆典型环境和意蕴为背景,集中承载了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
多元表征的关键,除了丰富表征物类型及形态,使之分别承载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之外,还在于根据共同情感建构的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有机融合各类表征物,形成具有内在逻辑、呈现综合场景的展览活动。大学图书馆馆史展览馆(或馆史室、馆史展览室、馆史展厅等)即是综合各类共同情感表征物的典型场景。例如,四川大学图书馆馆史展览馆[34]即是典型代表,该馆综合各类表征物,尤以明清时期的特色文献及刻书板片为典型,辅以各类历史实物及画册,同时开创性地设置了图书馆业务工作和读者服务场景陈列室,专陈各个时期有代表性的图书馆文献、设施及老物件,不但有益于图书馆历史的展示与传承,更可对图书馆共同情感的建构发挥重大作用。
具身认知理论源于认知心理学。F·瓦雷拉将认知科学归纳为认知主义、联结主义及具身认知三种研究范式,其中具身认知的含义在于强调认知源于主体经验,而经验来自具有各种感觉的身体[35]。梅洛·庞蒂认为,心智和认知是基于身体和涉及身体的,因此身体是认知和行为的基础[36]。具身认知学派通过大量心理学实验,证明了身体参与和人的认知、态度及关联行为之间存在着显著的相关性[37]。具身认知对于共同情感的建立和拓展,可以发挥重大作用。
首先,大学图书馆应着力实现读者“身体的回归”。数字化条件下,大学图书馆用户亲身到馆的频率越来越低,根据认知心理学的理论,缺乏身体参与,用户难以形成共同情感[38],这将造成用户对图书馆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对图书馆重要性的判断越来越低。进入数字时代以来,“图书馆消亡论”一直是徘徊在图书馆界上空无法消散的一种预测,既往研究[39]主要是从技术演进的角度进行分析,从共同情感的角度看,用户如果缺乏关于图书馆的集体记忆和情感体验,将很难产生对于图书馆的真正理解和支持。同时,尽可能让读者亲身到馆,并非是要减少数字化服务路径或降低在线服务质量,而是要创新图书馆服务工作,增强图书馆对读者的吸引力,从而开辟新的服务增量。如太原师范学院图书馆设计引入传统江南民居中的“天井式”建筑风格,内部阶梯式的布局使得各种书籍组成了一座巨大的“书山”,加之基础设施完备,从而形成了读者纷至沓来、一座难求的局面,成为了网红图书馆[40]。
其次,大学图书馆可以在空间中设计让读者身体完全参与的具身实践活动,从而创造形成共同情感的机会。具身实践强调完全以身体活动为中心,形成身心合一的心流状态,即有曾国藩所言“躬身入局”之感,从而形成深刻的记忆和体验,由此产生的共同情感具有载体清晰、印象深刻、共情力强等特点。如大学图书馆开展书法临帖、碑石拓印、古籍抄写等具身实践活动,可以帮助读者建立关于图书馆历史传承、家国情怀、知识集聚的深刻记忆,尤其是在此过程中产生的心流体验对于建立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具有重要作用。具身实践活动的设计,应当遵循“贯一设计”的原则,汉纳芬指出,贯一设计是“建立在已有的人类学习理论和研究基础上的过程和程序的系统执行”[41],强调方法与手段的统一。目前众多高校图书馆开展的3D打印服务,往往处于读者自发、活动无序的状态,很难取得理想的活动成效,因此,高校图书馆具身实践活动设计的关键,除了形式、程序和方法,更重要的是要明确目的和过程,加强设计的系统性。
再次,大学图书馆可以在空间中设计让读者充分表达的具身实践活动,继而对共同情感产生积极影响。马丁·塞里格曼等心理学家开展的积极心理学实验证实,拥有表达的机会以及表达可以提高表达者的积极情绪,同时对人的积极行为有帮助[42]。从具身认知的角度看,表达能够加深读者对图书馆活动的个体记忆,同时,在活动中的参与感以及与他人的互动也有助于形成集体记忆和正向评价,从而形成图书馆共同情感。以大学图书馆全民阅读活动为例,目前的活动设计中,讲座、培训、展览等单向传播的活动较多,但分享式、互动式的基于表达的具身实践活动较为缺乏,读者较难产生共同情感。因此,大学图书馆在读者活动组织中,应考虑加入具身认知的维度,尽可能创造让读者表达的机会。如兰州大学图书馆开展的“风速对话”读书分享会[43],打破了既往一人论道众人聆听的模式,参与者围绕经典文本,拥有平等发言的机会,分享阅读、畅谈体会,言为心声、有感而发,取得了较为突出的效果。
情感体验是指个体对自己情感状态的意识。大学图书馆共同情感的建构,应使用户形成对于图书馆的正向情感体验,包括形成认同感和归属感,从而固化共同情感。
认同感是指人对自我及周围环境有用或有价值的判断和评估。对于大学图书馆而言,用户的认同感除了来自于图书馆的资源和服务外,在图书馆空间方面,主要包括安全感、自由感、舒适感和获得感。安全感主要基于图书馆安保、后勤保障服务以及应急管理、突发事件处置水平,如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中,疫情总体得到控制后陆续提供开放服务的图书馆,其消杀、管理、督查等工作水平直接决定了用户的安全感程度。自由感主要基于图书馆的开放程度和服务使用的便捷程度。当代图书馆空间设计一般采用的一门制、整体空间、自然过渡等理念,有利于用户产生自由感。舒适感主要基于空间功能划分、不同空间的连接方式以及基础设施、网络、自助设备等的供给程度和运行状态,同时,图书馆空间在美学意义上所呈现的色彩、装饰、结构,空间物品所呈现的材质、比例、搭配以及空间管理的人性化程度也直接决定了舒适感的程度。获得感指用户在图书馆获得的知识满足程度,图书馆空间应营造有利于用户进入学习的心流状态或便捷的解决知识问题的氛围。增强认同感,除建构以上所提出的安全感、自由感、舒适感和获得感之外,庄严、静谧、厚重等意象也应当成为图书馆空间氛围塑造的方向。因此,不利于形成以上意象的空间设计及空间物品设置是存在弊端的。例如,个别大学图书馆在馆内安装巨型滑梯,根据认知行为学理论,人的认知是由行为所决定的[44],滑梯所对应的行为是和游乐场的认知高度关联的,和图书馆的认知缺乏关联性,因此,这种空间设计造成了认知与行为的分离,不利于形成对图书馆的认同感。
归属感是指个体与群体间产生从属关系划定、维系的内在联系时的心理表现。大学图书馆空间归属感的形成,可以从三个层面进行分析。首先,是用户在空间中的行为及其心理感受,包括用户使用图书馆进行学习、研究、参观等行为时产生的信任感和依赖感,这种体验“是一种纯粹意识的自我观照。在这种对意识的自我观照中人们得以对现象是如何在意识中呈现的以及在意识中现象的构成方式进行反思”[45]。对于读者而言,大学图书馆往往和学习、研究、参观等经历密切相关,因此,大学图书馆需要着力做好资源建设、文献信息服务等基础性工作,以提升用户的归属感。其次,是用户与空间的关系。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指出,爱和归属感是人类的重要需求,也是达成“自我实现”的前提条件[46]。挪威建筑理论家诺伯格·舒尔茨在建筑现象学中指出,建筑空间是包含着环境与人的感受的场所,亦即场所包含着人的精神维度[47]。空间只有成为读者的精神家园,关照读者的感受,才有可能使读者产生归属感,因此,大学图书馆应基于读者需求开展空间设计,同时丰富与用户的互动路径,提升互动频率,以此提升用户对图书馆的归属感。再次,是用户对图书馆空间产生的亲近感,以及以图书馆为载体的精神寄托感。芬兰著名设计师阿尔瓦·阿尔托认为:“现代设计的最新课题是要使合理的方法突破技术范畴而进入人情与心理的领域”[48]。大学图书馆有别于公共图书馆的一个重要维度,是其对于学生用户群体的服务中包含着师长与晚辈的互动,因此,大学图书馆需要在服务中增强育人、关怀、赋能的特质,从而在潜移默化中固化用户的归属感。
共同情感研究是在图书馆空间物质要素研究、用户需求研究的基础上,分析人与空间、人与人之间的互动问题,关注人的心理变迁以及在此基础上的集体记忆和价值认同的建构模式,可为完善大学图书馆空间研究、促进大学图书馆空间发展提供新的理论分析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