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日常生活的意识形态话语权
——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的审视

2020-03-11 23:26管锦绣刘国胜
贵州社会科学 2020年3期
关键词:话语权话语物质

管锦绣 刘国胜

(1.武汉工程大学,湖北 武汉 430205;2.中南民族大学,湖北 武汉 430074)

意识形态话语权问题是近年来学术界研讨的重要问题。意识形态的差异和对立,当然产生于经济基础,但是,其直接表现则是话语权的冲突与斗争,是西方话语霸权与日常生活多元化话语同时发力的结果。所以,维护意识形态的国家安全,必须在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审视意识形态与日常生活的内在关联,重视面向日常生活的意识形态话语的表达与实现,大力建设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创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话语传播方式和实现方式,以提升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话语权体系中的指导地位,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

在马克思那里,“日常生活”是与“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1]519相关联的概念,“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1]531。由此,在物质实践活动推动人类社会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相统一的历史唯物主义逻辑中,日常生活是基于人们吃喝住穿等需要或诉求而进行的物质生活与物质交往,以及在此基础上的一切精神生活和精神交往。在人类历史发展中,由于人们的物质生活与物质交往会形成特定生产方式下的物质关系,从而特定生产方式下的物质关系中的人的生活方式便构成了日常生活的直接体现。在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作为观念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以特定价值观加以表达的信仰体系。当意识形态面向人们的吃喝住用等,与日常生活诉求相关联时,它就具有了强大的话语权。

对于“话语权”,国内学者有不同的理解。有的认为,话语权就是“说话的有效性和威力”[2];有的认为,“话语并不等于权力,也不是所有话语都可以产生权力”[3];也有的认为,“话语权的大小强弱主要取决于话语影响力的大小、引导力的强弱”[4]。这些观点在一定层面上说明了在多种话语之间,存在着话语对人控制、占有和影响的竞争。应该说,这些理解在一定层面上突破了仅仅将话语当作交流的工具和手段的语义学理解,在一定层面上接触到“话语即行动”的语用学层面的思考。

但是,话语为什么有这样的威力呢?话语如何实现这样的威力呢?要深入地把握话语权概念,我们可以从福柯的“话语”概念中获得更多的理论资源。在《话语的秩序》一文中,福柯指出,“话语并非仅是斗争或控制系统的记录,亦存在为了话语及用话语而进行的斗争,因而话语乃是必须控制的力量。”[5]3对于福柯而言,话语不仅仅是用于记录而被作为语言交流的工具,话语本身就显示为力量。“在每一个社会中,话语的制造同时受一定数量的程序的控制、选择、组织和重新分配的,这些程序的作用在于消除话语的力量和危险,控制其偶然事件,避开其沉重而可怕的物质性。”[5]3虽然人们总是试图保持话语的自律性,让它具有透明性或中立性,使其成为交流的工具,但是话语却无法避开物质性的纠缠,这种物质性是话语背后的欲望或诉求。话语的物质性是通过控制、选择、组织和重新分配话语的程序来进行制造和维护的,从而话语的程序建构了话语或知识的体系,并且通过话语体系,话语显现出对人控制的权力。因此,没有脱离权力运作的所谓透明的知识或话语,话语本身就是权力,这就是话语权。同时,任何话语权都是特定话语(知识)体系下的话语权。

话语是通过向人们的日常生活渗透,并在期间以自我生成的形式而显示出权力的。从而,话语是建构人们日常生活的“场域”,对人的行动施予一种“日用而不知”的无意识控制。由于话语仅仅以“中立性”的外壳加以呈现,因而深藏于外壳之下的“政治”是隐而不显的,但是,话语背后的特定欲望或诉求并没有消失,而是成为一种坚实的存在,构成了日常生活中静默的“政治”或权力,从而携带特定诉求的话语权就是话语实践下的意识形态。

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意识形态话语权”当然不同于话语实践下“意识形态或话语权”。其根本区别就在于对“话语”和话语所携带的“物质性”的理解上。对于后者,话语主要是指作为知识的话语,物质性是指话语程序本身即话语体系所隐含的诉求或“政治”。在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的“话语”是具体的言说语境下的言语行为,“语言形式对于说话者来说,只有在具体的言说语境中,因而也只有在具体的意识形态情景中,才是存在的。”[6]在言说语境中,语言或言语行为所发挥的不是信号式的“识别”作用而是符号式的“理解”意义的功能。在马克思看来,言说的语境对话语的影响更为根本,因为语言与现实生活相联系。“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1]524在言语行为中,语言不是独立于现实生活的思想外壳,而是日常生活的直接现实,即特定生产方式下的物质关系中的人的生活方式。“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从思想世界降到现实世界的问题,变成了从语言降到生活的问题。”[7]

进一步来说,话语也是携带现实物质关系的存在,如关于商品的观念,就是负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话语“元素形式”。由于商品是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条件下日常生活中人们熟视无睹、“可感觉又超感觉”的物,从而商品观念中的人们存在方式也是“可感觉又超感觉”的,当商品以其使用价值显示自身之时,商品呈现的是作为劳动产品“物”的性质与特征,它是可感觉的;同时,它又无法“避开”物质关系的纠缠,这个物质关系即是决定商品社会性质的社会关系,它被物的性质所遮蔽,商品因而又是超感觉的。“商品形式的奥秘不过在于: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由于这种转换,劳动产品成了商品,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或社会的物。……这只是人们自己的一定的社会关系,但它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与物的关系的虚幻形式。……劳动产品一旦作为商品来生产,就带上拜物教性质”[8],虽然作为劳动产品的商品,是劳动者创造的,但它们却不归他们所有,并反过来构成脱离于人、控制人的力量,对于“物与物的关系的虚幻形式”的观念,人无法加以拒绝和批判,只能予以接受和膜拜,因为这种观念是以“中立性”话语如等价交换原则来加以表现的,而话语背后的真实的物质关系却隐而不显。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拜物教批判理论对资本主义物化现象的揭示。

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的意识形态话语权概念,从根本上是不同于福柯话语实践理论下的“话语权”的,但是,在强调对“中立性”话语应加以澄清和追问,以揭示话语所携带的“物质性”,进而在说明话语如何通过话语体系来实现对人控制而彰显诉求和权力等意义上,马克思关于拜物教批判与福柯关于话语所携带的权力之揭示又是何其相似!在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话语所携带的“物质性”就是特定生产方式下的物质关系及其所决定的物质利益诉求。

对于“意识形态话语权”,马克思并没有进行专门的研究,更没有作出概念上的界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关于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丰富思想。我们可以从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理论中发掘出他的这一思想。

在马克思看来,拜物教包括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和资本拜物教,它是支配工人日常生活的宗教。“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神秘化,社会关系的物化,物质生产关系和它的历史社会规定性直接融合在一起的现象已经完成:这是一个着了魔的、颠倒的、倒立着的世界……把上面那些虚伪的假象和错觉,把财富的不同社会要素互相间的这种独立化和硬化,把这种物的人格化和生产关系的物化,把日常生活中的这个宗教揭穿了。”[9]在拜物教支配下,人会产生一种将具有历史暂时性的人的关系物化为中立性因而也是永恒性的理性存在。这种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物化,从而将人的关系物化的假象和错觉就是物化意识。当商品观念以“中立性”话语即等价交换的市场理性原则,对资本主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加以改造,最终确立起“价值自行增殖”资本理性原则,以实现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物质关系即资本关系的遮蔽之时,物化意识也就产生了。从而,在资本理性话语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生产关系也被视为理性原则下的合理化形式,等价交换和“价值自行增殖”等理性话语便构成了渗透于日常生活中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话语。因此,拜物教批判是马克思关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话语的批判:它是通过揭示日常生活中的中立性话语如何实现对人影响、控制和占有,来实现对商品形式所建构的物化原则的批判,更是将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贯彻于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经济结构的解剖之中,来实现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物质关系的批判及资本“人格化”剥削意图和阶级内容的揭示,以科学地说明资本主义存在的历史暂时性。从而,在“以破促立”的逻辑中,它也是马克思关于历史唯物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理论。

基于马克思关于“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思想,对于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把握,我们要坚持意识形态与日常生活的内在关联。

作为意识形态的特定价值观,它在不同历史阶段向日常生活渗透的方式和领域是有所不同的。封建贵族社会的价值观,如“荣誉、忠诚”等,从神话、宗教、哲学的信仰天国和文化传统中获得,从而它作为政治精英文化,以“自上而下”灌输方式渗透于日常生活的精神领域,并且通过道德化的仪式、规范等影响人们日常生活的吃喝住穿等方方面面。而资本主义价值观,如等价交换原则基础上的“自由、平等”,却是从生产方式的劳动根基中获得的,以经济生活的目的理性活动为基础,向技术、科学研究、军事训练、法律、行政机关等领域渗透。从而,资本主义价值观,不再直接源于信仰天国和文化传统,而是来自经济生活的目的理性活动和行为。因此,资本主义价值观,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信仰体系,既包含着来自资产阶级反对封建贵族时的“虚假观念”——作为革命阶级,以“共同利益”来掩盖特殊利益的价值观念,还包括对资本关系进行遮蔽而以中立性话语加以显现的工具理性,并且二者相互结合,从而,在工具理性所建构的日常生活场域中,信仰体系借助工具理性,以对人们行为和生活方式施予“日用而不知”的控制方式,来建构人们对信仰体系的认同,拓展其影响力。马克思已经注意到:由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与人们吃喝住用等的日常生活之直接关联,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因而具有着比封建贵族的意识形态更强的影响力。因此,批判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虚假性与揭示以中立性话语所显现的工具理性的遮蔽性,成为了马克思关于拜物教批判的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旨在发现真实的物质关系对人的控制和剥削,从而形式冲破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迷雾的无产阶级意识,“与此同时还产生了一个阶级……从这个阶级中产生出必须实行彻底革命的意识,即共产主义的意识,这种意识当然也可以在其他阶级中形成,只要它们认识到这个阶级的状况”[1]542。

应该说,关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批判,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只是粗显其理论轮廓,至于如何开展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话语斗争的策略问题,以及推进无产阶级意识形态建设的问题,马克思还没有展开深入研究,但是,他关于意识形态话语权的重要观点,无疑为我们对其做出概念上的界定,提出了理论上的原则性指导:既要在坚持对特定生产方式下物质关系的分析原则,又要注重从意识形态领域斗争复杂化的分析中挖掘意识形态与日常生活话语的内在关联。因此,在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意识形态话语权”应该是面向日常生活的“意识形态话语权”,它可以被理解为:以特定话语体系加以建构、维护的占统治地位物质关系,在观念上以特定价值观加以表达的信仰体系,通过与日常生活关联的话语,向日常生活渗透和自我生成,以形成对人们行为“无意识”的影响与支配。

为什么日常生活中的看似普通的个体性事件会升级成为对社会主义制度、党的领导攻击的公众性事件呢?在这里,事件不再是话语的陈述内容本身,而是进入特定话语场,成为彰显特定诉求的话语事件。当这种诉求以西方普世价值话语予以论证,并以对我国国家政权、政治制度攻击的形式加以表现之时,那么,它所展现出来的,就不再是简单的多元话语竞争的问题,或者进一步说,公众性事件背后的话语权之争成为了意识形态斗争的新表现,其话语权之争本质上是意识形态话语权的竞争。

新时代,“经济建设是党的中心工作,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10]中心工作与意识形态工作的“两手抓”,成为了我党回应意识形态领域斗争复杂化的制度安排。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多元话语竞争中,重视意识形态工作,就要“建设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11],不断增强意识形态领域话语权,以牢牢掌握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在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从理论上思考面向日常生活的意识形态概念及其相关问题,是我们探讨“增强意识形态领域话语权”问题的理论前提。

首先,在经济全球化纵深发展的时代背景下,当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直接地表现为话语权的争夺之时,对意识形态话语权概念及其相关问题进行理论上探讨,是对多元话语竞争下的时代特征的深入揭示。

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客观地需要我们融入经济全球化,参与世界经济、科技竞争与合作,在全球范围内整合创新资源,以发挥经济全球化作为当代经济社会增长的动力机制作用。“经济全球化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和科技进步的必然结果,不是哪些人、哪些国家人为造出来的。经济全球化为世界经济增长提供了强劲动力,促进了商品和资本流动、科技和文明进步、各国人民交往。”[12]但是,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深入推进,以科技理性、市场理性和消费文化为主要形式的工具理性也同时从经济领域向人们吃喝住用等的日常生活渗透,并在其间自我生成,从而共同建构着人们的生活方式。

在日常生活中,工具理性显示出其合理性与不合理性两面。其合理性在于,它既是发展科技以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逻辑,也是利用市场机制、资本手段配置、整合创新资源,以推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促进生产力发展的逻辑。其不合理性在于,工具理性以对价值理性挤压的方式而带来的工具理性霸权所造成人的信仰迷失问题。与市场经济相关的价值观念加以表达的多元化利益诉求,借助工具理性的实用主义思维,建立起了与西方普世价值观的某种勾连。这种勾连的存在,是西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在一定程度上能有效地渗透于我们日常生活的一个重要原因。“主义不再是信仰的方式,而是实用主义的工具,是实现其卑劣思想霸权目的的手法。”[13]

当前,承认人民群众物质利益多元化的必然性,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多元化价值诉求和多元话语竞争的合理性,既是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客观规律的尊重,也是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客观规律尊重。

我们应该看到,基于人民群众物质利益多元化而形成的多元化价值诉求,在一定层面上,是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首创精神之体现,其中包含着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应当加以吸纳的内容。当然,这种吸纳,要以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加以甄别,从而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所引领。因此,在意识形态领域斗争复杂化的今天,对于意识形态领域斗争的分析,既不能脱离于对特定生产方式下物质关系所确定的物质利益矛盾的揭示,也不能将物质利益的矛盾简单化地等同为阶级斗争。但是,在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我们会发现:在具有明显政治指向的公众性事件背后隐匿着控制话语的“物质性”——全球化背景下西方发达国家所维护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生产的国际分工所确立的物质关系。这就是说,在生产的国际分工所确立的物质关系中,处于有利经济地位的西方发达国家,为了维护有利于自身的国际经济、政治格局,以实施意识形态渗透为策略,对我们日常生活的多元话语进行利用、渗透,从而,这种公众性事件背后的的话语权之争并没有脱离物质利益诉求所决定的政治旨趣,其话语权之争实质上就是意识形态话语权的争夺。

其次,在意识形态领域斗争复杂化的时代背景下,面向日常生活的“意识形态话语权”概念应运而生,围绕着此概念及其相关问题研究就构成了我们探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客观规律的理论前提。

对于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问题,马克思有一段经典论述:“统治阶级的思想在每一时代都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这就是说,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隶属于这个阶级的。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不过是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不过是以思想的形式表现的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而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思想是一个时代的占统治地位的思想。”[1]550-551由于占统治地位物质关系的确立,是以物质生产资料支配关系的获得为前提,因此,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统治阶级为了获得有利于自己的物质利益,需要以精神生产来论证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关系的合理性,因而也需要支配精神生产资料,以获得支配着精神生产的权力。这就意味着意识形态领导权建设存在着一个客观规律:在物质生产领导权构成精神生产领导权的物质前提、基础的意义上,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即支配着精神生产权力,应该属于支配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从而,作为代表该阶级利益的执政党应该是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的实施者;但是,物质生产领导权并不能自发地产生出精神生产领导权,在生产的国际分工所确立的物质关系影响下,处于多元话语争夺的意识形态领域,执政党如果仅仅重视物质生产领导权,而不重视意识形态建设,就会丧失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与此相应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领导权建设也要遵循一个根本的要求:在坚持党对一切工作领导的原则下,要做到中心工作与意识形态工作的“两手抓”。

在意识形态领域斗争复杂化的今天,一方面,中国共产党秉承着党性和人民性统一的原则,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切实地做好了中心工作,带领人民群众取得了经济建设的巨大成就,增进了民生福祉,赢得了人民群众的广泛支持,为意识形态工作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另一方面,“经济发展好了,物质生活好了,信仰却迷失了”的现象也会伴随期间。这种现象的出现,固然与传统文化中腐朽观念影响有关,但更主要的是基于工具理性对我们日常生活的建构所带来的价值理性缺失。因此,对于负有长期执政使命的中国共产党而言,党不仅要有效地领导、组织物质生产,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以彰显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夯实物质基础;同时,党还要有效地领导、组织精神生产,以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为途径来提升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权。

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话语权体系中的指导地位,就要构建面向日常生活价值诉求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

在强调与日常生活话语的关联性方面,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虽然显示出了极强的渗透性,但是,这种渗透性却是以对真实的物质关系掩蔽来加以实现的。对此,无论从哲学认识论层面,还是从政治社会学和政治经济学层面,马克思都表达了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所掩蔽的物质关系的揭示和批判。只不过,前者是在哲学唯心史观层面上被视为“虚假观念”,其掩蔽性(1)本文的“掩蔽性”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俞吾金先生观点的启发。俞吾金先生认为,意识形态与现实存在着一种不真实、掩蔽的关系,意识形态的目的“不是揭示现实生活的真相,而是竭力把这种真相掩蔽起来,以维护它所支持的统治阶级的统治。”参见俞吾金:《意识形态论》,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35~136页。在于:把“观念”作为脱离于物质关系,以虚假地解决现实物质条件所确定的矛盾的形式,来表达对物质关系的掩蔽。而后者被看作经济基础的“副现象”,是制度化思想体系,以体现虚假共同利益的集体共同价值观念形式,来表达对物质关系及其物质利益诉求的遮蔽。

相对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掩蔽性而言,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则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构建提供了强大的理论优势。这种优势源于:在物质实践活动推动人类社会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相统一的历史唯物主义逻辑中,历史唯物主义呈现出其话语体系的科学性与价值取向的人民性之内在统一。从而,面向日常生活中的人民群众多元化价值诉求,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不仅必要,而且可能。

首先,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基本路径是大力建设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

在福柯看来,任何话语都是携带着特定诉求和具有特定价值取向的,话语背后的诉求和价值取向又是通过话语(知识)体系来加以制造和维护的,从而,携带着特定诉求和具有特定价值取向的话语显现着对人影响和控制的权力。因此,任何话语权都是具有特定价值取向的话语体系下的话语权。处于“真理”之中的学科话语,体现为“学科的组织与评论原则”[5]11,一方面,它以真理知识来展现自身,成为日常生活话语的引领;另一方面,它又要“遵循话语的‘监督’(policing)规则,得在每一次话语中恢复其作用”[5]13,即:在学科规则所构成的学科话语体系中,生产着具有特定价值取向的话语权。相对于自然科学而言,哲学社会科学,具有更强的思想指向和价值取向,习近平指出:“一个没有发达的自然科学的国家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一个没有繁荣的哲学社会科学的国家也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哲学社会科学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14]。对于哲学社会科学体系,国内学者指出:“话语体系不单纯等同于语言,它是有特定思想指向和价值取向的语言系统。”[15]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不同于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它虽然是对资本话语的利用,但同时更是作为历史主体的人民群众的实践诉求之反映,以及适应时代发展需要的中国价值之体现。构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是坚守人民至上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立场、价值取向的重要方面,也是建设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关键环节。

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是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在学科中的体现,是将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方法论运用于中国道路的中国经验的科学揭示和理论提升,从而也是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学科话语体系。

在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方面,抛弃了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就意味着遮蔽了决定意识形态领域斗争的生产方式及其物质关系,而将民族国家间的冲突仅仅归结为文明冲突或文化价值冲突,从而要么在西方话语霸权逻辑下,否认西方文明之外的其他民族国家文明形态的合理性,要么纵使承认其他民族国家多样文明和价值多元化的合理性,但是,却将文明互鉴、价值共识仅仅作为乌托邦式的理论构想(以哈贝马斯为代表),其结果是跌入历史虚无主义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话语体系之中。

从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出发,我们会发现:“随着资本增殖逻辑开启的全球化深入推进,科技全球化也因经济全球化得以敞开,并且二者相互交织,推动生产的国际分工纵深发展”[16],西方发达国家通过对知识产权垄断和核心技术封锁的方式操纵生产的国际分工,以获得高额的垄断利润,从而,“借助科技,资本增殖逻辑建构了发达国家的资本霸权话语,造成了不同民族国家发展水平差距的加大和多元文化矛盾的加剧,多元文化交往被异化为资本霸权话语下的文明冲突和文化冲突”[16]。只有在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我们才能将人类历史发展的现代文明纳入资本增殖逻辑之中,科学地说明人类历史的现代化进程是以生产力的“异化”发展为前提的,从而,“文明冲突”话语所展现的权力关系就被呈现出来:西方资本霸权话语借助资本理性和科技理性话语的权力运作方式,在全球范围内建构和运行资本剥削和控制的关系。进而,我们就能科学地揭示:扬弃“异化”的生产国际分工,致力于改变西方资本霸权话语所主宰的经济全球化格局,推动合作共赢、文明互鉴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探索人类摆脱“物的依赖性”进入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道路等,是遵循人类历史发展客观规律的伟大举措。从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不仅显示出科学社会主义在21世纪中国焕发生机活力的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史意义,也在拓展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为解决人类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等意义上,彰显出其世界历史意义。

中国发展的实践成就得益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同时,中国发展的实践也不断地向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创新提出新课题。时代在不断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学说建设提供丰富经验材料,时代也在呼唤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的建设。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的建设,本质上是在不断深化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17]认识的意义上,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成就,以学科体系和学术话语体系建设的方式,转化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的优势。

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话语体系的建设方面,哲学社会科学理论工作者任重而道远。一门学科话语是“由一个对象领域、一套方法、一组所谓的真实命题、一套规则、定义、技术和工具加以界定的:所有这些构成一无名的系统,有谁需要或能够使用它,则尽可使用,而无需将其意义或有效性与碰巧发明它的人联系起来。”[5]11创新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学术理论,不仅需要哲学社会科学理论工作者对马克思主义立场的坚守,还需要他们善于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丰富经验转换为历史唯物主义话语体系下的学科研究对象、方法、命题、规则、定义等。

其次,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的基本路径是面向日常生活价值诉求,创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话语传播方式和实现方式。

意识形态是以特定价值观加以表达的信仰体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本质体现,同时它又根植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是反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生产劳动和经济生活中的多元化利益诉求基础上的全国各族人民最普遍价值共识,也是个人、社会和国家三个层面所涉及的价值理念融为一体的价值信仰、伦理精神、行为规范。

提升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推进话语权建设,从根本上就是要“在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与日常生活之间找到话语的‘链接点’,即架构理论与实践的通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是这个话语‘链接点’”[16]。虽然,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本质上是人民群众日常生活多元化利益诉求基础上的价值共识,但是,如果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日常生活中得不到弘扬,那么,以西方普世价值为核心内容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就会与多元化利益诉求相嫁接,向日常生活渗透,并借助互联网谋划着西方普世价值话语背后的政治诉求,放大着其话语的影响力。因此,推进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要创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话语传播方式和话语实现形式。

从形式来看,话语权就是话语的影响力。一方面,话语被视为交流的工具和手段时,话语的影响力依赖于话语的传播手段;另一方面,话语的影响力更在于话语与日常生活的关联性,当话语构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场域”之时,就会对人的行动施予一种“无意识”的强大影响力。

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互联网不仅是现代人获取信息的首要媒介,更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场域”。作为获取信息的媒介,互联网突破时空的阻隔,以快速、广泛传递信息的方式,形成对话语的先行渗透和广泛传播。作为人们生活的“场域”,互联网突破虚拟与现实的屏障,将社会行为和社会活动由现实世界向虚拟时空敞开,为个人意识和群体意识层面的情绪宣泄向社会意识层面的“民意”和社会行动的转换打开了直接通道。借助互联网媒介,所谓“意见领袖”通过选取、裁剪、控制信息的方式,将特定价值诉求的话语与普通的个体性事件相嫁接,从而操纵公众——将自我设定为特定社会关系的价值诉求共同体的成员,使公众由围观者、表达者瞬时地转化为受情绪左右的社会行动者,从而使个体性事件升级为公众性事件。因此,互联网已然成为了当前意识形态领域斗争的“主战场和最前沿”。

互联网时代,网络空间已成为了现实社会的延伸,当我们说现实社会需要法治和秩序时,网络空间也不应是“法外之地”,网络空间的秩序建设也是必不可少的。法治下清朗的网络空间固然需要网络监管制度的完善,更需要强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日常生活引领,使网络成为宣传和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空间,以及放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人们日常生活引领力的领地。提升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话语权,就要适应互联网时代的话语传播特点,创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日常生活化的话语传播方式,在全媒体格局中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多元化价值的话语秩序。

话语实现方式创新,是理论指导实践,理论掌握群众、服务群众的内在要求,这就要求理论话语要贴近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以培育和创新面向日常生活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实现形式。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绝非24个字构成的口号,而是体现日常生活的最普遍价值诉求的共识和理念,因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弘扬,本质上就是要将其中所包含的价值共识贯彻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渗透于日常生活之中,从而赢得民心。“我们必须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我们的奋斗目标,既解决实际问题又解决思想问题,更好强信心、聚民心、暖人心、筑同心。”[18]。因此,培育面向日常生活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实现形式,就要从个体心理和情感需求出发,从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需求的人文关怀中探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实现形式:一方面,通过深化改革、推动社会发展,在解决实际问题中,推进根植于日常生活利益诉求的基于民生改善的制度建设;另一方面,在防范多元诉求所导致的意识形态多元主义“解构”倾向的前提下,在解决思想问题中,发挥人民创造历史的作用,挖掘“自下而上”的价值诉求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再编码”的意义,吸纳其中体现人民群众首创精神的价值内容,以根植于日常生活方式的行为规范的培育,以及贴近生活的具有“正能量”的人和事之精神风尚的宣传教育等,来丰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实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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