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白雪石

2020-03-11 14:52王兆辉
老年教育 2020年1期
关键词:巨幅漓江作画

□王兆辉

《翠谷横云》白雪石

50年前,我在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上学,校舍就在后海边那座著名的恭亲王府里。学院教师中人才荟萃,其中很多人如今已成为名声显赫的大家。我上学那年,邵晶坤27岁、吴冠中36岁、白雪石45岁、李瑞年49岁、卫天霖61岁……他们不仅画艺精湛、教学认真,而且人品出众,令我们这些学生受益终生。

白雪石是我的老师,给我印象极深。他身材不高,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在教我们的那些年里,因为子女多,家庭负担重,所以白先生平时的穿着打扮和生活方式都相当简朴,总是一件普通的蓝布褂,手拎一个旧的小书包,见人也总是面带微笑。他平日寡言、不善交际,谦虚朴实、不善言谈。在教学中,每当学生有疑问时,除了耐心解答,他往往还会提起画笔画给你看,虽寥寥数笔,但却恰到好处地排疑解难,让学生们心服口服。

那个时侯,白先生的住房条件很差,六口之家住在鼓楼后大石桥胡同的一座小平房里,即使1979年搬到和平门的新居后,画室兼居室也只有14平方米,屋内还高悬着一幅董寿平先生专门为他题写的匾额——何须斋。白先生对“何须斋”的解释是:“知足者常乐,我的画室兼会客室虽然小,但俗话说‘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因此取名何须斋。”白先生住在三楼,楼下二层住着我的另一位老师俞致贞先生。其实,这座楼并不是能安静做学问的好处所,因为楼前有一所小学,孩子们的喧闹之声终日不绝,但我们不得不佩服白先生在这样的环境里画出了一幅又一幅杰作。

在我毕业三年后,白雪石先生调到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工作。但是我们这些学生每当想念老师,或者希望能在绘画上得到老师指点时,都可随时到先生家拜访。白先生仍然每天踏实、勤奋地作画,他的画风朴实含蓄,从不虚张声势,更不哗众取宠。我们亲眼看着他的画越画越好,但他自己却总不满意,始终想从传统画法中跳出来,更多地体现现代人的审美情趣。为了这一目标,他长期不懈地探索着,终于在20世纪70年代迎来了一次巨大飞跃。

1973年,白雪石先生58岁。这一年他参加了布置首都宾馆的创作活动。应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邀请,白先生赴广西桂林,沿漓江两岸徒步旅行写生。从广西兴安到阳朔近200里的桂林山水迷住了他:碧绿的漓江蜿蜒穿过一个又一个奇峰,两岸片片芭蕉翠竹,掩映着灰瓦白墙的村寨,风光绮丽,气氛宁静。在这里,他终于找到了能直抒胸臆的题材。从这时起,他便多次前往漓江写生,每次一住就是几个月,整个身心都沉醉在那片自然美景中,不知疲倦地从早画到晚,经常是尽兴画完后才发现早已日落多时,于是只能在黄昏中返回,在憧憧山影中四顾——夜幕中的山林树木早已变了模样,竟茫然不知归途。

1977年,他第二次来桂林时,师母已重病在身,没等他回去就心脏病突发过世了。当时,先生正在桂林火车站创作巨幅山水画,闻讯后放下画笔便匆匆返京。处理完师母后事,大家都劝他休息一段时间,但他仍然割舍不下未完的创作,强忍内心悲痛,急忙赶回桂林。

功夫不负苦心人。多次桂林之行让白先生画了上万张写生稿,作画200余幅。他虽爱漓江,但在画作中从不原搬照抄,而是紧紧抓住桂林山水与众不同的形象和神态,大胆剔除那些非本质的细节,汇集最优美、最有特色的山川草木,加以浓缩夸张,使之更加鲜明、更有魅力,以致画中的景色比真实的风景更美、更迷人。很多人曾经对照白先生的画作专程去寻找相同的风景,却根本无法找到。

《千峰竞秀》白雪石

因国家外事工作的需要,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白雪石先生先后接受了大量为国家重要场所创作的政治任务,最终完成的大幅布置画多达百余幅。每当先生面对高墙阔壁般的素纸,举重若轻、挥洒自如而又一笔不苟地作画时,观者可能会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殊不知看来气定神闲的他,却是以顽强的毅力克服着一个巨大困难——恐高症。先生生来胆子小,经常到山前都不敢攀登,而巨幅大画不仅需要长时间地站在升降机上绘制,还需要随着画面布局的变化在高空中不断移动,创作时,几乎整天在半空中飞来飞去。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锻炼,真是难为了先生!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拼了老命了!”每当我们面对他在耄耋之年绘制的这些巨幅大画时,都不由得感慨万千,先生这种呕心沥血、献身艺术的精神可谓我们后生晚辈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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