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夜经济：面向美好生活需要的内生发展好样本

唐晓云

夜间经济（night-time economy）是源自20世纪70年代英国为改善城市中心区夜晚空巢现象提出的经济学概念。这一经济学概念的提出与工业化后期城市功能从生产型向消费型转型升级息息相关，有着鲜明的产业升级和促进消费导向。从世界城市发展经验看，它更是城市活力和生活品质的重要指标。我国经济社会进入到高质量发展新阶段，人民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需要和快速城市化中“陌生人社会”的情感回归诉求，需要我们去重构城市的生产和生活空间、提升居民的休闲内容和闲暇时间。

对大多数中国都市而言，发展夜间经济是对居民日益增长的休闲和社交需求的回应，是城市整体更新升级的需要。成都是我国经济向西发展的桥头堡，夜间经济发展也走在全国前列，在城市规划之下强化夜间经济的整体规划和统筹推进，着力培育主要面向本地居民的特色夜间文化，通过政策支持并坚持包容审慎监管，激发市场主体活力，通过不断加强基础设施配套和夜间治安治理，提高夜间消费体验，多措并举培育夜间经济发展，成都为全国大中城市发展夜间经济提供了一个好样本。

发展夜间经济，是现阶段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高质量发展阶段，居民需要高品质的夜间消费内容。2020年，我国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经济社会将进入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把“着力推动高质量发展”列为今年重点工作。

高质量发展从需求侧来看，意味着品质化的消费需求。中国已经进入品质消费阶段，品质人群与其他群体核心的差异在于生活方式。追求生活品质、理性而从容的消费、爱生活爱旅行、注重家庭是品质人群的主要特征。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将使主流消费从价格导向逐渐转向价值导向、个性化导向。以90后、00后为代表，新消费主义倡导者的文化自信、务实理性和强自我意识，将带动品质化、个性化消费市场成长。中国旅游研究院的数据显示，80后、90后在夜间旅游消费中的占比分别达到40.0%、19.8%。银联商务的数据显示，80后游客夜间消费最为活跃，消费金额及笔数均占到所有游客的40%以上。品质消费在日常生活中主要表现为旅游休闲、教育文化、康体美容等方面的消费需求增长。上述领域，正是夜间经济发展的主要内容。

从国际经验看，夜间经济是城市更新和拉动消费的重要手段。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英国伦敦鼓励在城市中心开展多元化的经济、生活和文化活动，大力培育夜间经济以来，巴黎、纽约、马德里、东京、阿姆斯特丹、里昂等国际大都市也相继将夜间经济发展作为城市更新和拉动消费的重要举措。据上海证券报文章，夜间经济为伦敦创造了130万个工作岗位，产生了660亿英镑年收入，仅伦敦一城的夜间经济就贡献了英国全国总税收的6%。悉尼夜间经济规模达40.5亿美元，5000家企业创造了3.5万个工作岗位。美国人有60%以上的休闲活动发生在夜间。夜间经济还可以吸引具有活力和创意的年轻人，在城市更新中增加城市创造力。因此，夜间经济也成为全球主要城市更新保持发展活力、拉动消费保持经济增长的重要途径。

实践证明，发展夜间经济是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城市活力再生和拉动消费的重要路径。作为拉动消费的新引擎，夜间经济从时间上可延长设施设备的使用效率，提高利用效能;从空间上为业态布局和产品创新提供新领域，并可整合技术、文化等新资源、新要素打造新消费内容，不仅可延展经济发展的时间和空间，提高经济发展韧性并拉动经济增长，提升城市经济活力、激发居民消费潜力，还可以起到增加社会就业、提高品质生活等综合作用。

面向居民美好生活，打造夜间经济的成都实践

近两年，北京、上海、天津、重庆、成都、广州等城市纷纷推出举措，提出大力培育和发展夜间经济，并且取得了很好效果。其中，不拘泥于为外来游客服务，以面向居民美好生活打造“夜经济”，是成都发展的重要经验。

一是注重面向居民美好生活，形成经济发展内生动能。

成都经济发展处于新旧动能转化的关键期，以“两个50%”指标看，成都城市化水平超过了50%，第三产业增加值占比超过了50%。因此，成都经济发展需要从更宏观视角关注新供给、新体制、新组合，构筑现代产业体系。对标全球主要先进城市，服务业中医疗保健、教育培训、文体旅游等占比超过50%，通过对技术、文化和空间的融合重构，发展数字文创、夜间经济等是全球城市竞争的重要领域。近年来，成都适应城市转型升级和消费升级新态势，着力围绕本地居民需要兼顾外来游客需求，积极发展夜间经济、首店经济、医美消费等高频消费新领域。在夜间经济发展方面创新谋划了一批夜间消费的场景和业态，充分诠释了“宜居才宜游”“美好生活是经济发展新动能”的新消费特点。成都夜间经济更因为城市居民“陌生人社会”的情感回归提供了社交支撑，具备了更加厚实的发展基础。统计数据表明，2019年1～11月，成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額实现6780.9亿 元、增长9.9%，面向居民生活的夜间经济正在成为成都经济发展的新动能。

二是注重政策扶持、方向引导。

成都高度重视夜间经济发展，通过政策推动为夜间经济发展指引方向，花大力气推动和培育夜间经济业态发展。2018年，成都已出台了《关于创新发展生活性服务业建设高品质和谐宜居生活城市的意见》《成都加快建设国际消费城市行动计划》《成都市建设世界旅游名城三年行动计划》等文件，把发展夜间经济作为巩固西部消费中心和西南生活中心竞争优势的重要抓手。2019年9月，成都又发布《关于发展全市夜间经济促进消费升级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提出将借鉴国际经验，建立“夜间区长”“夜间市长”制度;实施动态主题培育工程，鼓励各类夜间经营主题增设24小时门店;试点在夜间特定时段将部分街道调整为分时制步行街等措施推动和扶持夜间经济发展。一系列政策的出台，为成都夜间经济发展指明方向，为夜间产品和业态创新提供保障。

三是注重顶层设计、规划先行。

夜间经济与日间经济差异很大，需要对经济社会条件进行系统梳理和整体规划。2019年9月发布的《意见》为成都夜间经济的发展描绘了发展蓝图和实施方向，明确提出要坚持以人为本、服务群众，坚持企业主体、商业化逻辑，坚持创新供给、打造品牌，坚持市区联动、动态管理的夜间经济发展总原则，为成都夜间经济发展指明了方向。根据《意见》，成都将实施包括十个夜间旅游景区、十处夜间视听剧苑、十处夜间文鉴艺廊、十处夜间亲子乐园、十处夜间医美空间、十处夜间乐动场馆、十处夜间学习时点、十处夜间购物潮地、十处夜间晚味去处、十处夜间风情街区的夜间经济场景建设，在产品和业态层面为夜间经济发展提供支撑。夜间经济发展离不开城市照明，成都早在2016年就对夜间景观照明进行了整体规划，发布了《成都市中心城区景观照明专项规划（2017-2025）》，为夜间经济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四是注重文化引领、业态创新。

从伦敦、阿姆斯特丹、里昂等城市的夜间经济发展经验看，夜间经济繁荣主要得益于特色文化的丰厚支撑。成都在夜间经济发展中非常重视面向大众的、有品质的夜间消费主流文化，将“知快守慢，张弛有度”的成都文化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意见》中，明确了充分发挥城市特色文化，大力发展夜间视听剧苑、夜间文鉴艺廊、夜间学习时点、夜间风情街区等文化消费场景，着力培育有品位的大众文化消费空间。事实上，自2017年8月起，成都各级博物馆、文化馆、图书馆已经纳入首批公共文化服务机构延时开放范围。成都还以高起点、高标准和适度超前的要求，规划建设了包括建设成都美术馆（2018-2021）、成都金沙演艺综合体项目（2019-2022）等一批文体旅商融合的功能复合型重大项目。同时，成都还策划了一批生活型夜间文化和旅游融合的消费场景，包括支持引进夜间动物园、儿童电影院、绘本馆等亲子项目;鼓励博物馆、植物园、天文夜游、书店、社区开展夜游夜宿、读书分享、户外露营等文化休闲活动，产品和业态创新十分活跃且有品质。

五是注重包容审慎监管，激发市场主体活力。

市场主体的参与是夜间经济发展的基石。中国旅游研究院的一项调查显示，我国近八成旅游企业夜游产品投资规模不足20%，73%的旅游企业提供的夜游产品品类在30%以下，79%的旅游企业夜游产品收入不足30%，夜游产品供给在数量和质量上仍有较大提升空间。成都在发展夜间经济过程中非常重视以政策来助推相关企业参与。《意见》明确提出，“要坚持企业主体、商业化逻辑”，“通过充分激发主体参与夜间经济发展的积极性，引导社会多元投入，增强市场主体活力，提升夜间经济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意见》还提出，要实施市场主体培育工程，探索对符合条件的品牌连锁企业试行“一照多址”“一市一照”登记，强化连锁企业总部的管理责任，简化店铺投入使用、营业前消防安全检查，实行告知承诺管理;创新审批服务方式，强化事中事后监管;支持市场主体宣传夜间集市等体验活动，由市级媒体给予一定广告费优惠;支持有条件的街道开展夜间特定时段“外摆位”试点;依法放宽企业夜间促销活动审批，在夜市现制现售等方面创新管理制度等措施，处处彰显对市场主体的拳拳爱护之情。

六是重视基础设施配套，强化夜间治安治理。

安全、便捷是居民夜间消费的基本需求。中国旅游研究院的调查显示，限制游客夜间体验的因素中，受访者担心安全问题占比49.4%，夜间交通不便占比25.8%。为培育和促进夜间经济发展，成都针对夜间消费以年轻客群为主的特征，不断加快开展5G网络建设，逐步实现重点区域5G网络覆盖;持续完善夜间标识、景观小品、休闲设施、环卫设施、公共WIFI等配套设施;策划连接景区、文化艺术场馆、购物中心、特色街区的夜间旅游路线和夜间旅游巴士;实施城市智慧综合服务，利用大数据等技术，通过互联网平台推荐针对本地居民、外地游客、外国游客的个性化夜生活目的地，强化夜间停车、夜间公共交通、夜间节会活动的信息引导。同时，成都实施了夜间安全防控服务，加强对重点商圈、街区和场所的夜间巡控警力，督促企业履行安全主体责任，完善社会安保联防联控体系，提高夜间安全保障水平，为成都夜间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进一步挖掘创新动能，推动成都夜间经济更高品质发展

成都夜间经济发展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果，在未来发展中，可通过进一步挖掘创新动能，推动夜间经济更高品质发展。

比如，进一步加大开放力度，创新合作机制、扩大合作空间。扩大与周边重庆、昆明等区域首位城市的品牌和文化互动，共同打造夜间文化节庆、夜间美食IP，形成区域协同。扩大包括伦敦、里昂、东京、广州等国内国际城市建立联盟城市，加强互联互通，共同打造精品业态和产品。进一步加大技術创新应用，推动发展数字文创经济、灯光秀、数字艺术等新兴业态。利用互联网数字红利和大数据技术，深度挖掘新市场，塑造新产品，形成新营销。利用移动互联网优势，在夜间交通、夜间照明等公共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体系中创新发展共享经济和预约制度。进一步加强和深化专项规划体系，与城市规划、文化和旅游规划相衔接，开展夜间经济专项规划。在深度调研基础上，面向本地居民和外来游客美好生活需求，进行整体规划。通过系统规划对城市和郊区的闲置空间、闲置资源进行综合利用，系统推出重大夜间项目;对夜间经济相关的咖啡厅、美食餐馆、健身美容场馆、文化艺术场馆、艺术画廊等进行资源统筹;对交通、安防、救援、照明、食品安全和环境污染管理等基础设施和基本公共服务进行整体规划，分阶段有序推进成都夜间经济发展。

唐代诗人张籍《成都曲》写道，“锦江近百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成都自古有夜间经济发展的良好基因，相信在全社会共同推动下，成都夜间经济会有更好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