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 川
(苏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江苏苏州 215006)
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疫情已经在全球“大流行”,成为全球性重大的公共卫生安全事件。面对这场突发的疫情危机,我们需要从多方面进行深层次反思,尤其是要从生态文明的角度,再次认真检视“人与自然和解”的重大命题,重新理性分析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
人与自然的和解,是马克思主义关于解决人与自然矛盾的必由之路。面对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针对不断恶化的自然环境,恩格斯深刻地指出:“我们这个世纪面临的大变革即人类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1]603。人与自然的和解这个重大命题,涉及如何科学认识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如何正确认识自然环境的本身价值。目前疫情在全球的大流行,使我们深刻认识到这一命题依然具有重大的时代价值。从现实来看,人与自然的和解之路依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理解人与自然的和解,要正确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马克思主义主张人具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是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统一体。人的自然属性就是指人来自于自然,人本身就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是自然界中的人,既是自然界的产物,又是自然界中能动的一部分。自然不仅为人类提供生活资料,也为人类提供生产资料。劳动是人与自然发生关联的中介,劳动者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自然界也是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的第一源泉。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人始终离不开自然界,人必须依靠自然界进行生产和再生产。
在人与自然的相互关系中,早期阶段由于人的力量相对弱小,人对自然最初是敬畏和恐惧。随着人类学会了使用工具和从事劳动实践,人们开始大规模利用自然和开发自然,人的力量开始逐步影响自然、控制自然、干预自然,而自然界本身对人的约束却越来越弱。但是,人的物质欲望并不满足于从自然界中获取必需的生存品,更多的则是按照人类的想法和意愿开始肆无忌惮地改造自然,实现自然的人化过程。自然界中人的观念、意志、烙印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工业革命产生以后,伴随社会生产力的飞速提升,科学技术革命的进步以及生产效率的整体提升,人类取得了史无前例的发展和进步。此刻,人与自然的关系开始失衡,自然在人类面前变得无比渺小和卑微,自然是人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自然界存在的价值就是满足人类的需要,人类的利益高于自然,处于首位,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想开始蔓延。
人与自然关系的失衡,导致了人与自然的矛盾。人们普遍认同人类的利益高于自然的利益,人类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忽略或者不考虑自然的利益。人在世界万物中处于首要的位置,人类是第一位的,自然是第二位的。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人类肆无忌惮地使用资源、破坏资源、污染资源和浪费资源。人类为了实现自己的利益,满足欲望,不惜损害自然、破坏自然、污染自然。人类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污染,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发、使用,对自然生态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当然,人类在发展的初期,并没有预见到自身行为对自然的破坏性影响,也没有考虑过自然的生态承载力问题。这是人类发展所不可避免的阶段。由于人类在大自然界中不受控制和约束的改造和征服活动,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生态系统丧失平衡,生态矛盾一步步被激化,大自然开始对人类实施报复。恩格斯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2]560
人类对自然界无休止的破坏和伤害,最后都会伤及人类自身,因为人自始至终都是大自然界的一分子。如何看待并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马克思主义给出的答案就是和解。通过人与自然的和解,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人类如果能够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真正学会在改造和利用自然的过程中尊重自然、善待自然、敬畏自然,树立环境保护的生态理念和生态自觉,践行绿色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积极践行社会主义生态文明,人与自然的关系才能真正达到和解状态。人与自然的和解,并不是使自然复原到最初原始、未开发的状态,也不是拒绝和否定人类基于生产和生活的需要对大自然合理的开发和利用,更不是拒绝和否定人类对大自然的变革和改造。人与自然的和解状态应该达到的就是人的自然本质和自然的人的本质的相互统一。简单来讲,人与自然的和解所要实现的就是人与自然的生态平衡,既满足人类的生产生活需要,也确保自然界的自我修复力和生态承载力。
其实,人无法离开自然界,因为人类只有从自然界中获取资源才能够实现自身的生存和发展,才能够实现自身的进步与和谐,人类必须依存于自然界。但是,自然界仍然需要人类的保护、爱护和珍惜,因为自然界在人类面前处于弱势,是人类开发、开采和利用的对象,需要人类给予人道主义的考虑和反思,才能够实现人与自然和谐、持久、融合的关系。
人与自然的关系必然走向和解之路,但是如何和解却考验着人类的智慧。实现人与自然和解,要在社会中思考这个重大命题,把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有机结合,把人与自然的和解问题同人与社会的和解问题统一起来。从“自然—人—社会”的整体逻辑出发,人与自然和解的难题,伴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社会制度的变迁,已成为当今社会的重大命题。“从绿色政治学的视野看,绿色发展问题是基于环境领域但又超越于环境领域而与政治理念、政治决策、政治行为等关联的重大政治问题。”[3]人与自然的生态和解,必须以政治的视角进行考量,实现人与社会制度的和解,实现制度上的升级和变革,生态危机的制度性根源才能够得以去除。
马克思主义通过分析自然危机的各种现象,深刻指出生态危机的实质是资本逻辑。资本主义私有制导致资本的唯一逻辑就是追逐利润。资本的逐利性,使得人类不断扩大生产和再生产,不是为了满足人类生产和生活的正当需要,而是要无限制地激发人类的物质占有欲,通过不断刺激人类的消费欲望,实现资本的增值。“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性,决定了它不可能自始至终地按照生态原则对待自然和组织生产,它必然超越生态所能承受的极限,导致严重的环境危机。”[4]68所以,资本主义制度无法摆脱资本逻辑,生态问题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解决,只能是暂时性的缓解,这是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层次批判所在,也是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意义所在。
生态问题作为一个政治问题,是人类如何从政治的角度和高度思考生态。生态不单纯是保护环境,更是政治上如何看待生态,如何对待生态,如何发展生态,是关系到人民环境权益的重大政治问题。在政治上对生态的高度重视,不仅仅是因为优美的环境是人们共同追求的美好目标,更是因为生态权益是人民群众权利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已经铲除了生态危机产生的制度根源,但是在公民生态素质和政府生态责任两个方面还存在不足。目前公民的生态文明素养还有待提高,全社会的生态文明意识还有待增强,生态文化、生态道德还有待培育,生态文明教育还有待深入,绿色消费方式、绿色生活方式还有待完善。此次疫情凸显了倡导绿色生活方式的重要性,更凸显了公民生态文明教育的紧迫性。此外,部分地方政府还存在错误的政绩导向和发展导向,生态责任的缺失、生态意识的淡薄、过度追求经济发展及忽视生态建设,从而导致社会发展中的生态危机事件层出不穷。
人与自然的和解同人与社会的和解,都从属于马克思主义人类解放思想的整体性逻辑。人与自然的和解,可以理解为自然解放,人与社会的和解,可以理解为社会解放。“当人们还不能使自己的吃喝住穿在质和量方面得到充分保证的时候,人们就根本不能获得解放。‘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1]527马克思揭示了实现人类解放的根本条件,同时也指出了人与自然和解的症结所在。当我们在谈论生态问题时,一定不是为了限制生产力的发展,不是为了不发展,而是发展要树立生态理念,发展要体现生态导向,发展要实现生态价值。这就要求我们要深刻领会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重要生态论述,切实把生态文明建设有机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的各个方面和全部过程。因为生态是不可逆的,一旦生态遭到破坏,那么生态危机的影响将跨越几代人。我们所要注重的就是在发展生产力的同时,处理好经济发展和生态建设之间的兼顾问题,处理好人类利益和自然界利益之间的兼顾问题,为人类解放奠定物质生产基础,为人与自然的和解提供载体,牢固树立生态意识,预防生态危机,共筑人类生态共同体。
人与自然的最终和解,一定是人与社会的最终和解。人与社会的最终和解,将使我们共同走向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作为两大和解的必由之路——未来自由人的联合体,不仅是每个人实现自由全面的发展,同样是生态的共同体,人类共同保护自然环境,共同维护自然资源,共同呼吸新鲜空气,共同畅饮安全用水,共同享受清新世界,共同构成和谐的人类命运共同体。
人与自然和解这个重大的生态命题,要求我们在处理人与自然的相互关系中,必须始终尊重自然规律,尊重自然的生态价值,爱护自然,保护自然,合理利用自然,摒弃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我们不能搞过度开发,不能搞竭泽而渔,要站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角度反思生态建设,树立保护环境、节约资源、循环利用的自觉意识。生态文明的建设始终是一项整体性、系统化的工程,我们要充分考虑生态文明建设的长期性、艰巨性和不平衡性,牢固树立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推动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格局,共同促进生态共同体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