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迎飞
(广州大学 人文学院, 广东 广州 510006)
文学教育在现代中国的兴起,首先得力于清末的学制改革。1904年,清政府颁布了近代中国的第一个在全国范围内实际推行的系统学制,史称癸卯学制。该学制包括《初等小学堂章程》《高等小学堂章程》《中学堂章程》《高等学堂章程》《大学堂章程》以及《学务纲要》《各学堂管理通则》等诸多内容。根据癸卯学制,学堂教育应“以忠孝为本,以中国经史文学为基”[1]195,因此,在课程设置上特别重视读经,并把中国的经书等同于中国的宗教:“外国学堂有宗教一门。中国之经书,即是中国之宗教。若学堂不读经书,则是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谓三纲五常者尽行废绝,中国必不能立国矣。……无论学生将来所执何业,在学堂时经书必宜诵读讲解,……方足以定其心性,正其本源。”[1]195同时,从维护圣教的角度,癸卯学制要求学堂重视中国经史文学,设置中国文学科,“各省学堂均不得抛荒此事”[1]196。总体上看,癸卯学制观念保守,但对语文学科和中国文学学科来说,却是它们独立设科的开始。
民国以后,政府废除读经,中小学教材中的文学作品开始增加,文学教育亦随之逐步兴盛,如1923年顾颉刚、叶圣陶编的《新学制初中国语教科书》(6册),260篇课文中包括了白话文95篇,再如鲁迅的《故乡》、周作人的《一个买汽水的人》、安徒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都德的《最后一课》等。[2]但国文教育与文学教育毕竟不是一回事,对于国文教育中要不要包含文学教育,以及应该怎样进行文学教育等,民国教育界一直有不同的看法。以蔡元培为例,他认为从前的人除了国文没有别的功课,当然可以从小到大甚至一生研习国文,但现代中国最需要的是科学,学生最急需的是科学素养和科学能力,因此,传统教育“重视培养个人的文学才能,而不注重科学方面的教育”[3]429的做法实不足取。考虑到学生将来要到社会上做事,蔡元培主张国文教育“以实用为主”,他将文章分为“应用文”和“美术文”两类,所谓“美术文”就是诗歌、小说、戏剧等文学类作品,在他看来,中学国文教学以“应用文”为主,再加上少量的“美术文”即可。[4]
无独有偶,民国时期影响最大的语文教育专家叶圣陶也认为应该区分语文与文学之不同,“国文的涵义与文学不同,它比文学宽广得多,所以教学国文并不等于教学文学”[5]41。叶圣陶认为语文是人生日用不可缺少的工具,语文教育的任务就是帮助学生掌握这个工具,并培养良好的语文习惯。叶圣陶反对将语文课上成文学课,他指出,“中学语文教材不宜偏重文艺,虽然高中有文艺欣赏的项目。语文的范围很广,文艺只占其中的一部分。偏重了文艺,忽略了非文艺的各类文字,学生就减少了生活上的若干受用,这是语文教学的缺点”[5]149-150。把文学作品当文章教,是叶圣陶的习惯做法,正因如此,尽管他本人是作家,也写过大量优秀作品,但他的作品解读却常常没有多少“文学味”。在叶圣陶的教育思想中,文学教育实际上被同化在了语文教育中,并逐渐被转化为语言训练、作文训练、文学常识教学,这一做法,对解放后我国中小学语文教学实践影响深远。其流弊正如上世纪80年代张志公所批评的那样:“目前的语文教材里有比例不小的文学作品,但并不是用来进行文学教育,而是用来进行‘读写训练’的,连古典文学作品也不例外。这样的语文教学、语文教材,实际上是一种互相掣肘、两败俱伤的做法。它既没有能力培养年青一代所需要的那种说话、读书、写作的能力,因为它用的大部分材料是文学的,包括相当比例古典的,又不讲现代的科学语言知识,内容制约着方法,只能还是传统的那种低效率的摸索前进的路子;它也没有能力进行真正意义的文学教学,因为交给它的任务是培养‘读写能力’,‘不能把语文课教成文学课’!”[6]
如果说中小学语文教育的重心是培养学生的听说读写能力因而对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教育有所忽视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大学里的文学教育缺失,则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众所周知,目前我国高校的文学教育主要通过文学史教育来完成,对学生的文学教育也主要是文学知识型的,因此,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可以不读文学作品,可以对文学的艺术性、审美价值毫无感觉,但却不影响他们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毕业生”[7]。陈平原曾在专著《作为学科的文学史:文学教育的方法、途径及境界》中,以北京大学为中心,从课程、教材、教师、课堂、学制、学科等角度,对百年来以文学史为中心的文学教育的利弊得失进行了深入的考察和探究。[8]在他看来,没有西式现代教育体制的确立,就没有今天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文学史,但以文学史进行文学教育,就必然使文学教育变成远离文学的知识性存在。陈平原批评当代中国的文学教育既不能兼及古今、中外、雅俗,也不能照顾到知识、技能和情怀,这一点不仅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共鸣,也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据《中国青年报》调查,56.3%的受访大学生认为,高校对学生的文学素养培养缺乏明确的定位和标准,49.7%的受访大学生直言当下高校整体缺乏文学氛围,90.4%的受访大学生希望学校强化对学生文学素养的培养。[9]具体来说,现代中国文学教育的“缺失”,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知识化,即过于注重文学史的讲授,对文本细读重视不够,学生对文学的感悟是间接的,也是被动的。二是专业化,即把文学当成专业,变成了专业教育。[10]三是技能化,即试图通过文学教育来提高写作技能,培养作家,而不是致力于提高学生的文学素养和文学欣赏能力。[11]
如何解决当下文学教育中出现的诸多问题?本文认为首先应该弄清楚现代中国的文学教育究竟是为了什么?正如上世纪30年代梁实秋在《现代文学论》一文中所说:“我以为中国文学之最应改革的乃是文学思想,换言之,即是文学的基本观念:文学是什么?文学任务是什么?中国过去对于这些问题是怎样解答的?我们现在对以前的解答是否满意?如不满意应该如何修正?这些问题我以为应该是新文学运动中的中心问题。”[12]
众所周知,古代中国没有现代意义上的文学和文学教育。以孔门“四科”(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为例,“文学”虽居其一,但居其首的却是“德行”。古代中国的文学教育包含在“六经”教育中,作为经学的补充和工具,本身并不具有独立的地位,即使是《诗经》,也主要不是用来培养学生的文学情趣,而是教化人伦、陶冶性情的一种重要手段,所谓“温柔敦厚,《诗》教也”(《礼记·经解》)。同时,古代中国所说的“文学”与我们今天所理解的“文学”也不是一个概念。“文学”一词,据学者考察最早出现于《论语·先进》,意指文治教化之学,包括礼乐文献典籍和礼乐文化制度的学习和礼乐教化的实践等。[13]先秦时期,以文字写成的作品被统称为文学,魏晋以后讲究文采辞藻者才慢慢地被单独列出,如《昭明文选》等,不过,在学校教育中,读经是头等大事,这种“文学之文”并非学习重点。在中国,文学的主要功能是“载道”,正如周作人所说,传统中国实际上有两种不同的文学,即载道的文学和言志的文学,前者突出文学的政教功能,后者注重文学的审美体验,但前者的地位更高。[14]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与礼乐文化传统直接相关。
礼乐文化,源自祭祀文化。“礼”的本义,主要指祭神之器,后引申为祭神的宗教仪式,再后则泛指人类社会日常生活中的各种行为仪式。“礼教”的本意是以“礼”为教,正如“乐教”即以“乐”为教。在中国,乐教的起源比礼教早,虽然现存乐教资料匮乏,但在夏商周及更早的史前时代,乐教因为兼有宗教祭祀与维护政权的双重功效,地位远比礼教显赫。[15]西周以后,中国古代宗教走上伦理化的发展道路,乐教逐渐衰退,但作为中国古代重要的思想传统,乐教本身所内蕴的宗教和意识形态双重品格却并未完全消失,一方面它转化为政教资源,保留在礼教中,另一方面,则作为潜在的基因保存在艺术教育和艺术活动中,用梁漱溟先生的话来说,即是“自古相传未断之祭天祀祖,则须分别观之,在周孔教化未兴之时,当亦为一种宗教,在周孔教化既兴之后,表面似无大改,而留心辨察实进入一种特殊情形了。质言之,此后之中国文化,其中心便移到非宗教的周孔教化上,而祭天祀祖只构成周孔教化之一条件而已”[16]。当代学者楼宇烈先生说得更透彻:中国文化的精神有两个方面,一个是伦理的精神,一个是艺术的精神,二者相互配合,不可分割,“过去常常讲,中国历史上的文化是一种伦理的文化。这种看法有其片面性,只看到了礼教而忽略了乐教。其实在中国历史上是非常重视乐教的。……因此,要了解中国文化,如果不了解乐教,不知道中国文化是充满艺术精神的一种文化,那么这种了解就是不够全面的”。[17]我们今天所讲的文学教育就包含在艺术教育中,而且是艺术教育十分重要的一部分,用《论语》中的话来说即是:“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和“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通过艺术活动,人们不仅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体悟到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而且可以借此寻求人生最高的境界,实现人生最高的价值,正如余英时先生所说:“一切专门知识,在未至最高境界时都是所谓的‘艺’,但一旦达到最高境界,即进入了‘道’的领域,中国人深信‘艺进于道’之说。”[18]52只不过在礼教时代,由于国人的价值观主要来源于儒学,且“对以儒学为中心的传统哲学和敬天法祖为宗旨的正宗信仰充满自信”[19],所以,艺术的代宗教功能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始终处于日用而不自知的状态。也就是说,日常生活中,人们离不开诗歌、小说、戏剧、音乐、绘画、书法等,用林语堂的话来说就是:“吾几乎将不信,中国人倘没有他们的诗——生活习惯的诗和文字的诗一样——还能生存迄于今日否?”[20]238但这毕竟是中国人的“第二本能和宗教”[20]326。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发生了前所未有之大变局,儒学价值遭到普遍质疑,其代宗教功能也随之严重受挫,这个时候,顶替它走上前台的是文学。对于这一点,感受最敏锐、认识最深刻的,是王国维。
1904年,王国维在《去毒篇》中分析中国人的精神苦闷时指出,近代中国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沉溺于鸦片,并不是单纯因为道德、知识出了问题,而是因为精神苦闷找不到解救之方,吸食鸦片不过是排除空虚之感的一种不好的方法而已,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还需找到更好的替代办法。这种办法,在他看来,就是宗教与美术。[21]132鉴于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非宗教国家,宗教也从来没有真正统治过国人的思想,王国维更强调艺术(他称之为“美术”),尤其是文学,“美术者,上流社会之宗教也。……感情上之疾病,非以感情治之不可。必使其闲暇之时心有所寄,而后能得以自遣。夫人之心力,不寄于此则寄于彼,不寄于高尚之嗜好,则卑劣之嗜好所不能免也。而雕刻、绘画、音乐、文学等,彼等果有解之之能力,则所以慰藉彼者,世固无以过之”[21]133。王国维以“美术代宗教”的主张,与蔡元培的“以美育代宗教”,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精神旨趣迥异,因为王国维没有否定宗教,而蔡元培认为宗教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可以用纯粹之美育代替:“纯粹之美育,所以陶养吾人之感情,使有高尚纯洁之习惯,而使人我之见、利己损人之思念,以渐消沮者也。盖以美为普遍性,决无人我差别之见能参入其中。”[3]221蔡元培的“以美育代宗教”说影响很大,但是,既不承认宗教有存在之价值,又要给没有宗教传统的中国人找一个宗教的代用品,理论上,难以自圆其说,实践上,也拿不出接地气的方法,所以,一个多世纪以来对中国社会的实际影响始终是雷声大雨点小。与蔡元培不同,王国维不仅在美育中直接点名“文学”,而且明确强调了学校的“文学教育”,因为“美术之慰藉中,尤以文学为尤大”,所以,“中学校以上宜大用力于古典一科,虽美术上之天才不能由此养成之,然使有解文学之能力,爱文学之嗜好,则其所以慰空虚之苦痛而防卑劣之嗜好者,其益固已多矣。此言教育者所不可不大注意者也”。[21]133同时,对孔子“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的教育思想,王国维亦给予了高度评价:“此又教育者所不可不留意也。”[21]166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文学异军突起,大放异彩,其意义诚如郜元宝所分析:“文学在20世纪中国的地位,有如哲学在19世纪的德国。中国历史上,大概只有现代才真正形成全国一体的知识界,它的实际坐落点则是现代文坛,而居现代文坛中心的无疑是现代文学。知识界的灵魂主要由文学体现出来,一切思想文化‘运动’,要么由某种具体的文学问题引起,要么最后归结为其声势远比单纯的思想学术壮大的文学潮流。思想学术倘与文学运动无关,只能潜伏于社会意识的暗角,不得用‘运动’形容之。文学家高于学问家,文学被赋予比‘学说’更高(其实是最高)的价值,整个文化呈现出‘文学主义’的气质,这是现代中国特有的历史境遇不得不然的选择。”[22]“五四”以来,文学在中国现代化转型过程中扮演的角色前所未有地引人注目,在某种意义上,与过去由儒学承担的精神救赎功能很大程度上被转嫁给了它直接相关。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文学教育在现代中国的兴起,并不单纯是教育方法和课程设置变化的结果,它同时也是现代社会转型的结果,与现代中国的意义生产关系密切。
在中国,文学具有安身立命的重要功能。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阅读文学作品,并不是想成为作家,也不是为了学习写作知识,而是想从中获取人生的启迪和精神的慰藉,无论是经典作家还是流行的畅销书写家,其作品一旦在意义供给方面满足了大众需求,则基本可以肯定,这样的书就一定会有市场,鲁迅如此,张爱玲、金庸亦如此。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现代中国的文学教育本质上不是知识教育或专业教育、技能教育,而是事关意义获取的价值教育。
与西方教育重在传授知识不同,以儒教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教育重在教人如何为人,孔子说:“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论语·学而》)正因如此,钱穆认为传统中国的教育本质上是人生教育:“其精神和效用,实可比拟西方的宗教。”[23]96只不过它的传播不是靠教会组织而是各级学校。
近代以来,随着社会转型的加剧,应运而生的新式学校将办学重点转向了知识、技能和专业。较之古典教育,这是一个重大进步,但偏重知识、专业和技能,也会加剧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和关系紧张:“每一行业里面都免不了有一个竞争,竞争中却只许少数成为杰出的,其余大多数全落后了,那么人生究竟为的甚么呢?是不是专为陪衬旁人做跑龙套,好来烘托一两个叫座的主角的呢?”[23]87现代教育强调机会平等和自由竞争,但成功的只限于少数人,失败的是大多数,在失败者的内心里,焦虑、苦痛、怨恨等负面情绪比比皆是,如何化解,教育必须面对,但当代中国教育最大的问题恰恰出在这里,即“与人生脱节”[23]87,而且愈演愈烈。既要向西方学习,又要注意到彼此之间的差异(比如西方有宗教,而中国没有等),这是中国教育必须面对的现实。近代以来,西方社会转型,政教分离,但牧师、教会、信徒、教堂以及神学院等并未因此退出社会舞台,因此,整个社会有一个平衡的系统,但在中国,由于儒家思想在与传统建制分手之后,实际上变成了社会的“游魂”[18]253,平衡力量大为下降,因此,整个社会的精神救济系统亟待振兴。这一点,我们在晚清以来的近现代学者和作家的思想中,亦可明显地见出,如王国维反复强调文学与人生的关系:“而美术中以诗歌、戏曲、小说为其顶点,以其目的在描写人生故。”[21]4他亦从这个角度给予《红楼梦》高度评价:“夫以人生忧患之如彼,而劳苦之如此,苟有血气者,未有不渴慕救济者也,不求之于实行,犹将求之于美术。独《红楼梦》者,同时与吾人以二者之救济。人而自绝于救济则已耳;不然,则对此宇宙之大著述,宜如何企踵而欢迎之也。”[21]17
无独有偶,鲁迅亦认为“盖使举世惟知识之崇,人生必大归于枯寂”[24]33;“盖世界大文,无不能启人生之閟机”[24]71。周作人说:“我相信人生的文学实在是现今中国唯一的需要。”[25]吴宓特别寄希望于文学,因为“文学最能显示人生之真理,发明道德之因果律。”[26]丰子恺坦言:“我从小不喜欢科学而欢喜文艺,为的是我所见的科学书,所谈的大都是科学的枝节问题,离人生根本很远;而我所见的文艺书,即使最普通的《唐诗三百首》《白香词谱》等,也处处含有接触人生根本而耐人寻味的字句。”[27]梁遇春称赞英国作家兰姆是解决人生问题的最好导师,因为在他的作品里可以学到很多精妙的生活术:“人生路上到处长着荆棘,这是无可讳言的事实,但是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够避免常常被刺,就是万不得已皮肤给那尖硬的木针抓破了,我们要去哪里找止血的灵药呢?一切恋着人生的人,对这问题都觉有细想的必要,查理斯·兰姆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导师。”[28]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因此,李怡认为,人生问题实应视为现代中国文学众多命题的“原命题”。[29]应该说,就中国现代文学整体而言,现代作家普遍关注的是思想革命及其启蒙,即使谈到生活和人生,也多从政治、社会、思想及道德方面切入,但是鲁迅杂文中的社会批评、巴金家族小说中的伦理困惑、曹禺话剧中的命运思考、许地山小说中的人生境遇书写、周作人散文中生活琐事如鸟兽虫鱼的描写、张爱玲的日常叙事以及钱钟书写在人生边上的学者散文,等等,之所以在读者中有经久不息的影响,也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看到,在中国,谈文学其实也是在谈人生。
作为意义再生产的一种方式,文学可以满足人的意义需求,文学教育亦可弥补人生教育之不足,正如吴兴明所说,在文学作品中,“一切可感性因素——一段传奇,一个笑话,一个隐喻,一片情境,乃至胸襟、意象、想象、观念、人生情绪蕴藉幽微,乃至对现实的揭示、反映、批判等等——都是意义体验的内容。当它们通过文本独特的话语机制而让读者的注意力聚焦于意义体验,而不是以言行事的时候,就变成了文学”[30]。也正因如此,站在文学教育的立场,我们认为,揭示文学作品中独特的意义构成,研究文学教育中的意义生产机制,改变“文学史中没有‘文学’”[31]的状况,让文学研究进一步回到文学本身,给社会提供更多的价值关怀,实为现当代文学研究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