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笔记》是一部日记体散文集,也是作家胡冬林的遗作。
作品完整呈现了作家胡冬林先生于2007年5月至2012年10月——这五年多时间里,在长白山林区考察、学习和写作的日常点滴。胡冬林因病离世后,其妹胡夏林整理了他留下的笔记,按年代分为上、下两册共计6章,118万字。
作品本身就像一座富矿,不但包含了长白山地区的动、植物活动记录和特点,也记录了他多年追踪过的动物群落的活动情况,辅以作者多年在长白山地区观察活动的经验,能够集中反映出近些年来,长白山地区动植物群落活动的变化。
《山林笔记》是当下不可多得的、生态文学的佳作。全书兼有极富文学性的描述和博物学家的严谨,涉及的物种门类广泛而丰富,其观察角度和描述方式,在有关吉林和长白山的相关地志图书中是从未有过的。
该书记录的植物中,有小而珍贵如灵芝者,有大而蓬勃如灰树花者,如2009年9月11日夜,就有作家在林中扎帐篷,冒雨彻夜观察“鬼笔蛋”萌发。书中记述的动物种类也非常丰富,据统计,涉及的鸟类凡190种、哺乳动物40种、节肢动物门昆虫纲52种、节肢动物门蛛形纲3种、节肢动物门多足纲1种、节肢动物门软甲纲1种、节肢动物门甲壳纲1种、爬行动物6种、两栖动物7种、鱼类5种、软体动物2种、环节动物1种。
除了对长白山地区动植物活动情况的记录,日记中也有很多作家对自己的写作方向、拟成书的选题,以及人与自然关系、长白山地区的生态保护隐忧等问题的思考,完整呈现了作家在二道白河长白山林区长期驻扎其间的心路历程,体现了作家对故乡山水生态的热爱和珍惜,是一份反映长白山林区动植物生态环境和作家个人创作经历的珍贵文本。
胡冬林先生是吉林省乃至全国独具特色的生态作家。他长期关注长白山地区的生态建设,在做好文学创作的同时,也倾尽心力和感情,通过各种方式呼吁公众关注长白山地区的生态保护现状,体现了一个知识分子的责任和担当,是当之无愧的时代楷模。他的《山林笔记》从“创作”之初到出版,“命运”便一直和长白山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如今,它以图书为载体的形式呈现,也将使它如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的《瓦尔登湖》一样,成为展示长白山的一张名片,为更多的读者认识和了解长白山,提供了一份无法复制的、珍贵的精神食粮。
长白山管委会原副主任、现任中华书局副总编辑尹涛,吉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家》杂志社的主编宗仁发,也正是看到了《山林笔记》这样的内在价值,看到了它身上蕴藏的、可被一代代人传承下去的“文化潜力”:一本如《山林笔记》一样的图书,它的影响力和价值,将远远高过铺天盖地的、只能“机械重复”广告,高过用画面冲击人视觉的纪录片,因为,图书的力量,可以直达人心,永久地活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里。
优秀的文学作品,往往是作家的心血结晶。文本上的功夫和作家的视野、心思一起,凝聚成了能够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作品。
作为吉林省本土作家独具特色的一位,胡冬林先生在文学创作上所走的道路和取得的成就,是独一无二的,也是一般的作家和当下的东北文化、经济环境难以复制的。他的家庭环境、独特的成长经历、对家乡尤其是对长白山生态群体的热爱、对文学创作事业的执着,他在山林中的“冷板凳”上沉淀多年的“功夫”让他笔下的文学作品兼具文学、历史、民俗、生态等多个学科交叉的特色,已经成为反映吉林地区尤其是长白山生态文学作品的一张名片,弥足珍贵。
《山林笔记》一书,作为这位有浓郁地域特色和独特文学成就作家的日记,它的价值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沟通历史和当下,一位作家为长白山留下的无穷余韵。作为中国境内的重要山脉,长白有着幽深久远的历史,有学者考证,《山海经》“大荒北经”中提到的“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即为长白山。《金史纪事本末》卷一“考异”部分即说“古名不咸山,亦名太白山,亦名白山,亦名徒太山,亦名太末山。其名长白山,则金始也。”到了清代,长白山更是被清皇室视为发源圣地。但传统的地方志文献中,如长顺的《吉林通志》、萨英额的《吉林外记》,甚至是近代以后整理的一些新型地方志,对于长白山地区生态、物种的关注,或以传统的考证形式呈现,或者不够系统。而新中国成立后新出版的一些长白山地区的动植物志又过于专业,读者受众小,接受度不高。
在生态旅游开发越来越受人重视的当下,经过清代三百年封山孕育的长白山就像一座尚未被完全发现的“宝藏”,在胡冬林先生之前,似乎从来没有一位作家,以如此深情的眼光和百分之百投入的精力去注视它——尽管这几年来,它已经受到越来越多人的重视,如《国家地理》杂志最新评选的中国最优美的五大湖泊中,长白山天池便榜上有名,同青海湖、喀纳斯湖、纳木错湖和西湖并列,但它仍需要一张大众都能接受的“名片”,才能以更为瞩目的方式,从东北的茫茫林区走向人间世界。
胡冬林先生的《山林笔记》,正是向今天的读者展示当下长白山的最好媒介。它本身既有文学的细腻,又蕴含了博物学的驳杂。由于作者的特殊经历,使得文本本身呈现出一种前代诸多介绍长白山的出版物从未有过的视角,该书除了文学本身,也承载了很多诸如环境保护学、生态学、动植物学、民俗学等方面的意义和价值。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山林笔记》中记载的很多真实反映当下长白山地区动植物形态、环境、气候等的诸多文字,也必将有更多的文献学意义。
二、两千个日夜里的春秋之笔,积累在文字中的长白山生态“富矿”。《山林笔记》一书,完整呈现了一位扎根沃土、长年把自己“扔在”长白山林区的作家五年多时间里的个人经历。无论是对一般读者,还是对文学爱好者、生态学者来说,都具有巨大的吸引力和借鉴意义。
日记本身就像一座富矿,其中不但包含了长白山地区的动、植物活动记录和特点,也记录了他多年追踪过的动物群落的活动情况,辅以作者多年在长白山地区观察活动的经验,能够集中反映出近些年来,长白山地区动、植物群落活动的变化。如2011年9月3日,作者在记录香菇的分布这几年呈下降趋势,并这样总结其中的原因时写道:“气候变暖,今年至少有十天超过30度;天干地燥,虽然去年发生了水灾,但总体呈干旱趋势;人类活动加剧,旅游人数大增,汽车造成的尾气污染;某些传播孢子的昆虫、动物及鸟类数量减少;树叶腐烂减缓,菌类养料减少。”
同时,日记也记录了作者在多年驻扎长白山林区的过程中,对长白山生态环境,尤其是对当时一味追求经济效益导致过度开发、对野生动植物的滥采滥杀现象的隐忧。在2008年12月9日,作者在日记中记录看到的野生动物被杀害的肢体:“今天去彦子家拍到八个熊掌,胖胖的,两头俄罗斯黑熊被杀害。接着又去另一处拍到一对前掌,又一头熊被杀害。还有一只水獭、一只猞猁、两只雌琴鸡。在摆弄熊掌时臭味留在手上,经久不去……感到很可怕。再过十几天,还会有二百多斤熊掌被拉到这个镇子上出售。”这些真实鲜活的文字,在国人越来越重视生态环境,呼唤“生态文明”“建设美丽中国”的当下,体现了一位作家的社会担当,也更能引起读者和环境保护工作者的共鸣。
三、文学史上的独一无二,一位作家留在岁月里的“雪泥鸿爪”。胡冬林先生的身份一直很特殊,他一方面作为作家,用文字传达文学的价值;另一方面又作为自然的保护者,向读者和公众传达他们日常不太可能接触到的领域面临的问题和困境。
《山林笔记》虽然是一本日记,但因胡冬林先生选择关注的领域、日常活动的地域,以及形成的文学创作特色和成就,使文本本身在记录作家本身个人活动的同时,也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
首先,《山林笔记》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第一个以个人的、文学家的视角,呈现长白山林区动、植物生态活动的文本。在日记中,对于大量长白山地区动植物生动描写,一方面建立在长期的跟踪、观察的基础上;另一方面,则饱含着胡冬林先生对长白山原始森林中的动植物及其衍生出的森林文化的热爱。它的整理出版,突破了一般动植物志图书的限制,且能够以更生动活泼的面貌吸引读者。对关注当下的长白山生态建设,加强长白山的野生动植物保护、推进长白山生态旅游开发具有巨大的现实意义。
其次,日记也记录了作者对自己日常写作方向、阅读书目、学习进程等方面的内容,甚至是一些作品。如2007年12月8日,2008年10月12日、10月18日和22日,2009年6月1日等处,就分别提到了他后来获奖的散文《青羊消息》《拍溅》等。还有2009年3月14日,提到了他的作品《原始森林手记》的创作提纲,这些散落在日记中的记载,真实地反映了一位有担当、有梦想的作家在文学创作上的经历和追求。从日记中可以看出,在2012年开始记日记时,作者经常在文字中记载下关于文学创作方向和内容的思考,而越是到后期,这种内容越少,转而纯粹记录作者日常在长白山林区观察动植物活动等的文字越多。这说明,在2012年至2017年的五年间,作者在文学创作的方向、方式和方法上已经逐渐成熟,作者已经逐渐从方法论的层面上抽离,转而专注于日常“数据”的积累。这些原始资料其中也有部分陆续出现在胡冬林的其他散文、小说作品中。它们的出版,不但对于研究胡冬林先生生前创作具有很大的借鉴意义,也是一位中国作家在文学创作上的典型案例,对中国文坛乃至其他作家的创作都是优秀的个案和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