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飞机组资源管理概述

中国商飞公司 邓丽娟/文

自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在1979年将机组资源管理（CRM）概念引入商业航空领域以来，CRM发展经历了六个阶段，每个阶段的研究范围、侧重点和训练内容均有差别。中国民用航空局（CAAC）在中国民航规章（CCAR）的第91部（一般运行和飞行规则）、第121部（大型飞机公共航空运输承运人运行和审定规则）、第141部（民用航空器驾驶员学校合格审定规则）以及相关咨询通告中均对民航飞行员接受CRM训练有明确的规定，CRM为保证航空公司的安全运行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在民航机组资源管理的启示下，航空器制造厂家对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的认识逐渐增强，并相应开展了相关研究。但现实存在着一些制约因素影响着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如试飞机组资源管理的理论研究相对较少、训练大纲未成体系、且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形式不明确等均影响了试飞机组资源管理的实际应用。

本文从简述试飞机组的工作流程和工作特点入手，结合民航机组资源管理现有的研究成果，提出试飞机组资源管理的核心要素应包含沟通、工作负荷管理、情景意识、威胁与差错管理和决策，并对各核心要素进行了阐述，对今后建立完善的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课程提供理论支持。

试飞机组的工作特点

试飞是飞行器、动力装置及记载装备在真实的飞行环境条件下进行的各种试验。试飞是通过真实飞行的方式，获取飞机在真实使用环境下功能和性能数据的手段，是验证飞机是否满足适航规章的要求，获得型号合格证和投入运营必经的重要阶段。试飞贯穿于飞机研制的全过程，包括：研究、设计、审定、生产和使用，并使用精确的测试设备获得大量试飞数据资料以用于分析判定飞机设计是否满足性能目标和适航审定标准。试飞是对未知的探索，对预期的一种验证，因此试飞风险远高于运输公司航线飞行；同时在试飞过程中，试飞包线范围、飞机操纵复杂性远高于航线飞机的飞行。

试飞实施人员包括试飞机组、地面试飞指挥、地面测试工程师、地面性能工程师等人员。作为飞行试验过程中的关键组成人员，试飞机组对保障飞行试验的安全、提升试飞效率有至关重要的作用。试飞机组包括机长、副驾驶、主责试飞工程师、非主责试飞工程师和观察员（非机组必要成员）。机长对试飞机组负有管理责任，在其职权范围内发布命令、操纵飞行完成试验点、对特情进行处置。副驾驶及观察员应在机长的指挥下履行各自的职责；辅助机长完成相关试验点的飞行操作，实时监控飞机状态；如遇机长失能，副驾驶应承担飞机驾驶的职责。主责试飞工程师主要负责试验的执行、试验点判据的确认、试飞数据的监控、其他非机组人员的管理及多余物的管理，非主责试飞工程师协助主责试飞工程师完成相关工作。

在试验试飞期间，试飞工程师对飞行进行任务描述，试飞员根据试飞工程师的描述操纵飞机完成相关试验点。试飞工程师通过对飞机参数的分析，判断本试验点是否有效，若有效则进行下一试验点；若无效则重新进行本试验点。试验飞行期间，试飞员与试飞工程师之间的沟通集中于试验点、参数等问题。试验飞行的飞机可能存在制造问题、设计问题及其他故障，地面试飞指挥若发现或收到任何影响飞行安全的问题，都可随时叫停飞行试验。试飞机组在试验过程中，通过和地面试飞指挥的联络来听取各类指令，地面试飞指挥主要负责现场参试飞机的调度和起飞着陆阶段的飞行指挥，试飞任务执行过程中的监视和指挥。试飞机组和地面试飞指挥通过试飞前的任务讲解和协调，来有效执行试飞计划。

综上，相比航空公司的航线飞行，试飞具有更多的特殊要求和限制条件，如试飞机组构成与民航航线机组的构成不同，航线双人制机组由正、副驾驶构成，试飞机组由试飞员（两名）、试飞工程师（两名）和观察员（视情况而定）组成；民航航线飞行要求飞行员按照手册操作，而试飞机组需要超包线飞行，因此试飞过程中发生特情的概率要比民航航线飞行的高；此外试飞机组要根据不同试飞科目的风险等级及规则完成各类科目，在试飞过程中需要完成相应的风险控制措施。

试飞机组资源管理着重考虑的几组重要关系

(一)机组成员之间的关系

鉴于试飞机组的人员类别多于民航机组，且试飞机组承担的飞行任务相较于民航机组更为复杂，因此试飞机组成员的关系需关注试飞员与试飞员、试飞工程师与试飞工程师、试飞员与试飞工程师之间的关系。

（二）试飞机组与新飞机之间的关系

由于大部分试飞任务是在飞机尚未确定构型的状态下进行的，需要试飞机组充分了解当试飞机的状态，在预先准备阶段了解飞行操纵的动作要领、注意事项和易犯错误的纠正方案，机上设备的使用方法，了解飞机的准备情况，接收与检查飞机、救生设备；在飞行实施阶段，机组应按照准备阶段协同的任务分工执行检查单、按程序操纵飞机，正确使用机上设备，关注各类参数变化，及时处置飞行中异常情况。

2011年4月2日，湾流宇航公司一架编号为N652GD的GVI（G650）试验机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的罗斯维尔国际中心起飞时坠机，两名试飞员和两名试飞工程师受伤。NTSB的调查发现，工作分工不明确，工作负荷分配不合理，导致关键点的决策失误，同时未明确定义角色及任务分工也是事故发生的原因之一。NTSB得出结论，厂家建立有效的试飞标准操作程序能够规避试飞中的风险。上述事故是典型的机组未处理好与新飞机关系的案例。

（三）机组与环境、任务之间的关系

在特定空间和时间内，试飞机组对环境中各要素的知觉、理解及预测将直接影响试飞员的操纵和飞行安全，机组对环境的误判将造成决断失误会导致不安全事件发生。

2013年一架苏霍伊-100飞机在冰岛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进行试飞，着陆期间发生事故，一名机组成员轻伤。冰岛运输安全委员会认为试飞机组疲劳是导致事故的主要原因。试飞计划的频繁更改，使得飞行员试飞前未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上述事故是典型的试飞机组未处理好与任务关系导致飞行疲劳的案例。

试飞机组资源管理重点关注的几个问题

在参考民航和军航机组资源管理的训练内容后，同时综合考虑试飞机组成员之间、机组与新飞机之间和机组与环境、任务之间的关系，本文建议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需要重点关注如下要素。

（一）沟通

与民航的CRM训练的“沟通”要素相比较，试飞机组的“沟通”训练更为复杂，例如试飞过程中，一些关键的参数可能通过地面试飞指挥传递给试飞机组，因此有效沟通是提升试飞机组资源管理水平的关键性因素，同时能够防止人因失误的产生。有效沟通需要仔细聆听、确认和反馈。标准陆空通话和联络用语的训练、通报性用语的复述、针对各类科目的特情开展交流用语的训练、总结和分享飞行经验、在航前及航后讲评会中重点强调相关内容都能提升试飞机组之间及试飞机组与地面试飞指挥之间的沟通效果。

（二）威胁与差错管理

任何需要机组成员花费时间和精力并可能导致机组错误行为的事情都可以视作威胁。威胁本身不是差错，如果威胁没有得到机组的有效管理，就增加了产生差错的可能性。为提升试飞机组威胁与差错的管理能力，在机组资源管理训练中，需要训练机组成员掌握机上各类警告信号、处理方法及告警信号内在的逻辑关系；根据试飞任务要求，利用模拟机设备对可能出现的各类差错进行演练；利用交叉检查，预防及纠正发生的各类差错。

（三）决策

试飞过程中的关键决策点是可以在试飞准备过程中预估出的，试飞机组针对关键决策点分析飞机、环境及各类因素后制定决策备选方案。试飞过程中的决策取决于诸多因素，包括试飞机组成员的态度、风险管理和压力的管控等。决策作为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的基本内容，应包含模拟训练、处理不同意见和资源分配、风险决策等。

（四）工作负荷管理

试飞疲劳依赖于试飞任务的时程与难度，主要是与注意力、警觉性、睡眠质量以及健康状况有关。试飞机组在完成试飞任务时所承受的工作压力，以及其他方面引起的压力导致试飞心理负荷增大。当其心理负荷达到一定程度时（与个体心理素质相关），便会造成试飞员个人情绪波动，脑力疲劳和心理负荷叠加，极易诱发试飞疲劳。

在疲劳状态下易导致视觉敏锐度下降、意识迟缓、决策失误、记忆缺失、组织稳定性下降、情绪易怒焦虑。试飞机组的表现会反应迟钝、思路单一、思想麻木、记忆下降、判断失误、条理性差、视力下降、个性改变等。上述状况就极易导致判断或操作失误，威胁到试飞安全。

及时评估试飞机组的功能状态，客观监测试飞疲劳，加强试飞机组工作负荷管理，对于确保试飞安全至关重要。

（五）情景意识

根据米卡·安德斯雷博士Endsley的理论，情景意识可分为感知、理解和预测等三个阶段。其中，感知是指可以认识到身处环境内的有效信息；理解是对获取到的有效信息进行分析处理；预测是对周围环境将来的发展趋势做出正确的预测。试飞机组要不断学习、积累和储备丰富完整的新机知识，熟悉民机三十多个系统的内在逻辑，研究已有事故案例，做到善于思索，遇到问题多问几个为什么，结合试飞模拟训练，思索试飞机组应如何操作，训练试飞机组的应激能力，只有这样在特情发生时才能做出最佳应对操作方案。

（六）飞行作风

飞行作风是安全运行的一个重要因素，严、慎、细、实的飞行作风是飞行员职业态度的体现，只有让安全意识深植于飞行员内心，才能在飞行作风上提升。职业素养与作风的基本要求如下。

1.飞行前准备。机组成员按要求研阅和本次任务相关的飞行资料，根据当试飞机状况、天气、试飞机场等信息进行组内协同准备。

2.酒精、药品和航卫管理。机组成员上岗值勤前8小时之内不得饮酒，且不得在酒精状态下执行飞行任务，在值勤时不得引用含有酒精的饮料。酒后驾机属于红线事件，飞行组织单位在严加管控的同时，更需要机组的严格自律。

3.飞行装具。机组成员要携带有效的证照及必须的文件，并确保飞机上携带执行飞行任务的必须装具，不得携带违反国家、公司相关规定的物品。

4.飞行实施阶段。机组成员不得从事任何与飞行任务无关的工作，也不得从事可能分散其他机组成员工作精力，或可能干扰其他成员正确完成这些工作的活动。机长必须对燃油进行有效监控，确保机上剩余可用燃油量；机组成员在执行飞行任务期间严禁吸烟等。

结论：

本文由民航机组资源管理的发展阶段入手，说明了试飞机组资源管理应着重考虑的关系，阐述了试飞机组的工作特点和试飞机组资源管理几组重要的关系，给出了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需要重点关注的几个问题，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地面苦练，空中精飞。

在试飞的预先准备阶段，试飞机组成员要认真学习新机知识，熟悉掌握特情处置方法，加强试飞机组与地面指挥员的沟通、协同；在试飞任务实施过程中，试飞机组成员及地面指挥要按照标准文件规定的程序严格各试验点的试飞验证。

第二，试飞机组成员要加强协同、沟通。

从地面开始，试飞机组成员要加强协同沟通，尽量安排执行同一架次的试飞机组成员共同生活、共同训练，一同开展模拟机训练，在模拟机训练过程中增加试飞科目中关键决策点的针对性练习，从而提高机组的协同能力、应变能力和决策能力。

第三，试飞机组要从训练中要效益、要安全。

从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的形式考虑，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要结合文件阅读、课堂教授和飞行模拟，以此达到良好的训练效果。加强试飞机组工作负荷管理，加强正常和特请处置的情景意识训练。

试飞过程中的不安全事件不是一个孤立的原因导致的，试飞机组资源管理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将试飞机组资源管理训练纳入整个试飞运行过程中，重视试飞机组资源管理在系统中的作用，才能确保试飞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