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梦飞
(聊城大学 运河学研究院,山东 聊城252059)
济宁凤台寺位于济宁市任城区南张镇凤台村南首,其庙墙东侧立有六块重修庙宇捐资碑,其中字迹较为清晰的有四块,其年代分别为明天启元年(1621)、清康熙五年(1666)、康熙十五年(1676)和光绪十五年(1889),这些碑刻详细记载了明清两代地方士绅创建和重修凤凰台及凤台寺的原因和经过,具有重要的文献史料价值。
明天启元年(1621)碑刻名为“创建西湖凤凰台善果记”,该碑由济宁名人陈伯友撰文。陈伯友(1565-1628),字仲怡,济宁人,万历二十九年(1601)进士,授行人,后擢刑科给事中。甫拜命,即罢河南巡抚李思孝。累疏言科场弊当革,宦官辱驸马宜严办,良吏被囚者应释。又陈时政谓拟旨必由内阁,不当内降;福王赴封地,不应改期。寻以丁忧去。及服除,廷议多排东林,遂不出。万历四十六年(1618),以年例即家,除河南按察副使。天启四年(1624),为太常寺卿。杨涟劾魏忠贤,伯友亦抗疏极论。次年十二月,御史张枢劾其倚附东林,遂削夺。思宗即位,诏复官,未及用而卒,著有《尽心编》《证语》《海鸥居日识》等。《明史》中有其传记,《道光济宁直隶州志》卷八《人物志·列传》对其生平亦做了详细记载。[1]1130为该碑篆额的是朱纮,《道光济宁直隶州志》卷八《人物志·列传》中对其生平亦做了记载:“朱纮,字维佩,丰神警秀,长髯修眉,中万历十四年举人,授莱阳教谕,转栾城知县,调大兴,执法清正,巨珰豪戚不敢挠。升工部虞衡员外郎,凡盔甲军器工匠料价领给出纳,与珰监相关,以纮强直,侵渔不遂,思倾之。弓引满者驳,甲射入者驳,帝诏纮诘之,对曰:‘祖制甲三等,轻重长短称焉,弓亦然,为人容体与力不同科也。’帝不问,珰又以扣克诬纮,勅部会勘。尚书蔡国用疏救不省,继纮者事皆仰成于珰,弓增百石以上,甲厚至分许,给发各镇,以不任用弃去。纮归,旋卒,诗文散逸。子元鼎,元鼐辑若干篇为《淇园集》。”[1]1131为该碑书丹的李攀龙(与明代著名文学家、济南历城人李攀龙重名),地方志中则没有记载。
碑文共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首先对济宁马场湖周边的景色进行了描述:“济城滨漕西去城五里有大泽,蓄水以佐漕,即《郡志》所言马场湖也,起自汶之南望,薄诸山而南环五十里而附于□上,是固运事之所永赖,而骚人墨客是借以游心而骋目矣。登城西眺,澄若素练,远近半壁,而湖上诸山又点苍簇翠,以增其致焉。至于放舟洒酒,或载纶竿,或撷芰荷,宛转烟波间,虽数日不能穷其胜。噫嘻!此岂必杭城歌舞,苏堤柳色,然后称奇也哉!湖之中有丘如覆钟,渔舍十余家住其足,围以绿杨,小舟叶叶系树荫中,望之如面□之,则所谓穷游不尽者,颇在□中。居人呼此丘为凤凰台,不知名自何年,而迄今凤去台空,徒资登临者之徘徊云尔。”在描绘马场湖美景的同时,对马场湖运道的关系亦做了论述。
第二部分是对凤台寺创建及建筑布局的记载:“万历庚子(万历二十八年,1600),督水刘公以尚书行河至此,乃命建佛刹于台上。梁君讳学者,世居其地,喜善乐施,遂领其事。未几,刘公作,梁君不懈初志,数踰岁。今年辛酉(天启元年,1621)始告成,正殿三间,北向,中像观音,左右文殊、普贤及诸云雷法从。外为山门高敞,凿石为凳道,悬连而下,兼以建革为鼓,溶铜为钟,俾道者晨昏主之,梁君之勤有足述矣。”从中可以看出,凤台寺为总河刘东星下令修建,在这其中,当地士绅梁学发挥了重要作用。对于梁学,地方志中没有相关记载,其生平我们不得而知。
在碑文的最后,作者对创建凤台寺的缘由作了说明:“况刘公优入禅宗,其所指授必有深意,岂上增胜槩,以惬游人耶!凡至台上者,请以佛心,听之此中,自有潮音也;请以佛心,视之此中,自有月印也,芥子也,□弥也,半□也,沧海也。或者刘公之音也,否则作山水观者犹然识想心也;作香火观者,犹然众生□也。刘公之意必不若是善乎?□石公之论也,曰西湖岂是一西湖,今于济之西湖亦云。”
康熙五年(1666)碑刻名为“重修凤凰台记”,该碑由赐进第大理寺右寺正、前吏科给事中、郡人陈扆铭撰,郡庠生熊士俊篆额,汤铭存书丹,主要记述了康熙五年(1666)重修凤凰台的经过。碑文内容如下:“山东兖州府济宁州城西马场湖北旧有凤凰台,台高数仞,不知创自何代,人咸称古迹焉。台之上有观音大士诸殿,其功(工)程所费不资,时移岁久,遗址虽存,而台基之倾坏十分之八九矣。台之不存,殿将安附,信士吴应桢恐其因循大敝,输己财供食用以为先倡,又募众善人工胼手胝足并力修之。四周覆土加高者计二三丈,使台基宽广而且坚厚,其用过土壁不知几万零也。于清顺治十八年辛丑岁兴工,至康熙五年丙午四月缮治始毕,维时嘱余记之。余以为台之景物前人志之详矣,吴君修治之功绩,乡人且有口碑矣,余何容赘,特记其工用始末与倡善者之姓氏于是,谨记。”碑末列有信士名单:“王得时、梁养民、黄应存、吴应祯、李世党、刘季夏、孙庶民、河东鲁、吴纯一、孙天保、刘汝泰、王科、刘季冬、黄汝田。”
道光《济宁直隶州志》卷八《人物志三·列传二》记载:“陈扆铭,字我愚,号扬先,伯友仲子也。崇祯十六年进士,授山西汾州府推官,未任,贼已破汾州矣。入国初,除陕西宜川知县。……(后)擢吏科左给事中,寻迁右。知无不言,如正国事、汰浮屠、饬法纪、禁贿赂诸条,皆甚凯切,而劾察户部侍郎孙塔恃贵戚横索、骚扰驿夫,直声震天下。十年,转礼科,仍掌吏科给事中。铨者意有所私,委众会议。扆铭正色直言,重拂铨者之意,因嫉而排斥之,注曰‘朴诚宜堪外用’。谪河南布政司经历,摄汲县事,平狱讼,却馈遗。再摄汝州,尽革旧弊,政简刑清,迁大理寺寺正,旋引年归,卒年八十有二。诗文雅统,著有《崇朴斋稿》。”[1]1151
康熙十五年(1676)碑刻名为“重修凤凰台大士殿山门记”,该碑立于康熙十五年(1676)五月,由赐进士出身、奉正大夫、知济宁州事陈灴撰文,郡庠生汤铭存书丹,碑文详细记述了重修凤凰台大士殿山门的经过:“余尝闻之曰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不传,是圣迹贵有其创而美业尤赖乎继也。夫创者可以一创而竟其功继者,不可以一继而毕其事也。任城西湖上凤凰台岿然水滨,济之胜境也。明原建有大士殿庑,右配殿钟鼓二门是创之有人矣。后日久颓圮,复重□之,是继之者亦有其人矣。于康熙七年夏,陡遇地震山门复倾,大殿亦损,社首擎宗吴君等纠众重新其制,金彩其像,历三旬工竣属余记之。余曰是不一继而毕其事者也,其盛不益传乎?诸君咸欲勒之石者非特以是为观美也,亦欲后之又知其事之当继而继之□靡已也。此念殊深远矣,余特表而出之,若景物之幽奇,则余亦补更赘,是为记。”碑末列有会首及信士姓名:“孙庶民、吴应祯、孙天保、孙振民、张明禄、苗汝田、黄之玺、吴世显、孙治民、许尧奉、胡应民、孙良民、张应德,住持僧普乾、石楼人郑九锡重镌。”
乾隆《镇江府志》卷二十九记载:“陈灴,字虎侯,丹徒人,顺治十二年乙未科进士,先后担任过淮安敎授,大名知县和济宁知州,后补昆阳知州。”[2]乾隆《大名县志》卷二十八记载:“陈灴,丹徒人,顺治十二年进士。康熙三年,知大名县,才望赫奕,案牍风清。卫水溢,力为障御,升济宁知州。”[3]道光《济宁直隶州志》记载:“陈灴,江南丹徒人,顺治十二年(1655)乙未科进士,康熙七年(1666)四月任济宁知州。”
光绪十五年(1889)碑刻名为“重修凤凰台碑记”,该碑立于光绪十五年(1889)九月(菊月),由时任东河总督江苏吴大澂撰文并书丹。碑文详细记载了原任东河总督庆裕、李鹤年会同河道官员及当地民众共同捐资重修凤凰台的经过:“济宁城西十里有凤凰台一座,台高数仞,襟山带湖,故《郡志》列于‘八景’之中,洵为济之胜迹也。溯自明朝万历、天启以及国朝康熙、乾隆屡经重修,焕然一新,时时称为完善,逮至于今又百余岁,年远日久,风雨剥削,台基损坏,佛殿将颓。各庄信士目睹者同兴善念,乐成善举,奈工程浩大,需款甚巨。正值商酌募化之际,适有三品卿衔、前任河道总督部堂、奉天易郡李公字子和者因公赴都,路过济郡,与现任奉天将军、前任河道总督部堂、满洲正白旗人庆公裕者来济查工,同游之此,登台眺望,西连山势垒峰焉,而重岚簇翠,南听渔歌款乃焉;而山水尽绿,如展画图,赏心悦目,无不称羡焉。当即劝令各庄首事修立缘簿,二位大人各输银两以作倡率,而各庄信士亦皆踊跃争先,竭力捐输,得成巨款。鸠工庀材,大加修彻,台基之卑狭者加高培厚,外包砖石;佛殿之敝漏者认真修葺,一概壮观。计自申年杏月兴工,丑年桂月告成,功德之成,实出善念,惟恐后世湮没,特勒石以记云。”碑末开列有捐资人姓氏及捐资金额:“河道总督庆(裕)助银二十两,河道总督李(鹤年)助银三十两,河南开归陈许道任(道镕)助银二十两,河北漳卫怀道陈助银十六两,特用府候补府正堂、上南分府余星槎助银八两,特用府正堂、河南开封府中河分府崔真甫助银八两,特用府正堂、署河南怀庆府黄沁分府水惠宣助银八两;执事:梁家庄、孙家庄、刘李营、台前庄、吴家庄、黄家庄立石。”
吴大澂(1835-1902),字清卿,号恒轩,江苏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同治七年(1868)进士,历任编修、河北道、太仆寺卿、左副都御史、广东巡抚、河东河道总督等职。 光绪十三年(1887)八月,郑州十堡黄河决口南泛,为害严重。先是,署河南山东河道总督李鹤年、河南巡抚倪文蔚主持堵口。光绪十四年(1888)五月,堵口失败,李鹤年等人均被革职。同年七月,命吴大澂署理东河总督,接办堵口大工,并于当年八月到任视事。由于他筹划有方,措施得当,决口于当年(1888)十二月合龙。因治河成功,吴大澂实授河道总督,赏头品顶戴。从光绪十四年(1888)七月署理,至光绪十六年(1890)二月调任别职,吴大澂共任职东河总督一年零九个月,此碑文写于其实授东河总督之后。
刘东星(1538-1601),字子明,号晋川,山西沁水县人,明代后期著名的政治家、治水专家。隆庆二年(1568)登进士,初授翰林院庶吉士,后历任刑部主事员外郎、浙江提学副使、湖广右布政史、右佥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吏部右侍郎、工部尚书等职。明万历二十八年,在开挖界首西湖和泇河引漕工程中,因积劳成疾卒于治河任所,著有《明灯道古隶》《晋川集》等书。《明史》卷二百二十三对其生平有着详细记载:“刘东星,字子明,沁水人。隆庆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兵科给事中。大学士高拱兼吏部,以非时考察,谪蒲城县丞。徙卢氏知县,累迁湖广左布政使。万历二十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时朝鲜以倭难告。王师调集,悉会天津,而天津、静海、沧州、河间皆被灾。东星请漕米十万石平粜,民乃济。召为左副都御史。进吏部右侍郎,以父老请侍养归,濒行而父卒。二十六年,河决单之黄堌,运道堙阻,起工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理河漕。初,尚书潘季驯议开黄河上流,循商、虞而下,历丁家道口出徐州小浮桥,即元贾鲁所浚故道也,朝廷以费巨未果。东星即其地开浚。起曲里铺至三仙台,抵小浮桥。又浚漕渠自徐、邳至宿。计五阅月工竣,费仅十万。诏嘉其绩,进工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明年,渠邵伯、界首二湖。又明年,奉开泇河。……东星力任其役。初议费百二十万,及工起,费止七万,而渠已成十之三。会有疾,求去。屡旨慰留,卒官。后李化龙循其遗迹,与李三才共成之,漕永便焉。东星性俭约。历官三十年,敝衣蔬食如一日。天启初,谥庄靖。 ”[4]
康熙《沁水县志》卷六《选举志》亦记载:“刘东星,西曲里人,嘉靖辛酉经魁,隆庆戊辰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改授兵科给事中,升礼科给事中,左迁蒲城县丞,升庐氏知县,历官工部尚书,卒赠太子少保,谥庄靖,赐谕祭塟。明达开爽,淸修雅望,为一时瞻仰,同邑张鋡作传,见艺文,入乡贤。”[5]光绪《沁水县志》卷八《人物·品望》对其生平亦有详细记载。[6]明代总理河道衙门驻扎济宁,作为明代后期的治河名臣,《明史》中对刘东星治河活动有着详细记载,但对刘东星在济宁的活动,由于史料匮乏,我们不得而知。道光《济宁直隶州志》卷五《名胜志·寺观》记载观音庵:“在凤凰台,明万历中,总河刘东星建,见陈扆铭集。”[1]555虽指出观音庵为刘东星所建,但未指明具体时间。碑文中云:“万历庚子(万历二十八年,1600),督水刘公以尚书行河至此,乃命建佛刹于台上。”这对研究和探讨刘东星在济宁的活动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李鹤年(1827-1890),字子和,号雪樵,奉天义州(今辽宁义县)人。道光二十五年(1845)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福建道监察御史、兵科给事中、署理河南按察使、直隶按察使兼署直隶布政使、湖北巡抚、河南巡抚、闽浙总督等职。他分别于光绪二年(1876)八月、光绪十三年(1887)九月两次担任东河总督,任职东河达五年有余。庆裕(?-1894),字兰圃,本名喜塔腊·庆裕,满洲正白旗人。庆裕以翻译生员考取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后历任侍读、湖北郧阳府知府、奉天府府尹、福建布政使、广西巡抚、漕运总督、除盛京将军、福州将军等职。光绪九年(1883)二月,调任河东河道总督,当年十二月迁,任职东河仅十月有余。光绪十五年(1889)碑文详细记载李鹤年、庆裕倡率重修凤凰台之经过,为其他史料所不载,这对于探讨二人之生平事迹无疑具有重要价值。
凤凰台位于南张镇凤凰台村,为商周时期所筑,呈正四棱台形,高10 米,底部边长80米,顶部边长40 米,周围用砖石垒砌,中间夯土而成。北有石阶37 级可至台顶,西南有石阶曲径通顶。台上树木郁郁葱葱,引无数只珍禽异鸟栖息。因林中多梧桐,相传凤凰曾经云集于此,故称其为“凤凰台”。明代,台上增建观音堂,殿堂雄伟高大,并雕刻木质凤凰置于台上,四面绿树环绕。西南临运河和马场湖,波光潋滟,实有“人间仙地”之美,被喻为“仙岛小蓬莱”。清代,官府出资,乡人集钱,整修凤凰台,将高台外形设计成凤体。阶顶门楼向南为凤头,左右两块出水石为凤耳,门楼前三米,东有鼓楼,西有钟楼为凤眼,大殿为凤脊,殿后紫竹林为凤尾,东西两庑为凤翅,成为名副其实的“凤凰台”。[7]
关于凤凰台的由来,道光《济宁直隶州志》卷二《山川志·山阜》记载:“相传有凤凰集此,故名。”[1]139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凤凰台初名为“风花台”,早在北宋时期、因开凿赵王河,积土成台。土台环水,荇蓼野花,姹紫嫣红,风吹花舞、袅娜多姿,故名“风花台”。南宋年间、有一游方道士看中此地,乃在上建庙供神。因林木繁茂,常有许多美丽的珍禽异鸟飞来栖于林中,被人们誉为“凤凰”,因而得名“凤凰台”。[8]民国《济宁县志》卷四《故实略·名胜》记载凤凰台:“距城八里,周一百四步,台二层,上层高三四丈,下层二丈奇,上锐下宽。济安台在其东,凤皇山峙于西,东南里许有麒麟桥,西北里许有鹤栖冈,每逢清明白露节日,夕时日影照北城,芒种小暑节,日影照南城,所谓‘凤台夕照’指此。”[9]
凤凰台位于马场湖北岸稍偏东处,这里乃是途经古运河、畅游马场湖的文人政客、名流人士所必逗留之地。明代济宁人夏大观《凤凰台》诗云:“水色山光绝点埃,偶因览胜启窗开。马场烟树浓于染,麟渡风帆去复回。孤起剧怜千丈耸,相朝可有百禽来。湖中好景应须记,谁数金陵旧凤台。”[10]458清康熙帝南巡游览此地时,曾欣然题诗曰:“台高数仞凤凰来,身入云天石磴开。岚气拥时平殿角,烟波阔处绝尘埃。西连山势窗飞翠,南听渔歌月满怀。莫负凭栏霄汉伴,湖光山色任徘徊。”[11]清人潘呈念有诗云:“突兀高台水一方,夕阳无限好渔庄。百年误作风花主,旧事何人说凤凰。”[12]明人徐标在其《安居西湖记》中详细描述了马场湖及凤台寺之景色:“济西十八里许有村曰安居,余维桑里也,襟漕河,固二汶,南下者为今运道,滨河有湖曰马场,古任城之西湖也。……有台曰凤凰,相传有凤游于此,因以为名,理或然也。袤延仅里许,高不满数丈,峭然屹立,树木阴翳,禽鸣嘈杂,丰草蓊葱间蜿蜒一径,可扪萝而上。上有大士祠二楹,僧舍数椽,不甚修洁,足供香花耳。壁多名人题咏,墨迹淋漓,惜半为苔没已。祠前隙地趺坐可容十余人,登高小憩,放饮狂歌,不啻麟洲蓬岛也。”[1]1573-1574
凤台寺位于济宁市任城区南张镇凤台村南首,因佛寺建于凤凰台之上而得名。有关济宁凤台寺的创建及重修情况,地方志等史料中记载较少,庙墙东侧所立碑刻无疑弥补了这一不足。明万历三十年(1602)“创建观音堂捐资碑”详细开列了捐资人名单。清康熙五年(1666),陈伯友之子陈扆铭所撰“重修凤凰台碑记”记载了顺治十八年(1661)至康熙五年(1666)间培土加固凤凰台台基的经过。康熙十年(1671),济宁知州陈灴所撰“重修凤凰台大士殿山门记”则记载了重修凤台寺大士殿山门的经过。光绪十五年(1889),东河总督吴大澂所撰“重修凤凰台碑记”对光绪年间重修凤凰台的经过亦做了详细记载。这些碑刻详细记载了凤台寺创建及重修的经过,对于探讨凤台寺的历史变迁具有重要价值。
马场湖位于古运河之滨,济宁城西3 公里处。明代永乐年间,筑戴村坝遏汶济运,并在运河沿线设置了安山、南旺、马踏、蜀山、马场五湖作为“水柜”。万历《兖州府志》卷二十《漕河》记载:“济宁有马场湖,汶上有南旺湖,鱼台有南阳湖,皆在漕河以东,谓之水柜。”[13]《漕运通志》卷八《漕文略》记载水柜:“即湖也,非湖之内,别有水柜也。漕河水涨,则减水入湖;水涸,则放水入河,各建闸坝以时启闭。”[14]因蜀山湖容纳不了小汶河之水,在湖堤和运堤连接处筑设了滚水坝,名“冯家坝”,为蜀山湖溢洪道口门。当汶水满湖时,通过此坝滚水入济宁城西,沿运河洼地逐渐形成了一个新湖,因湖区原有草场养马,故名“马场湖”。道光《济宁直隶州志》记载马场湖:“在城西,明时令民养马处,故有草场湖,因以名音,或讹为厂。《明史·地理志》一作马肠湖,一曰马常泊,一曰任湖,一曰西湖,一曰南苇,一曰莲池陂。周六十里,其西南两岸抱运河。”[1]193《明一统志》卷一百四十六《济宁州》记载马场湖:“在济宁州西十里运河东岸,周四十里,洸、泗二水所汇也,北接蜀山湖,西临运河,有安居十里斗门闸二座,以备蓄泄。”[15]明嘉靖《山东通志》卷十九《漕运》记载马场湖:“一名任湖,泗水自金口坝分支入河,河西北会洸水由夏家桥入湖。每年冬月挑河,将鲁桥泗水口内横筑土坝并金口坝严闭闸板,遏泗水悉注黑风口入府河,收蓄湖内。春夏需用之时,由安居十里铺两斗门出水济运。”[16]马场湖的济运功能主要是补蜀山湖济运之不足,当蜀山湖水枯竭,汶水来量又小时,才用马场湖济运,尤其是冯家坝废除后,马场湖的作用更加显著,万不得已时才开闸放水。[17]
明代以来的马场湖经历了湖面由大到小,直至萎缩消亡的过程。马场湖最初周长约六十里,船舶往来穿梭,是一片芦青草秀、鸟鹊栖息、鱼鳖成群、碧波荡漾、渔歌回荡的水域。明人徐标在其《安居西湖记》中称:“然则之湖也,萃千山之秀,撮万有之奇,尽态极妍,洞心豁目,洞庭、彭蠡(指鄱阳湖)何多让焉!”[1]1574清人潘文佶《西苇渔歌》诗云:“浅水平堤鹅鸭浮,柳村三五画家秋。橹声咿哑月初上,短笛芦根何处舟。”[1]1540描写的就是昔日马场湖之美景。民国年间,马场湖已久不蓄水,运河河道亦随之湮废。新中国成立后,党和人民政府大力整治和改造运河水系。1959 年冬至1960 年,济宁、菏泽两专署,调集17 万民工,在原济州河的基础上,开挖黄河以南至南四湖段的运河。因处于梁山与济宁之间,故称“梁济运河”[18]。由于马场湖底床高于新运河,湖水退入运河,变成一片肥沃良田。
明天启元年(1621)碑文云:“湖之中有丘如覆钟,渔舍十余家住其足,围以绿杨,小舟叶叶系树荫中,望之如面□之,则所谓穷游不尽者,颇在□中。居人呼此丘为‘凤凰台’,不知名自何年。”说明此时的凤凰台尚在马场湖中。道光《济宁直隶州志》记载:“城西十里马场湖滨,相传有凤凰集此,故名。……按《旧志》云,风化台屹然一丘,突起湖滨,四周皆荷花,清芬扑人,风夕倍胜,故名,远望之如翠屿浮海面云。”[1]140此则史料说明,至清道光年间,随着湖面的日益缩小,凤凰台已位于湖滨。清光绪十五年(1889)碑文亦记载:“济宁城西十里有凤凰台一座,台高数仞,襟山带湖,故《郡志》列于‘八景’之中,洵为济之胜迹也。……适有三品卿衔、前任河道总督部堂、奉天易郡李公字子和者因公赴都,路过济郡,与现任奉天将军、前任河道总督部堂、满洲正白旗人庆公裕者来济查工,同游之此,登台眺望,西连山势垒峰焉,而重岚簇翠,南听渔歌款乃焉;而山水尽绿,如展画图,赏心悦目,无不称羡焉。”这从侧面映证了道光《济宁直隶州志》的说法,说明随着湖面日益缩小,凤凰台已“襟山带湖”,与陆地相接,对于探讨马场湖及当地水系的变迁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新史学”的发展大大拓宽了史料的来源,使碑刻在历史研究中的价值日益凸显。更为重要的是,碑刻资料的使用,将进一步促进区域史研究的展开与深入,并进而导致史学研究在方法上的更新与理论上的突破。济宁凤台寺碑刻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对于我们了解刘东星、李鹤年、庆裕等人的生平事迹具有重要意义。这些碑文只见于碑刻,未被方志或文集收录,因而具有重要的文献学价值。碑文详细记载了明清两代地方士绅创建和重修凤凰台及凤台寺的经过,对于我们探讨运河水柜马场湖的历史变迁以及地方庙宇与区域社会的关系亦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