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从左岸到右岸

2020-02-27 02:46摄影赵兰富编辑齐治国
厦门航空 2020年2期
关键词:额尔古纳河鄂温克大兴安岭

摄影_赵兰富 编辑_齐治国

这是一次穿越时空、检视岁月之旅。

极少人走过的路,必定有极少人才能见到的风景。

车队从中俄蒙三国交界的边境小城满洲里出发,一路向北,数日后到达我国最北小镇恩和哈达。此行刚好是将额尔古纳河从源头走到尾。

从额尔古纳市黑山头附近的五卡处开始,就看到左侧车窗外有一条河与公路相依相伴。同伴告诉我说:这就是著名的额尔古纳河——这与我想象中的风貌可谓大相径庭。

历史上的额尔古纳河哺育了多个北方民族,造就了无数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多少惊心动魄的英雄故事演绎在她身旁,激流汹涌豪气干云应该是她的本色。然而眼前的额尔古纳河既不汹涌也不宽阔,最窄处甚至不到十米。

额尔古纳河是黑龙江的正源,现在是中俄界河。这条著名的河流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呼伦贝尔地区,全长970 公里,以海拉尔河为上源,全长1666 公里。其中海拉尔河622 公里,总流域面积15 万平方公里。她的上游水源主要来自于大兴安岭密林深处的激流河、得尔布尔河和根河。在额尔古纳市的恩和哈达附近,同蒙古国境内流来的鄂嫩河与流经俄罗斯境内的石勒喀河汇合,此后一路向东称为黑龙江。

虽不像黄河长江那般声名显赫,蜿蜒于高寒荒僻之区的额尔古纳河却曾经是我国北方诸多古代民族的历史摇篮,她用冷冽的乳汁和倔强的涛声,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具有强劲生命张力的雄健耐苦之辈,以自己所独有的山川气度和云水胸怀,哺育了许多民族。

额尔古纳河右岸即是呼伦贝尔草原和以绿色宝库著称的大兴安岭。这里的古代人民,由于生活环境恶劣,只能靠游牧射猎为生。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渔猎生活方式,使这里的古代民族充满了旺盛的活力和进取精神,他们体魄强健,性情豪爽,善于吸收异域文化。一旦与农业民族发生交往,便很快吸取内地农业文明的精华,以其独特的雄性姿态,融入华夏,成为中华文化中强劲的一翼。

额尔古纳河两岸,是古匈奴族繁衍生息的主要地区。秦始皇统一中原时,匈奴头曼部落就已成为北方草原的一股强大势力。而右岸的大兴安岭是古鲜卑族的发祥之地。东汉后期,是鲜卑族最为强盛的时期,建立了北至西伯利亚、南到长江的与南朝对峙171年的北魏王朝。

北魏后来分裂为东西魏,后统一于隋。到隋朝末年,鲜卑人已隐没不显。但时至今日,我们仍能从庾信的歌赋、郦道元的《水经注》和贾思勰的《齐民要术》里,窥见北魏时期文明的辉光;从敦煌千佛洞、云岗、龙门和麦积山石窟以及诸多的佛塔寺院中,聆听到北魏的钟鼓梵音。今天,鲜卑这个从大兴安岭走出的森林部族早已融入历史的长河,但他们偾张的血液,却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在神州大地掀起洪波巨澜。

除了古匈奴和鲜卑部,额尔古纳河还孕育了契丹王朝和彪悍蒙古。额尔古纳河畔的奇乾、室韦一带,便是成吉思汗祖先的发祥地。额尔古纳河和克鲁伦河之间的草原地带,曾经是蒙古草原的政治核心区域。但这个昔日幅员辽阔的强大帝国,在历史的风云激荡之下,分崩离析,最后隐入岁月的洪流之中。

舒缓而宁静的额尔古纳河

没有了猎枪的鄂温克人,还有驯鹿寄托情感

世界上许多事物的背后,不知道是否真的有一只命运之手;也不知道所谓的天道轮回,是否真的存在于冥冥之中。额尔古纳河用自己甘甜的乳汁养育出了威震四方的蒙古民族,数百年后又目睹了这个民族政权的衰败和灭亡,只能用闪烁的波光遥望着黄金家族渐行渐远的背影。

千百年金戈铁马,几万里风云激荡,传说和故事都远去了,纵贯北疆的额尔古纳河依旧恬适安然地蜿蜒在草原上,用母亲般的慈爱温柔,孕育出那些勇于开拓的子民。河两翼的呼伦贝尔草原和大兴安岭山区,是我国古代南北文化的交汇点,林茂草丰,美丽富饶。北方的森林草原文化通过与南方农耕文化的碰撞、交流、融合,给古老的中国不断注入新的生命活力。

从远古走来的呼伦贝尔人在对野兽追逐和野果采集中,锻炼得耐苦耐劳而勇猛强健。但许多生活必需品都不得不依靠南方农业区的耕织产品。在这样的交换或长期交往中,他们于勇猛中增加了智慧,提高了文明程度,所以当他们走出大山之日,便是游猎转向畜牧或农耕之时。

生活在额尔古纳河右岸奇乾村的鄂温克族,是不能不提的存在。奇乾位于额尔古纳河支流奇乾河入口处,水草丰茂,森林密布,草原广袤,所以蒙古族祖先选择在这里躲避战乱,休养生息。1689年,中俄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额尔古纳河被划定为中俄边界,自此奇乾成了中国最靠近俄罗斯的边陲村落。

现在的奇乾居民寥寥,无人问津的这些岁月,奇乾村犹如一段尘封的记忆,只待有缘人与之相遇。但是在百年以前,这里也曾有过短暂的繁华。大约四百年前,鄂温克猎民由于受到向东扩张的俄罗斯人的挤压,被迫由外贝加尔湖附近的勒拿河流域,带着心爱的驯鹿群,经过千山万水的长途跋涉,越过额尔古纳河,来到大兴安岭北部奇乾山地,过着原始游猎生活,当时人口不足千人。

早期除了从俄罗斯迁来的达斡尔、鄂温克等少数民族,后来还有闯关东来到这里的人,以及修筑中东铁路时留下来的工人。他们大部分以伐木、淘金和狩猎为生。苏联十月革命时期,一些被苏联红军打散的队伍,从西伯利亚越过额尔古纳河,来到中国境内的奇乾、室韦一带驻留下来,与当地各族人交错杂居。所以现在的奇乾、室韦是“华俄后裔”聚居之地,俄罗斯风情成为当地特色一景。

在奇乾东北约四十公里阿巴河北岸的一处山坳中,一幢建于70年前的木刻楞依然伫立。尽管这里被定位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至今仍然是人迹罕至。由于废弃已久,这幢木刻楞建筑已是倾斜欲倒,周边林木交错,荒草丛生。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是臭名昭著的日本关东军栖林人(鄂温克和鄂伦春猎民)训练营,当地人也叫东大营。这是一段使鹿鄂温克的惨痛记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疼痛让鄂温克人更加勇敢。抗日战争期间,大兴安岭的鄂温克和鄂伦春等少数民族中有许多抗日爱国志士。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占东北,在当地的队伍里以及后来的抗日联军中,就有不少鄂温克、鄂伦春和达斡尔人,他们与各族人民并肩战斗,用各种方式打击日本侵略者。抗日战争胜利后,许多鄂温克族青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武装,有的后来还参加了辽沈战役和解放大西南的战斗。

鄂温克猎民曾被称为“林木中的百姓”,淳朴善良,但骨子里是很有血性的一群人。他们对于在历史上日本人以及当地的俄国人称他们为“雅库特”这件事,是极端反感的,甚至为此事多次与俄国人争吵、打架。他们说:“我们是鄂温克,不是雅库特。”事实上,俄罗斯境内的雅库特人操突厥语,而敖鲁古雅使鹿鄂温克人则操通古斯语。

直到新中国成立时,中国境内的鄂温克人主要有3 个分支:索伦部、通古斯部和鄂温克使鹿部,尚处在原始社会末期父系家族公社阶段。新中国成立后,他们的生活才发生巨大转变。

额尔古纳河在高天阔野的东北大地上静静地奔流,我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烽烟激荡的历史长卷:军旗猎猎,战马高啸;弓刀映日,笳鼓悲鸣。是英雄的壮举成就了美人声名,还是美人的柔情助力了英雄伟业?

雄劲的呼伦贝尔草原和美丽的额尔古纳河刚柔相济,让这片荒僻高寒的边远之区英雄辈出,不断演奏出时代最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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