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研究

朱玲 刘一达 王睿 叶峰辛

随着中国生态智慧城市的建设发展和公众对自然风景的向往，城市需要更加富有文化内涵和生态服务功能的拟自然景观。草本植物群落在成本以及投入方面较其他类型植物群落低，具有观赏价值高、景观周期长、抗逆性强、高生物多样性的特点[1]，在经栽培驯化后，通过设计师的巧妙搭配，一方面能够充分发挥其品种多样性的优势，另一方面使其更具观赏性，创造出植物立面与色彩更为丰富的配置形式[2]（图1）。

植物群落的空间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群落自我演替的动态平衡，一个具有可持续空间效果的植物群落，一定是通过长期的种间竞争，最终趋于稳定的生态系统。杨莹等[3]给出多年生草本植物群落的3种设计模式，并在理论上提倡多年生草本植物群落设计中需要将植物生态策略作为植物选择和设计的基本要素。蒋亚蓉等[4]总结了野花组合景观建植的植物种类的选择和配比。笔者从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的角度阐述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的应用，结合生态学理论和群落建植实验，提出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原则与方法。

1 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发展趋势

在西欧，“自然主义”种植设计概念的记载可以追溯到19世纪威廉·罗宾逊（William Robinson，1838—1935）的《野生花园》[5]。在起初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营造中，宿根花卉与灌木、乔木呈组丛状搭配布置。20世纪中期，德国著名园艺家卡尔·福斯特（Karl Foerster，1874—1970）率先提出拟自然群落的草本植物组合，提倡运用观赏草发挥灌木的空间支撑功能。20世纪90年代初，荷兰景观种植设计大师彼得·奥道夫（Piet Oudolf）在草本植物群落设计中，开始强调植物的空间组合及不同植物的花期序列，将观赏草与其他多年生植物搭配构成大规模的艳丽花境。直到进入21世纪，新自然主义理念的生态种植由生态种植专家詹姆斯·希契莫夫（James Hitchmough）教授提出并发展，他强调在相似生境中运用原生草本植物进行群落组合，将生态学原理与美学功能有机结合，以形成能够自我演替的拟自然景观。同时，以托马斯·雷纳（Thomas Rainer）和克劳迪娅·韦斯特（Claudia West）为代表的美国生态种植设计实践家，强调在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中，模拟自然植被各亚层结构及功能特征，结合植物系统技术理论，倡导遵循植物自身的“社会学”竞争关系，将植物重要的自然功能带回城市。

2 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原则

新自然主义生态草本植物种植设计是基于生态学原理，将草本植物以拟自然化的形式组合形成有机且稳定发展的群落式种植设计[6]。植物群落的空间是以植物个体组合形成的多样群落物理空间，同时也包括由植物群落物理空间的质感、色彩等视觉要素所引发的情感空间[7]。基于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符合时间维度的设计范畴，强调整个群落景观周期的动态空间设计，而不仅仅是植物最佳观赏期（成熟期）的静态空间设计。

新自然主义生态种植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原则包括5个方面：1）混合撒播为主。为契合低维护的新自然主义生态种植主题，原则上采用原地播种[8]。2）生态分层种植。根据设计场地特征，筛选适宜生长的植物种类，生态分层式种植。最底层——地表覆盖层选择观赏草或者抗逆性较强的非禾本科草本植物，有效生长控制杂草入侵；中间层——季相主题层选择不同花期主题的植物形成动态演替的可持续景观；最高层——结构层选择高秆草本植物或灌木形成空间结构支撑，植物种间通过自然竞争，最终形成相对稳定的有机群落。3）合理控制密度。在混播和栽植过程中，减少草坪草的用量比例，增加花期长和吸引人的开花植物的密度，设计出具有最长的花期展示和最引人注目的草花组合[9]。4）空间色彩搭配。充分考虑植物群落中单株植物的花期花色，按照预先设计的空间效果筛选不同花色质感的植物，搭配不同生长期的群落色彩。5）避免入侵种类。选取本地原生的最引人注目的草本植物，选用侵略性低与抗侵略性强的种类，避免群落中优势种的强势竞争打破种间共生的平衡关系，导致群落多样性降低与景观退化[10]。

3 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应用及国际化影响

3.1 伦敦2012奥林匹克公园（北园）草甸群落

2012年伦敦奥林匹克公园北园中的草地、湿地和林下层都覆盖了自然式草本植物群落，群落空间的设计科学而巧妙：前景选择花期早、植株较为低矮的草种，如蓬子菜（Galium verum）、欧夏枯草（Prunella vulgaris）等，均匀分散式混播种植，而远景运用大量相继开花的、株高稍高的草种混播，如鼠尾草（Salvia japonica）等。在此期间采用少量补植幼苗的方式自由栽植具有鲜明色彩和质地的主题植物，聚花风铃草（Campanula glomerata）等，营造具有最长花期展示的植物群落（表1）。

表1 伦敦2012奥林匹克公园北园植物群落的草甸景观Tab. 1 Meadow landscape of plant communities in the north garden of 2012 London Olympic Park

3.2 英国园艺学会Wisely皇家植物园

建植于英国园艺学会Wisely皇家植物园的普列利草甸型地被是詹姆斯·希契莫夫教授运用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和原则建植的又一典范。群落中选用了25种植物进行组合，花期交叉连续，群落中大部分是处于底层耐阴的矮生类型，可以覆盖地面；其次是花期较晚，形态特征为具基生叶和高挺花茎的中层类型；花期更晚的高秆上层类型比例最低。后期管理主要是清除入侵的杂草，检测每种播种植物的植株数，拔掉超过组合配比数量的植株，尤其是个体大的种类，同时补植难出苗或出苗失败的种类[11]。

3.3 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国际化影响

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在大规模的城市生态景观规划和微环境的景观工程设计中均有成熟应用。詹姆斯·希契莫夫教授先后成功建立欧洲生态草花群落、中国湿生草花群落、北美高原生态草花群落、南非生态草花群落等，科学地优化了区域景观生态格局，为城市绿色基础设施建设提供了创新技术，为城市营造具有文化内涵的拟自然景观，并为生物提供宝贵的生物栖息地。新自然主义生态种植正在西方多个国家成为景观设计的新趋势，并引领全球草本植物生态种植技术发展。中国的北京、沈阳等城市的科学研究也使得新自然主义的生态理论和中国的景观设计有机结合。

4 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方法

丰富的种植方式使植物在开花时能最大数量地展现出来,花谢时突出其他植物,不同植物之间可以更好地搭配、互相衬托[12]。新自然主义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的设计以自然环境中的群落基本结构为空间设计模式依据，通过混播和栽植的方式来营造拟自然的景观效果[13]。通过对自然草甸群落的实地调研，草甸的坡度、坡向、微地形等异质条件及群落演替阶段影响了植物群落的结构及物种丰富度，例如在某些草本植物群落完全分化时呈现3个亚层结构，不完全分化时呈现2个或单个亚层结构。新自然主义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强调在设计场地中，通过相似生境的原生草本植物体量、花期的组合，模拟自然草甸植被结构及功能特征营造多种层次的景观空间。笔者以适宜东北半干旱生境条件的多年生草本植物为研究对象，通过模拟自然群落结构，结合时间、空间进行多维度的深度考量和科学设计，提出草本植物空间设计模式。

4.1 植物个体在群落空间设计中的角色

4.1.1 不同体量的植物

草本植物的空间由植物的体量决定。群落选用多种植物组合，处于底层耐阴的矮生类型比重较大，充分覆盖地面，如月见草（Oenothera biennis）、宿根福禄考（Phlox paniculata）等；高挺花茎的中层类型占中间比例，如柳穿鱼（Linaria vulgaris）、矢车菊（Centaurea cyanus）等，高秆植株上层类型比例最低，如射干（Belamcanda chinensis）、羽扇豆（Lupinus micranthus）等。植株挺拔的高秆植物和花色鲜艳的植物常常作为主题植物出现在群落中（表2）。

表2 不同体量植物构成的群落空间分析Tab. 2 Spatial analysis of communities composed of plants of different volumes

4.1.2 不同花期的植物

草本植物群落是对自然群落中季相与色彩动态变化的模拟演绎，自然群落中优势种生长周期与花期的间错，是形成群落结构与开花色彩动态变化的关键因素[14]。单一种类草本植被种植时，植物在开花后会显得杂乱，而在草甸组合中，花随着植物层高的增加而陆续开放，早花种类开花后会被相邻花期的其他种类遮盖，处于上层的高秆种类往往是在夏末或者秋季开花。这种群落结构的空间分布允许更多的种类和谐地共居于同一个场地[15]。一个理想的组合所包括的植物种类的花期涵盖春、夏、秋3季，并且花期越晚，植物株高越高，因此，春季开花的种类株高最低，秋季开花的种类处于最上层，这样可以实现观赏期的延续及空间上生态位的合理分配[16]。

4.2 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模式

草本植物群落的空间设计由平面和立面2部分组成，其中草本植物群落平面模式分为分散式a1、主题式a2（表3），立面模式分为单层式b1、多层式b2（表4）。草本植物群落的空间设计是根据新自然主义种植理念的种植原则进行不同空间的营造，4种具有生态可持续内涵的草本植物群落的空间设计模式，分别为单层分散式a1b1、单层主题式a2b1、多层分散式a1b2、多层主题式a2b2。

表3 草本植物群落平面模式Tab. 3 Plan mode of herbaceous communities

表4 草本植物群落立面模式Tab. 4 Elevation mode of herbaceous communities

4.2.1 单层分散式a1b1

单层分散式a1b1的空间模式由平面的分散式a1和立面的单层式b1组合而成，混播株高一致，花期、花色、体量不同的草种。群落以花卉为主，观赏草为辅，观赏草分散式布置在每种花卉之间，作为功能型草种起到控制杂草调节土壤水分的作用（表5）。

表5 单层分散式群落空间设计模式Tab. 5 Spatial design pattern for single-layer distributed community

4.2.2 单层主题式a2b1

单层主题式a2b1的空间模式由平面的主题式a2和立面的单层式b1组合而成，在单层分散式的基础上突出展示主题层。由于群落中植物高度的一致性，主题植物的突出要充分考虑植物的花色、体量特征，选取一种或两种主题植物明显区别于其他，混播配比10%～20%为宜，后期根据设计或者生态关系的需要适当补植另一种主题植物。这种空间模式的植物群落在非主题区域布置观赏草类或者抗性较强的非禾本科草本植物，共同发挥生态功能（表6）。

表6 单层主题式群落空间设计模式Tab. 6 Spatial design pattern for single-layer thematic community

4.2.3 多层分散式a1b2

多层分散式a1b2的空间模式由平面的分散式a1和立面的多层式b2组合而成，在单层分散式的基础上增加多个群落层次。这种草本植物群落空间模式的设计重点在于植物高度的连续性，在观赏界面的前景较为低矮的区域可选择早花植物，背景配合逐渐生长开花的高层植株，不同高度层次的植被充分利用光照条件，竞相开放，互不遮挡，形成逐渐丰富的动态景观（表7）。

表7 多层分散式群落空间设计模式Tab. 7 Spatial design pattern for multi-layer distributed community

4.2.4 多层主题式a2b2

多层主题式a2b2的空间模式是由平面的主题式a2和立面的多层式b2组合而成，不同高度植株均衡叠加，形成的多层次群落空间，以大面积的基调植物为背景，点缀主题植株（具有高秆挺拔或者花色鲜明特征的植株，表8）。

表8 多层主题式群落空间设计模式Tab. 8 Spatial design pattern for multi-layer thematic community

5 结语

新自然主义生态种植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是多元、动态、可持续的，其空间设计更加关注整个植物群落的空间演变过程。笔者总结草本植物群落空间在设计中“隐藏”着生态功能层，这些生态功能将从根本上影响群落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

草本植物群落的空间设计要以生态学为核心理论，依据新自然主义生态种植的5项原则和4种群落空间设计模式进行多维度设计，在植物群落空间设计中根据植物个体体量和花期分层种植，科学组配生态位，充分发挥每层植物的生态作用，维持群落生态系统的稳定。新自然主义生态种植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方法总结为2点。1）根据设计场地的地理特征和文化主题，从4种群落空间设计模式中选择适合的空间设计模式，并划定每层空间的种植区域。2）按照预先选择的空间设计模式和生态种植分层种植原则，对草本植物个体的体量、花期、生态功能进行列举分类，在每个空间层次中选择适宜的植物种类。3）按照准确的植物种子发芽率、成活率等数据，确定播种的植物种子的数量。4）以混合播种为主就地播撒草种，也可根据设计效果适量栽植植物幼苗，营造富有层次的动态群落景观。5）后期根据群落的演替状态进行适当有序的管理和维护。

新时代正在迎接充满文化内涵和生态智慧城市的到来，新自然主义生态种植理念下的草本植物群落，即将渗透到城市景观的每一个活力空间，填充整个城市的植被体系。明确不同植物生活型、生态位的组配是研究草本植物群落空间设计的重要内容和技术难点。城市景观营造应更多地关注植物个体的生理特征和生态习性，通过美学设计和科学实验相结合的方式组合草本植物，并通过长期观测验证各组群落组合中植物的种间竞争关系，进一步优化生态功能层和美学功能层的组配植物，建植适宜于不同特征场地的最稳定的草本植物群落，从而引导城市拥有更加迷人的可持续自然景观新范式。

图表来源(Sources of Figure and Tab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