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后现代视域下听觉文化的“异化性”

2020-02-26 00:02:19张静若
关键词:异化记忆空间

张静若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 230039)

随着“视觉转向”而来的是“听觉转向”逐渐地成为人们研究文化的新兴领域,当前的听觉文化研究广泛地存在于文学、传播学、音乐学、媒介学等学科之中。听觉文化成为当代社会文化的重要表征之一,它所涉及的问题跟其他文化一样都与社会、技术、审美等内容彼此缠绕。正如韦尔施提出唯有听觉与世界那种接受的、交流的,以及符号的关系,才能扶持我们[1],阿希姆·恩斯特·贝伦特则认为“旧有组织秩序是‘视觉秩序’,新的形式将是‘听觉有机体’”,不过在一定程度上来说,由于经济与科技的迅速发展促使了当下文化不断地裂变,而听觉文化的有机体性质以及本身所承载的意义也受到了当下社会的冲击,与此同时产生了相应的异化形态,比如当代文化空间呈现弥散、解构、无序、流动等特质,公共的听觉空间与个人的空间彼此之间被打破,个性化的聆听方式流动于大众的移动端,声音的模拟与再现、真实与虚拟的边界等,这些听觉文化景观无不存在于与人们息息相关的日常生活之中。所以当我们在面对这些具有后现代性质的危机时,选择与面对这些危机才能使我们的听觉文化避免陷入听觉幻象之中,重新建构起属于听觉文化的一席之地,在异化的空间唤醒逐渐丧失的主体感官功能,主动聆听声音,挖掘属于听觉文化深层次所蕴含的魅力。

一、听觉文化的自律性与异律性

听觉文化既根植于人们普通的社会生活之中,又可以转化为艺术和技术化具有特殊性的听觉文化,而声音与听觉之间的联系最为紧密,麦克卢汉把人类社会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部落时代、脱部落时代、重新部落时代,相应的文化模式从口传文化、印刷文化,到电子文化,而当代的人们正在经历眼睛视觉到耳朵听觉上的过渡,所以以往口传文化的部落化阶段,又在重新部落化阶段借助电子媒体技术再次得以重新展现,与此同时,口传文化复兴带来了对于口所发出声音书写听觉文化的探寻,在从口传到电子化这一过程中,听觉文化本身所具有的自律性与他者的异律性促使了听觉文化产生了异化性。

一方面,彼得·比格尔认为“自律”使得艺术脱离了实际的社会语境被描述成一个历史的发展,并将“自律”界定为是一种意识形态范畴,它将真理的因素与非真理因素结合在一起[2],其实这代表着文化在不断产生分化的现象,不同类型的文化都分别以自己的方式和语言制造出世界或其自身的世界[3],特别是艺术从宗教和文化的目的关联之中解脱出来,逐渐获得了一定的自主性,而自主性意味着获得了具有可以言说的独立性,并拥有具有相应的审美特性和风格的自主诉求。进一步来说,所谓听觉文化的自律性是指其本身具有审美风格的自主诉求,这种审美风格拥有自我独特的审美意识,既包括蕴含的历史意识、主体性功能的展现、审美的距离感等,又隐含着听觉文化与不同于传统艺术文化之间的内在独特性,而听觉文化的存在是基于历史性的时空中,不仅不会屈服于既定的秩序之中,还拥有一定的可塑造性。另一个方面,听觉文化不能割离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由于听觉文化是由经过人类所参与并进行相应的选择和组织的活动,而不同历史时期人们的听觉活动形式能够真实地记录着人类的历史,比如集古希腊口述文学之大成的《荷马史诗》是以扬抑格六音部写成,它在历史、地理、考古学和民俗学等方面都具有价值,或是以文本记录的听觉内容反映了当时的习俗文化,如《诗经》记录了“以歌传情”或“倚歌择媒”的婚嫁习俗等,所以听觉文化无不渗透于人们生活的每一个部分,要做到与社会生活的完全隔绝是不可能的,如果远离社会生活会导致审美的乌托邦化,只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性选择,极可能沦为审美意识形态的表征。不过听觉文化的异律性不仅仅是指社会与听觉文化之间的联系,也是指与社会息息相关的“他者”对于听觉文化的两面性影响与作用。

再者,听觉文化跟艺术自觉一样都处于两难的困境,如果听觉文化放弃自身的自律性,就会屈从于既定的秩序之中,若是听觉文化固守在自我的范围中,就如同阿多诺所说那般——它照样会被同化过去,在其被指定的位置上无所事事,无所作为[4]。不过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听觉文化的自律性和异律性之间经历了融合、分裂、异化这一过程,当听觉文化本身所拥有的审美自主性诉求与社会审美观相符合的时候,听觉文化与社会之间相互融合并转化为相应的形式记录下来,如听觉文化在文学文本的显性形式即是音乐性与文学的结合,像是《乐记》《史记》《春秋》等都真实记录了音乐对于当时礼乐制度的重要性,或是在画作中间接地展现了当时的听觉文化,如晚清的画报大都涉及戏剧、说唱、演讲、音乐教育,以及留声机引进的“新闻画”等,部分甚至还原了具有历史价值的场景。其次,分裂只是相对于前者的融合而言,主要是指听觉文化从“他者”的异律性解放出来的表现,逐渐成为独立审美风格的文化,是指不但有极具代表性的听觉文化,还拥有相应的审美系统组织。那么声音和听觉之间联系是最为直接,而声音又可以分为自然或是艺术性,因为自然界之中的声音景观给人以动态之感,需要人们依靠听觉和视觉主动去捕捉,具有艺术性的声音则需要人们仔细地聆听其中的节奏、曲调以及吟唱技巧等,比如在音乐的产生与发展的历程之中,音乐尽管一直伴随着人类历史的发展,但有一些相应的音乐艺术作品被转化为潜在的社会本质,音乐的艺术形式相应地也记录了人类的一些历史文化,而音乐的演唱过程更是能够体现出乐器之声与人声之间的共鸣,在音乐作品之中既有和谐或是不和谐的音乐间接地表现了社会的发展与矛盾,又有不同的音乐形式展现了独特审美风格。此外,正是由于分裂奠定了异化的基础,听觉文化在当下更多是受到了技术不断发展的影响,文化产业中的拜物教随之也会引发听觉文化的拜物教,导致人们的听觉感官会渐渐退化,对于声音的鉴赏力埋没在喧哗的技术噪音之中,人们创造了技术性的听觉文化,真实与虚拟的界线模糊,而此时生活的真实与听觉艺术的位置颠倒了。

二、听觉记忆和身份认同的异化

当鲍德里亚提出“超美学”的概念,她认为艺术与实在的位置颠倒了,而人们的日常生活正在以审美的超真实方式表现出来,甚至直接取代现实,形成一个不再拥有审美判断的社会,只能成为形式上的符号。声音在这种超真实审美的影响之下,已经逐渐丧失本身所承载的听觉记忆,进一步将听觉记忆遗忘在后现代文化的潮流之中。所谓的“听觉记忆”正如耶尔维洛玛在了解事件与情绪状态之间的这种联系,她将这种重新体验声音事件的概念称为“听觉记忆”,而“听觉记忆”(或重新体验的声音)是一个有趣的概念,尤其是在内部聆听和内部语音方面,如果听觉记忆充满情境,则调用情境可以重新唤起声音记忆[5]。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听觉记忆”跟声音的时空是有一定的关联性,一方面,“听觉记忆”根据时间来划分,可分为具有历史性承载性和现代性意义上的听觉记忆,另一方面,“听觉记忆”跟特定的声音空间情景有所关联。由于人们无时无刻不被声音所包围,发达的技术性社会充满着具有操作性的声音,声音与听觉之间被技术所异化,从单向的声音产生到听觉接受,再到多向的声音传播到漫游性的听觉接受,声音传播媒介的不确定性被渐渐地扩大化,而听觉接受变成了漫游于真实与虚拟彼此交融的情景空间,人们既可以选择私人的听觉空间,如移动客户端的出现,耳机的使用更是增加个人的空间存在感,又或是可以进入了公共的听觉空间等。

进一步来说,在这声音与听觉同时异化的过程中,听觉记忆与身份认同也随之产生错位的效果,就身份认同而言,可以分为个人身份、群体身份、区域身份。听觉记忆所承载的时空观被割裂开来,特别是其中的听觉事件使得拥有期待视野的听众在接受一个个不断的事件给予的震惊体验之中,却没有极其深刻的情感认识和体验,而个人身份、群体身份、区域身份却在网络之中融为一体,比如声音主播和网络电台等的出现,听众在网络平台会找到属于个人固定类型话题的节目,不同类型的网络电台设定能够吸引住相类似的群体,他们大致都拥有相同的经历和情感需求。不过相比较于教堂音乐文化与正式音乐的演奏会而言,被技术化的声音却丧失了属于听觉空间的严肃性和对于个人身体的规训,个人主体的身体处于相对自由的空间里面,不需要保持庄严肃穆的“聆听”状态,而个人也无法一直保持着听觉对于聆听者主体身体的规训。其次,声音本身所具有的距离感与时间感都在网络这种特殊的媒介之中消失,如听众可以借助个人的移动端反复地去听不同时间段的广播电台节目等,不需要在音乐厅去真实地感受人声、乐器和场景空间等彼此交融的乐声,主动地接受源于声音对于心灵的净化,享受来自听觉感官与心灵之间的共鸣,当下的人们却少了这种对于声音与听觉之间现实的体验,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音乐是一种社会族群交流与空间的聚合形式[6],它其中的声音所承载的记忆与情感被技术所异化,甚至被认为是当下快节奏生活的消遣和情感慰藉。

再者,听觉记忆无法准确地联系上具体听众主体的身份,准确定位并相应地完成对于个人、群体、区域等身份认同的任务,逐渐演化积淀而来的听觉记忆与身体感知、历史文化等相分离,而声音本身所具有的标志与识别的作用,如巴里·特鲁阿克在《声学交流》一书中描述了“声学社区”这一重要概念,他认为声音发挥了积极作用并与环境建立了统一的关系,而声音提示和信号是对日常生活节奏的听觉提示和暂时的点睛,它们有助于在空间、时间、社会和文化上定义区域,具有的良好清晰度的声音社区可以轻松地从声景中识别和获取含义。独特而多样的声学特征可以使音景独特且令人难忘,这些功能包括音景研究的分析概念:声音信号、基调和声音标记。而且人们通过多年的聆听,让此类声音在社区成员中获得了强大的联想,从而与过去形成了强烈的连续性。除此之外,声音还具有感性与怀旧的双重功能,过去的“消失的”声音围绕着一种浪漫,随着新声音的产生可能会引起紧张感以及对较旧和熟悉的声音的怀旧反应,有些声音融合了乡村社区的浪漫观念和真实的音景,如同阿兰·科尔班的《大地的钟声:19世纪法国乡村的音响状况与感官文化》一书中提到的乡村景观一般。这些声音本身拥有的特性在网络媒介中无法全部展现,即使在网络媒介之中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听众群体和虚拟的“声音社区”,可是却覆盖了声音的原真性。这不仅仅是由于承载声音的网络平台是一个具有多种媒介相互融合的特征,声音与听觉之间的传递方式是全方位、多层次,接受的过程更是无序性与任意性,还由于听觉记忆与身份认同所产生的错位性,声音在经过网络传播时,尽管网络媒介已经间接地消除了真实的地理空间隔阂,然而通过声音的传递也给予人们一定的归属感,所以网络以虚拟的方式重新建立“部落化”的过程中,同时虽然进行了虚拟性的身份认同和确证了社会属性上存在的双重任务,不过又由于声音文本提供了一个具有广阔阐释意义的听觉空间,用声音可以间接地塑造出人物的身份形象,在网络之中可以建立起虚拟的身份形象,如草根与精英之间可以切换身份角色,一方面,草根可以通过由声音模拟精英话语,用来参与自由表达公共话题的表达,另一个方面,精英也可以为了迎合大众的需求,在声音之中自由切换身份从而进行自我表达,听众只能凭借声音间接地想象出符合自我审美的人物身份,无法将声音所传递的听觉意义深层次地与身份认同联系在一起。

三、消费社会存在的听觉焦虑

当听觉记忆和身份认同产生了异化的时候,同时身处于当下社会的我们正在深切地感受着不断发展的技术时代,技术不但打破了传统的文化审美界线,还使得现代艺术景观变得多元化,并在一定程度上解构与重构了当下文化的组成。不过随着深度模式削平、历史意识消失、主体性丧失等后现代主义的表征,逐渐渗透到我们的当下文化之中,弥漫于人们的日常生活点滴,既让人们的审美发生了转变,主要表现为审美对象从真实到虚拟、审美方式从静止到速变、审美对象从自然到功利,又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异化,群体的审美视角异化,被媒介所控制大众思维的异化等,所以“异化”则是在当下的消费社会中所产生的最为重要的关键词。进一步来说,人们在异化消费社会之中极容易受到影响,快节奏的生活方式,都市生活的噪音空间等更是促进了大众产生焦虑与抑郁的双重情绪,并伴随群体审美能力的弱化,无法排遣如今消费社会之中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而“焦虑”之感却占据了大部分人们的心理,这是当下人们生存与抗争真实的情感。在这一审美转变过程中,特别是在消费社会中存在的听觉焦虑已经成为当下文学艺术之中新的审美体验,并形成了一定的审美风格。

对于消费社会存在的听觉焦虑,首先,可以从“声音与听觉”带来的新的时空体验来阐释,一方面,从时间上来说,正如斯宾格勒提出在西欧上空昼夜唱和的无数钟塔可说是一种历史的世界情感的最惊人的表现[7],从古代的钟声到现在的钟表计时发展演变之中,它的功能发生了变化,除了人们可以用来计算时间,它所发出的滴答之声在技术化的社会里,一直提醒着大众时间流逝上附带所谓的资本价值性,并变相地监听着人们生活的圈子,不断地要求人们去调整生活的节奏,以便更好地适应变幻无穷的社会生活,此时人们的时间被精确地割分为无数个碎片化的片段,而且承受着来自时间“滴答”到“嗒滴”之声中的无限循环所产生的压迫感,人们在这样的情境下成为被控制的客体。另一方面,空间上也会产生一定的听觉焦虑,本雅明曾在走遍巴黎街头的每一处角落,渴望着实现自己建立拱廊街的计划,将现代性的“光晕”赋予19世纪的巴黎城市空间之中,作为一名“闲逛者”的本雅明与现代人相比较而言,可以在巴黎城市空间之中追忆与体验过去的记忆,从而缓解时代文化所蕴含的紧张与焦虑之感。同样在如今的社会中,艺术家们赋予了城市空间新的声音与听觉形式,如一些街头表演或展示着关于声音的艺术行为与活动,打破人们紧张的生活节奏,在新的刺激直接地感受到外界空间的声音,以此来唤醒我们内心深处的情感体验,而不是简单地满足于短暂的喧哗声之中。其次,“信号音”也会成为焦虑心理的触发点,正如席勒曾对当下人们的听觉上所带来的焦虑产生一定的担忧,他认为耳朵里所听到的永远是由他推动的机器轮盘的那种打你到乏味的嘈杂声,人就无法发展他生存的和谐,他不是把人性印刻到他的自然(本性)中去,而是把他自己仅仅变成他的职业和科学知识的一种标志[8],在众多的噪音充斥着我们的身边,特别是“尖锐之声”成为焦虑心理的触发点,技术所带来的变化不仅带来“声音与听觉”之间传递与呈现的形式,更加能够凸显出声音的“强”与“弱”的区别,“强声”的刺激在心理上尤其能够引起人们的应激情绪,而“尖锐之声”其实是“强声”长时间的积累与短暂的爆发并存,听者在这样的环境生存与生活,无法聆听到使人身心愉悦的和谐之声。与此同时,也会使人产生“失语症”,不仅是由于人们无法发出自我的声音,更是因为声音被当下的大众媒体赋予了一定的限制性,听者无形之中被声音塑造出的空间所控制,比如“口技文化”则是能够显示出这一点,它的演变过程既有特殊性与普遍性的融合,又有传统型与现代性之间的碰撞。在口技文化与媒体之间位置关系的转化过程之中,口技表演是赋予了日常生活一定的戏剧化,早在古代就已经获得了大众的欢迎,尤其是在《清明上河图》这幅画中描绘了北宋的风俗生活,里面也涉及倒了口技文化的表演,而画作的后部分在热闹的市区街道有说书的街巷艺人和凝神的听众,足以可见,口技文化在宋代文化的重要性。而在现如今的社会之中,口技文化融入音像作品、电影和电视节目等,同时作为政治上的速记,机械地再现另一个人的演讲,以及伴随当代娱乐形式的持续流行而进行展示,它本身承载的功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总之,当新的技术所创造的审美观念代替了传统的审美静观,使得我们曾经被压制的欲望和禁忌都在消费社会释放出来,不过身处于消费社会的我们在此时也产生了焦虑感,而听觉焦虑只是都市文化与消费社会的典型代表之一,面对负面的焦虑情绪,我们需要转换视角,使得声音重新建构出属于听觉语境中的生命形式继而可以成为缓解焦虑心理的途径之一。

四、终结论之下的听觉文化寓言

柏拉图曾用洞穴之喻中的囚徒来讲述了人们只是愿意去看可以看见的世界,而不愿意去思考可知世界的事实,跟当下的人们沉溺于图像带来的视觉愉悦,不愿意理性思考面对真实的现实世界,这种现象本质上跟柏拉图的隐喻是相似的,所以,在当下的审美语境之下,走向听觉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帮助已经逐渐地成为电子媒介囚徒的人们走出图像的牢笼,就如同韦尔施所说的一般。不过,在随着技术发展的同时,黑格尔的“终结论”又重新被延伸到文学、艺术等多个领域中,这一无不充满着对于未来文化内容与形式之间的担忧,“终结”一词虽然具有夸张、含混而悲哀的情感,但是本身却是一种对于未来文化的一种深层次的隐喻功能,因为在后现代文化的各类危机中,不仅有科学、伦理和审美的自主性消失了,高雅和通俗文化边界模糊,生产与消费的模式等,还使得大众的鉴赏能力丧失在不同的领域之中,在阿多诺的观点看来,文化产业中的拜物教作用由此会必然引发鉴赏力的退化,这种鉴赏力随之转移到人们之中,比如影像与视觉、音乐与听觉、VR技术与身体等之间的关系,使得大众的感官迷失在技术的诱惑之中,新兴事物的出现总是引起大众的注意,可我们不能放弃理性的思考来享受暂时感官上所带来的愉悦性。

在后现代文化影响之下,技术的发展不断地改变了文化的传播实践方式,而如今的听觉文化却在当下的文化之中被重新解构和建构,对于听觉文化来说,听觉本身所具有的不确定性与多义性增加了听觉可阐释的空间,可是声音与听觉在机械复制时代之下,却难以平衡内容与形式之间的关系,出现内容大于形式,或形式上的愉悦感大于内容的深度等问题,不过听觉文化的前景是我们在不断的选择之中逐渐构建出的图景。不过,早在勃鲁盖尔的《五感寓意画》中已经涉及关于听觉文化的寓言,而借鉴《五感寓意图》所绘画的事物对于我们如今的听觉文化具有一定的启示性。《五感寓意图》是勃鲁盖尔与鲁本斯合作绘制出的一组五感系列画作,在五幅画作之中其中有一幅画作叫作《听觉寓言》,还有一幅由勃鲁盖尔等十二位大师共同完成的叫作《听觉、触觉和味觉》,在这两幅画作之中,有着各式各样的珍宝与听觉相关的事物,大致可以从两个方面解读这幅画作对于听觉文化的揭示与启示,一方面,画作之中人物与物体之间的构成,进一步可以揭示出听觉文化的组成部分与象征意义,如在图中能够看到不同类型的乐器和各种样式的钟表,都会出现一个穿着华丽的女性人物,她演奏乐器的同时面向观者,而在画面远景之中,也有正在演奏的人们,看似是一个和谐的画面,其实是象征着两个不同的听觉世界,不仅仅反映了贵族和平民之间关于听觉的差距,同时隐喻着“听”与“被听”的权利关系外在显现,民众并未外化于画之外,而是置身于由不同的乐器、动物等构造出的听觉空间,参与到了服从的仪式之中,成为了被贵族权威所征服的听众们。另一方面,画作中事物涉及技术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在《听觉寓言》的画中,除了种类繁多的乐器,还有乐谱、音乐时钟和象征着听觉意义的动物,如听觉敏锐的驯鹿和模仿人类的鹦鹉等,不过他们本身所带有的自然属性已经颠覆了原有的属性,而是经过由人类训练后,具有一定人化的技术性质。

这两幅画作极具寓言意味。首先,画作之中既涉及听觉权利分配问题,既有对于当下技术与声音之间的关系担忧,又有对于当下文化也有一定的启示意义,正如周志强所说——现代声音技术以其独特而有效的编码逻辑,显示对自我意义的侵犯、渗透、改造和创生的能力[9],不过王敦则认为文化政治、声音、听觉三者均具备双向互动,于是形成张力关系[10],所以,听觉文化蕴涵着人类学与社会学的双重性质,人们可以制造技术性的声音,同时我们正在身处于人化声音所塑造的听觉空间,一边不断地沉溺于幻听之中,一边受到各种感官诱惑和后现代文化符号危机之中,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人们于时间与空间中确定人的自我主体性地位,面对听觉文化出现的异化性,需要辨识声音的真实与虚拟性。同时,我们更必须拥有掺杂着理性的倾听于时间空间之中,理解声音的意义,倾听自我内心的声音,也要关注世界回荡的声音,让自我与世界声音在听觉空间处于一种和谐的回响之中,坚守着倾听的责任。其次,预示了听觉与其他五感之间的关系,无不展现出人主体感官之间的相互联系,如视觉与听觉之间的关系,视觉趋向于模仿,而听觉却趋向于参与与分享,单纯的视觉盛宴给予人们暂时的快感,听觉也是如此,暂时的快感无法上升为精神的体悟。不过听觉却可以引起视觉上的联想,在想象的过程之中,具有一定的心理治疗作用,因为在两者转化的过程之中,将听觉外化为视觉图像,声音不再沉默于人们内心的深处,而是通过想象的视觉画面来抒发自我内心的焦虑。再者,在“终结论”的影响下,“声音与听觉”不得不转换一定的内容与形式,由于声音的容量是极大的,纷杂不堪甚至混乱的声音内容需要有组织地进行梳理,赋予声音一定的历史文化性,避免在后现代各种的危机中沦为只有审美的表征,而在声音与听觉空间形成与传播的过程中,技术性的形式也要蕴含感性的特征。总之,在具有后现代特征的社会里面,听觉文化发生了异化,不论是听觉记忆和身份认同之间的异化,还是消费社会存在的听觉焦虑,在终结论之下的听觉文化寓言之下,重新构建属于听觉文化一席诗意之地,这不仅需要不同领域的相互借鉴,更加需要转变我们对于听觉文化的审美“灵韵”的执着追寻,才可以构建起听觉文化独特的审美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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