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祥刚
(中共佛山市委党校哲学教研部,广东佛山528000)
在工业文明时代,我们秉持“人类中心主义”,凌驾于自然之上,将自然与人对立。人们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环境问题接踵而至。环境问题的日益严重,使“利用自然,征服自然”的工业文明饱受诟病。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只有保持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才是人类可持续发展的关键,生态文明由此应运而生。关于生态文明,有的学者将其作为表征人类社会发展程度的概念,如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一样。生态文明是人类社会现代化发展的新阶段。有的学者将其视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性价值取向,是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行为准则。生态文明关涉到人、社会、自然三者间关系,具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化、产业生态化、消费绿色化三大特征。生态文明始终在挖掘人类的生态智慧,力求实现理念和实践的契合,从而自发形成一场“思想革命和实践革命”。在工业文明语境中,自然价值从属于人的需求,取决于与人的利益的契合度。这种人的利益与自然属性的二元对立,是人与自然矛盾的价值根源。事实上,“自然界不仅对人有价值,而且它自身也具有价值”[1],自然价值应该优先于人的价值需求,只有在这样的前提下,才能超越个人主义的局限,进一步从工业文明的泥沼中解放出来,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在此种语境下,“生态文明既要让工业文明的有利方面得以延续,又要避免工业文明带来的不良危害影响人们生产生活,要努力维护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的平衡。”[2]
信息文明是一个歧义丛生的话题,具有多维的含义。单从词义本身出发,就可以理解为“文明世界的信息化和信息世界的文明化”[3]。“文明的信息化就是由信息技术在走向社会、走向运用、走向生活的过程中所建构的一个新型文明世界。”[3]信息世界的文明化则是指在进入信息时代后,从伦理层面对人的虚拟化实践活动做出规范和要求,目的在于避免实践活动呈现混乱与无序的状态。如果我们从产业形态进行划分,信息文明就是继农业文明、工业文明后,社会发展的新阶段。在信息文明时代,信息技术已经成为一种主导的生产力,是生产力的大飞跃,信息经济的出现就是最好的例证。更为重要的是信息文明已经从经济基础向上层建筑延伸,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都产生深厚的影响。网络民主、数字鸿沟、信息霸权的出现,促使人的利益诉求、政治权利的行使、社会治理的方式实现“与时俱进”,“数字政府、互联网+”等一系列新兴事物,使社会运转过程呈现新特点、新面貌。如果我们从社会形态层面来理解,信息技术革命的成果是社会形态变化的物质根源,信息文明是基于现代信息技术和信息生产力的“技术社会形态”。在“万物互联的时代,信息技术充当着强大的黏合剂,社会的整体性视域进一步显现。从互联网到物联网,从经济共同体到人类命运共同体。信息文明正在将全世界“互联”为一体化的整体,社会有机体的属性进一步增强。
需要强调的是,信息文明并不直接等同于工业文明的信息社会。“信息文明成为一个反映社会的总体性质和面貌的范畴,亦即成为由全部社会要素所构成的统一完整的存在,从而它既是技术形态、生产力形态、经济形态和制度形态的统一体,也是精神文化层面上的意识形态、道德形态的集合体”[4]。
生态文明和信息文明虽然指涉不同对象,但信息经济的凸显、智能生产的出现,却实现了生态文明的产业生态化、消费绿色化的价值追求。由此展开,生态文明和信息文明具有同一性。
首先,两者的目标具有一致性。生态文明和信息文明都力求走出现有发展模式的弊端,实现可持续发展。在工业文明时代,粗放型的发展模式,对人和自然环境都产生了不可逆的影响,且现存的自然资源无法满足这一发展模式的需求。因此,要实现永续的发展,要求我们必须从粗放型向集约型发展转变,从污染生态型向环境友好型转变;把人从单纯的“物的崇拜”中解脱出来,更加注重生态环境保护问题,实现从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转变。生态文明并没有否定经济的发展,而是希望走一条“低耗高效”的内涵式经济增长道路,逐步扭转工业文明带来的环境恶果,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信息经济的出现使社会经济结构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信息成为第一资源,信息技术成为第一生产力。在信息经济时代,社会财富的增加不再是单纯数量的堆积,不再是高能耗、高污染的附加品,而是信息与知识本身所带来的价值增值。信息取之不尽,社会财富就会用之不竭。从生态文明的观点来看,知识经济完成符合生态文明的内在要求,是一种生态经济。生态文明和信息文明汇流在一起,“由此来共同实现人类社会的和谐发展,持续繁荣”[5]。
其次,两者的价值理念具有相似性。工业文明时代,人类深陷“物的崇拜”的漩涡,自然界还处于人类的“殖民”时期,社会财富才是衡量社会发展的重要标尺。发达国家的产业转移,给发展中国家带来恩惠的同时,更多的是环境的“毒果”。频发的环境问题迫切地需要将人从单纯的物质崇拜中拉出来,更加关注身心和谐以及人的精神层面的追求。信息经济给经济发展注入新动力的同时,个人信息盗用、信息诈骗等负面行为给信息经济的光明前景蒙上了阴霾。信息技术的开发、利用和研究的一些混乱无序的状态给信息经济的发展引来了更大的非议。如一些APP对于个人隐私信息的侵犯,让人“谈网色变”。因此,我们在努力壮大信息经济时,也需要从宏观视野,为信息技术的研究开发利用设定必要的价值准则和行为规范,将现实生活的文明状态平移到信息世界,为信息世界穿上文明的外衣,构建信息世界的文明内核。更为重要的是,在信息文明时代,消费的主要资料是信息知识资源,这是一种基于信息技术的“虚拟物质资源”,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物质生产资料”,更加需要从伦理价值加强对其约束和规范。因此,信息文明和生态文明都是在构建总体的平衡和谐观,使人、自然、社会和虚拟世界维持在一个有序的状态,从而保持继续向前发展的内生动力。“在这个意义上,作为价值理念的‘信息精神’和‘生态精神’是高度一致的。”[5]
再次,两者的发展过程具有一体性。信息文明和生态文明都诞生在工业文明后期,处于生产力高度发展的时间节点。同时,信息技术作为一种技术手段,可以为工业文明服务,更能为生态文明服务。但信息技术具有的“低耗高效”的特征,使其更贴合生态文明体系的客观要求。因此,生态文明的建设,信息技术可以提供技术支撑。信息技术完成现有生产过程的转型升级,实现生产的集约化、智能化和生态化,能最大程度实现由生产资料到社会财富的转化,在实现经济价值同时,也完成生态价值。另一方面,生态文明为信息文明提供指引和推动。通过对信息技术的生态化提升,使信息技术不断符合生态文明的相关要求,这也在提升信息文明的程度。在现行标准下,生态文明和信息文明成为衡量社会发展最重要的指标,“没有生态化的信息文明不能实在地区别于工业文明,而没有信息化则生态文明也无从实现”[5]。由此,生态文明和信息文明的一体性展露无遗。
绿色发展是发展哲学关注的问题,直接表现为对发展方式的具体选择。强调绿色发展,实质上是服务于生态文明建设。在社会主义生态文明的新时代,要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将绿水青山视为“自然财富和经济财富”。为此,中国共产党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的五大发展理念,使发展有了更丰富的实践内涵,是发展观的一场深刻革命。
绿色发展首先要有“绿色空间的规划与布局”。即在时间和空间上,对现存资源使用情况的整理及未来使用规划,对现存有碍绿色发展的问题的整治时间表和任务表。绿色空间的规划与布局要坚持全国一盘棋的整体思维,大力实施主体区功能战略。在生态环境薄弱区,可以适当放低发展的要求。要坚持生态优先,强化生态环境的保护,树立保护好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经济的生态意识;在适宜生产生活的生态环境优良区,要协调好经济发展和资源环境承载力之间的关系,强化环境保护的责任意识。对突出环境问题加大整治力度,坚决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和蓝天保卫战,让绿山青山、蓝天白云成为生活的常态。城镇建设与规划,要合理布局生态空间,生活空间和产业空间。要压实压紧“底线思维”,坚决不触碰“生态红线,环境底线、资源上线”,为经济发展留足空间,为企业转型预留弹性时间,为生态环境优化留足余地,从而构建好“绿色发展”深厚的现实基础。
在构建好“绿色空间”的基础上,绿色发展还要着力于“绿色经济”。这才是“绿色发展”区别于其他发展的本质所在。“低碳经济和循环经济是绿色经济的当然组成。”[6]低碳经济思考如何减少自然资源的消耗来实现经济的发展,循环经济则致力于构建生产活动的闭环系统,实现对各类资源的最大利用和对自然环境的影响降到最低。将低碳经济落到实处,首要就是要推进产业结构绿色转型,对高污染、高排放,低附加值的落后产能与过剩产能优先化解,重点淘汰。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以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为目标,提升传统制造业的智能水平和完成新兴产业的发展培育。要以节能环保为制造业改造突破口,这样既能完成节能减排的任务,又能以此为基点,探索节能环保产业的发展,从而提高发展质量和效率。对于循环经济的培育,要以生产模式为突破的重点,率先在对环境影响大的企业实现突破,如涉水类、涉气类,涉重金属类的企业。要加强生产环节的改造升级,在做好工业废水、废气、废料综合利用的基础上,对生产环节的次生品要实现无毒化、无害化处理。对于各类废弃物,要做好分类回收工作,充分挖掘废弃物的二次利用价值,从而减少对自然资源的消耗,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实现最小资源消耗,最大效益产出的高质量循环经济目标。
在完成绿色空间布局,发展绿色经济的同时,还应致力于推进绿色生活。“因为与经济增长上认为绿色投资肯定影响经济增长的传统概念一样,在社会发展上也存在着物质消费增大才有利于生活质量的传统看法。”[6]这种传统观点给资源的利用与修复带来了严峻的挑战,自然资源的有限性与消费数量的无限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倒逼我们必须进行生活方式的绿色革命。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指出“开展创造节约型机关、绿色家庭、绿色学校、绿色社区和绿色出行等行动”,个人衣食住行的任何选择都可以按照绿色生活的相关要求进行。从提升生活质量出发,并非单纯的衡量物质的多与寡,更应从物质的质量和效应的角度加以考察。即我们消费时需要考虑此种消费有无必要性?如果消费此类物,何种程度上满足我们的需要?是否有更加合适的种类来代替此类消费物?由此延伸,我们的消费行为是否尊守“利己不损人”的道德原则,不同层次的消费需求是否受到了影响。基于此,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减少消费行为,提升消费品质来实现消费质量的总体提升,从而构建更加绿色的消费生活。消费合理化、生活品质化、出行低碳化才是绿色生活的应有之义。
绿色发展理念的践行,是通往生态文明的“积极路径”。生态文明既可以是一种宏观的文明视野,也可以是一种具体的社会建设的预期目标。现存环境问题的根源在于人对自然的“殖民统治”,这种“殖民统治”可表现为思想观念上的个人中心主义,科技运用上的利益至上原则,社会制度上的监管中空。事实上,生态环境具有明显的公共属性,这种公共属性要求生态文明的建设必须是一个全球选择。否则,生态危机的出现不可避免。“发展理念是发展行动的先导,一定的发展实践都是由一定的发展理念来领导。”[7]绿色发展究其本质是发展理念的一种具体选择,这种选择的终极目的是实现物质文明和生态文明的和谐共生。
从技术一般属性来看,信息技术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只是在为绿色发展提供一种可供选择的技术手段。信息技术会因为“绿色发展”观念的引领,更具生态化的特征,信息技术能转化为“生态的信息技术”。信息技术和绿色发展的合流,使“绿色发展”呈现出不同于“工业文明时代”新的产业特征。笔者强调的“绿色发展”必须建立在特定的产业结构上,从而改变工业文明时代“过度索取”和“过度排放”的生产弊端。信息时代的显著技术特征就是智能化,基于信息技术所建立的可视化、网络化、智能化的生产,构成了“绿色生产技术”的主体,进一步实现产业结构的调整和转变。信息时代特有的信息经济、知识经济等构成了“绿色转型”的新型引擎。因此,信息产业理所应当地成为“绿色发展”的主导产业。信息产业具备低能耗、高产出等生态化特征,布局信息产业就是在更好地践行绿色发展的理念。在信息产业中,信息资源既是生产资源,也是消费产品。信息的生产、流通、交换和消费都可以产生巨大的价值,并且这种价值没有附加任何排放和污染。另一方面,运用信息技术对于其他传统产业的改造,实现最小资源消耗,最大效益产出。如通过信息技术实现农药化肥喷洒精准控制,实现传统农业向生态农业的转变。同时,从发展先进生产力、保护生态环境的角度而言,先进生产力必然是“绿色生产力”。这种优势生产方式,维持了人与自然间物质交换的和谐稳定,实现了资源的生态化使用。
在信息时代,人会逐渐摆脱单纯的“物的依赖”,在异常丰富的精神生活中,提升人的综合幸福感,用信息的方式实现所追求的目标。当信息技术成为主导技术后,技术的功能也随之信息化,这“使得人的活动、人所造成的对象的直接变化,人的生存方式等必须在信息的视角上去加以把握”[8]。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信息技术发展到什么地步,绿色发展就进行到什么阶段。信息技术会因为自身强大的“粘合力”,使绿色发展呈现出强大的生命力。实际上,提倡绿色发展是为了解决我国生产力的短板。践行“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以工业化促进信息化”的新型工业化道路,也是信息技术强大引领力的客观要求。先进的社会主义形态必然和先进的生产力结合在一起,这是社会形态演变的必然结果。因此,社会主义制度下的“绿色发展”的首选就是“信息生产力”。“信息生产力”的出现,使社会的整体性视域进一步显现。“人—技术—环境”成为一个系统工程,在更高层次上实现协调、共生、共荣。
习总书记在海南考察时强调“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9]。一方面,我们迫切地需要用“绿色”发展的观念来革新现有的生产现状,进而达到改善生态环境的积极效果。另一方面,人民群众对于“高质量”的生活要求,良好的自然环境成为衡量幸福生活的重要指数。如果脱离“群众需求”,追求发展就失去了本来意义。因此,我们的“绿色发展”必须坚持群众需求导向。以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践行生态文明的建设。同时,用好信息文明的技术成果,服务好生态文明建设。进而实现生态文明和信息文明的交融,不断丰富文明的内核,维护人类文明的持续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