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燕
(重庆商务职业学院,重庆 高新区 401331)
当代青年肩负着党和国家赋予的历史重任,对他们而言,培育正确的核心价值观是重中之重。习近平指出,当代青年的价值观关系到整个国家和社会的未来价值取向。[1]而中华传统文化最优秀的核心部分即正确处理人与社会、人与和自然的价值观体系。习近平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曾强调指出,传统文化及思想、理念具有永不褪色的时代价值,提倡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必须强调传统文化价值观的学习,勉励当代青年要不断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大学教育显然是传承传统文化、陶冶学生情操的主要阵地。党的十八大以来,在党中央的大力倡导下,全社会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已经收到了良好成效,但还应该看到,我们对优秀传统文化的弘扬和传承尚需进一步推动。大学教育本身是一种传承、适应、批判、选择、创造文化的活动。数千年的历史中,全社会尤其是知识分子以传统儒家教义为行为准则,形成了“移忠作孝”“家国一体”的牢固传统并成为全社会从上至下的共识。而在20世纪屡次激进的、颠覆的、运动式的方式对其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消解之后,却未能出现一个合适的替代价值观,其结果是使人们在迷茫懵懂中无所适从。由于文化断裂后未能出现价值与共识的更新,社会的唯物质至上、超前消费观等浮躁观念迅速充斥了大学校园,象牙塔中“天之骄子”们的素质今非昔比。面对当下大学生素质教育的种种问题,学界才发现一直被忽略的传统儒家道德准则的价值。中国的历史为做学问的人准备了一个“富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儒家精髓对当今社会转型期的大学生素质教育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
有学者指出,中国的现代高等教育所欠缺的恰恰是思想道德素质和人文素养。儒家经典《论语·先进》中将学生的必修课目定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门,德行教育在诸类教育中居于首位。在儒家看来,德行是人安身立命的首要问题,德行是儒家弟子修身理想和士人精神的第一要义。“士先器识而后文艺”,“士”(读书人、知识分子)首先需要培养自己的气度、胸襟,涵养器量,养成对社会、对人生的基本信仰和价值观念,而后方可进行全方面的学习。故此,德行教育与道德修养是教育的重中之重。即使是对妇人要求的四个方面——德、言、容、工,品德仍然居首。然而当下大学教育的问题在于,学生们对于道德的意涵在知识层面的认识并无偏差,但在“知行合一”上却远未尽如人意,道德认知与道德行为成为表、里两张皮,言谈举止与道德认知严重脱节。而且,大学生在人际交往关系上存在的问题也不容忽视。人际关系是儒家道德、个人修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修齐治平”理想在个人生活中的表现。种种表现反映出古典道德准则完全被颠覆,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自私自利心态成了普遍现象,传统儒家的“忠恕”之道荡然无存。人们理想中的坚固纯洁的同窗之谊、血浓于水的师生之情荡然无存。近十年来大学校园暴力事件频频发生,在近年更呈现出上升趋势,其中道德根源之一便是大学生人际关系紧张,作为独生子女的大学生难以驾驭同学关系、室友关系,甚至出现同室操戈的极端个案。
传统“师道尊严”的理念在大学校园受到了冲击。尤其是信息时代和高科技的广泛应用,教师已不再是学生群体唯一的知识来源,大学课堂也不再是学生吸取知识、研习技能的单一场所,以教师为中心的传统讲授式模式面临着极大挑战。同时,基于社会的价值多元化大背景,不同阶层、不同群体的道德共识愈来愈难以形成,碎片化、多样化的趋势愈见明显。在传统教育理念和伦理价值与大学生群体日益疏远的大环境下,教育体制转轨、师道不彰等问题大量涌现。在师生关系上,绵延数千年的师生关系发生了变化,以程门立雪为代表的传统尊师重教美德基本上荡然无存。殊不知“君师者,治之本也”。中国传统的教育理想中,最重师道。其原因在于,一方面师者的价值在于传承真理、道义,授业解惑、启智明道,还在于中国数千年的政治文化体系中,教育担负了其他民族的宗教启蒙的重大任务。儒家的教义在于教导人在社会之中如何安身立命、如何为人,这种人文教化是任何其他知识所不能代替的。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对教师的尊重即是对圣贤之道的尊重,更是传承知识、让文化薪火相传的使命所在。
在一些学生看来,礼节是刻板的、落伍的、不近人情的。然而,礼节并非仅仅具有形式意义,它更承载着对师道的尊重、对知识的景仰。在校学习,按时上课、不迟到早退、遵守秩序是学生最基本的礼节,但恰恰是这些看似小事的基本要求,这些最基本礼节的缺失却是普遍现象。由于对师道的轻慢,象牙塔内充满了傲慢与骄横的风气。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大学毕业生虽然拥有优秀的学业成绩,但缺乏合作精神,待人接物缺少文明礼貌。正是因为国人在数千年的历史中总是坚持懂礼、习礼、守礼、重礼,中国才赢得了“礼仪之邦”的美誉。遵守礼节,在于彰显文明,尊重他人的同时也表达了自身的良好教养,人与人互敬互让,社会秩序得以协调。即使在价值多元化的现代社会,礼节作为调节人们日常生活的道德准则仍然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如《礼记·曲礼》所言“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讼,非礼不决。”从渊源而言,礼节的价值在于人对天地宇宙的敬畏,对德性的孜孜以求,对和谐统一的崇尚,对人类自身的希冀与宽容,以及对优秀审美情趣和良好道德情操的养成。故此,大学素质教育中弘扬传统礼仪文化是不可或缺的一大重要任务。“人间相见唯有礼”,师生之间、同学之间、朋友之间、亲属之间,都应恪守礼节之道,“敬而无失,恭而有礼”,如此,方能创造一个和谐圆融的良好氛围。
通过接受教育、读书来获取知识、开拓视野仍然是大学生第一重要且不可替代的使命。在此问题上,现状颇令人忧虑。在社会转型的大环境下,以拜金主义为代表的浮躁风气影响了大学校园,而功利主义和过分追求短期目标的导向,致使学习氛围普遍下降。在传统儒家看来,这均是学习态度造成的后果。儒家对学习态度有着鲜明而严格的要求,要求学子主动培养好学乐学、持之以恒的精神,而这恰恰是大学生在学习过程中所最欠缺的。浅尝辄止不求甚解,缺乏锲而不舍的精神和严谨求实的态度,以致缺乏长远规划和讲求功利,忽略基础知识,将精力全部投入到那些立竿见影的技能训练中,成为大学校园中难以遏制之风。考证热、考级热甚嚣尘上,而去追问为什么要全力以赴去考取这些技能证书,得到的回答基本都是短视功利的众口一词,而与钻研知识无缘。学生的专业意识过于强烈,恨不得大一学了技能,到了大二就去寻找用武之地,甚至会利用假期来实习。结果学生学到的也仅仅是停留在“上手快”这个层面,而再难前进一步。
除此之外,更严重的问题是大学生的知识结构出现了严重缺陷。短期功利主义在校园内肆虐横行,大学生仅仅将兴趣点停留于专业知识,而对文、史、哲、政、经、法、艺术等“无用之用”的知识几乎是空白,对于传统书画、审美情趣更是一无所知,除了本学科的零星碎片化知识外,甚至到了“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程度。在当前的功利主义价值导向下,大学教育过度强调学科专业技能的训练而忽略了大学生人格养成与智识培养,追求物质享受完全凌驾于寒窗萤火的精神追求,这种庸俗化的培养理念直接将大学降低到职业培训班的水准”。殊不知,真正的大学者、思想家一定是博采众长的“百科全书派”。我们的时代之所以再难出现王国维、任继愈、启功、熊十力、梁漱溟、朱光潜、张岱年等这样的学问大家,与旨在为培养技术工人的单一培养模式密切相关。杨仁寿先生曾指出,目前社会处于速食时代,一切讲求快速,唯恐不尽快崭露头角,将为时代浪潮所遗,湮没无闻。但一味讲求专精,欠缺博通,则其所谓“专精”也者,不过徒具虚名而已。历代大师能够做出震烁古今的建树,除了资质过人外,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其广闻博学的学术功底。古人云:“不阅四方上下,则不知何者为中;不鉴古今中外,则不知何者为宜。”博学是以谦逊宽容的心态去获取知识,格物致知。当然,当代大学生视野狭隘、知识结构畸形、人文社科知识成为软肋,这有历史上的原因。新中国成立后的较长一段时间,由于多种历史因素的制约,培养无思想、无意识的技术员成为主要教育模式,“听话、出活”成为高校理工科教育的绝对思维。在物质生活较为匮乏的环境下,数十年间全社会的教育均为典型的“谋食”教育,人文、社科知识几乎是空白,这也成为“钱学森之问”的最好注解。历史经验反复证明了一条万古不易的真理,缺少了深厚的人文科学底蕴,是难成大器的。因为工具性的价值取向培养出的“工具人”,除了缺乏情感、审美、爱,更缺少家国天下的情怀,也难以具有统帅团队、协调人脉的高屋建瓴的视野,个人生活也是无趣而呆板的。从哲学角度来解释的话,以理工科思维为基础的科学技术远非万能,尤其是解决不了生活问题。正如维特根斯坦指出的,即使穷尽了科学知识,也仍然没有触及生活问题。[2]对于大学生乃至全人类而言,人文社科教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今日的大学生物质生活充裕,读书已不再为稻粱谋,他们可以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开拓视野,提高自己的审美情趣、道德情操,他们也应该志当存高远、天高任鸟飞。但大学生对遣词造句、书写规范等的忽略程度之高令人讶异,大学生甚至研究生提笔忘字、书写功底越来越差、运用成语的能力愈见低下、网络俗用语铺天盖地的现象已属家常便饭。对此,诸多顶尖高校开展了旨在培养通识的“博雅教育”,而众所周知,博雅教育的渊源恰恰是传统儒家的“六艺”。大学教育的一大主要使命即是文化的承传、评价、选择与创新,博雅通识教育恰承载了这个任何专业教育无法担当的使命。通识教育的意义启发大学生看待世界的全新角度,重塑他们自主学习、研究的能力,这种能力并非限于某专业,更不是某一项技能或专长,而是能够让学生们了解社会、适应环境、陶冶情操、受益终生的能力。
时代发展与进步的要求对大学生的政治法律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 除了需对国家、法律抱有忠诚的信念,还要有具备理性的思想和行为能力,以及时代赋予的充分的社会责任感。然而当下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在社会占有一定上风的情势下,大学生对于国家的政治信念、作为公民的政治责任感、对国是大政的热情日趋淡泊。教育客体个性转化是我国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所面临的一项严峻的时代性重大课题,但几十年来的现代教育理念是单纯移植西方教育的结果,尤其近十年来,已经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既然外来的移植并非尽善尽美,而单纯立足于现状治标的方式又处处掣肘,那么将视野回溯到本土固有的、绵延数千年的历史传统和儒家文脉显然是一个审慎而明智的选择。高校数十年的育人实践也说明,要培养出具有现代化知识和完善人格的全面人才,需从传统教育中寻求理性资源,如此方能达到美德与才智共同发展的理想目标。
“君子”是儒家精髓在实然层面的体现,是儒家理念中伦理关系在现实社会中的最高理想表现。换言之,儒家精髓是应然层面的高层次理念,而君子理想是儒家精髓在实然层面的表现,君子是儒家精髓的载体。“圣人者,尽伦者也。”这里的圣人即君子,他能把方方面面的关系处理好。在儒家看来,具备高层次文化素养、拥有高标准的道德自律、具有柔韧钻研的学术品格、同时拥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的君子,是作为个体的人最理想的人格范型,对社会和谐起主导性和范导性作用。在儒家看来,君子是最理想的人才与精神形象,也承载着家庭、社会伦理道德秩序的建构与维持,所以“儒学事实上是君子之学”。君子之学对社会发展的重大良性推动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对于形塑大学生的国家观、人生观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对培养当代大学生政治、法律素质乃至宽仁性格、国民心理都不可或缺。儒家要求知识分子尤其是学生树立的信念是抱负远大、胸怀天下、德行高尚,既有独善其身的慎独思想,又有兼济天下的广阔胸怀,在有机会施展才华之时,也仍然要对国家、对百姓忠诚廉洁、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最终能够“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
君子理想对大学生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家国天下”的社会使命感。士志于道,知识分子要拥有积极的政治参与意识、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治国安邦的使命感。对此,儒家要求知识分子对国家忠诚的表现要言行如一,信守“三患五耻”的理念,追求智、仁、勇三德,勤奋好学,忧国忧民。儒家“修己以敬”“修己安人”“修己以安百姓”在当代大学教育中的表现便是研习知识、涵养品格,积极行使国家赋予的各项权利。这在当下的大学教育中尤其重要。作为国家寄予厚望的莘莘学子,对“内”要心怀仁德,于“外”要有智慧和勇德,如此方能立人、达人,言行必循伦理道德,不计较个人成败得失,为国家、社会贡献自己的才智和力量。显然,君子“约之以礼”的传统行为方式对大学生的政治、法律修养有非常积极的意义。在儒家看来,教育问题是“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用道德教化的方式让人们自觉进行道德自律,通过伦理规范、道德礼节的约束来整合、规范人际关系,结果是人们不仅心悦诚服地主动遵守道德规范,还会自觉地养成一种心理认同,最终成为对道德规则的信仰并在精神层面内化。礼乐教化这种既强调规则的外在约束又着重教化内心的教育理念,对今日大学生法治观念的培养有着相当重要的借鉴价值。民族比国家更源远流长,文化比民族更历久弥深。传统社会中礼法合一、儒家礼教为人们确立了一套严格而具体的道德行为规范,并以内在涵养的方式让人们自觉遵循,成为思想政治教育中绵延数千年生生不息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方式。现代社会将礼仪规范划分为社会公德的范畴而并不能采取外在强制手段,而在大学的思想政治教育中,学校长期以来只能通过制定学生行为守则的方式来要求大学生遵循。问题在于,数十年来高校对大学生的思想政治教育仍然片面强调对学生外在行为的规制,而缺乏让他们从内心对这些规范进行认同并形成自觉遵守规范的信仰,忽略将外在的规范转化成大学生内心的良知是大学教育中的一大问题。因此,要真正地将行为规范转化为内心信念,进而将规范的他律转化为伦理道德的自律,从而自觉养成规则意识,使行为与道德规范自然合流,才能把大学生培养成为法治社会下的知法守法、维护国家利益和法律权威的合格人才。
鉴于如上分析,我们应该也必须认识到,当前我国正处于社会变革转型期,继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新时代的必然要求,汲取传统儒家教育理念和自我修养的德育传统,启迪大学生的道德自觉,有助于进一步提升大学生素质教育的质量和水平,引导大学生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