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佰》对于历史题材战争片创作的新探索

□ 林 海 崔显禄

一、历史与艺术的融合

电影《八佰》以1937年淞沪会战的最后一役——四行仓库保卫战为题材。淞沪会战是抗日战争中的第一场大型会战，也是中日对抗规模最大、战斗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在淞沪会战后期，八十万大军伤亡三十万，剩余的五十万人奉命向西撤离，只剩下一个加强营来死守最后的上海，他们就是当时震惊中外的“八百壮士”。2020年由于受疫情影响，电影行业深受打击，这部电影被业内寄予了救市的厚望，以期它能拯救沉寂已久的电影行业。

毛泽东曾在《论新阶段》报告中盛赞“八百壮士”是英勇抗战、为国捐躯的民族革命典型。电影《八佰》最后四行仓库的今夕对比让人震撼无比，四行仓库四周从满目疮痍到高楼迭起，曾经的人间炼狱变为繁华都市，而四行仓库仍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有一面墙上遗留四百多处弹孔，这些弹孔展现了“四行仓库保卫战”最真实的样子，让人切身体会到当时战争的残酷以及当年守卫军的英勇与顽强。电影作为一门大众化的艺术，对社会有巨大的影响，它可以从深层次去塑造社会文化心理，从而引导社会各群体的价值观念、审美趣味的形成。电影《八佰》将这一作用体现得淋漓尽致，“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的爱国精神被强烈地渲染，许多人通过这部电影了解到这场战役，在和平年代通过电影去回顾历史，让年轻的一辈人铭记历史、勿忘国耻。这部电影不仅取得了票房上的成功，更是对华语电影意义非凡，乃至对中国年轻一代的爱国教育起到了重大作用。

电影《八佰》与以往战争片的不同之处是在英雄形象的塑造上，影片采取群像刻画的表现手法，对苏州河北岸守卫军的刻画与对南岸租界里各式各样人物的刻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用航拍镜头将苏州河南岸租界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浮华场景与苏州河北岸的阴森、毫无生气的残酷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强烈的对比在镜头下被无限放大，租界里有各式各样的中国人，唱戏的戏班子、赌场的黑帮、停了课的大学老师，还有很多看上去与这场战争毫无关系却又是存在于这场战争之中的活生生的人。河岸北边是在为保卫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中国人，河岸南边是等待被唤醒的中国人，只有无数个像河南岸的中国人被唤醒了，中华民族才能站起来。同时这种对比还超越了时空，河北岸的战士在唤醒了河南岸的中国人的同时不也唤醒了坐在电影院的每个观众吗？电影的艺术手法固然重要，影片虽然源于真实历史事件，但并不是单纯的历史纪录片，通过电影艺术手法向观众们展现在四行仓库保卫战里的芸芸众生，通过对苏州河两岸的对比描绘，共同构造了当时淞沪会战的众生相。

二、战争电影的新探索

学者薛峰曾说，“真正成熟的电影市场，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对待‘历史电影’的态度和兴趣。”电影与历史一直处于一种相互融合的模式，往往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都会被改编成电影，通过电影艺术的手法来再现历史上的重要时刻。例如《建国大业》《建党伟业》《辛亥革命》等影片都再现了中国近现代史上重要的历史时刻。同时，在这类历史电影题材中，战争元素往往占据着比较重要的地位。战争片引发的热情与争议，一直是跨越种族与国界的，因为电影既是经济产物，又是意识形态的工具，是完美的载体，是传播大众知识的最高级媒体，更是宣扬国家形象与政策的有力武器。

电影《八佰》是一部改编自真实历史事件的战争电影，影片聚焦在苏州河畔四行仓库这个地方，讲述了“八百壮士”与日军搏杀4天的故事。《八佰》与管虎以往的电影相同之处在于，当面对战争历史题材的时候，他依旧将视角放在平民人物身上，没有像一般战争片那样去树立个人英雄主义，而是塑造了一种集体英雄主义。影片描绘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圆形人物，面对战争，有人能够慷慨赴义，而有的人却是“瓜怂”，有人最后能做到拿起枪与敌人战斗，而有人从头到尾都贪生怕死，这才是对人性最好的刻画。面对死亡，没人会不害怕，正是前期对各式各样人物面对死亡的恐惧的刻画，之后身绑炸弹跳楼、以血肉之驱护旗才更凸显这“八百壮士”的英勇与无畏。

《八佰》对历史题材的战争电影进行了新的探索，它与战争类型片在形式上有所不同。以往的战争类型片主要刻画的是正面的扁平人物，他们完美无缺，而管虎在影片中展现了他对塑造立体人物的追求。《八佰》以一群逃兵来展开故事，这样一群“胆小懦弱”的人被慢慢刻画得个性鲜明，重新定义了英雄的范畴。可能正是因为“敢拍人性的真，甚至人性的丑”，才使得这部电影在众多国产战争片中占得一席之地。管虎是一个现实主义的创作者，他热衷于创作与社会格格不入、敢于打破现存“规则”的主人公形象，赋予人物“癫狂”的性格，形成叛逆者的姿态。

与管虎其他作品相似的是，在电影《八佰》中，管虎对于动物的意象使用仍然给影片带来了许多艺术化的意境。《八佰》的第一个镜头是老鼠，最后一幕是白马，老鼠寓意着躲藏、黑暗、角落。正如影片的开场，一帮逃兵躲躲藏藏，来自仓库的守卫军沿路将这些“逃兵”收入进来，电影自此开始进入故事主线，大部分逃兵都是挣扎在这场战争里的底层人物，像极了那群老鼠，在残酷的战争中躲躲藏藏、苟延残喘。苏州河北岸的老鼠与南岸租界里的孔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孔雀高贵、自命不凡，也象征着租界在被战争侵蚀过的上海里犹如一座孤岛般的存在。白马的形象可谓是电影里的点睛之笔，它寓意着希望、未来，也是中华民族的一种精神。最初出现是端午他们一行人无意间发现并将其放出，一匹白马在仓库里的奔驰让众人惊叹，其后，白马也多次在租界以及战争的废墟中奔驰，它一身雪白与废墟又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从而在情绪上给观众心理产生了强烈的冲击。纯白的马自始至终都是围绕着小七月和小湖北这两个孩子，而这两个孩子也象征着国家与民族的希望与未来。

影片的景别使用十分丰富，利用各种航拍拍摄大远景来对苏州河两岸进行对比描绘，一边是“炼狱”，一边是“天堂”；也有许多特写镜头的穿插，对于眼睛的描写、对于枪口的描写等，通过特写镜头的使用对观众视觉与心理造成冲击，也反衬出不同人物的性格。场景的调度以及拍摄手法都极度艺术化，导演对每个镜头把控得当，镜头不是单纯起到“记录”作用，而是在不断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三、民族精神的共情

饶曙光在《电影与国家形象：产业、文化与美学》中阐述道，国家形象是“一个国家的经济、政治、军事、文化、人口、历史、民族等方面的表象特征的总和，是通过大众传媒、影视产品等传播介质所塑造出的形象。它包括一个国家在国内的形象，也包括在国外的形象。”电影作为一门大众艺术，越来越与人们的生活密不可分，人们往往通过电影去了解过去的历史、不同的文化以及未来的世界。电影已经不是一种单纯的娱乐手段，例如美国好莱坞电影不断向外输出看似民主、自由、平等的思想观念，实质上是一种充满着霸权主义、强权政治的思想意识形态，通过电影这一媒介，价值观的传递远比一个政客的演讲要强烈得多。中国战争片大多都是说教性质，不考虑其商业价值，只是一味塑造一个极度英雄化的个人英雄形象，许多人物故事的设定都显得不真实，这也是许多人不爱看战争片、不爱看历史片的原因。很多弘扬华夏民族精神的电影一旦面临国外市场，在受欢迎度上就显得“不堪一击”。电影《八佰》上映后，口碑与票房不断增长，观众普遍反映这部电影“很好哭”，这从某种角度反映出《八佰》是一部成功的历史题材战争片。

影片《八佰》的创新十分新颖，将战争片与艺术片的一些拍摄手法相融合，面对真实的战争历史，从小人物入手来以小见大。“真实”是影片的制胜法宝，各式各样的人组成加强营，他们性格各异，但都是非符号式的英雄，他们活得真实，他们是非理想化的人物。有人只是单纯想来上海看看大城市却被卷入战争，有人只想回家跟未曾谋面的媳妇过平凡的小日子，有人只想回去陪陪老母亲，还有人只想活下来。他们怕死，他们也聊女人那些事，他们也惦记一家老小，都不想把小命丢在这。观众们看惯了义无反顾，看惯了勇往直前，当管虎导演将社会上司空见惯的社会群体放进这一场战争中时，观众们看到了平凡的小人物是怎样从畏惧死亡到一步步为了理想信念牺牲，看到了他们在四天时间里内心的挣扎与变化。家国情怀不再是符号式英雄所独有的，小人物也同样能肩负国家大义，这种用描绘一群“真实”的普通人来刻画的战争更容易让观众产生共情。

四、结语

早在上个世纪，中国电影人就曾说，“我们只要还有一寸胶片，也绝不离开我们的岗位，放弃我们的斗争任务。”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当下，战争、历史等题材的电影都极具感召力，其社会历史意义非同凡响。2020年是中国抗战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因为疫情，中国上半年的电影市场遭受沉重打击，《八佰》算是2020年的第一部打响之作，两亿的点映票房给沉寂已久的中国电影打了一针强心剂。《八佰》在票房上的成功可预见这一题材的影片将会在大银幕中占有一定份额。由此可见，历史题材战争片很有发展前景，这一题材的电影将会在电影行业占有重要地位。

《八佰》为历史题材战争片在未来应该如何发展做了很好的解答，打破了中国战争片在观众心中的固有印象。目前历史题材战争片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中国的历史题材战争片如何做到在尊重历史的同时又不失艺术性，这一点需要无数中国电影人不懈探索。在好莱坞战争大片盛行的当下，我们中国电影人如何拍出同样级别的作品也值得去深思与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