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 瑶 王雪晴
科学数据表明,儿童对声音的敏感度高于对图像的敏感度。有声读物利用碎片化的时间,借助多元化的媒体平台,从心理上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的生活方式①。作为有声读物的重要受众群体之一,儿童的大脑正处于发育的重要阶段,自然有其特殊性,因此,儿童有声读物的创作也需要有特殊的策略。新媒体时代,有声阅读兴起,儿童有声读物的创作策略研究应当受到重视。
儿童有声读物的生产过程是先创作文字脚本,再进行文字及图片等视觉符号的有声化,将儿童具体形象思维难以理解的视觉符号通过朗读、讲述的方式转化为听觉符号。也就是说,儿童读物的有声化是为了促进儿童更容易、更主动地理解文本内容,其核心在于文本内容视觉画面的有声化,而不是仅仅将文字本身有声化。
美国著名传播学者沃尔特·翁在其《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一书中解答了书面文化还未形成之时,《荷马史诗》这样的巨作如何流传于世的,提出了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的两极性概念,界定了原生口语文化与次生口语文化的区别,并提出了口头传统及口头文化的九大特征。这九大特征描述了口语文化中传播语言所应具备的特质,分别为:1.附加的而不是附属的;2.聚合的而不是分析的;3.冗余的或“丰裕”的;4.保守的或传统的;5.贴近人生世界的;6.带有对抗色彩的;7.移情的和参与式的;8.衡稳状态的;9.情景式的而不是抽象的②。
虽然沃尔特·翁在书中并没有将“口语”明确地归为一种媒介,但可以肯定的是,口语文化的传播以及儿童有声读物的传播最终依赖的都是有声语言。儿童有声读物虽有文本内容作为基础,但最后的呈现方式仍是有声语言。儿童有声读物向儿童传达信息和知识的过程与口语文化的传播过程有相似之处。
沃尔特·翁在书中提出,在原生口语文化中,思维是情景式的而不是抽象的。例如,“树”一词可以表达具体的情景化的某一棵树;而当它被抽离成一个书面词语时,则可以是带有抽象性质的树这个物体。口语文化则倾向于将概念放进情景的、操作性的框架里,只有最低的抽象性。儿童的思维属于具体形象思维,这种思维是抽象逻辑思维的直接基础,通过对表象的概括发挥语言的作用,逐步演变为抽象逻辑思维。这种思维决定了儿童在听到文本内容后,不能直接通过文字符号转换,抽象理解内容的中心思想,而是理解文本内容有声化后构建起来的一种具体情境。有声读物的文本内容需要借助鲜明、生动的语言外壳,搭建一个具体的场景,来刺激儿童的情绪,引发儿童的联想、想象。
沃尔特·翁认为,原生口语文化是书面文化出现之前的口语文化,而次生口语文化是电子时代产生的,它不是一种真实的会话,而是依靠电视、广播等电子媒介搭建的虚拟的仿真会话,但或多或少有着口语文化的九大特征。儿童有声读物依赖手机或电脑等电子媒介存在,并通过有声语言为儿童搭建一个仿真的对话情景,这一点与次生口语文化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基于这种相似性,有声读物的文本创作可以参考、借鉴沃尔特·翁在书中提出的口语文化的九大思维和表达的特征,以便更好地向儿童传递信息。
儿童有声读物的文本开发首先要遵循儿童的成长规律,所以在内容上、形式上,语言表达都应当遵循儿童的具象思维,并将口语文化中的思维和表达特征作为参考来进行文本创作,以达到更好的传播效果。
口语文化思维的另一大特征为“保守的或传统的”。印刷术发明之前,口语文化中已流传着许多观念化的知识和长篇诗歌,这些知识和作品都是通过人们反复的口诵来固化的。在原生口语文化中,如果知识不反复通过吟诵来固化,那么很快就会消亡。因此,需要人们确立这种高度传统、保守的思维,将这些知识和作品继续传承下去。
儿童在阅读过程中并不能完全理解文字符号,而需要原生口语文化中的这种口诵方式进行传播。有声读物恰恰就像一位虚拟的“讲述者”,叙事者为了确保听众的注意力集中,会因地、因时制宜,选择最合适本土化、时代性的叙述方式,并为传统故事注入新的成分。目前,儿童有声读物的文本内容虽然以中国传统故事、外国经典童话等为主,但创作在兼顾这些内容传承的同时,也可以加强创新,探讨更多的对孩子有益的话题,加入与新时代符合的内容,发挥儿童有声读物的教育作用。
沃尔特·翁提到,口语文化思维和表达的一大特征为“情景式的而不是抽象的”。概念是需要抽象思维的,是从实际的、可以感知到的东西中抽象出来的,因此,具有抽象思维的人们在理解一个词语的时候能够意识到自己理解的是这个词语的“概念”。口语文化往往倾向于将某一概念放进情景的、操作性的框架中理解,具有极强的具象性,而这种框架往往是贴近人生世界的。
儿童在阅读有声读物时,不可能真的创造出一个具象的实景,这种贴近人生世界的操作性框架表现为情景式的故事。在文本创作时,创作者更倾向于搭建一个情景式的故事,将需要用抽象思维理解的概念放进更贴近人生世界的故事中帮助儿童理解。《凯叔讲故事》的有声读物基本都以情景式故事为载体,甚至古诗词系列,都会加入一个故事作为背景,以适应儿童的特殊思维③。
沃尔特·翁认为,书面文化的意义依赖于语言结构,因此会更加注重句子的形式和逻辑,比口头文化更加精致、固化。而口语文化通常是围绕着口头语言展开的,其目的是让人听懂,因此更注重语言的实用性,反而不那么依赖于语法,因此句子之间的关联性很弱,每一个句子都与前一个句子并列存在,是附加于前一个句子而不是前一个句子逻辑上的附属内容。沃尔特·翁将其总结为口语文化具有“附加的而不是附属的”的特点。
在语言上,儿童有声读物的文本创作可以借鉴这一特征,创作时不必使用精致的、固化的书面文化的表达形式,而使用口头化的表达形式。这一方面可以使读物语言更加亲切,另一方面可以使文本内容搭建的故事情景更贴近生活、更加逼真。喜马拉雅儿童官方发布的《一千零一夜》系列有声读物的《公主怎么挖鼻屎》中,故事开头讲述者并没有直接朗读文本,而是抛出了疑问“这个问题可难倒我了,让我们一起去书中找答案吧”,以老婆婆提问为开头,设计由小猫、小蛇、小猪等多个动物角色重复回答这一问题,最后揭晓答案。从语言上来看,整个文本句子结构都十分简单,偏向口语化④。
沃尔特·翁认为,《荷马史诗》这样的长篇巨制通过口口相传留存了下来,是因为史诗中大量使用重复性的套语以及韵律便于人们记忆。例如“美丽的公主”“勇敢的骑士”两个套语,公主和骑士这些对象前面的形容词一般是固定的,为了保证听众能够完整记忆,口语文化中的传播者会对已经说过的话进行不断的重复,这就是口语文化的“冗余的或丰裕的”特征。
儿童并未接触过书面文化,很难通过抽象思维和句子之间的逻辑来记忆文本内容,因此在创作有声读物文本时可以通过对关键内容或固定表达的大量重复增强儿童对文本内容及语言表达的记忆。比如在有声读物《公主是怎么挖鼻屎》中,小猫、小蛇、小猪采用“公主一定是……挖鼻屎的”的重复语式,通过重复语式的错误回答以及最后正确答案的公布来加深儿童的记忆,使其在记住故事情节的同时,更能记住处理鼻腔分泌物的正确方式。
儿童有声读物的声音创作是将文本内容进行有声化,文本内容无论将故事场景描绘得多么绘声绘色,还是要通过有声语言来进行最后的表达。因此,声音的创作对于最后的效果呈现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在书面文化中,文字是具有抽象性的,呈现的是经过抽象之后作者所想表达的逻辑,因此书面文化与人生世界是具有一定距离的。而口语文化没有经过“抽象”这一过程,人们是直接将感知到的具象的内容表述出来,沃尔特·翁将这一特征描述为“贴近人生世界”的。
儿童有声读物的语言应是“贴近人生世界”的,人声有韵律、有情感,也能帮助故事场景的塑造。在创作时,不同发展、故事场景的变换,讲述时停连、重音、语气、节奏都应当有变化。例如,在遇到激烈情节时,语气较重、多连少停、紧凑;如果是平稳的情节,则语气较轻、语势平缓,节奏也相对舒缓。也就是要做到在自己脑中也想象出相应的情感和场景,并用声音进行“情景再现”,讲述故事的目的是让儿童听到声音就在脑海中构建故事场景,那么在讲述时讲述者自身就要拥有极强的信念感⑤。
儿童有声读物中常常出现多种角色的对话,讲述者往往需要运用不同语气、不同声线来区分不同的人物⑥。以年龄区分为例,成年人在塑造儿童角色时,往往需要收紧声带,使嗓子变细,并加快说话的节奏,增大语势、语调的波动来体现儿童稚嫩、活泼的形象,而塑造年龄较大、较为稳重的角色时则相反;如果以性格来区分,在塑造憨厚的角色时,则需要拉长声带,使声音变厚,说话时节奏缓慢,发音时位置尽量靠后,包住口腔,使发音不甚清晰,以体现人物憨厚、笨重的形象,多见于身形较重的人、熊、乌龟等角色,在塑造狐狸、乌鸦等奸诈狡猾的角色时则需要使用相反的技巧。只有将人物的年龄、性别、性格区分开来,才能使故事更加具有真实感和趣味性,使有声读物更具可听性。
有声读物的故事场景没有实体,完全通过声音来塑造,依靠儿童的想象力在脑海中想象,环境背景音和人物动作的声音加入,会使搭建的场景更具有立体感,更贴近真实世界。
例如,夜晚的场景,人声可以通过放低音量、放缓声调来表现,但如果在场景中加入蝈蝈的鸣叫声会更具有真实感,让儿童有身临其境的感觉。除雨声、环境噪音、树叶声、风声等环境声外,音响还可以通过人物的动作声来塑造故事场景,例如脚步声、衣料摩擦声等,这样能够辅助人声塑造故事场景,使场景更加逼真。
很多时候,有声读物搭建的故事场景中会出现不同的时空。以《公主怎么挖鼻屎》这一有声读物为例,场景与故事的主线场景是并列存在的,需要用音效起到转场、过渡的作用,将两个场景做一个隔离,以便儿童更好地理解。读物中利用了一小段音效以及对声音的混响处理,起到了跨越时空的效果,场景一下就从小猫、小蛇、小猪等讨论的场景转化到了公主的寝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有声读物是单元式的,每一单元故事场景所在的时间、空间不尽相同,也需要音效辅助场景、时间之间的转换。
口语文化“移情的和参与式的”特征,指的是在口语文化中,学习需要贴近认识对象,通过参与和移情对其产生认同并产生情感共鸣,而不能与认识对象疏离。作为一种听觉符号,音乐将情节中蕴含的情感放大,具有一定的抒情性和韵律感。在有声读物中,音乐可以帮助故事情节进行情绪渲染。例如《小肉包睡前故事》中的《海的女儿》这一故事,在海底生活、人鱼被巫婆哄骗喝下变成人的毒药以及人鱼变成泡沫三个场景中使用了背景音乐,背景音乐所渲染的分别是平静的、诡异的以及悲伤的三种氛围,尤其是人鱼变成泡沫的情节,通过小提琴的哀婉演奏,更能渲染出悲伤的氛围,突出了人鱼甘愿为爱牺牲的伟大,赞颂了其不灭的灵魂。在儿童有声读物中合理运用音乐能更好地渲染气氛,辅助故事情节传达情绪及中心思想。
口语文化中,为了加强听众记忆,往往使用大量的套语,而套语在用口语表达时,往往具有很强的节奏感和韵律感,这种节奏感和韵律感也能帮助儿童更好地记忆文本内容。在儿童有声读物中,增强韵律感、节奏感主要是针对诗歌、儿歌题材的读物,以唐诗、宋词为题材的读物。比如,宝宝巴士的《国学儿歌》系列经常会在朗诵诗歌时加入有韵律感的音乐作为背景音乐。音乐的韵律感能增强孩子互动、跟读的欲望,并促进儿童对诗歌、儿歌的记忆。
我国的儿童教育越来越受到家长们的重视。随着时代的变化,教育手段也在不断地变化。作为现阶段极具优势的儿童教育产品,儿童有声读物还有很多的不足,需要从多个方面进行规范和控制。有声读物的创作是一切筛选和分类的根源,只有把握住儿童有声读物的创作原则和方法,才能从根本上提高儿童有声读物的品质,从而促进儿童有声读物的更合理利用,最大程度地发挥儿童有声读物的作用,使儿童健康快乐地成长。
注释:
①李莉.儿童有声读物语言艺术研究[D].开封:河南大学,2017.
②[美]沃尔特·翁.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M].何道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③吴瑜.自媒体儿童有声读物的品牌建构与传播策略——以《凯叔讲故事》为例[J].传媒,2017(24):68-69.
④⑤李盈.喜马拉雅FM有声读物节目内容生产研究[D].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2019.
⑥陈蓓,李宏.让“阅读”真正成为“悦读”——儿童有声读物发展的新样态[J].编辑学刊,2019(05):63-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