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现实的自我悲悯与自我麻痹
——从《开罗紫玫瑰》谈经济大萧条时代下女性的自我认知

2020-02-23 13:09汤秀慧
视听 2020年7期
关键词:莉亚塞西伍迪

□ 汤秀慧

20世纪70年代,女性主义与女性主义电影理论得到了有效的结合,以女性主义为主题的影视作品不断增多。女性议题已经逐渐把批判对象转向语言符号父权再现体系,而影视作品无疑成为当代语言符号和再现的重要途径。影视作品不仅能够加深男性霸权主义社会对弱势群体女性压迫的协同作用,同时还能作为当代女性主义者批判现有制度的主要工具①。由伍迪·艾伦执导拍摄的《开罗紫玫瑰》在当时便是女性主义电影的强有力印证。本文从电影的背景设置和女主人公所有的心理与行为逻辑两个部分出发,分析男性权利凝视下的女性社会意识形态具象化产物,以女主人公塞西莉亚为范本,展现当时女性的自我认知障碍。

一、上世纪30年代美国社会环境极大地影响着女性地位

伍迪·艾伦将《开罗紫玫瑰》的背景设置为20世纪30年代的美国,往前推十年,美国正经历泡沫经济的上升期,工业化、城市化以及社会改革运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美国生活一片欣欣向荣,无论是服务行业还是专业性领域,女性就业人数都在不断增长,女性地位逐渐得到提高,即便平权思想还未广为传播,但不可否认的是,美国女性正在追求男女平等的道路上踏实前进。然而,随着泡沫经济的瓦解,大萧条时代到来,使女性追求之路变得坎坷崎岖起来。十年间,专业女性从业人数的比例从14.2%下降到12.3%②。专业往往意味着话语权,而专业女性的失业率意味着她们话语权的丧失,这使原本就紧张的就业问题变得更加严峻,就连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都无可避免地要面对失业以及失去话语权的问题,更遑论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小镇女性。塞西莉亚就是当时美国社会在经济困难时期屈服在男权之下的女性典型代表。一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二不具备专业性的技能,加上塞西莉亚根深蒂固的依附男人的思想,都意味着这位女性的一生是悲剧的。

整个社会都笼罩在经济萧条的浓雾之中,但经济危机往往意味着文化的繁荣。有声电影在这个苦难的时候出现了。对于在困窘生活里挣扎难以翻身的人们来说,电影里描绘的从容、有趣、优雅、富有的生活简直就是精神向往的异托邦。显然女主人公无比热爱电影,言论中流露出的向往都是她迫切追求精神寄托的表现。这也正是《开罗紫玫瑰》吸引她并使她一遍又一遍观看的原因。

二、女主人公心理与行为逻辑完全由男性行为支配

塞西莉亚作为一个小镇上纤弱的女服务生,普通、平凡、没有一技之长,充满对美好生活的想象与向往。然而可悲的是,她想改变生活只能通过她的丈夫。塞西莉亚内在的心理轨迹完全由丈夫这一男性角色控制。这也是第一次女性屈从于男性绝对意识的表现。影片刻画出当时成年女性的地位与处境——妻子的工作所得全交给丈夫,且无从过问。在爱情听起来似乎是个奢侈品的环境下,她一面不敢消费又一面反反复复询问与质疑丈夫是否爱她。显然,通过爱情来进行物质的交换,也是男性对女性强有力的把控手段。即便女性的人格与身体都是健全的,但她们依然无法斩断内心根深蒂固对男性依赖的纽带,塞西莉亚就像一个幼儿不断汲取这虚假乳头上可怜的乳汁。

当爱情的自我催眠被打破,女性即刻获得短暂的意识清醒——她不需要这个男人,她独自生活会更加美好。当女性失去男性的情感纽带时,获得独立意识,从本质上来说,是男性自主切割女性的心理寄托,主动打断了女性行为的内在逻辑。塞西莉亚长时间对两人之间并不存在爱情这一事实的逃避在这里第一次被强行终止,女性内心得以进行自我意识重组。这样的内在驱动致使塞西莉亚提上自己的皮箱,离开丈夫。但是由于长期生活在男性目光的凝视中,女性极易倾向于再次将纽带链接,女性对于心理与行为上的第二次屈服体现在塞西莉亚选择通过爱情电影来麻痹自己。所以当汤姆走出银幕时,她轻而易举地动摇了。而那些塞西莉亚与汤姆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都是将女主人公内心虚幻的想象变成具象可感知的客观存在。汤姆展现男性魅力的行为、对女性的爱意表达,再现了男性对女性的把控。同时伍迪·艾伦将对爱情、对生活的想象通过完美男性走出银幕来表现,也是在暗示塞西莉亚对获得男性肯定的渴望。于是她第二次提上了自己的箱子。

而第三次离开,同样是塞西莉亚找好了下家——汤姆的饰演者吉尔。塞西莉亚的心理活动与行为活动始终在循环往复,所有的根本逻辑都是男性利用爱情和地位对女性意识进行的绝对掌控。女性本质上无法对自我进行控制,所以多次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塞西莉亚在这一次不再是做选择的人,而是成为被抛弃的人。影片最后,塞西莉亚神情呆滞地坐在影院中,与她当初看《开罗紫玫瑰》时那种饱含向往的样子判若两人。而置身飞机中的吉尔依然衣冠楚楚,他锋利的刀子直接划开塞西莉亚为自己编织的幻梦。但这也不过是男性对女性片刻的放松,只是精神阉割中短暂的停歇。

所以塞西莉亚的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这个箱子作为三次出现的道具见证了塞西莉亚的每一次决定。它就像男性权利与力量压迫的一个道具,始终掌握着女性的行为。

三、角色延伸——从银幕到现实社会看待女性意识

伍迪·艾伦意识到,现代社会体制的基本特点是对欲望的放纵,而这欲望的小小缩影便是普遍的美国家庭问题。而家庭内部矛盾——此处尤指夫妻之间、两性之间的矛盾冲突,往往是社会核心问题③。伍迪·艾伦的手段是高明的,他从未强调塞西莉亚对现实的逃避与本身的自卑,而是通过丈夫对塞西莉亚的态度、汤姆对塞西莉亚的赞美、吉尔对塞西莉亚的哄骗来体现那个时代女性本身的奴性。屈服于社会枷锁的时代女性,向男权社会低头的自怜女性,都是伍迪·艾伦努力刻画的悲剧人物形象。没有自我、甘受奴役、活在谎言中的女性只能远离幸福与阳光,接受痛苦的折磨,这是伍迪·艾伦眼中的女性悲剧,也在拷问电影外的观众,女性的悲剧真的只存在于电影中吗?伍迪·艾伦将女性的悲剧意识扩大化了,他并没有将这种刺痛留在电影中,而是通过镜头扎进观众的心里④。而拷问观众的方式则是喜剧,将生活的辛辣、不可名状的痛苦境遇糅合到搞笑的情节中,却是笑中带泪的、充满着嘲讽意味的、更容易为大众所接受的悲情方式。

其实无论是上个世纪的女性还是当今社会的女性,对平等的追求从未停止,但获得阳光与玫瑰的永远只有自我独立努力追求的女性,那些甘于生活的不公待遇的自怜自爱、自我安慰的女性则永远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不见天日。反观相近时代下的影视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中的女性麦瑟尔夫人,面对丈夫出轨的事实,毅然决然地为丈夫收拾好皮箱,实现与破裂婚姻的决裂,真正将自我意识从男性手中剥离出来。此处麦瑟尔夫人的行为与塞西莉亚的行为截然不同。随后而来的是麦瑟尔夫人坚决离婚,从一位全职家庭主妇转向独立自由的职业女性,通过自己的劳动来证明自身的价值,在表演中得到自我价值的认知与满足,最终取得成功。麦瑟尔夫人的行为完全背离当时包括塞西莉亚在内的众多女性的固有价值观,是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与实践。最后麦瑟尔夫人收获的不仅仅是爱情与事业,更是时代下女性对自我权利、自我认知的释放。她绝不是屈服于社会枷锁的时代女性,绝不是向男权社会低头的自怜女性,绝不是在婚姻中在家庭矛盾中逐渐消失的女性。面对众多的“塞西莉亚”,观众能做的不过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注释:

①刘洋.论伍迪·艾伦电影中女性形象的独特艺术价值[J].电影评介,2016(05):56-58.

②杨丽红,陈剑敏.大萧条时期美国专业女性的职业地位分析[J].湖湘论坛,2008(04):122-123.

③陈奇佳.在悲凉处寻找幻觉的幸福——伍迪·艾伦与“问题喜剧”[J].戏剧(中央戏剧学院学报),2012(02):131-140.

④高雪.浅析伍迪·艾伦电影中的女性悲剧意识[J].太原大学学报,2014(04):9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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