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姣
老舍先生是一位生命意识异常强烈的作家,他强调“只有看生命、解释生命、领悟生命,你的作品才可以有生命”。在这一理念的指导下,老舍先生的散文作品生命意识力透纸背,生命力异常强大。基于此,从生命意识研究视角入手,对老舍先生散文作品中蕴含的死亡意识、生存意识、安全意识进行适当分析,就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生命意识主要指现今时代社会中每一个现存生命个体对自身生命的自觉认识,涉及了安全意识、生存意识、死亡意识多个方面内容。散文中的生命意识主要是作者以自身独特的经历、体验,将自身对生命的热爱融入到创作中,以对死亡的关注、生命本质的感悟、生命智慧的思考形式表达出来,体现作者对人生、生命的持续探索。
老舍先生散文生命意识的生成离不开他受母亲“生命的教育”及对法国作家卢梭自然观的辩证了解。从老舍散文《我的母亲》可知,老舍先生的母亲骨子里刚强豪爽,“永远干干净净”“一年四季不缺花草”,老舍母亲对生活乃至生命积极、肯定的态度也对老舍先生散文创作理念造成了一定影响。特别是在老舍先生所作散文《五月的青岛》中“绿意无限,可不是,春深似海”,全篇以诗意的语言为载体,构造了一个情趣、生意盎然的美丽世界,也透露出老舍先生积极乐观的生命理念。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因授课需要,老舍先生编写了《文学概论讲义》,对卢梭的文学主张、卢梭对法国大革命的贡献进行了系统分析。并在自觉批判性接受卢梭哲学思想核心“回到自然”的同时,形成了“自然即文明形态”的理念[1]。在这一思想引导下,老舍先生创作了散文《想北平》。《想北平》是老舍先生写景散文的代表,他以书写背景自然精神的优美宁静、勃勃生机为抓手,描写了自然之美,并将自然之美与自身性格、脾气、血液相联系,表达了从都市中发现自然的审美意趣。
相对于巴金的“热情”、鲁迅的“忧愤”、茅盾的“理性”,老舍先生着重于营造一种幽默而富有情趣的氛围,在这一氛围中以吻合而略带调侃的口吻,循序渐进的指明生命本质。这主要是由于五四时代精神的巨大场域辐射,促使老舍先生现代意识逐步孕育、成型,也成为其散文创作终身追求、真诚互换的现代个体伦理意识。同时由于老舍先生本身来自困厄的社会底层,对生存艰辛苦难具有深刻的记忆,在成年后也因动荡、畸形的社会被困窘所累,导致老舍先生个体生命意识最初萌动仍然带有部分本能特征,缺乏自觉性。而随着对现实畸形时代窘迫困苦生活的再次感知,老舍先生产生了强烈、自觉的个体生命意识,并逐步成为自己一生追索的目标。如在《生活自述》中,老舍先生描绘了自己“三年来,入冬即患头昏”的生活情境,表达了内心世界的荒芜、无奈,在《钢笔与粉笔》中,则表达了自己稿酬低无法糊口而不得不从事自己不感兴趣的教师职业所产生的苦闷心情。老舍先生之所以敢于直观揭露自身窘困生活状况,从根本上是希望通过个人经历叙事营造具体的关于生命感觉的道德意识、伦理诉求。而伦理诉求具体表现为老舍先生对自由、自我生命本真的热切追索。特别是在《大明湖之春》《五月的青岛》《济南的冬天》《内蒙风光》《非正式的公园》《趵突泉的欣赏》等名为写景实为抒情的散文中,均展现了老舍先生“文学是认识生命的、解释生命的”这一观点。特别是在《济南的冬天》中,“山尖儿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等语句刻画了一幅象征着新春温暖活力和希望的雪景图,也讴歌了自然生命造化的景气[2]。
生命是宝贵的,对于人和动物都同等重要,但现实生活中并非每一个人都对生命产生同等关注。老舍先生作为一名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对于自由意识、个体生命本真的书写脱离了因个人生存困窘而产生的个体生命感觉,而是为每一个弱小生命形式赋予极大认同、关爱,并立足于更高意义层面,表达了更为博大的生命理念[3]。如在散文《狗》中,老舍先生利用低沉的笔调,书写了中国狗的可怜、可悲,并由此引出现代个体生命本真、自由追索阻碍。而在散文《小麻雀》中,老舍先生则是通过“小黑豆眼带出点要亲近我又不完全信任我的神气”→“一个飞禽失去翅膀是多么可怜”→“看着我,又不敢过来”→“那两个黑豆眼仿佛在我心内睁着呢”等语句,细致的刻画了一个竭尽全力保全生命的小麻雀,隐喻了弱小生命与惨烈现实间对抗悲剧,发出了对弱小人类群体生命的喟叹[4]。除此之外,在《这几个月的生活》、《小动物们》、《乱离通信》等散文中,老舍先生均基于个体生命意识的体验对脆弱小生命寄予了无限的怜惜。
老舍散文中的生命意识的逻辑起点为清理主义,即人们日常生活中可以维系人与人、人与自然间关系正常运转的情感伦理,其是家国一体的社会结构生长起来的,对人的生活、生命起到了较为重要的支配作用,这种影响对老舍先生也概莫能外。老舍先生在1938年2月于《宇宙风》发表了《小型的复活(自传之一章)》,结合自己的生平事迹,从家庭、世俗、社会等方面,对生命伦理关系进行了汇总阐释。
首先,老舍先生“三岁失怙”,母亲承担着抚养年幼子女的重任,他对母亲的艰难、辛苦、伟大具有较为深刻的感悟,在《抬头见喜》《我的母亲》《婆婆话》《母鸡》等一系列文章中均表达了自己“特别孝爱老母”的心情。特别是《我的母亲》中,老舍先生择取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娓娓叙述母亲生平,勾勒了一个不因生活困苦而甘愿自沉的刚毅母亲形象,反映了老舍先生对母亲的无限眷恋感情[5]。而在《母鸡》中,老舍先生利用拟人手法,赞赏了老母鸡为鸡雏倾尽全部心血完成抚养重任的过程,虽然没有直接写人,但是阅读过程中也可以让人时时刻刻感受到母亲般的关爱。
其次,老舍先生的散文中,常通过叙事将自己对生命的智慧思考自然表述,对生命的存在予以尊重。如《我的理想家庭》中,老舍先生以自己年近不惑的实际生活体验,否定了以往“为马为牛”的家庭关系,利用平和、轻快的笔调,建构了一种在居住环境、家庭氛围等方面均简单、适宜的新型、现代“理想家庭”;而《搬家》则斥责了邻人在日常生活中不遵守社会公德肆意吵闹的行为,指明其为自私心理。
最后,社会中生命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综合,表明个体在现实生活中与外界产生的联系。师生关系是老舍先生散文中较为常见的一种。如在老舍先生所作散文《宗月大师》中,就详细讲述了宗月大师不顾个人回报赞助自己上学改变人生命运的恩情,宗月大师高尚的品行也在一定程度上感染了老舍,为成长中的老舍为人处世提供了标杆。在宗月大师的影响下,老舍先生的散文创作也蕴含着“牺牲自我为民众做事情的情感”。除师生关系以外,朋友关系也是社会中个体生命意义的主要表现之一,在老舍先生的《敬悼许地山先生》《何容何许人》《悼念罗常培先生》《哭白涤洲》《悼赵玉三司机师》等散文作品中,均贯彻了“忠义”“信任”“热心”的交友原则及“益者三友”“友谅”的交友观念。
综上所述,老舍是当代文坛上具有博大悲悯情怀、强烈生命意识的作家,在他的散文作品中,贯穿着自身对死亡的关注、对生命的书写、对生命存在的追寻、对生命的关爱。通过阅读老舍先生的散文作品,阅读者可以感受到达观的生命态度、深沉的生命意识,为自身正确、深层次领悟生命真谛提供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