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华
(湖南理工学院 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湖南 岳阳 414006)
吴敏树以经学、诗文知名当世,亦能词,刻有词集《鹤茗堂百二词钞》(下文简称《词钞》),内有一百二十四首词。他曾经与从弟吴士迈在君山岛上建“九江楼”“鹤茗堂”“听雨楼”与“北渚亭”,“鹤茗堂”的取名与君山茶有不解之缘。吴敏树在《鹤茗堂记》中写道:“茶产君山,名天下……天下后世之嗜茶者皆有清风两腋之乐,而无渴死不得一啜之忧,余之此堂其与有功乎哉?”[1]于同治十一年(1872)春二月初一为《词钞》做序。《自序》曰:“余独喜诵古人如苏、黄、辛幼安之作,虽小词,声动人心,及柳耆卿辈晓风残月,亦自有旗亭渭城之意。乃知词之一道,故不后于诗也。”[2]又《自序》曰:“老年诗趣大阑,忽创新调......以馀兴成词一阕,殊助嘲笑。遂日为之,凡岳楼、吕亭、君山、湖上及荷塘幼年读书之寺,无不有寄。”吴敏树老来作词,风格不落前人窠臼,又自创新调,独树一帜。他年轻时醉心科举,苦心经营八股文,儒家经世致用思想在晚清士人的追逐之下依旧保持蓬勃生命力。而年至花甲,他却转向作词,通过质朴、淳真的语句描绘晚清洞庭湖一隅的农村生活。本文将分别从《词钞》的内容、思想和艺术等方面的具体表现,考察作者及其作品。
《词钞》中一百二十四首词,大致可分为山水词、赠答词、悼亡词、咏物词、感慨词等几类,其中仅赠答词有三十五首。吴敏树生平交友广泛,又因文名传扬于当世。往来的朋友中不乏当朝权贵。如官至两江总督的曾国藩、晚清外交大臣郭嵩焘、湘军将领刘蓉、军事上多有谋划的赵烈文等。吴敏树虽出身于鹿角乡村,亦不乏志同道合的好友。如他诗中所述:“生居穷僻乡,恨少文墨士。同志得二三,吾意亦良喜。”[3]他与知己毛西垣惺惺相惜,与湘潭名士欧阳兆熊多年互通往来,与同乡方大淳的莫逆之交,与孙由庵同赏洞庭景,无论友人身份,吴敏树皆以真挚的感情待之。
道光二十四年(1844),吴敏树奔赴北京参加会试,因崇尚明人归有光之文而携带《归震川文别钞》入京,此举与桐城派文人不谋而合。因此,不少聚集京城的桐城派作家慕名前来与之结交,吴敏树在京城文人圈一时声名大噪。正是这一年,吴敏树与曾国藩建交。同治十一年(1872),一代名臣曾国藩去世,吴敏树为其作挽词《台城路·长沙迎曾太傅丧》:“江南一片青山路,落日断霞飞燕。舰引黄龙,潮迎白马,两岸旌旗飘转。军官跪见。看鸣炮吹笳,霜戈明练。羽扇纶巾,晚风桥上万人羡。今来江水恨咽,正台星乍陨,丹旐飞旋。楚士哀迎,吴民哭送,山外杜鹃红遍。残年眼倦。侭湖海浮云,生涯流电。手折菖华,待灵輀一见”。[4](此词收入《湘人词》,又收入《词综补遗》。《词钞》未载此词,今据《词综补遗》收录。)这篇挽词所流露出的缠绵哀婉之意,让人痛心疾首。吴敏树与曾国藩建交三十余年,二人关系甚为密切,虽不为曾氏幕僚,却常为之排忧解难。二人常有书信往来,见《曾国藩日记》记载。同为晚清湘军将领的刘蓉,又身为桐城派古文家常与吴敏树有学术交流。同治六年(1867),刘蓉罢陕西巡抚南归,吴敏树为之作文《刘孟容中丞归卧南阳图序》,文中举颜渊之例安慰好友不要因为罢官归家而陷入困顿之中,又以诸葛武侯之例劝慰友人莫要以出仕作为衡量人生价值的尺度。刘蓉归家时,途经巴陵,与吴敏树、郭嵩焘、罗汝怀、高心夔等人同游君山,书有《游君山记》。吴氏作《跋刘仙霞中丞游君山诗》和《卧卢春·寄刘霞仙中丞》。刘蓉作诗《寄怀吴南屏学博王子寿比部》,称赞吴氏与王子寿为:“大湖南北两清流,文字相娱到白头。”[5]由此可见,吴敏树与刘蓉交往频繁,私交甚好。吴敏树结交的人当中不乏当朝权贵,但在互相往来之余从不利用友人的职务之便谋利,反而主动保持距离,可见吴敏树的君子品质。
孙由庵和郭建林与吴敏树的友谊长久,他们生平绝大多数时间寓居在洞庭湖畔的村落,相处时间甚多,吴敏树在诗文中常提及二人。孙由庵与吴敏树年纪相仿,都已是古稀之岁的老人了。吴敏树在《鸡谈过·寄孙由庵》一词中写道:“前日走来过我,喜谭健饭,相看七十年翁。……话长甚,多惜匆匆。”[2]即使他们在乡间小道匆匆遇到,依然有道不完的话。在吴敏树所作《孙由庵六十寿序》中:“由庵孙君年未三十之时,余家延之塾中,教童子句读,连更八岁,童子皆稍知文义。而由庵为师名益著,乃别开馆余里中,里中学者多从之,其后业皆成就。”[3]得知,孙由庵是吴家乡里的私塾先生,在作学问上又志趣相投,因此成为朋友。他们常常一起出游,山园看菊、将台山登高、游大云山、中秋赏月……相识四十年,依旧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可见其感情淳真可贵。
郭建林是一位隐者,他们之间的交往总是离不开吕仙亭。正如词人所写:“却思少日联床,语连三夜,何曾半句填空。惺忪吕仙亭下,摩船偷觑窗中。”[2](《仙亭梦·寄郭建林翁》)。道光年间,二人同寓吕仙亭,傍晚时分荡着小舟,往南津泊船所。郭建林比吴敏树年长十余岁,这首词所作之时,郭建林已至耄耋之年,然精神抖擞。吴敏树将步入古稀之岁,对于年轻时二人的游历,至今历历在目。郭建林超然洒脱之个性深深影响着吴敏树,他曾在文章中说:“自其少壮时,即有洒然之志,不为禄利学,家计粗足,即不訾问,亦不远出。独好遨游近乡山水,时往寓城南吕仙之亭,从道者居,或累月不归。余年及冠,即喜与之游,尝偕寓城南,及至其家久留,亦数数来余家山馆,共晨夕言笑不倦。”[3]郭建林与吴敏树亦师亦友,相交近五十年,郭建林对他产生极大影响。在上述词中,已然揭示其对待老友真挚的感情。
吴敏树个性恬淡,虽久困场屋,却不疲于治学修身,曾任浏阳教谕,深受经世致用思想影响却因与同僚不和而辞官。田园生活闲适安逸,亦能时常自省。他始终保持清醒自觉的生命观,许是与晚清飘零的社会背景有关。天朝大国沦为半殖民半封建国家,不仅国家丧失独立自主权,连人民也感受到遮天蔽日的压迫。吴氏的隐逸之思及敏感的生命意识,对我们探究其对生命存在的体验和感悟大有裨益。
隐逸即醉心山水田园,隐而不仕,是古代知识分子为摆脱官场束缚、追求自由生命而做出的选择。他们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满腹,初时大多踌躇满志,热切地渴望在政治舞台上大展拳脚,建功立业,但事实上能得到重用之人寥寥无几。失意文人遭受压抑而苦闷,于隐逸避世之际寻求精神的解脱。庄子称“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6]即是如此。
咸丰元年(1851),吴敏树四十七岁,因与时任浏阳的教谕不和,二人矛盾无法协调,于是称病辞去浏阳县学训导之职。[7]一年后赴京参加会试落第,自此吴敏树决意仕途。当时太平天国连年战争导致词人无家可归,只能借住在岑川好友家中,身边亲友接连生离死别,加之自身年事已高,使得吴敏树将目光从现实苦痛转移到自然山水。他幽居洞庭湖畔,自放于山水之间,不仅将自然景胜作为观赏对象,更作为隐逸避世的理想场所。郭嵩焘记《吴南屏墓表》:“……有湖山花木之胜。君乐之,为堂于其前,曰鹤茗堂,而建北渚亭于其左。……视人世忻戚得丧,无累于其心,以自适其超远旷逸之趣。”[8]一语道出吴敏树寻求山间田野之趣,实则为暂时躲避残酷现实。《词钞》中随处可见词人逍遥乐哉之情状:“人世风波不管,光阴烂漫谁收。一壶村酒在船头,春色无人消受。”(《江村子·即事有怀》)“最忆岳阳楼夜,老方道士,沽酒烹鱼。恰有满楼明月,满湖秋水,对饮同渠。”(《希夷梦·岳楼忆旧》)“待我骑驴日子,暮暮朝朝,等闲行药。买酒无人,寻诗少伴,也要笼鹅放鹤。闲闲卧,蘧蘧觉。”[2](《青牛引·题洞庭瞿道士屋壁》)类似展现山水田园之乐的语句比比皆是。吴氏徜徉在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上,驾一叶扁舟,与三五好友吟诗饮酒。面对山水田园景象,词人视野开阔,心情亦豁然开朗。像欧阳修“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沉浸山水之乐,吴氏愈发向往隐逸生活。正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吴敏树在鹿角的“一亩三分地”既是现实依托,亦是精神家园。正因为他对生命内在自觉地观照和重视,使其更能感悟生命价值与意义,即对自由的不懈追求。尽管外部环境纷乱动荡,吴敏树却能以内心平静为旨归,脱离外在的荣耀富贵、功名利禄,安享内心的宁静与自由。
陆机言“遵四时以欢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9],刘勰有“情以物迁,辞以情发”[10]之感。季节已不单是节气更替,这种节序性特征与人生命的蓬勃和衰竭具有异质同构性。据统计,“春”在《词钞》中出现了四十三次。《词钞》中未表露忧国伤时之怀和怀才不遇之慨之词,词人垂垂老矣,对外物的敏感度不如从前。他隐逸于山水田野之间,于时事了解无甚多。同治九年(1870),曾国藩致信李元度,其言:“局中诸君,南屏翁近稍衰退,研、筠两处并有失子之戚,左右能综揽全纲否?”[7]谈到吴氏衰老一事。吴氏迟暮之年,身体久病不愈,骨肉偏又相继离开人世,就连好友亦接连去世。因此,忧生惧死成为人们生命意识最基本的表现。吴敏树为儿子写的悼念词:“及第做官俱不得,甚刚风,吹得玉楼春老。”(《痛三郎·追悼三郎式甫》)和追念女儿时写道:“今日尘埋纤指尽,那境儿,暗惨无春。”[2](《度金针》)“春”在词人眼里是美好生命的象征、是生命的主体。然而事与愿违,年轻的生命悄然逝去。“春”与冷色调词汇搭配,触发词人哀婉失落心态。
又如“错上江船,一度偷来,怨苦儿春”[2](《同舟度·错忆》)更是流露对春的怨恨和悲愁情绪。在《无腔笛·自题鹤茗词卷》:“茶烟花坞,恼甚阑珊风雨。短笛无腔,牧牛儿,那管春将去。山斋路,红药阑干,我侬吟处,是一样断肠情绪。但不解,敲头点句。”[2]词人的“断肠情绪”因“春将去”而起,激起无限郁结愁闷。孔子将人生比作流水,发出“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慨,苏轼也有“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喟叹。词人生活的清王朝,亦同词人一样“垂垂老矣”,国运日益衰微,危亡日益加深。吴敏树借助“伤春”词表达内心的不平和哀怨,直率激切地表达了自己真实而又强烈的生命体验。
面对时光流逝和空间物换星移,词人既慨叹生命的易逝又沉浸于无垠的宇宙。“春”在词人笔下亦具备积极的生命价值,试读“矮屋低头,高楼阁手,可有春情柔治。”(《寒香雪·寄彭雪琴宫保》)“快足归来春日斜,不结絇头待禁,犹然踏破江莎。”(《东坡屐·咏红鞋》)[2]词人将热爱生活、珍视友情融进词作,这是对生命意识的自我肯定,亦是词人顽强独立的生命品格的形成及生命意识表达方式。
在朱汉民总主编、王兴国主编的《湖湘文化通史》(第4 册)中提及吴敏树的词:“吴敏树晚年才学填词,其词作保留在《鹤茗堂百二词钞》中。但与其诗文相比,吴敏树的词大多是游戏之作,语言通俗易懂,俚语、戏谑语夹杂其间,在晚清词坛中别具一格。”[11]吴敏树老来作词,此时他年过花甲,与壮年时所作的诗文相较,没有了针砭时弊、体现民生疾苦的内容,他开始频繁感叹生命短暂、时光匆匆,亦时时对生命的意义进行思索。随着时间的流逝、理想的破灭,他通过作词来抒发暮年时的复杂心境。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言:“作词之法,首贵沉郁,沉则不浮,郁则不薄。……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于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若隐若现,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12]试读《词钞》:“香草还生,楚王何在。”(《短簿来》)“香草无魂,杜鹃有血,啼断青枫古道。”[2](《屈潭浪·追悼彭女四姑》)吴氏诗歌,常用香草意象表达悲伤忧郁情结。在词创作中,亦延续这一写法,借以抒发内心悲苦凄冷之感。屈原吟“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赞美香草的美好品质。香草指香花善草,亦比喻高洁的人格。《离骚》中所出现的香草种类多达二十馀种,在屈原作品中,诗人与香草已然合二为一。“‘香草’在诗人眼里并不是毫无生机的物体,而是一个充满着生命意识和情感理性的替代物,它是诗人艺术表达与情感发泄的媒介。”[13]再读“山鬼奉文,湘君结珮,拌与骚家作使。”(《土地神·过松源村重吊西原子》)“重遇,有一辈骚人,九霄天女。几阵灵风,扫尽淫虹酸雨。”[2](《青鸾复·拟题北渚新亭》)“山鬼”“湘君”“天女”等形象,皆出自屈原作品《九歌》,与洞庭湖鬼神信仰有所关联,这些意象神秘莫测,屈原赋予其生命力。吴氏所居住的鹿角镇,与屈原流寓的沅湘一带,皆处于洞庭湖湿地区域。湖湘文化深层的忧患意识及悲情的审美观,奠定了湖湘文化忧国忧民的悲情传统。吴敏树自然继承发扬屈骚精神,将其意象融入诗词中,凝结成沉郁清冷之词风。
此外,词人对色彩的运用相当频繁。色彩是巧妙地刺激视觉、敏锐地接收情感的语言,亦是传达信息的有效指示。他选用冷色或暖色调色彩,却故意在色彩词前面或后面加上凄冷或幽清的字词,如“冷”“寒”“恨”“愁”“暗”等,使他的诗歌笼罩在凄凉清冷的气氛之中。如“卅七年听雨楼头,一场灰冷。”(《三生石·听雨旧楼题壁》)“夜色向深宫,春将人影红。华灯万盏日曈曈,暗淡当中。”(《正面红·咏宫灯》)[2]将个人的痛苦揭露无疑,词作亦因此呈现更深层次、更耐人寻味的美,蕴含了双重美感。
清代是词发展的中兴时期,清代词学创作是继宋朝以后的又一个高峰。创作实践和词学建构都有前人丰富的填词经验和词学批评为基础。吴敏树的词创作始于同治年间,清王朝刚刚经历中英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运动,封建帝国统治即将分崩离析。他没有顺应时代发展“以词写史”,反而只关注眼前一方天地。一直生活于乡村田野的吴氏,对农村生活相当熟悉。他崇尚黄山谷,亦学其以俗为雅的特色,以俗事俗物入诗,语言上趋于通俗化,运用俗语方言。除黄山谷外,还有秦观亦喜将俚语入词。陈廷焯评“少游名作甚多,俚词亦不少。”[12]吴氏将俚语俗事入词的艺术风格与上述二位如出一辙。试读《团圆福·拜年》:“大门关了,索钱人去,大家乐饮衔杯。乡俗从来多禁忌,不要冲开灯笼过好,妨声息,莫是人来。团圆今昔无猜,辞年了,分咐安排。老人双健,孙儿又乖,又是小姑来嫁,新妇初来。先生醉,分些爆竹,锣鼓同催。”[2]将湖湘地区拜年时的民俗与禁忌及其乐融融的热闹情形描摹得生动有趣,具有浓厚的地域特色,如同对乡村生活临摹的描写方式,使词更贴近生活,充满人情味。又如“厨前磨豆腐,房中忙老鼠。”(《年故事·咏小年》)“只得耐烦守住,千金一刻,放爆声锣。”(《金尾蛇·除夕》)“看天门跌荡,一年保佑无灾。吾家早,他家惊起,也放春雷。”[2](《开天门·出天行也》)这一类方言俗语,乃至谚语、俚语一经他手就别开生面。对节日氛围烘托大有裨益,别有一番乡村野趣。《白石道人诗说》有言:“人所易言,我寡言之,人所难言,我易言之,自不俗。”[14]吴敏树从乡村生活中汲取那些俏皮活泼、淳朴率真的口头语言为文学注入新活力。
晚清词坛以王鹏运、郑文焯、朱祖谋、况周颐为主导,行其道以词体推尊为目的。吴敏树反其道而行之,没有局限在填词,自创词调。《词钞》中一百二十馀首词,无一沿用前人词调,皆为自创。例如“江南乐”“姑苏台”“大名归”“巴东野”“仙亭梦”“乌有生”“寒香雪”“卧卢春”等词牌,为吴氏新创。笔者依据清代万树《词律》对照《词钞》,亦只有五篇词律对应,是晚清词坛一创举。
吴敏树的《鹤茗堂百二词钞》具有鲜明的湖湘地方色彩,而至今无人对其词进行研究考察。综上可见,吴敏树独创词调,树一家之帜,这在晚清湖南文坛是很值得注意和研究的。就清代词史而言,清代是词学的中兴期,词人词作大量出
现,清代词人凡乎人人有词集。文人广泛的创作现象,对清词风格的多彩及变化皆有很深的影响。《鹤茗堂百二词钞》中,大部分词均自创词牌名,语言通俗易懂,俚语、戏谑的词参杂其中。然而吴敏树在给曾国藩作挽词《台城路·长沙迎曾太傅丧》时,遵守了作词的常规,可见他作《鹤茗堂百二词钞》并非不懂词律,而是刻意为之。词的创作是文人个体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助于对词人的词风做出全面评价。《鹤茗堂百二词钞》展现了晚清湖湘儒士的概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