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迎新 金明
近视是在遗传和环境等复杂因素的作用下形成的[1]。根据最新的近视与高度近视(high myopia,HM)流行病学调查结果[2],世界范围内,近视、HM的人数分别达14.06亿、1.63亿(分别占总人口的22.9%和2.7%),到2050年,预计近视、HM的人数将分别达47.58亿和9.38亿(分别占总人口的49.8%和9.8%);我国HM人数达8700万,占总人口的 6.3%,预计到2050
年,HM人数将超过1.75亿,占总人口的13%。HM可导致患者视力永久性损害,近视性黄斑病变是东亚国家主要的致盲原因[3]。氧化应激(oxidative stress,OS)是当机体受到内源性或外源性因素刺激时,器官的正常代谢活动受到干扰,氧化与抗氧化作用之间失衡而引起的一种应激状态。近年来,OS已引起高度重视,OS被认为是多种疾病发生的关键共同通路[4]。自由基可以通过改变基因表达,或者损害关键发育区域的脂质、蛋白质和DNA等途径,提高机体对多种疾病的易感性[5]。研究表明,各种原因可触发产生活性氧自由基(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与活性氮自由基(reactive nitrogen species,RNS)在视网膜、脉络膜中大量聚集,引起脂质过氧化反应,产生过多的丙二醛(malondialdehyde,MDA),诱导巩膜细胞凋亡,眼球的正常生长调控机制受到破坏,眼球过度增长,形成近视[6]。近年来,OS在HM发病机制中的研究逐渐增多,并取得一定进展。由于巩膜病理改变是近视发生的重要机制[7],进一步了解OS在HM中的具体作用机制,从OS的角度来防治HM并发症具有重要意义。
对OS的了解伴随着人们对衰老的认识而逐渐深入,它是机体氧化与抗氧化系统之间的不平衡状态[8]。正常代谢过程中,细胞呼吸链产生的高活性分子如ROS、RNS能通过多种抗氧化机制进行清除。当机体受到各种有害刺激时,一方面ROS、RNS等产物水平明显升高,超过机体正常的清除能力,另一方面抗氧化能力降低,蛋白质、DNA等大分子生物活性减弱或消失,导致细胞损伤、凋亡[9]。ROS和RNS系统是机体最重要的氧化系统,ROS系统由超氧阴离子(superoxide anion,O2-)、过氧化氢(hydrogen peroxide,H2O2)、羟自由基(hydroxyl free radical,OH)等组成,RNS系统包括一氧化氮(nitric oxide,NO)、二氧化氮(nitrogen dioxide,NO2)、过氧化亚硝酸盐(peroxynitrite,ONOO-)等[10]。生理状态下,ROS调控细胞的增殖、分化和凋亡,但当ROS产生过多时,可通过氧化细胞组分直接引起脂质过氧化反应,也可通过激活细胞内的氧化还原信号通路,间接促进细胞凋亡,从而诱导自身免疫性疾病、肿瘤和纤维化等多种疾病的发生[11-12]。同时,为维持体内氧化还原反应平衡,机体也存在抗氧化系统[13]。抗氧化系统包括酶类和非酶类抗氧化活性物质,前者如过氧化氢酶(catalase,CAT)、超氧化物歧化酶(superoxide dismutase,SOD)、谷胱甘肽还原酶(glutathione reductase,GR)、谷胱甘肽过氧化物酶(glutathione peroxidase,GSH-PX)等,后者如维生素C(vitamin C,VitC)、转铁蛋白(transferrin,TRF)、N-乙酰半胱氨酸(N-acetylcysteine,NAC)等。
1.1 ROS来源与代谢ROS主要来源于白细胞,尤其是中性粒细胞和巨噬细胞。机体摄取营养物质后,通过呼吸链中一系列递氢和递电子连续反应体系,该氧化过程可产生ROS[14]。白细胞可表达还原型烟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磷酸(nicotinamide adenine dinucleotide phosphate,NADPH)氧化酶。Lee等[15]研究显示,NADPH氧化酶可直接催化反应产生ROS,脂多糖、细胞因子、趋化因子、补体片段等均能够启动、激活中性粒细胞产生ROS。当细菌、病毒、真菌等侵袭机体时,免疫细胞的细胞膜通过触发呼吸暴发机制,产生ROS和NO。同时,肌红蛋白、儿茶酚胺、黄嘌呤氧化酶等的氧化过程和乙醇、花生四烯酸、前列腺素等代谢过程,均可产生ROS。线粒体和NADPH氧化酶是ROS来源的两条主要通路[16-17]。
正常情况下,吞噬细胞依靠ROS发挥吞噬和杀伤功能,但当ROS的产生和清除失衡时,往往对机体造成损伤[18]。机体在NADPH氧化酶、线粒体电子传递链作用下将进入机体的O2转变为O2-,与体内的SOD结合,结合后1分子O2-生成O2,1分子O2-生成氧化性较小的H2O2。各种途径产生的H2O2有3条主要代谢路径,最重要的是体内的CAT将其分解,还原为无毒性的水;其次H2O2将机体内的Fe2+氧化为Fe3+,变为羟基;第三,若与机体内氯离子结合,在髓过氧化物酶催化下,将变为次氯酸[19]。Hinchy等[20-21]研究显示,活性氧作为信使分子,通过调控细胞的氧化还原状态,调节生长因子等胞外信号分子与细胞表面受体的相互作用、胞内信号转换及基因表达等过程,最终通过酶促和非酶促系统得以清除。
1.2 RNS来源与代谢一氧化氮合酶(synthase,NOS)可催化L-精氨酸生成NO,NOS为一含铁的单氨氧化酶,在体内分为3种类型,分别为神经源型一氧化氮合酶(neuronal nitric oxide synthase,nNOS)、内皮细胞型一氧化氮合酶(endothelial nitric oxide synthase,eNOS)及诱导型一氧化氮合酶(inducible nitric oxide synthase,iNOS),是合成NO的限速酶。正常状态下,机体nNOS和eNOS催化生成少量NO,发挥其必要的生理功能。与nNOS和eNOS相比,iNOS能分解L-精氨酸产生远超生理剂量的NO[22-23]。另外,由于中性粒细胞和巨噬细胞的聚集,ROS中O2-会明显增多,过多的NO及O2-可结合形成氧化性更强的ONOO-[24]。
机体产生的H2O2或其他过氧化物与还原型谷胱甘肽(glutathione,GSH)在GSH-PX催化反应下转变为无氧化活性的水,GSH被氧化成氧化型GSH,通过GSH-PX再次催化,在供氢体NADPH存在的条件下转化为GSH[25]。Qin等[26]研究显示,GSH-PX在清除氧自由基及其反应产物中起重要作用。机体内产生的H2O2主要依靠CAT分解代谢,而在CAT缺乏的组织中,GSH-PX则成为H2O2分解代谢的重要替代途径。故有学者将SOD及GSH-PX视为体内维持氧化还原反应平衡的调节剂[27]。针对内源性或外源性NO及其氧化产物所形成的RNS,机体内存在含巯基的硫醇类化合物可与之结合,并将RNS氧化成硫氮醇化合物,同时,NO与O2-反应生成的ONOO-可与H+结合生成ONOOH,最终转换成硝酸盐类化合物[28]。
HM患者随着屈光度增加,由于各种刺激因素的存在,一方面体内ROS、RNS生成增多,另一方面抗氧化酶类、活性物质消耗过多,进而体内氧化还原反应平衡遭到破坏,最终导致细胞损伤、凋亡甚至视功能损伤[29]。ROS是机体内最重要的凋亡诱因之一,ROS清除剂如SOD可以减少视网膜神经细胞的凋亡。在机体内同时存在致氧化系统及抗氧化系统[30]。生理条件下,机体的氧化还原反应处于相对稳定的平衡状态,这与环磷酸相关信号转导途径、蛋白酪氨酸激酶相关信号转导途径、Ca2+相关信号转导途径、蛋白激酶C(protein kinase C,PKC)相关信号转导途径、核转录因子NF-κB、转录子蛋白-1(actirator protein-1,AP-1)等相关信号转导途径密不可分[31]。凋亡是病理性近视视网膜感光细胞死亡的一个重要机制。凋亡可引起眼轴异常增长,诱导HM的形成[32]。
2.1 OS与视网膜NOS存在于整个视路,在视网膜组织中分布广泛,脂多糖、内毒素、细胞因子等可诱导视网膜Müller氏细胞和视网膜色素上皮细胞(retinal pigment epithelial cells,RPE)中NOS表达[33]。不同强度的光刺激可介导视网膜无长突细胞和双极细胞产生NO,兴奋性神经递质从突触前膜释放,通过扩散作用与相邻的突触后膜和周围细胞上的谷氨酸受体(N-methyl-D-aspartic acid receptor,NMDAR)结合,激活钙通道,Ca2+内流后激活NOS,催化产生NO,影响长时程增强效应(long-term potentiation effect,LTP)的产生与维持,导致靶细胞内环磷酸鸟苷(cyclic guanosine monophosphate,cGMP)水平升高,产生一系列生物学效应[34]。
NO作为一种信号分子,与视网膜的发育、视觉兴奋和视觉信息的传递有关,还参与了形觉剥夺性近视(form deprivation myopia,FDM)的形成过程[6]。Feldkaemper等[35]研究显示,NOS抑制剂可提高视网膜基础多巴胺的释放,形觉剥夺使视网膜内层bNOS活性增高,NO增加,NO可能通过抑制多巴胺无长突细胞合成多巴胺,促进FDM的形成。缺氧诱导因子α(hypoxia-inducible factor α,HIF-α)是机体生存必需的维持氧稳态的主要调节因子,Wu等[36]研究显示,FDM后HIF-α升高,改善巩膜缺氧可能是近视眼治疗的靶点。nNOS可表达于豚鼠视网膜神经节细胞层和内核层细胞上,且表达量随形觉剥夺时间的延长而增多,实验动物玻璃体内注入NOS抑制剂能抑制FDM的形成[37]。Wang等[38-39]研究显示,形觉剥夺可触发视网膜内层细胞上神经递质的释放,导致nNOS增多,产生大量NO。PKC是合成、分泌、调控NO的上游因子之一,观察豚鼠形觉剥夺后,视网膜PKC活性升高,眼轴延长而形成近视[40]。
2.2 OS与巩膜生理含量的ROS是维持巩膜形态所必需的[41],巩膜抗增殖作用是通过限制DNA合成,调节增殖与分化之间的平衡实现的。机体在氧化应激状态时,抗氧化能力降低,影响线粒体中氧化磷酸化作用的发挥,释放大量ROS,通过损伤线粒体DNA破坏氧化呼吸链功能,加速ROS的释放,形成恶性循环,促使巩膜细胞发生凋亡,诱导近视性巩膜生长[42]。Lee等[43-44]研究显示,形觉剥夺眼巩膜细胞增殖活跃,软骨层变厚,软骨细胞数目增加,细胞外基质增多。同时,剥夺眼iNOS减少,弥散性NO的产量减少,削弱了NO对软骨细胞的抗增殖作用,巩膜增殖活跃而主动延伸,影响组织、器官的形态,导致眼轴增长、玻璃体腔加深,进而引起近视。不同的NOS异构体可能通过不同的作用途径和机制促进了形觉剥夺性高度近视(form deprivation myopia,FDHM)的形成。
抗氧化剂主要包括内源性抗氧化剂和外源性抗氧化剂[45]。内源性抗氧化剂主要包括酶(如SOD、CAT、GSH-PX)、非酶化合物(如GSH)、蛋白质(铁蛋白、TRF、血浆铜蓝蛋白和清蛋白)、尿酸、辅酶Q10 和硫辛酸等。维生素C、维生素E、类胡萝卜素和酚类(如黄酮、黄酮醇)等是主要的外源性抗氧化剂[46]。维生素C是较强的水溶性抗氧化剂,可以保护其他抗氧化剂如维生素A、维生素E、不饱和脂肪酸,防止自由基对人体的伤害[47]。近视屈光度数加深与巩膜纤维变弱有关,这种减弱可能与维生素E缺乏有关[48]。锌制剂可能是通过升高SOD活性,及时清除过多的氧自由基而抑制FDHM的形成[49]。递法明能清除SOD发挥抗氧化作用,能一定程度上控制儿童HM的进展[50]。
综上,OS的本质是一种氧化损伤,氧自由基是脂质过氧化作用的主要引发剂,在HM形成中起了一定的作用,但HM的发生是一个复杂的病理生理过程,还有许多其他因素的参与。深入探讨形觉剥夺时SOD降低的具体原因及OS与视网膜其他生物活性物质之间的相互关系,将有助于阐明HM的发病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