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筱强是诗人,远离文化、政治中心,在地处科尔沁草原东部的一座小城生活、读书和创作,写出许多的优秀作品,构筑自己的精神圣地。在写诗的同时,他开拓另一片天地,黄榆林笔记是重要的一部分。
黄榆林是亚洲最大的蒙古黄榆林,它是稀有树种,天然次生林,干旱地区沙丘岗地上的树种。诗人葛筱强在这里寻求历史和自然的隐秘,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枝桠,记录一年四季的风霜雨雪。每一只鸟儿啼叫的音符,谱写浩大的乐曲。叶子的纹络,记载生命的过程,从新生的稚嫩,到辉煌的峰顶,至秋风中的凋落。一个人坚持做一件事,长期守护黄榆林,不仅是耐性,而是生命与生命的对话。在黄榆林听到大自然的吟唱,远离城市的喧嚣,粗暴的网络围困。人恢复自由的快乐,可唱,可笑,倾吐内心的痛与疼。每一次走进黄榆林,卸掉身上所有的伪装,摘下面具。诗人葛筱强写道:“不是吗?这片依旧最大限度保持原始风貌的、尚未完全被现代文明改变和损害的黄榆林,不正是我心之向往已久的寂静之地、空闲之地、远离红尘喧嚣之地吗?作为一个天生话语不多且喜独自在荒野中四处漫游且沉思默想的人,我与此地是多么的相契相融而不忍互相离开啊。”
诗人苦苦寻找,不仅是命名,更是为了接通和交流。在黄榆林不是观光,世俗的尘埃衰减,享受大自然的美,满足心情,让内心涌动的激情产生诗句,想象和回忆。在黄榆林不是休闲的旅游,是一场精神的修炼,回到自己的家园。
葛筱强断片的写作,不是片断记录,它们是截然相反的目标。不同的形式,是要有生命的规律,每一个断片,是一棵年轮横断面,叙述时间的流动,季节的变化。
在黄榆林没有园丁的修理,冰冷无情的铁剪,绞断个性突出的枝叶。每一枚叶子,汁液丰富,精气足,烙有情感的印记。从叶子中,考证出大自然喜怒哀樂。每一棵黄榆树是鲜活的个体,有着自己的性格。诗人说道:“如果天气晴好,一个人走在林子里,我就会看到,太阳透过黄榆林繁复的枝桠,在温热的沙土地上用明亮的光线画一幅幅纵横交错的水墨画,黑色的部分是树影,像墨,白色或淡红的部分,是太阳的光线打在地上。如果时间足够,而且观察得仔细,我就还会看到,由于温度的积聚,水墨画会有若有若无的水气在向上挥发,让望得久的人常常产生幻觉。”在黄榆林看到的不是化纤的美,光的印象,构成一幅画面,它是原生的色彩,没有一点人工的增填。温度的不同变化,光线随之舞动,产生与众不同的幻觉。
葛筱强在林地找到了生命的原始意义,恢复诗人的天性,尽情地咏唱,呼吸清新空气,远离现代化的噪音。没有物质的功利,人变得单纯。每一枚树叶是翔实的文字,记录时间的变化。它没有宏大的叙事,波澜壮阔的历史事件,是一部杰出的植物史诗,在大地上传唱。
现今人们的情感变得娇贵,生命渐渐失去野性,对于树木花草,迷恋人工制作之物,当作宠物养育。去大自然中看树木是旅游。在数字世界观山川,赏秀丽的树木花草。没有亲近和迷恋,即便写出的文字,也是浮肿的虚胖,丧失真实的吟唱,喁喁的私语。
在水泥构筑的空间,用现代材料装饰,造出自得其乐的生存地。他们关起门来,咀嚼自己的小悲欢,小快乐。作家张炜指出:“人类的伟大创造力需要情感,情感本身就是力量,而情感又来自哪里?它最强大的、取之不尽的源头之一就是大地,是大地上生长游走的无数动物与植物。它们是人类的友朋、榜样和伙伴,其身上或隐或显的无尽元素足以启迪我们的心智,焕发我们的精神。”作家说出人与自然的关系,如果切断人类情感的来源,心灵的血脉变得干涸,失去旺盛的推动力,生命逐渐枯萎。
诗人葛筱强在浮躁的时代,寻找一片黄榆林,通过自我反省体察,使身心达到完美的境界。他的文字中,漫出诗意的野露,少了娇声娇气,有着鲜明的个性。诗人葛筱强的写作,更具诗人的先锋,不是隔靴掻痒的泛泛抒情。对于每棵树的摩挲,感受流动的脉跳,写出对此的注解和真情实感。
在城市里,满耳朵是话语的噪音,流言蜚语,搬弄是非,人是孤独的存在。在黄榆林,人不需要防御,远离嘈闹。黄榆林中有些元素,语言无法表达出来,只有大拥抱,用自己的体温热烈的贴近,爆发出炽热的爱。
在黄榆林诗人葛筱强激情饱满,成为一棵行走的树,向每一位友人问候,与之共舞共吟,融入天地间。在黄榆林产生的诗句,吸风饮露,无世俗的污点,带着大自然的气息,抒发辽远的情怀。人与树木是朋友,敞开心胸,想要放声歌唱。黄榆林不是诗人虚构的桃花源,寄托于自己的理想和想象的世外桃源。它不是虚构的作品,是真实的林地,扎根大地上。
处于当下热闹的时代,坚持自己的个性,守住精神的圣地,拒绝和抵抗,需要拿出一生的勇气。诗人葛筱强热爱黄榆林,在这本大书上,深刻的思索,写出的文字充满精神的锋利,这是诗人品质的结晶体,写作的向度。
高维生,著名散文家,出版散文集、诗集三十余种,主编“大散文”“独立文丛”等书系,现居山东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