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付源
1一直有一个愿望:简朴的衣着,乘当地土著的马车,游偏远的山野。尤喜欢春天,有鸟声相伴,在春风中远行。在大地上行走,常感叹上帝造化的神奇:一个老者在路上踽踽而行的身影;一棵独立于森林的树;一只苍鹰远逝的剪影。它们带着山水的灵气和时光的隐喻,它们是属于少数人的,比如文化人。它们在某个时间和你相遇,在某个时间的深处等你,等你认知,与你倾诉,也与你挥霍。
旅游是人们拓宽心灵疆土的方式,可以使人的记忆富有层次、充满阳光、回荡着山水清音和疲惫后的快感。中国文化自古以来是英雄西去、美人东流。英雄伴随着大漠狼烟和萧瑟凉风,美人身边则是鼓乐鸣奏、落英缤纷。孤独的旅者大多逆阳光向西独行,走边关、踏险径,一路留下千卷史书、万卷文章。那时的边关落日很美,长河很圆,雪花更是硕大无比,古诗里常见他们的背影。
2我们处在一个信息化时代。这个时期盛产经济学词汇,给旅行大开绿灯。实际上,人类每次对河流、草原、陌生山峰的超越,都是对内心空间的超越,否则不会有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豪叹。历史像一枚古币,翻过来时已锈迹斑斑,大自然却永远山清水秀。
北方适合探险,适合坐在狗拉的雪撬上看远山飞逝,适合听忧伤的俄罗斯民歌。南方则是另一种情境,没有北国彻骨的寒冷,是一种细密的清凉。在这种清凉里,木棉花羞涩地开着,是火红的颜色。整座城市像一座花房,和岛城一样有着浪花飞溅的海岸、绵长的沙滩、蔚蓝色的骄阳。
旅行可以遇到许多你倾心的东西,比如水。水是一种神秘的物质,它可以渗得很深,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遇到合适的季节或情景,它会泛出来,让人心生伤感。水从一个词出发,让记忆波光粼粼——我说的是苏州的水。苏州,曾经的繁华与绚丽。园林的静,水的柔,仿佛一段珠玑在手指间滑落,让心中的伤痛来不及躲藏就被它淹没了。苏州的水有不同的凝滞、缠绵,适合洗濯胭脂,研墨作画,有着丝绸一样的情感,不经意间会传来幽咽的箫声和才子佳人的秘语。
3今天的旅行己成为一种休闲文化,与快乐同行。它无疑在改变或影响着人们的生活状态,无论香车宝马还是布衣草履。20年前有过一次旅行,回想起来令人眩晕。那完全是一种“出去”的冲动,是一次青春的流浪,一种人性的释放。在沉寂的大山里倾听来自天地间的声音,凝视起伏的山势、错落的岩石,在令人沉醉的春风里一路奔跑,直到夕阳染红西山,那次旅行一直潜藏于回忆之中。
我更喜欢坐火车旅行。伴随着车轮的节奏,起伏的群山、低缓的河流、天空的飞鸟、地面的人群,都在速度的作用下被赋予一种动感的美,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艺术史学家马克斯·弗里德兰说:“提到文明,一只鞋子所能传达给我们的信息,和一座大教堂蕴涵的内容一样多。”在历经沧桑的中国版图上,许多废墟己成为一种文化标识,记载着某段时空的光线影,如此,历史的背影往往透出一种苍凉的美。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是验证民族素质的沉重砝码。160年前印第安酋长西雅图说:“当最后一个红人从地球上消失,他的故事将在白人中成为神话,而这海岸将簇拥着我的族人的魂魄,你们怎么能够买卖天空,土地的温柔,羚羊的奔驰?”
4真正的旅行是灵魂与自然的对话、精神与风景的私语,观天地造化、纳人间精气,壮之体魄、润之脾肺。随自然的引导,深入曲折的寂径,你会发现有些花已经落了,而另一些花正在开放,并向你低语。那应是一个春季或秋天的边缘,雾气上升,露出褐色的岩石,一些干果在缄默的树上。在我们生命的旅途上,有一条山路与你的经历相似,路是暗中藏险的山路,山是步步设关的山。
文化是永恒的山水,人在那里可以休养生息。所以崇尚陶潜,崇尚他解甲归田的潇洒,那是另一种旅行,需要有至高的境界,否则将不会在篱边采菊,更难以看到“南山”。
一直想来一场草原旅行。选择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风吹草低,白云为伴。哒哒的马蹄踏过后,牧歌响起。这时候羊群出现了,它们温暖的眼睛与我亲切地对视。我会给羊群让路,为鸟群祝福,在开阔的草地上忘掉烦恼,学着鸟的样子,迎着落日,随风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