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平,侯保龙
(安徽科技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凤阳 233100)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的社会治理体制”,要求“加强社区治理体系建设,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要把“基层党组织建设成为宣传党的主张、贯彻党的决定、领导基层治理、团结动员群众、推动改革发展的坚强战斗堡垒。”[1]十九大报告实际告诉我们,坚持党的领导是中国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本质特征和实践要求,推进农村基层社会治理现代化,关键是充分发挥农村基层党组织的作用。虽然我国近年来对中国共产党的社会治理现代化研究取得了长足进步,但总的来说,研究的实践指向性还不强,特别是对基层党组织在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中的地位和作用的认识还不够深入,这必然影响基层党组织推进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治理效能。因此,厘清农村基层党组织在社会治理现代化中的重要价值,对推进农村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基础性意义。
实现现代化是世界各国历史发展的客观进程,它是包括社会治理现代化在内的社会全面变迁的历史过程。如果把国家治理现代化进一步细分为政治治理现代化和社会治理现代化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说,社会治理现代化和政治治理现代化对于国家治理现代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两个轮子,中国共产党是实现这两个轮子协调运转的推动者。
(一)党领导的中国革命是政治革命与社会革命的统一。这里“革命”一词只不过是“治理”概念的特殊表达方式,而且我党在进行政治革命和社会革命的历史过程中,也不仅仅只有暴力式的斗争,还有和平式的建设和管理。从党领导中国革命的历史过程看,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近代中国,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以来就自觉地承担起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历史使命,而要实现这样美好的社会理想,就必须首先取得政治独立。中共一大党纲规定中国共产党在中国不但要进行“阶级革命”,实现人民当家作主,逐步实现国家政治治理的现代转型;而且一大党纲还规定要进行“社会革命”,“我们党承认苏维埃管理制度,要把工人、农民和士兵组织起来,并以社会革命为自己政策的主要目的”[2],逐步实现社会治理的现代转变。党提出这样的革命目标符合中国实际,符合中国近代社会的发展趋势。在实际的革命进程中,这两个革命进程实际上也是同等重要、辩证统一的。一方面,若不进行阶级革命,不把反动政权推翻,广大的工农群众就无法获得政治解放和社会解放,党就会缺乏进行社会革命的政治号召力;另一方面,若不坚决地领导广大工农群众进行以土地革命为中心的社会革命,就无法摧毁反动统治阶级进行政治压迫的社会根基,就无法真正号召广大工农群众进行阶级革命,就无法形成浩浩荡荡的革命力量完成革命任务。因此,政治治理现代化总是为社会治理现代化提供强有力的政治保障,而社会治理现代化必为政治治理现代化提供坚实的社会依托。
(二)基层党组织领导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符合当今世界政党治理国家的普遍规律。国家产生于社会又反作用于社会,处理好国家与社会的张力一直是近代以来政治学者关心的问题。自从政党出现以后,近现代国家一般又是由政党来领导的。这样,政党就成为沟通国家与社会之间关系的中介性政治组织。政党要实现对国家的有效领导,就不能仅仅关注政治治理现代化,而且亦要促进社会治理现代化。进一步说,由于社会治理现代化是国家(政治)治理现代化的重要基础,政党就必须深入社会基层担负起实现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历史使命。从我国的具体国情分析,国家(政治)力量一直大于社会力量,国家(政治)治理能力远远大于社会治理能力。要实现社会治理现代化特别是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任务相当艰巨。影响我国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健康发展的因素很多,农村基层党组织无疑是影响我国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最大因素。离开农村基层党组织的领导和引领,广大农村要实现社会治理现代化是根本不可能的。
(三)中国现代化的历史境遇决定基层党组织必须担负推进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重任。西方国家资产阶级的现代化在封建社会的母体内逐渐生长壮大,进而形成庞大的资产阶级,此时封建政治上层建筑再也无法容纳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空间,于是资产阶级就联合人民群众推翻封建贵族的统治,建立起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秩序。资产阶级国家反过来又利用国家政权的力量进一步促进了西方社会各方面的现代化进程。在此历史演进过程中,西方社会治理现代化早发于政治治理现代化,社会自组织发达,社会自治能力较强。由于西方政党出现的历史比较晚,导致西方社会治理结构中政党主导的色彩一直较为淡薄。与西方内生型现代化模式根本不同,现代化对于近代中国来说是个异质事物,一直遭到强大的封建经济政治势力的压制。究其原因,这样一种有别于中国传统生活方式的现代化是作为资本—帝国主义的入侵工具来到中国的,而中国要摆脱外来的压力和民族生存危机,又不得不选择现代化作为挽救民族危亡的强国工具。但是,西方资本—帝国主义的入侵压迫,不允许我国弱小的民族工业自发成长,这就是外生型现代化模式的困境。在这种情形下,我国只能依靠强有力的政党组织来主持和推进现代化进程,这是广大发展中国家实现现代化的普遍规律。我国近代客观的历史和国情需要一个强大政党代表民族利益来积极推进新型的资产阶级民族民主革命,从而为现代化的顺利进行奠定良好的政治前提。新中国成立以来,广大人民群众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迅速解决新民主主义革命遗留任务、恢复国民经济、进行社会主义改造、涤荡旧社会的污泥浊水、随即进行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初步探索,取得了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重大成就。历史经验表明,我国现代化发展大致路径是先基本完成国家政治治理现代化,后进行党领导下的社会治理现代化。农村基层党组织是党在农村的执政主体,是带领广大人民群众实现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基础力量。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各项任务和部署,只有通过农村基层党组织才能落地执行。因此,我们党应充分认识自身所承担的农村社会治理责任,把推进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作为农村基层党组织重要的历史使命。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成功实现了党的中心工作由农村到城市的转移,但是党并未放松对农村工作的领导。我们党知道,没有国家大规模工业化的开展,国家就无法强大,但没有农村的发展和稳定,也会制约国家工业化的进行,不利于党在农村执政地位的巩固。现今推进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也是巩固党在农村执政地位的必然要求。
(一)基层党组织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符合马克思主义国家观。从人类历史发展过程来看,人类是先有社会,再有国家。国家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德国的黑格尔在这方面作出一定贡献,他首先把国家与社会区分开来,但他提出国家是“普遍理性”的代表、国家高于市民社会并对其有决定作用,显然过于夸大国家的作用,无视社会对国家的最终决定作用,具有历史唯心主义国家观的理论局限性。马克思认为,“绝不是国家制约和决定市民社会,而是市民社会制约和决定国家。”[3]国家的职能固然有政治统治(治理)和社会管理(治理)两种,但“政治统治到处都是以执行某种社会职能为基础,而且政治统治只有在它执行了它的这种社会职能时才能继续下去。”[4]这恰恰表明了国家政治统治(治理)对社会管理(治理)的强烈依赖性。在社会主义社会,国家已经成为人民当家作主的新型国家,与国家的政治统治(治理)职能相比较,国家的社会治理职能更显重要。其重要性在于,如果我党实现了社会治理现代化,就可以实现全国经济繁荣、政治稳定、社会和谐的局面,从而为实现国家政治治理现代化创造良好社会条件。我国就是要在社会治理现代化与政治治理现代化的良性互动中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二)新中国成立前后党积累了农村社会治理实践的丰富经验。在新民主主义革命过程中,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吸取了以往革命的经验和教训,特别是辛亥革命的教训,深入研究近代中国的基本国情,深刻认识到以农民为主体的广大人民群众是中国革命的基本动力。但是,由于自然经济长期占主导地位,中国的农民群众虽有强烈的革命热情和巨大的革命能量,但是中国农民在地域上是分散的,在组织上是无力的。对于这种情况,马克思曾有经典认识与论述:“法国国民的广大群众,便是由一些同名数简单相加形成的,好像一袋马铃薯是由袋中的一个个马铃薯所集成的那样。”[5]其实在建党之前,毛泽东就认识到了政治组织与社会组织的重要性,对农民的组织尤其是对“旧中国散漫无组织的状态”深有体会,明确指出:“政治组织是以社会组织做基础,无社会组织绝不能有政治组织。”[6]没有人民的政治组织,就无法组织强大的社会力量完成革命任务,但是政治组织不是完全脱离社会组织一下子就建立起来的,它是由众多的社会组织逐渐发展演进的结果。而且,在我国的革命语境中,在农村出现的众多农民协会本身就具有强烈的政治性,正是通过众多的农民协会,党教育农民、引导农民、武装农民开展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这是中国革命胜利的社会基础,也是巩固革命根据地内党的领导地位的基本途径。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农村社会治理的基本任务是引导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为农村生产力的发展和农村社会的长治久安奠定基础。中国共产党领导广大农民群众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改造运动,广泛建立了各级形式的农业生产合作社,引导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极大地激发了广大农民群众的政治热情,党的执政地位在广大农村得到巩固。针对合作化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我党对农民开展了社会主义教育运动。1955年,在我国社会主义改造高潮中,毛泽东针对农业社会主义改造中出现的问题指出:“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在社会经济制度发生根本变革的时期,尤其是这样。”因为它“是使分散的小农经济逐步过渡到大规模合作化经济的思想和政治的保证”。[7]但是“发展合作社的原则是自愿互利。”[8]同时还要注意工作方法。例如,在社会主义教育中应注意“发现和培养积极分子,逐步形成领导核心,同他们一道工作”,“在运动中,自始至终要抓生产。同时,要注意抓当年分配(生活问题)。如果不抓生产和分配的问题,势必脱离群众,势必给我们的事业带来损害”,“要从当地情况出发,实事求是。群众需要解决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工作中有什么偏向,就纠正什么偏向”[9]等等。这些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要巩固党在农村的执政基础,不仅要注重发展农村社会生产力,而且要注重工作方法,认真解决农民切身利益问题,并对农民进行针对性的思想政治教育。
(三)推进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是新时代巩固党执政地位的新途径。党的十九大对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作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重大政治判断。如果从我国社会治理水平、人民生活上来理解,这个新时代是实现我国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创造人民美好社会生活的时代。当前农村社会治理还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诸如区域社会治理不均衡、各领域社会治理不协调、社会治理水平不充分,这与广大农民群众的美好社会治理和美好社会生活期待还有相当大的距离。究其基本原因,笔者认为基层党组织农村社会治理工作还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在政治方面,存在权力滥用问题,个别农村干部忽视整体利益,缺失现代公共服务意识;在经济方面,权力主导性较强,一些地区存在政企不分、基层政府在微观经济活动中干预过多等问题,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农村社会经济的发展;在社会方面,社会组织人才短缺、发展孱弱,难以发挥出对农村治理的主体作用;在文化方面,农村社会存在着文化事业发展滞后、农村学校教育空心化、农民多元价值观的冲突与困惑等问题。这种状况与新时代农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社会生活需要不相适应,很不利于巩固党在广大农村执政的合法性基础。“与广大农民的密切联系是中国共产党最大的政治优势。发挥这一政治优势,是中国共产党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实现政治目标的必然选择。”[10]由于基层党组织是实现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带领农民群众实现美好社会生活的领导核心,农民群众对美好社会治理和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就很自然地转化为对基层党组织社会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新期待。反过来说,基层党组织社会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状况已经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影响着党在广大农民群众心中的执政权威是否巩固的大问题。因此,在中国波澜壮阔的现代化图景中,带领广大农民群众实现社会治理现代化,就成为新时代党永葆执政地位合法性的新途径。
作为一个后发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大国,怎样使广大农村社会治理走上现代化轨道是党和国家重视的重大现实问题。独特的现实国情、独特的历史文化传统和独特的现代化道路把农村基层党组织推到了领导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历史前台。
(一)发达国家政党基层社会治理实践为我国农村基层党组织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提供了有益借鉴。从发达国家基层社会治理的经验看,发达国家政党主要基于选举的需要,高度重视发挥基层社区党组织的社会治理功能。农村社区基层党组织的主要功能就是通过在选区内建立俱乐部、组织文娱活动、提供微观的居民生产生活服务等社会服务性活动,培养与选民的感情,拉近本党与选民的距离,为本党候选人争取更多的选票。基层干部和议员定期走访选民和接待群众,实现与民众沟通联系的常态化。在欧洲,为了应对农村地区的经济、社会和环境衰退问题,欧洲国家的政党通过制定各级发展规划、创新农村治理结构、建立沟通交流平台、发扬传统文化精神等方式,对农村社会进行再组织,极大地改善了农村的经济状况和自然环境。当今中国的农村社会治理也遇到了与当时欧洲国家相类似的问题,欧洲国家政党开展的农村社会治理运动及其既统一又灵活的农村社会治理方式,对解决当代中国农村社会治理问题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和借鉴。
(二)农村基层党组织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符合我国农村社会治理实际。与西方国家基层党组织的社会治理初衷根本不同,中国共产党在农村社会治理的初心和使命是为广大农村谋振兴,为广大农民群众谋幸福,而不仅仅着眼于巩固党在农村的执政地位。因为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传统的使命型政党,她在当前的历史使命是带领全国人民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其最终理想是实现共产主义。这决定了中国共产党的基层组织必然会嵌入农村社会治理结构中,成为带领农民群众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领导核心。在广大的农村地域内,发育先天滞后的社会组织是无法成为推动农村实现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核心力量的。因此实现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离不开基层党组织的领导。与其他农村社会治理主体比较而言,中国共产党是最有责任担当、最有治理权威、最有治理效能的治理主体,她“履行着领导党和执政党的双重功能,党的代表性、先进性和纯洁性是优化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机制、推进社会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政治保障。”[11]其他农村社会治理主体的培育和作用发挥的程度都与基层党组织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基层党组织从根本上制约着其他基层社会治理主体的治理绩效。
(三)农村基层党组织决定社会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效能。从农村社会治理主体的角色看,基层党组织在农村社会治理中扮演着核心的角色。从根本上说,这是由我党鲜明的治理优势和特色决定的,这些优势和特色是西方政党社会治理所不具备的,如成熟的理论指导、基层组织建设以及党的制度建设优势,以及坚持党的领导与尊重农民的首创精神和主体地位的有机统一、自觉加强作风建设与密切联系农民群众的有机统一、注重培育和发展农村各类治理主体的特色。[12]我党这些优势和特色我们可以称为中国特色的“强政党治理模式”。这种模式与我国基本国情相符合。由于我国仍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特别是农村社会的自组织能力较弱,导致农村社会自治能力不强,客观上要求基层党组织不但要承担长期培育、引导其他农村社会治理主体的历史任务,而且要充分贯彻党的群众路线,善于与其他社会治理主体进行协商治理,不断积累基层民主治理经验。我们可以把农村基层党组织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领导核心角色归纳为六个方面:党要努力成为农村社会治理价值观的引领者、农村新型社会治理主体的培育者、农村社会治理关系的协调者、农村重要社会公共事务的掌舵者、农村社会治理法纪政策的榜样示范者、倾心解决农民群众具体问题的志愿服务者。党如果放弃或偏离了这些核心角色,就必然使农村社会治理止步不前,或偏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层社会治理的基本方向,就很难达到有效的基层社会治理效果。进而言之,要实现我国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既不能走西方社会治理的邪路,也不能走过去党包揽一切的老路,而应走党领导下的多元协商共治共享的新路。这条新路,由于坚持了党对基层社会治理的坚强领导,既可保持我国基层社会治理的社会主义方向,又可实现基层社会治理改革的稳定发展;这条新路,由于坚持了基层社会治理中的多元协商共治共享格局,既可保证我国基层社会治理道路符合现代民主治理的基本方向,又可保证我国基层社会治理实践充满生机活力。要实现这样的基层社会治理愿景,根本上有赖于党的领导的科学化、民主化和法治化,有赖于党对于国家富强、社会和谐、民族复兴的主动使命担当。正因如此,我们完全可以说,农村基层党组织是推进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核心力量,是推进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根本保证。
坚持基层党组织对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领导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必然要求,符合我国农村社会治理实际,符合广大农民群众的愿望。中国共产党对于推进农村社会治理现代化也具有高度的政治自觉和历史担当,这对于巩固党在农村执政地位、实现乡村振兴战略和满足广大农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均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政治意义和社会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