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甘总督升允阻止斯坦因敦煌考古始末

2020-02-03 00:07王冀青
敦煌学辑刊 2020年4期
关键词:斯坦因敦煌

王冀青

(兰州大学 敦煌学研究所,甘肃 兰州 730020)

英国考古学家奥莱尔·斯坦因(Aurel Stein,汉名“司代诺”,1862-1943)于1906-1908年在中国西北地区进行其第二次中亚考察(以下简称“二考”)期间,于1907年3-10月在甘肃省境内活动,于1907年3-6月在敦煌县一带考古。斯坦因敦煌考古的结果,导致包括莫高窟藏经洞出土文物在内的大批敦煌文物流失海外。斯坦因二考期间,主管中国西北三省(陕西、甘肃、新疆)的最高军政长官是陕甘总督升允(1858-1931),(图1)兼行甘肃巡抚职责。驻扎于甘肃首府兰州府的升允,与远在河西走廊西部考察的斯坦因,并没有会面的机会。但斯坦因入甘肃境后不久,立即给升允拍发过致意电报。斯坦因离开甘肃境后,又给升允写过告别信。可以说,两人自始至终保持着松散的主客关系。斯坦因在甘肃境内考察过程中,升允根据河西地方官的汇报,监控着斯坦因的活动轨迹。斯坦因在敦煌考古期间,升允多次向地方官下令,要求设法阻止斯坦因随意挖掘的行为。但由于斯坦因狡猾、地方官渎职等原因,升允阻止斯坦因敦煌考古的努力最终失败。由于1907年7月敦煌农民起义烧毁了知县衙门内保存的全部档案,(1)王冀青《1907年斯坦因与王圆禄及敦煌官员之间的交往》,《敦煌学辑刊》2007年第3期,第60-76页。又因为1913年8月甘肃省财政司烧毁了原甘肃布政使衙门保存的全部明、清档案,(2)慕寿祺《甘宁青史略》,兰州:俊华印书馆,1936年,正编,卷28,第4页。今人对1907年升允阻止斯坦因敦煌考古的详情细节已无从知晓。但在斯坦因的相关记录和档案中,在当时的一些中外报刊上,仍能寻找到一些与此事件有关的蛛丝马迹。本文拟以斯坦因的记录为主要依据,对斯坦因1907年甘肃考察期间与升允之间的关系进行一次粗略的梳理,以彰显升允确曾设法阻止斯坦因敦煌考古的事实。文中必有疏漏之处,万望方家补正!

图1陕甘总督升允(1908年3月12日摄于兰州)(作者翻拍)

斯坦因于1904年9月14日向英属印度政府提出二考申请书,该申请书于1905年春天获得印度政府和英国政府内阁印度事务部的批准。1905年8月2日,印度政府外交部代理部长斯图亚特·米特福德·弗雷泽(Stuart Mitford Fraser,1864-1963)给北京的英国驻华公使厄恩斯特·马松·萨道义(Ernest Mason Satow,1843-1929)写公函,请他与清外务部接洽,为斯坦因申请用于二考的中国护照。萨道义是斯坦因挚友帕西·斯塔福·阿伦(Percy Stafford Allen,1869-1933)的舅舅,有意在职权范围内尽力帮助斯坦因。1905年9月7日,萨道义致函清外务部,为印度的“总理教育大臣司代诺”申请中国护照。清外务部接萨道义来函后,于1905年9月10日(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十二日)为“大英国总理教育大臣司代诺”颁发了用于二考的中国护照。(3)关于斯坦因二考中国护照的获取经过,参见王冀青《斯坦因第二次中亚考察所持中国护照简析》,《中国边疆史地研究》1998年第4期,第69-76页。斯坦因二考中国护照全文如下:

护照。

外务部为发给护照事。

准大英国驻京大臣萨函称:“准印度政府咨称:本国总理教育大臣司代诺请照游历新疆在案,现拟明春复派由印度携带从人前往新疆、甘肃、陕西等省考查古迹,请缮发护照”等因,本部为此缮就护照一纸,并盖印标朱讫,送交大英国萨大臣转给收执。所有经过地方官,于司代诺持照到境时,立即查验放行,照约妥为保护,毋得留难阻滞,致干查究,切切。须至护照者。

右给大英国总理教育大臣司代诺收执。

光绪叁拾壹年捌月拾贰日。(4)斯坦因二考中国护照,藏牛津大学包德利图书馆(以下省略此句),斯坦因手稿第283号,第6张。

萨道义收到清外务部寄来的斯坦因二考中国护照后,于1905年9月11日从北京给弗雷泽写公函,附寄斯坦因二考中国护照及其英译本。萨道义在公函中解释说:

在这份护照上,斯坦因博士的官衔被逐字翻译了过去,其字面意思是“英国主管教育的大臣(the British Minister Superintendent of Education)”。汉语中的“大臣(Ta Ch’en)”一词,意思是“大官(Great Official)”。因此,这个官衔可以让斯坦因博士在中华帝国境内与最高级别的地方长官平起平坐。(5)1905年9月11日萨道义致弗雷泽公函,斯坦因手稿第296号,第8张。

这句话证明,萨道义从一开始就怀有“让斯坦因博士在中华帝国境内与最高级别的地方长官平起平坐”的目的。也就是说,英方为斯坦因编造了一个“大英国总理教育大臣司代诺”的衔名,目的是让斯坦因进入中国后可直接与新疆巡抚、陕甘总督、陕西巡抚等督抚大员取得联系,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按晚清惯例,清外务部给外国游历者发放护照后,还须以咨文形式向游历者拟访地区的督抚大员通报情况,并要求将游历者的入境、出境日期通报外务部。各省督抚大员接咨文后,还须以照会形式将相关内容传达给主管外国人游历事务的按察使。各省按察使接照会后,再向省内各道道台下达札饬。各道台接札饬后,向下属各府(直隶州)下达指令,各府(直隶州)向各县(州、厅)下达指令。清外务部给斯坦因发放二考护照之际,陕甘总督是升允,署新疆巡抚是吴引孙(1851-1920),陕西巡抚是曹鸿勋(1846-1910)。

升允是蒙古镶黄旗人,由荫生报捐主事,于1876年签分吏部,于1882年参加壬午科顺天府乡试,中举。1886年,升允考取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于1887年传补到署。1890年,经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奕劻(1838-1917)等人奏保,升允免补主事,取得本部员外郎资格。同年,经出使俄国大臣许景澄(1845-1900)奏调,派充清朝驻俄国二等参赞官。1894年,升允出使三年期满,回国任职。1900年后,升允先后担任甘肃布政使、山西布政使、陕西布政使、陕西巡抚,1905年升任陕甘总督,于1905年6月底到达兰州。升允担任陕甘总督后不久,便遇到斯坦因二考事件,收到清外务部为斯坦因游历甘肃事发来的咨文。因甘肃省档案缺失,我们现在尚看不到清外务部至升允咨文,以及升允向甘肃按察使下达照会后的各种公文书。但新疆所藏晚清档案比较齐全,从中可披露官场行文程序,进而折射出甘肃、陕西两省在接待斯坦因来访过程中的准备状况。

1905年10月21日(清光绪三十一年九月二十三日),清外务部给署新疆巡抚吴引孙寄发咨文,全文如下:

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九日(1905年9月7日)准英国萨使函称:“准印度政府咨称:‘本国总理教育大臣司代诺请照游历新疆在案,现拟明春复派由印度携带从人前往甘肃、新疆、陕西等省考查古迹,请缮发护照’”等因,除由本部缮就护照一纸盖印讫、并函复萨使转给外,相行咨行查照,饬属俟该司代诺持照到境时,照章妥为保护,并将入境、出境日期声复本部可也。(6)1905年10月21日(清光绪三十一年九月二十三日)清外务部致吴引孙咨文,转引自1908年1月28日(清光绪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沙雅县知县张绍伯致于阗县知县安允升移文,斯坦因手稿第341号,暂编第97件。

吴引孙接清外务部咨文后,于1905年10月底给镇迪道尹兼新疆按察使黄丙焜(1851-?)下达照会,主要内容如下:

光绪三十一年九月二十三日(1905年10月21日)承准外务部咨开:“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九日(1905年9月7日)准英国萨使函称:‘准印度政府咨称:“本国总理教育大臣司代诺请照游历新疆在案,现拟明春复派由印度携带从人前往甘肃、新疆、陕西等省考查古迹,请缮发护照”’等因,除由本部缮就护照一纸盖印讫、并函复萨使转给外,相行咨行查照,饬属俟该司代诺持照到境时,照章妥为保护,并将入境、出境日期声复本部可也”等因,到本部院。承准此,除咨行外,相应照会。为此,照会贵兼司,请烦查照移行各属,一体照约妥为保护,并将该游历入境、出境日期报查施行。(7)1905年10月底吴引孙致黄丙焜照会,转引自1908年1月28日(清光绪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张绍伯致安允升移文,斯坦因手稿第341号,暂编第97件。

黄丙焜接吴引孙的照会后,于1905年11月28日(清光绪三十一年十一月二日)给除镇迪道以外的新疆伊塔道、阿克苏道、喀什噶尔道道台下达了札饬。(8)黄丙焜致各道札饬的形式,参见1907年12月初吐鲁番直隶厅同知曾炳熿致焉耆府知府闻端生牒文,原件藏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转引自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日本佛教大学尼雅遗址学术研究机构编《近代外国探险家新疆考古档案史料》,乌鲁木齐: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01年,第111页。各道道台接札后,再给属下各府(直隶州)、县(州、厅)下达内容相同的饬令。需要提到的是,吴引孙在安排好接待斯坦因到访新疆的工作后,便于1906年4月以赴山东养亲为由,辞去新疆布政使兼署新疆巡抚的官职,新任新疆巡抚联魁(1850-?)于1906年5月到任。

根据上述新疆情况推及甘肃,清外务部也应于1905年10月21日前后给升允下达了咨文,升允应于1905年10月底前后给甘肃省按察使黄云下达了照会。黄云接升允照会后,应给甘肃省分巡兰州道、平庆泾固化道、巩秦阶道、宁夏道、西宁道、甘凉道、安肃道等七道的道台下达了札饬,各道依次将札饬内容下达各府,各府再下达至各县。

斯坦因拿到二考中国护照后,于1906年5月开始考察,于1906年6月1日从蒲犁厅关卡进入中国境,于1906年6月8日抵达新疆喀什噶尔。随后,斯坦因在英国驻喀什噶尔政治代表乔治·马继业(George Macartney,1867-1945)的帮助下,雇用湖南长沙府湘阴县人蒋孝琬(1858-1922)为中文秘书。从此以后,斯坦因与中国官员之间的交往和通信,均由蒋孝琬出面和代笔。1906年6月,斯坦因开始在新疆境内进行考察。就在斯坦因开始二考的时候,帮他从清外务部获得二考中国护照的英国驻华公使萨道义于1906年9月19日卸任,驻华公使一职由约翰·纽厄尔·朱尔典(John Newell Jordan,1852-1925)继任。(9)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福建师范大学历史系合编《清季中外使领年表》,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4页。

1907年3月11日,斯坦因率领着蒋孝琬等人,从新疆方向进入甘肃省最西端的敦煌县城绿洲。此时,陕甘总督仍为升允,甘肃省按察使已是陈灿(1850-?)。3月12日上午,斯坦因率考察队进入敦煌县城。斯坦因到达敦煌县城后,于3月13日拜访了署敦煌县知县王家彦(?-1913)和沙州营参将林太清(1851-1912)。王家彦于3月11日晚刚接过敦煌县知县的官印,对斯坦因到访事一无所知。王家彦见到斯坦因后,才从县衙存档中找出有关斯坦因到访的文件。(10)王冀青《斯坦因敦煌考古档案研究》,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2020年,第106-113页。斯坦因拜访王家彦期间,还请王家彦代向升允拍发一封致意电报,说明自己已经从新疆省进入甘肃省。斯坦因1907年3月13日日记对此事记载说:

正午12时,赶到衙门。外观装饰已退色。王大老爷是一位快活的老人,举止优雅。他向师爷表示道歉。谈论古代城墙和千佛洞。千佛洞的泥塑远近闻名。潘大人和唐僧。王氏知道《西域记》!他答应要用“陛下专用(H.M.S.)”码给制台(Tsi-tai,总督)拍发电报。(11)斯坦因1907年3月13日日记,斯坦因手稿第198号,第104张;斯坦因手稿第204号,第165张。

王家彦应斯坦因之请给升允拍发电报的同时,也必定会按照官场要求,向陈灿汇报斯坦因的入境日期。敦煌县隶属安西直隶州,安西直隶州又隶属安肃道。王家彦也会给安西直隶州知州、安肃道道台汇报斯坦因的入境日期。

据斯坦因二考游记《契丹沙漠废墟》,他托王家彦给升允拍发的致意电报,很快引起升允对斯坦因到访事的重视:

情况似乎是这样的:我一踏入甘肃界内,便给兰州的总督发去了一份致意电报。这位高官收到电报后,很快便向好几个地区的道台们发了电报通知,又通过他们下达给所有的县长。他在电文中极力推荐我和我的研究工作,让官府予以招待。(12)M.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Personal Narrative of Explorations in Central Asia and Westernmost China, London: Macmillan & Co., Limited, 1912, Vol.II, p. 69.

升允给各道台、道台给各知县等下达饬令的时间,应该在1907年3月底。就在升允为斯坦因访甘事与各道道台往来公文期间,斯坦因于1907年3月23日至4月1日在敦煌以北疏勒河流域的长城烽燧遗址进行发掘,获得一大批简牍等文物。1907年4月1日,斯坦因结束了在敦煌以北长城遗址的发掘,于4月3日和蒋孝琬一起返回敦煌县城,其他大队人马押运着行李随后也返回敦煌城。

斯坦因在敦煌周围长城遗址进行大规模发掘的活动,引起了敦煌县政府的警觉。斯坦因返回敦煌县城的当日,已收到安肃道道台崇俊札饬的王家彦和林太清找上门来,名义上是登门拜访,实际上是来调查斯坦因的发掘详情。斯坦因1907年4月3日日记对此记录说:

走以前走过的道路,骑马返回城里。……下午2时30分,返回老花园。——一个小时后,林大人和王大老爷来访,一起来的。他们对我的文书极感兴趣。已经收到总督发给所有道台们的一份电报,所产生的印象,可以从不断增加的顺利程度方面清晰地反映出来。关于在南湖等地的劳工,已经不存在任何困难。关于匈奴人在这片边疆地区的进攻,王大老爷似乎知道一切。(13)斯坦因1907年4月3日日记,斯坦因手稿第199号,第7-7v张;斯坦因手稿第204号,第199-200张。

对于王家彦和林太清的这次到访,斯坦因在《契丹沙漠废墟》中记录道:

我还没有来得及洗去脸上的尘土,我在当地那两位形影不离的朋友和保护人,即林大人和王大老爷,就来登门拜访了,这真令我吃惊。我毫不怀疑他们两人都非常高兴地欢迎我们回到大本营来,而且还兴致勃勃地想从我们自己的嘴中掏出有关我们旅行和发现物的故事。但是当我们穿过县城时,也听到一些消息,可以解释来自官方的关注和支持何以增多。……

这事可以解释我的友好的访客们为何会不顾难堪地急忙来访。但是,在他们造访期间,我就不得不手持我自己的发现物向他们做讲解了。王大老爷以一位训练有素的学者所特有的那种热情,绝不肯放弃因抚弄把玩并即兴解读这些大汉朝“木牍文书”而带来的享受机会。那些曾让我的“野外师爷”感到困惑的小问题,只能激起他的热情来。他一只简牍接一只简牍地浏览审阅着,并且快速而轻松地讲解着。虽然我对汉学学问一窍不通,但我可以意识到,这位潘大人的甘肃翻版在学问方面是很扎实的。他的军界同僚林氏则明智地忍耐着,不去卖弄任何学问。但我还是可以看得出,这条古代边疆线的沿线军事组织细节,也同样激起了他的极大兴趣。这些沿线军事组织细节,是从曾经护卫古代边疆线的戍所中所出土的那些简单记录上揭示出来的。我不失时机地利用了他们欲望大增的机会,以及有来自上峰官府支持这一有利局面,给我的朋友们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即在发掘劳工和适当的运输安排方面,我需要有效地同当地习惯势力做斗争。(14)M. 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Vol. II, pp. 68-69.

王家彦、林太清获悉斯坦因的活动及所获文物后,很快向崇俊和肃州镇总兵柴洪山(1843-?)汇报了情况。(图2)王家彦给安肃道的电文中,如实说明斯坦因在敦煌擅自挖掘的情况,以及斯坦因所获陶罐、简牍等类文物的情况。

图2 匈牙利科学院图书馆藏柴洪山名片(斯坦因档案第39号,第8件)(作者翻拍)

1907年4月5日,斯坦因再次离开敦煌,西进考察南湖一带。接下来,斯坦因一行又开始考察玉门关废墟附近的长城遗址。斯坦因结束这次挖掘后,于1907年5月15日返回敦煌县城,等待移师莫高窟。

安肃道道台崇俊体弱多病,向升允上报斯坦因案情的任务,便由负责河西走廊西部军务、治安的最高军事长官柴洪山负责。斯坦因在敦煌县城等待移师莫高窟期间,柴洪山根据敦煌县举报斯坦因考古的来电内容,于1907年4月以电报形式汇报给升允。斯坦因《契丹沙漠废墟》中,在提到柴洪山时说:

准将柴氏(Ch’ai, the Brigadier-General)是一个非常不同的人。……在4月份,他对我打算进行发掘的活动写了一份表示担忧的报告,这个报告曾激起了兰州官界的不安。我可以看出,他写这份报告的本意是良好的,只是出于一种谨慎小心,而绝不是因为他有任何阻挠破坏的企图。对我从古代汉长城遗址出土的文物,他充满着真挚的兴趣。兰州下达的反对我考察的秘密命令并没有妨碍我在沙漠里和在其他地方的工作,对此他显然感到很高兴。(15)M. 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Vol. II, p. 288.

升允收到柴洪山的电禀后,立即以电报形式将斯坦因的活动汇报给了清外务部。清外务部收到升允来电后,以照会形式向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提出了交涉。

由于甘肃省晚清档案的缺失,关于甘肃省政府这次抗议斯坦因敦煌考古的活动,我们从档案文献中找不到任何资料。但在1907年5月20日(光绪三十三年四月初九日)出版的《申报》“外交录”栏中,以《电请阻止洋人挖考古物》为题,披露了一封来自北京的专电(图3):

图3 1907年5月20日《申报》上关于升允电请阻止斯坦因敦煌考古的报道(作者翻拍拼接)

电请阻止洋人挖考古物(北京)。

陕甘总督升允日前电致外部,略称:“据肃州柴镇禀:‘英人秀诺在敦煌擅挖土地,获有罐、签各物件。查游历章程,并无挖考古迹之条设。致居民惊骇,恐酿事端。’除电阻外,请照会英使,转电止挖,以符条约,而免别生枝节”云云。刻,外部已照会英使矣。(16)《外交录·电请阻止洋人挖考古物》,《申报》1907年5月20日,第10-11版。

专电中所谓“英人秀诺”,即英国人斯坦因。在晚清有关斯坦因的所有档案文献上,在斯坦因所持中国护照上,为斯坦因设定的汉名是“司代诺”。而柴洪山致升允电报禀文中称斯坦因为“秀诺”,显属讹译,可能是发电过程中遗失了名中的“代”字。所谓“英使”,指朱尔典。所谓“外部”,指清外务部。

柴洪山电禀中说“查游历章程,并无挖考古迹之条设。”所谓“游历章程”,指1858年6月26日签订的《中英天津条约》第9款。虽然该条款规定“英国民人,准听持照前往内地各处游历、通商”,但确无允许英国人在华从事考古发掘的规定。升允致清外务部电文中,说明已对斯坦因采取过相应的“电阻”措施,并提出由清外务部向英国公使照会的要求:“除电阻外,请照会英使,转电止挖,以符条约,而免别生枝节。”专电最后说当时“外部已照会英使矣”,证明清外务部在接升允电报后,立即向朱尔典发出了要求英方“转电”阻止斯坦因敦煌考古的照会,时间当在1907年5月20日前不久。

朱尔典收到清外务部的照会后,显然没有采取任何阻止斯坦因敦煌考古的措施。原因之一,是斯坦因正在敦煌野外考察,朱尔典没有直接联系斯坦因的途径。我们在斯坦因档案中,没有找到斯坦因于1907年曾与朱尔典联系过的任何记录。此事件发生后,朱尔典于1907年7月6日(光绪三十三年五月廿六日)才第一次赴清外务部,会晤外务部总理事务大臣庆亲王奕劻、会办大臣那桐(1856-1925)。据那桐当日日记记录:“早进署,同庆邸会晤英使。”(17)北京市档案馆编《那桐日记》,北京:新华出版社,2006年,第604页。但朱尔典这次会晤奕劻、那桐期间,是否讨论过斯坦因敦煌考古的问题,我们不得而知。

斯坦因在敦煌县城等待移师莫高窟期间,王家彦于1907年5月19日下午拜访斯坦因,表面目的是参观斯坦因在敦煌长城烽燧遗址考古时发掘出来的简牍,实际上是想进一步刺探斯坦因的活动。斯坦因5月19日日记中记录说:“下午3时,王大老爷来访,他是来看简牍的。他十分有把握地断言,《汉书》中不曾提到过千佛洞。他还提及一个大废址,距甘州60里地。”(18)斯坦因1907年5月19日日记,斯坦因手稿第199号,第62张;斯坦因手稿第204号,第304张。既然王家彦“是来看简牍的”,那么他肯定再一次了解到斯坦因所获文物的状况。既然王家彦断言“《汉书》中不曾提到过千佛洞”,说明他和斯坦因谈论了“千佛洞”(莫高窟)。就在清外务部就斯坦因擅自挖掘事照会朱尔典的次日,即5月21日,斯坦因考察队离开敦煌县城,前往莫高窟安营扎寨,开始在莫高窟的考古活动。(19)关于斯坦因于1907年在敦煌莫高窟的考古活动,参见王冀青《英国牛津大学藏斯坦因1907年敦煌莫高窟考古日记整理研究报告》,《敦煌吐鲁番研究》第14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15-54页;王冀青《斯坦因敦煌考古档案研究》,第132-230页。

斯坦因在莫高窟考古期间,升允直接电令王家彦,让他设法劝阻斯坦因的考古活动。斯坦因《契丹沙漠废墟》中记录说:

总督命令王大老爷采取一切有策略的斯文手段,劝阻我不得进行发掘活动。他们的思路显然是这样的:我的考古活动必定会导致我去翻尸掘墓,因为坟墓是中国文物搜集者们所知道的唯一古物发现地,我翻尸掘墓就会引起大众的不满,这样一来,我的人身安全就面临着危险,省政府也就有了麻烦。

据说,引起这次官场的不安的,是收到的一份来自准将衙门(Ya-mên of the Brigadier-General)的报告,该准将驻肃州,负责甘肃的这片边远地区的和平。我在敦煌县逗留时间过长,显然引起了他们的警觉。(20)M. 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Vol. II, p. 232.

所谓“准将”,指肃州镇总兵柴洪山。由于斯坦因长期逗留莫高窟,也引起了敦煌官府的注意。1907年5月31日,敦煌驻军沙州营左哨千总刘凤翥奉林太清之命,来莫高窟看望斯坦因。斯坦因当日日记中记录道:“早晨7时,军事长官(Mil. Amban)刘大人(Liao-Darin)到达,他的来访耽搁了我的工作。”(21)斯坦因1907年5月31日日记,斯坦因手稿第199号,第71v张;斯坦因手稿第204号,第324张。刘凤翥到访莫高窟,显然有监视察看斯坦因动向的目的。

就在刘凤翥探访斯坦因的次日,王家彦于也于1907年6月1日下午从县城来到莫高窟,专程传达升允的命令,目的是让斯坦因尽早离开敦煌。但是由于语言方面的障碍,王家彦没有办法直接和斯坦因交流,于是就先告诉蒋孝琬,让蒋孝琬转告斯坦因。斯坦因在不明事理的情况下,首先庆幸王家彦没能干涉他和王圆禄之间的交易。斯坦因在《契丹沙漠废墟》中记录道:“此后不久,有学问的知县王氏来访,又一次让我转移了一下注意力。王氏的来访太迟了,已无法影响我和道士之间做成的交易;我也丝毫不怀疑,我可以私下取得这位官场朋友出于学术的考虑而给予的同情。”(22)M. 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Vol. II, p. 232.他在1907年6月1日日记中记录道:“下午,王大老爷(Wang-Daloi)来到这里。据解释,来访的原因是他打算动身去安西。没有提到写本的重要性。”(23)斯坦因1907年6月1日日记,斯坦因手稿第199号,第72v张;斯坦因手稿第204号,第327张。斯坦因没有给王家彦解释藏经洞写本的重要性,当然也就更没有可能提及他购买藏经洞写本一事。

1907年6月2日上午,蒋孝琬将王家彦前日传达的信息转告给了斯坦因,即升允以下的甘肃省各级官府对斯坦因在敦煌的活动很关注,并且要阻止他进行发掘工作,这让斯坦因慌了神。斯坦因在《契丹沙漠废墟》中记录道:“但是,当我通过蒋氏暗悉王大老爷的来访主要是起因于刚刚收到来自兰州总督(Lang-chou Viceroy)的命令时,我也忍不住慌了神。”(24)M. 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Vol. II, p. 232.于是斯坦因决定派遣蒋孝琬进一趟敦煌县城,在王家彦那里为自己美言一番。斯坦因在1907年6月2日日记中记录道:

师爷在今天上午吐露了一个秘密:在接到肃州的军事方面的大人物的报告后,总督已经下达了命令,让以礼貌的方式劝阻我不要进行发掘活动,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显然是因为发掘有可能激发起民众的偏见。我在敦煌地区长时间的逗留看来已经引起了人们的警觉!王氏的确知道得更多。因此我派师爷进城,让他设法劝说王氏就我的所作所为给肃州道台写一份爽快无害的报告书,解释说我的工作是在沙漠中进行的。(25)斯坦因1907年6月2日日记,斯坦因手稿第199号,第73张;斯坦因手稿第204号,第327张。

提心吊胆的斯坦因于1907年6月2日下午派遣蒋孝琬前往敦煌县城,目的是在王家彦面前为自己的行为掩饰一番。

蒋孝琬肩负的主要“使命”,是在敦煌县衙门进行活动,确保王家彦给崇俊和升允的回电中,尽量说好话,避免说坏话,只解释斯坦因的工作全在沙漠中进行,其性质也是无害的。对此,斯坦因在《契丹沙漠废墟》中记录说:

但是既然王氏知道我的底细,他可以老老实实地指明我的工作全“在戈壁中”进行,工作性质是无害的,我便有指望避开那种客客气气的官方阻拦。若在其他情况下,这种阻拦对我的工作来讲,要比我引起大众愤怒而造成的障碍严重得多。尽管如此,我还是谨慎地派蒋氏回城住两天,以保证通过他的努力,使衙门呈寄给总督的报告中将我的事情写得妥帖些。将官僚机构的车轮引向和缓,在所有这类事情上,蒋氏的帮助是无法估价的。(26)M. 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Vol. II, pp. 232-233.

蒋孝琬进城后住了3天,完成了斯坦因交给他的任务,于1907年6月5日返回莫高窟。斯坦因在1907年6月5日日记中记录道:“在夜里,师爷返回;他很自信地向我保证,王(家彦)已通过无线电给肃州发送了报告,报告中解释说我的‘嗜好’从性质上讲是清纯无害的。”(27)斯坦因1907年6月5日日记,斯坦因手稿第199号,第77v张;斯坦因手稿第204号,第335张。蒋孝琬在敦煌县城里,还打听到了另一件重要的情报,即因“采买粮”事件而引发的官民矛盾一触即发,敦煌县只等斯坦因离境后,就要立即采取武力。

1907年6月9日早晨6时,林太清来到莫高窟拜访斯坦因,一直到上午10时30分才离去。其目的有二,一方面是观察斯坦因的行动,另一方面暗示斯坦因最好尽早离开敦煌这个是非之地。于是斯坦因决定尽快离开敦煌,直接将文物和行李运到安西,不再存放到敦煌县。6月12日,斯坦因离开莫高窟。斯坦因派行李运输队直接前往安西城,而他本人计划在和王圆禄道别后,与蒋孝琬一起骑马前往敦煌县城,与王家彦、林太清等人告别。6月12日傍晚6时,斯坦因一行离开敦煌县城。敦煌县大小官员身穿正式官服,在敦煌县城东门外为斯坦因举行了欢送仪式。

斯坦因于1907年6月12日离开敦煌县城后,直奔安西直隶州。6月15日,斯坦因到达安西州城。逗留安西期间,斯坦因拜访了安西直隶州知州恩光(裕如)等官员。在安西,斯坦因将敦煌文物寄存在知州衙门里。6月24日,斯坦因一行离开安西,在祁连山北麓考察一段时间后,于7月19日到达嘉峪关。1907年7月22日,斯坦因离开嘉峪关,到达肃州。到达肃州的当天,斯坦因先后拜见了安肃道道台崇俊、肃州直隶州知州金承荫、肃州镇总兵柴洪山等官员。斯坦因在肃州逗留期间,还听说了敦煌发生动乱的消息。随后,斯坦因于1907年7月28日离开肃州,向南进祁连山考察。

斯坦因在甘州一带出祁连山脉后,再入河西走廊,于1907年8月27日到达甘州城。9月3日,斯坦因离开甘州,开始向西回返。9月13日,斯坦因返回肃州。9月14日,斯坦因与崇俊、柴洪山、金承荫等肃州官员们再次互访。9月16日,斯坦因离开肃州,行前专程看望了已被传唤到肃州的卸任署敦煌县知县王家彦。(28)斯坦因1907年9月16日日记,斯坦因手稿第200号,第31-31v张;斯坦因手稿第205号,第69张;M.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Vol. II, p. 336.斯坦因离开肃州后,经嘉峪关,于1907年9月21日到达玉门县,于9月24日返回安西直隶州。

斯坦因在安西逗留了12天,从恩光的衙门里取回已存放3个多月的敦煌文物。斯坦因记录道:“我到达安西时,感到极为满意的是,我存放在这里的珍贵文物相当安全。”(29)M. 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Vol. II. p. 338.斯坦因在安西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乘敦煌县处于无政府状态之机,派蒋孝琬秘密潜回敦煌莫高窟,与王圆禄商洽,再购一批藏经洞文物。王圆禄竟趁黑夜又给蒋孝琬提出230捆汉文文书,蒋孝琬将这大批文书装了满满4骆驼驮子,第二天黑夜偷偷摸摸赶回安西。这230个坚实的捆子中,包含了近3000件典籍卷子,比斯坦因于1907年5月和6月在莫高窟获得的藏经洞文献还要多,无疑是斯坦因一次性获取的最大一批敦煌文献。(30)王冀青《斯坦因在安西所获敦煌写本之外流过程研究》,《敦煌研究》2015年第6期,第75-83页。斯坦因大喜过望,但又害怕夜长梦多,于是决定立即离开甘肃省。

斯坦因于1907年10月8日离开甘肃省安西直隶州后,日夜兼程,尽快逃离了甘肃省境。斯坦因入新疆省境后,经星星峡、苦水等驿站,于1907年10月18日到达新疆省哈密直隶厅。斯坦因在哈密逗留期间,通过蒋孝琬之笔,给从未谋面的升允写去一封辞别信。在信中,斯坦因也替王家彦求过情。斯坦因对此自述道:“后来,我从哈密给总督寄去一封告别信,蒋氏让我在信中为王氏说了几句好话。我不知道总督是否真的注意到了我说的这几句好话,但是在我离开中国新疆(Turkestan)之前,蒋氏听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说是王氏已被最终宣布无罪,并且在其他地方又给他安排了一个新的官职。”(31)M. Aurel Stein, Ruins of Desert Cathay, Vol. II, pp. 336-337.不过,斯坦因在哈密给升允写信之事,在斯坦因日记中并无记录。1907年11月2日,斯坦因率领考察队离开哈密,随后在新疆吐鲁番盆地、塔里木盆地各遗址考察。

斯坦因结束二考后,决定效法德国人的做法,由政府出面,通过外交途径,大张旗鼓地向为他们提供过“帮助”的中国西北官员表示感谢。由阿尔伯特·冯·勒考克(Albert von Le Coq,1860-1930)率领的第二次德国吐鲁番考察队(1904-1905)、由阿尔伯特·格伦威德尔(Albert Grünwedel,1856-1935)率领的第三次德国吐鲁番考察队(1905-1907)结束后,勒考克和格伦威德尔在柏林通过德国教育部,要求德国外交部向新疆的9名中国官员和士绅表示感谢。于是,德国外交部于1907年底给德国驻华公使格拉夫·冯·雷克司(Graf von Rex,1856-1926)下达指令,要求他通过清外务部,查明有关地址。雷克司接到命令后,于1908年2月23日给清外务部发函,请求寻找官员。清外务部接到雷克司的函后,于1908年4月23日给新疆巡抚联魁寄发了咨文。联魁接到咨文后,札饬镇迪道兼按察使衔荣霈处理此事,要求他转饬下属按图索骥,查询地址。荣霈接到联魁的札饬后,给下属下达札饬,要求吐鲁番直隶厅、哈密直隶厅、焉耆府、库车直隶州等官府调查相关官绅的住址。至于此后的结果,因为没有资料,我们不能确定。但至少可以肯定,寻访9名官绅的住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勒考克与斯坦因以及英国驻喀什噶尔政治代表马继业等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在通信中或私下里将这种感谢中国官员的方式告诉过斯坦因或其他英国人,启发了斯坦因在考察后的一些做法。

斯坦因于1908年12月在加尔各答逗留期间,专门拜访过印度政府外交部部长哈尔考特·巴特勒(Harcourt Butler,1869-1938),要求印度政府出面,通过外交途径,向支持其二考的中国官员们表示感谢。斯坦因在给巴特勒写的一封信中解释说:

如果中国各地方的行政长官们……没有在运输、供给、发掘民工组织等各方面给予我最有效的协助的话,我有幸向印度政府内务部提呈的报告中所列的考古学与地理学成就是根本不可能取得的。……我敢肯定,如果对中国各地方行政长官的功绩适当地提一提的话,那么对那些中国官员们来说将会是有好处的,也会对未来的英国旅行者们起到间接的帮助作用。(32)1908年12月某日斯坦因致巴特勒信,英文原件藏印度国家档案馆,外交部1909年6月密档卷宗,第81-87号,转引自Jeannette Mirsky, Sir Aurel Stein: Archaeological Explorer, Chicago and Lond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7, p. 328.

斯坦因在信中列举了一批印度政府应感谢的清朝官员,其中包括在迪化的新疆巡抚联魁、在兰州的陕甘总督升允,还有新疆省阿克苏道道台潘震(1850-1925)、甘肃省肃州直隶州知州金承荫和敦煌县知县王家彦。

斯坦因在加尔各答逗留期间向印度政府外交部提出的建议,后来都得到采纳。印度政府通过英国印度事务部、外交部,给朱尔典下达了指令,让他通过清政府向斯坦因推荐的中国新疆、甘肃两省有关官员表示感谢。当斯坦因返回英国伦敦后,英国最大的报纸《泰晤士报》于1909年4月5日以《斯坦因博士在中亚的考察》为题,刊登了一条报道:

斯坦因博士一直得到了各位中国官员的帮助,英属印度政府也不失时机地承认了中国官员们的帮助,我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到非常高兴。大英国王陛下的印度事务大臣,已经奉命通过英国驻北京公使和中国政府,向有关中国官员转达了英属印度政府的诚挚谢意。(33)‘Dr. Stein’s Expedition in Central Asia’, The Times, April 5, 1909, p. 8, b.

据此可知,印度政府确曾通过英国印度事务大臣、外交大臣以及英国驻华公使这条渠道,对升允、联魁、潘震、金承荫、王家彦等人表达过感谢之情。至于印度政府通过伦敦的英国印度事务大臣、英国外交大臣、北京的英国驻华公使这条渠道,对升允、联魁、潘震、金承荫、王家彦等人表达的感谢之情,最终是否转达给了甘肃、新疆的有关官员,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加以说明。但因为有德国人的先例,我们可以轻易地推测,英国政府向上述官员表达的感谢,至少通过清朝外务部传达给了陕甘总督升允和新疆巡抚联魁。至于升允、联魁是否将这种“谢意”传达给下属的几位道、直隶州、县级官员,就不得而知了。但应该指出,根据上引斯坦因致巴特勒信可知,斯坦因和英国政府、英属印度政府向升允等人表达“谢意”,是别有用心的举动,并不能说明升允曾为斯坦因在甘肃的考古活动提供过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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