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出土丝路精品庭院汉画像砖艺术探析

一条延续了2000 余年的古老道路，因为先民们的开拓，从无到有，连接东西，带来了文明的交流与碰撞，形成了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汉代丝绸之路的发展，促进了沿线各国之间的交流，产生了许多相关的历史文化。河南郑州出土的一件西汉庭院画像空心砖，从其题材内容、制作工艺、艺术特征等方面，或许能够约略反映出当时的文化缩影和社会再现。

庭院画像砖正面

一、庭院画像空心砖

该庭院画像空心砖，为西汉晚期，长117.5 厘米，宽49 厘米，厚14.6 厘米，1959 年11 月24 日，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前身)在郑州市南关陇海马路东段路北C9M159 发掘出土，郑州博物馆藏。

M159 为一座长方形的土洞空心砖室墓，其结构分为土洞、空心砖室、耳室和墓道四个部分。墓室的全部建筑材料，为大小宽窄不等的空心砖七十二块。空心砖的一面或两面模印有方块和斜形几何纹、涡纹、蕉叶纹、锯齿纹等图案，尤以两块封门砖的纹饰较为少见，除上述几何图案外，还模印有建筑庭院，以及人物、骑射、凤鸟、龙、虎等画像。这件庭院画像空心砖，便是其中之一。

庭院画像砖为竖长方形，中空，灰色，保存完整。画像采用阴刻加阳线相结合的雕刻手法，制成不同图案的小印模，待砖坯制成未干时，将印模按预先设计的位置打印在砖坯上，晾干后再入窑烧制而成。

庭院画像砖正面之门阙、楼阁

庭院画像砖正面之骑士

该画像砖正面内容为一庭院楼阁。院落分前后两进，前有高墙，左侧有门阙、楼阁，门前站一门吏。右侧中门前也有二门吏分立两边，二骑出入且拉弓射箭，一门吏前引，门上有四阿式顶，左侧有墙相隔。前院有骑士外出，一骑至大门仅露一半。后院左侧有厅堂，四阿式屋顶，祥云数朵，内坐六人。庭院内外树木葱茏，凤鸟飞翔。前后墙外均有多个执戟小吏携犬护卫。在通往门阙的大道上，有四骑进出，仍都作张弓射箭状，门外也有一门吏上前迎接，表现了汉代豪门客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情景。画像砖另面主要内容为应龙、白虎星座及云朵纹、花瓣纹、变形柿蒂纹、云气如意纹、菱形云勾纹、几何纹等多个或连续图案。

M159 的建筑结构及空心砖形制，皆为中原地区西汉晚期的作风，从其规模和随葬器物的数量来看，这座墓可能是西汉晚期一般中、小地主的墓葬。墓内出土的这块庭院画像空心砖图案内容，也正揭示了当时中小地主家庭经济生活的真实面貌，同时也反映了汉代画像艺术的杰出成就。

二、余论

东西两汉，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强盛的时期之一。当时，由于“事死如事生”的思想观念，厚葬之风空前盛行，画像砖数量较多，内容也非常丰富，是研究中国美术史的重要材料。从汉画像砖我们可以约略看出汉文化对中华民族、中国文化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因此，它不仅吸引了文物界、艺术界，也吸引了历史、哲学、宗教、民族、天文、建筑、酿造等学科专家学者的重视。

（一）发现研究

画像砖，是中国汉代常见的一种模印有浅浮雕或阴线刻画像的建筑构件，多用于构筑和装饰墓室等。作为一种具有装饰意义的建筑构件，一般认为画像砖肇始于战国晚期，盛行于汉代，东汉达到鼎盛时期，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继续流行，隋唐之后逐渐衰落。其中，汉代画像砖在出土数量、砖块形制、画幅形式、题材内容及表现手法等方面，均丰富于其他时代，且取得很高的艺术成就。画像砖因题材内容广泛和表现形式的多样，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和艺术价值，是研究中国古代社会生活和艺术发展的珍贵实物资料。

画像砖较早发现于明清时期且流入民间，清代晚期就有收藏家对其进行著录。时至今日，不仅出现了众多专门研究汉画的学者，而且已经形成专门的汉画学。在中国当代学术史上，汉画学也成为一个学界瞩目的研究焦点。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随着考古工作的深入开展，画像砖有了大量发现，常见于中原、西南和江南的广大地区，出土地点多在河南、四川、山东、陕西、江苏、江西、湖北、云南等省，其中尤以河南和四川两省数量最多，而且较为完整。

河南出土的画像砖，主要分布在洛阳、郑州、许昌、禹州、南阳、新野等十余个市县，其时代分别为西汉至东汉晚期及南北朝时期。而四川出土的画像砖，主要分布在成都平原一带，其中以成都、新繁、新都、广汉、德阳等市县（区）数量最多，其时代多为东汉时期。

（二）题材内容

汉画像砖作为一种艺术体裁，与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有着密切的关系。其题材除少量表现神话传说外，绝大部分都是刻画的现实生活内容，可分为如下几种：1.反映庄园经济和劳动生产。包括农业、手工业、商业等，如播种、收割、渔猎、采莲、桑园、放牧、井盐生产、集市贸易及酿造、舂米等。2.描绘社会风俗。包括宅院及生活享乐等，如门阙、仪卫、车骑出行、庭院楼阁、庖厨、宴饮、舞乐百戏、尊贤养老、讲经授学等。3.历史故事。如泗水取鼎、荆轲刺秦、二桃杀三士、狗咬赵盾等。4.神话传说与神异动物。如伏羲、女娲、东王公、西王母、月宫、羽人乘龙、仙人六博，以及青龙、白虎、朱雀、双凤、三足乌与九尾狐等。5.表现动植物形象及图案。如猛虎、奔鹿、骏马、飞鹰、鸣鹤及牛、猪、犬、鸡、鱼、龟、梅、树等。6.表现纹理图案。如波浪纹、云勾纹、云雷纹、百乳纹、钱币纹及各种几何纹样。7.动植物与几何图形结合的纹样，如双龙菱形纹、兽面纹、鹿菱形纹、大菱形纹、飞鸿菱形纹、柿蒂纹等。如在河南洛阳出土的画像砖中，多以武士、骏马、虎、鹿、飞禽及狩猎为主；而在河南郑州、许昌一带出土的画像砖，则主要以车骑出行、狩猎、乐舞、宫阙及神话传说和各种动物为主要表现内容。在四川成都等地出土的画像砖，表现生产劳动内容的居多，如收获、采莲、桑园、狩猎和井盐生产等劳动场面。

庭院画像砖另面

（三）制作工艺

画像砖均以模印烧制而成。其有关制作烧造工艺，大致可分为如下步骤：1.将加工好的泥坯放入木模中制成砖坯。2.待半干后去掉木模。3.用刻有图像内容的印模印出各种浅浮雕或阴线刻图案。4.将模印制作好图案的泥质砖坯入窑烧制。5.烧制完毕出窑后，画像砖即告完成。画像砖有空心砖和实心砖之分，其中空心画像砖形体较大，呈长方形。

画像砖的工艺手法多为印模压印法，部分图像是刻画出来的，其中有些较大砖面上的图像，是由几个印模依次排列并多次压印才成型的，这样的画像图案具有较强的装饰性。如洛阳等地出土的部分大型空心画像砖上的图案纹饰，就是采用多次印模依次排列压印完成的。也有一种是将多种不同图像内容的印模，按一定的构图方式，压印在砖面上的。如上述郑州出土的这块庭院画像空心砖，就是采用此种手法兼有其他方法制作的。但中小型画像砖则多是一模一图压印而成的。

（四）艺术特征

由于模印图像的线条、形体块面凹凸加工造型手法的不同，其表现手法也呈现出多样性，依其图像形体的构成形式，一般可分为：1.阴线刻与阳线刻。此类画像砖上的图像，在一种粗犷轮廓的整体形象中，线条呈凹凸两种形态，线条简练流畅，黑白布置恰当，形象概括生动。2.浅浮雕。这种画像砖线面结合，在物象大的形体表面上配以线条，以加强主题的表现和动态的刻画。3.高浮雕。这种画像砖的图像，具有较强的立体感和一定的空间感，但是发现不多，较为少见。

汉画像砖的艺术风格特征，主要高妙之处表现在，不以对物象刻画的细微为取向，而是在神似的基础上，追求形象的准确和生动、造型的简练与夸张，删繁就简，遗貌取神。风格雄健朴拙，博大浑厚，灵动自然，清新隽永，乡土气息特别浓郁，富有时代和地域特征。此外，还有的画像砖上的图像呈剪影式，以大的块面和简练的线条，使物象的运动感得到加强，简洁或重复的图像，以及部分充满图像内容的构图处理，增强了画面的整体感，生动地表现了图像的主题内容，并充分体现出作品的神韵。个别小型长方条砖，在制作的精美程度上，虽不及大型正面方砖或空心画像砖，但却给人一种深沉雄大的气魄，让人遐想联翩，回味无穷，后人往往在欣赏赞叹之余，恐也真正无法企及和难以超越。

综上所述，汉代画像砖，遵循的是现实主义的艺术表现形式，丰富地再现了当时社会生活的各种景象，在这一时期绘画雕塑艺术中占有重要地位。汉代画像砖，善于从大体着眼，妥善地表现和处理大场面，刻画出多彩多姿、磅礴宏大的社会生活画面，塑造了众多体态生动、极富动感的人物、动物等形象，充分体现出两汉时期崇尚现实、气势壮阔的时代风格。汉画像砖的史料性质，不仅在美术史上具有巨大意义，而且对于研究汉代社会的经济生活、典章制度、风俗习惯、艺术思想等等，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贵实物图像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