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鲁敏婚恋小说中女性的“身体觉醒”

2020-01-26 05:45亓雪莹刘赠赠
牡丹 2020年24期
关键词:鲁敏贞洁男权

亓雪莹 刘赠赠

鲁敏塑造了众多独树一帜的女性形象,女性在其笔下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化人物,而是具有人性深度和社会深度的复杂综合体。本文从“身体觉醒”角度分析鲁敏婚恋小说中三类女性形象的不同特点和意义,在见证女性身体觉醒的同时了解鲁敏对女性实现自我解放所做的有益尝试。

一、女性“身体觉醒”的多样呈现

鲁敏在《我以虚妄为业》中谈道,家中有四个女性都早早亡夫,她见证了诸多女性的生活方式。鲁敏以个人化的独特体验和饱含感情的文学想象为文坛塑造了大量的女性形象,其可以被分为三类,即固守贞洁的传统女性、在新旧思想中摇摆的女性、新时代冲击下的新女性,这些女性在自我成长的路上不断重构着自我主体性。

(一)固守贞洁的传统女性——被遮蔽的身体

固守贞洁的传统女性在鲁敏作品中一般是以母亲的身份出现,如《取景器》里的妻子、《白围脖》和《墙上的父亲》中的母亲。她们勤劳能干,同时又是麻木无趣的,面对丈夫的背叛、抛弃,心甘情愿地接受“男尊女卑”的观念并且在精神和肉体上为这些男人守贞,在她们身上,最凸显的特征是“妻性”。《奔月》中小六的母亲因小六父亲的出走变得阴郁古怪,但内心深处始终怀抱期望,渴望丈夫的回归。《取景器》里的妻子与丈夫没有任何情感交流,只把编织毛衣作为她的头等大事。她的一生乏善可陈,受制于根深蒂固的男权文化,不管是丈夫炫耀自己有一位关系过密的女性友人,还是发现丈夫在深夜偷听私密的午夜热线,她都不予追问。丈夫从出轨到回归家庭的整个过程中,她始终是失语的、静默的,扮演着麻木的默默承受者。

《白围脖》里的母亲更是作为卫道士的形象存在,虽然她与丈夫婚姻的缔结是毫无感情基础的父母之命,但她甘愿用自己的一生在精神和肉体上为这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守贞。受骨子里的矜持和保守浸染,她强迫自己在丈夫面前维持着一副清廉、忠贞的形象,厚厚的衣服伴随着她度过漫漫长夜,丈夫的亲近、爱抚、私房话都让她如临大敌,刻意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二)在新旧思想中摇摆的女性——身体的觉醒与灵魂的未觉醒

在鲁敏笔下,还有这么一群人,她们是在新旧思想中摇摆不定的人,在对待男人和身体的态度上,她们不再像上一代那般谈“性”色变,一味地妥协克制不是她们的性格底色,同样,完全地听从内心也不是她们的主旋律。通常,这类女性的精神与肉体是完全剥离的,在身体发生越轨行为时充满负疚感。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说,“我厌倦了过贞洁又郁闷的日子,又没有勇气过堕落的生活”。

这类女性在挣扎纠结中度过她们的一生。《六人晚餐》中,成年男性在苏琴的家庭里是缺席的,苏琴不仅要一个人独自承担着抚养孩子的任务,更是因作为独身女性而备受指摘。在繁复的生活压力和强烈的身体渴望下,她急需要一个发泄口排解肉体的欲望,于是她自我惩罚般找一个猥琐的男性角色来充当这个临时的可供发泄的性爱配偶。高雅端庄、彬彬有礼的苏琴带着痛苦与煎熬放纵自己与粗鄙鲁莽,酒糟鼻、秃头顶、完全与自己不匹配的丁伯刚交媾,在这个过程中,她始终背负着沉重的精神重负。她在自我折磨与自我否定中以变相的方式疏解着肉体的欲望,在她的眼中,丁伯刚是仅供发泄欲望的对象,丁伯刚越丑越卑琐,越能表现她对已逝丈夫的忠贞。

《博情书》里,图书管理员伊姗与丈夫林永哲婚后生活淡漠疏离,无法孕育孩子更是让伊姗的生活陷入了更加幽暗的漩涡,无穷无尽的孤独裹挟着她,整日沉湎于电视剧成了她逃避现实的方式。一向循规蹈矩的伊姗在孤独感和母爱力量的推动下同一名大三男孩开始了一段“不伦恋”。伊姗无处安放的母性光辉也有了施展的空间,她把这个大男孩想象成自己的孩子,不仅送男孩喜欢的带有隐晦意味的漫画作为礼物,还为男孩做饭洗澡。在被丈夫发现后,这段不伦恋成了伊姗心里无法释怀的隐痛,内疚感深深淹没了她,本就暮气沉沉的伊姗深陷精神崩溃无法自拔。

(三)时代冲击下的新女性——真正的觉醒者

鲁敏笔下还有这么一类女性,她们是现代都市女性的代表,崇尚开放与自由,不再被传统的男权封建制度和“妻性”所囿,勇于追求自己的事业和爱情。对于新女性,正如波伏娃所言,“女人第一件要做的是在痛苦与骄傲中放弃传统”。与上一代女性对贞操的死死把守截然不同,贞洁在新女性眼里轻如鸿毛,她们渴望一种超脱的、与众不同的人或事来唤醒她们的生命激情。

《正午的美德》中的圈圈、《天衣有缝》中的吴姗姗及《温情咒语》中的娜娜等皆是这类代表,思想和行为上特立独行、我行我素,虚无感与绝望感如影随形。圈圈看着别人都成双成对,就想着随便找个男人把自己的第一次交付出去。吴姗姗与42岁的赵秋山的结合、同居也与爱情无关,只是受扭曲的价值观所遮蔽,认为一个女人在年轻的时候必须有一段做中年男人情人的经历。吴姗姗与61岁的老温赤身裸体的接触更是把属于少女的清纯美好完全吞噬,这不仅是圈圈和吴姗姗们的悲哀,还是这个被时代荼毒的众多女性的悲哀。

二、女性“身体觉醒”的当代意义

鲁敏笔下由单一走向多元、由扁平走向饱满的三代女性分别承担着不同的历史重负。在向读者展示女性从身体觉醒到灵魂觉醒的漫长历程中,鲁敏含笑帶泪观望她们的成长蜕变之余,也看到了新的危机。

鲁敏笔下传统意义上的女性深受父权、男权和封建残余思想毒害,她们长期处于被遮蔽的失语状态,一直作为男性的附庸存在,在捍卫传统宗法制男权道德的同时,她们自身既是受害者,潜意识里又是加害者。伴随社会文化的进步与时代的冲击,女性开始觉醒,在漫长而又艰辛的女性成长路上,她们开始试图摆脱、破坏、超越两性不平等的境遇。

《白围脖》中,受父权、男权和封建残余文化浸染深重的母亲,在常态生活中日渐走向变态。丈夫的出轨令她深受其害,她并非将愤怒直接发泄到带给他伤害的男人身上,而是将抨击和咒骂转向自己的同类。以审视和考究的目光打量忆宁,过度干预忆宁的婚后生活,以她的贞洁观严格要求女儿甚至是所有女性。到了忆宁、苏琴、央歌和秋实这里,这些女性在挣扎与徘徊中有了自己的觉醒和反抗意识,面对父亲的缺席、无爱的婚姻、丈夫的不忠等一系列的伤害,她们不再保持沉默失语的状态,而是试图挣脱男权社会对女性的禁锢。《镜中姐妹》中的秋实目睹姐姐春华在寻找伴侣时对父母的言听计从以及婚后的不幸,把择偶权完全交付给了自己,在和第一个男朋友校广播站的男播音员分手后,她便不断打破自己换男朋友的速度,而秋实的反抗和叛逆注定是不成功的,伴随着婚姻走向终结。

女性真正的觉醒与反抗在勇敢独立的新女性身上得到实现,如小五、小六、圈圈等。这类女性以极端的方式向世俗权威发起挑战,以把玩的、局外人的态度来对待身体与男人、体悟爱情与婚姻。需要注意的是,她们在过度轻视身体的同时,精神世界无比空虚,这类女性更是饱含着鲁敏浓重的精神焦虑及文化反思。

三、结语

鲁敏通过展示女性追逐欲望和压抑欲望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状态,以其个人化的精神体验和饱含感情的文学想象为读者创造了许多动人的女性形象文本。鲁敏在笑看女性的觉醒与反抗的同时也看到了现代化对女性的吞噬,即都市生活的压力和虚空使女性在身体觉醒的路上有种空前的漂浮感和失重感,容易陷入一个更加虚空的世界,其中饱含着鲁敏对时代的反思与叩问,也值得每个人思考、自省。

(长春理工大学)

作者简介:亓雪莹(1973-),女,吉林长春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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