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翊菲
在我们这个社会中,任何一个在母亲葬礼上不哭泣的人,都有被判处道德死刑的危险。
“妈妈今天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作为本书的第一句话,就为全文奠定了一个荒诞的基调。
默尔索杀了一个阿拉伯人固然有罪,但这并非重点。“说到底,究竟是在控告他埋了母亲,还是在控告他杀了一个人?…‘母亲的葬礼上他一次也没有哭过,下葬之后又马上离去,也没有在墓前默哀。”所以,庭长便用“法律”判了默尔索的死刑。
在乔治·奥威尔的《l984》中,人们的自由与思想被老大哥彻底束缚与钳制。你如果反抗,就是犯了思想罪。然而思想罪并不导致死亡,因为思想罪就是死亡。读完书我们记住了那句“自由即奴役”。如果他们不觉悟,就不会造反;如果他们不造反,终不会觉悟。因此那个时代的人们都是麻木的,空洞的,可悲的。他们早就死了,他们只是一群肉身还活着的人。因为他们失去了思想的能力,也就没了自由。
思想才是人类的灵魂。而有一种罪,就叫“思想罪”。
默尔索说:“我不晓得什么是罪,他们只告诉我,我是罪犯。”事实上,默尔索把母亲送进养老院,只是因为希望她能过上他的经济条件达不到的舒服生活,他当然爱他的母亲。可人们判他有罪,唯一的依据就是他打破了所有的传统价值观。比如,在母亲的葬礼上就要高声痛苦表达自己的孝顺,娶一个女人就要先对她说“我爱你”,在法庭上要为自己积极地辩解……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局外人呢?
毛姆《月亮与六便士》中的银行家查尔斯人到中年,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却突然抛妻离子,远走他乡。这在常人看来完全不能理解,觉得他就应该继续以前的生活,因为从来如此……可是,从来如此,便对吗?
冷漠不一定是罪恶的,孤独也并不可耻。
又有一个人,他对生活充满了激情,而生活却处处折磨他。他把艺术视为自己的生命,却无人肯定与欣赏。他是梵-高。他生前,只卖出一幅画,因为人们对他的评价是一个疯子;而死后,他的画竟一幅一幅变为珍宝,于是人们又说他是个天才。 如果世人的评价就等于真相,那我们随时都可能被骗。
“人们总是异常痛苦于不被理解,并且在那么强烈地认同‘理解万岁之类口号的同时又常常无法理解他人一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到自我经验的局限,而这也是经验主义局限的根源所在。”这是李笑来在《把时间当作朋友》对经验主义的阐述。因为摆脱自我经验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永远不要以己度人。
加谬用一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冷漠主人公默尔索,来讽刺社会所谓的“道德”,讽刺人们根深蒂固的传统理念。早在加缪之前,鲁迅先生在《可恶罪》里就说:“我先前总以为人是有罪,所以枪毙或坐监的。现在才知道其中的许多,是先因为被人认为可恶,这才终于犯了罪。”
“道德”决定了法律,所以默尔索必须死。
让我们回到加缪的《局外人》:道德判你死刑,哲学证你无罪。
默尔索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虚无本质,所以依然把这一切看成自己的幸福。
在《局外人》中的神父看来,人类的正义微不足道,而上帝的正义才至关重要。所以默尔索指出,正是前者判处了他死刑。看了《局外人》,你問问自己,当月亮和六便士同时在你眼前时,你是为六便士疲于奔命,还是为仰望心中的那轮明月而选择做一个局外人?
经典论
★《局外人》是加缪的成名作和代表作之一,“局外人”也是整个西方文学和哲学中最经典的人物形象和最重要的关键词之一。
★“大部分人总是表里不一,他们做的往往并非他们内心真正渴望的。他们都有一种群居意识,惧怕被疏离与被排斥,惧怕孤单无依靠。”但是莫尔索却有意无意地要跳出这个世界的既定模式,保持和芸芸大众的距离,完全遵照内心本性,做一个冷眼旁观、我行我素的局外人。
作者说
文中的默尔索就像竹林七贤中的阮籍,他在母亲的葬礼上也没哭,并且全程无动于衷。直到宾客散尽,他才突然吐血数升……这是他表示忧伤的方式,而不是展示给别人看的。的确,在群体文化中,婚礼丧礼都只是给旁人看的表演,它们并不能表达出入的真实情感。
有些人注定是孤独的,他们从不被外人理解,处处遭到排斥,可那又如何?在某种程度上,每个人都是局外人,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柏拉图曾说过:“每一个人都是被劈开成两半的一个不完整个体。”可孤独本身并没有错,关键在于我们对孤独的理解。就像蒋勋先生所说:“孤独和寂寞不一样,寂寞会发慌,而孤独则是饱满的,是庄子说的‘独与精神天地往来,是确定生命与宇宙间的对话,已经到了最完美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