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一朵“香菇”的奇遇

2020-01-19 18:21马小铃
青年文摘(彩版) 2020年10期
关键词:外表香菇蘑菇

马小铃

荷兰近于北欧,部分地处海平面以下,在北大西洋妖风的“宠幸”下,常年湿润多雨,为各种菌类的成长提供了良好的环境。我的老家,虽然不是传说中的“菌菇之乡”云南,但因为在辽宁北部,占了长白山的余脉,一年四季也郁郁葱葱,尤其盛产价格不低的棒蘑、红蘑、灵芝等。小时候每年秋季,我都要跟着家里的长辈上山采蘑菇,自小对各种蘑菇的样貌、习性可谓熟记于心,一眼就能分辨哪个有毒哪个无毒。

来到荷兰后,原本以为这儿繁多的蘑菇也能让我一了采摘的心愿,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采蘑菇前要考证

去年秋季,我在网上看到一则去荷兰中部密林里采摘蘑菇的信息,然而不仅活动价格不菲,还需提前考取荷兰政府颁发的“植物辨别证书”。有证书才能采蘑菇,这是为了避免人们采摘到毒蘑菇误食。而这张证书,不仅需要去专门的植物研究所上满160小时的课程、读完三本像字典那么厚的荷兰文的植物类书籍,还要交纳一大笔培训费。一个采摘活动,搞得像是知识竞赛,我霎时没了兴趣。

可能也因为荷兰对于食用菌的严格把控,市场上和超市里售卖的食用蘑菇价格极其昂贵,普普通通的白色鲜蘑,在国内一斤只要几块钱,在荷兰却是17.99欧元/千克!比很多质量上乘的牛排还要贵!而像我们在国内常常食用的,味道鲜美、能炖汤的小蘑菇,在荷兰根本没得卖。想吃的话,得去中国超市里碰运气。菌种不全、价格昂贵,两大要素牢牢地扼住了我的口腹命脉,以至于我在荷兰这几年,吃蘑菇的次数两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我家房前有一片花园,元旦过后,荷兰连绵的密雨终于暂时停歇,一天,我偶然发现自家花园里拱出了两颗大大的、水灵灵的“香菇”。说是“香菇”,也不完全是我熟悉的香菇的模样:这两朵棕色的大蘑菇,个头有拳头大小,伞盖又厚又结实,样子看上去平淡无奇,外表也没有毒蘑菇常见的奇怪颜色、绒毛、凸起等特征。我闻了闻,没有香菇的浓郁香气,但也没什么怪味。初次判断下,我已经把它认定为人畜无害系列了,至于能不能吃,我当时也没有很想吃它的欲望。

第二天,我受邀去同城的朋友家里做客,临出门前还瞅了一下家里这两朵“香菇”,发现它们比前一天长得更大了,撑得伞盖边缘都裂开了,看起来极其美味。一路上,我着重寻找路边的蘑菇,发现森林里、公园里到处都有这个品种的“香菇”,甚至到了朋友家,在她家的花园里也发现了同款“香菇”,应该都是密雨过后冒出来的。朋友说,她家的花园里经常长出这种蘑菇,不知道是否有毒,是否可食用,反正她家的猫总是跟长出来的蘑菇玩,没见有什么危险,但她仍十分不建议我采来食用,还是去超市里买更安心。

恶魔属性的“大香菇”

当天回家后,我准备做个麻辣香锅当晚饭。在冰箱里一搜,有鸡腿肉、基围虾、豆腐干、鱼丸和几样青菜,好像少了点什么食材。我跑去窗口瞅了一眼花园的两朵蘑菇,心想:毒蘑菇一般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外表艳丽有凸起;这两朵蘑菇外表平淡无奇,既敦厚又朴素,而且到处可见,朋友家的猫也经常揪着蘑菇玩来玩去,如果真的有毒,政府早就派人把它们全拔掉了,怎么可能到处都是?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一定是两朵普通的大香菇!当下,我毫不犹豫地把两朵“香菇”摘了回来,洗净过油,准备给麻辣香锅里加个菜!

麻辣香锅做完配上白米饭,我一边看平板电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半。

酒足饭饱后,我在书桌前开始复习次日的博弈论考试,渐渐地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脑中似乎有无数个人在对我说话,声音由弱渐强,“人数”由少渐多。随后,我的大脑分裂出数万个分支,每个分支都有独立的思维,它们互相干扰互相讨论,让我恨不得撕掉面前的书。我的身体也开始变沉变软,感觉自己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沉在一片沙里,马上就要把我吞没。

这时,男友给我送水果。据他所说,我当时正一脸痴相对着空气疯狂地摆动手臂做划船状,双眼迷离,嘴里还用中文大喊着:“好大的浪啊!妖风啊妖风!”他吓坏了!从症状来看,我应该是食物中毒产生了幻觉,说着就要把我送往医院。路上,我不间断地唠唠叨叨,从我的叙述中,他终于得知我吃了毒蘑菇。

可乐是解药

到了医院后,他把我之前拍下的蘑菇照片拿给急诊处的医生看,叙述了我的病情、吃毒蘑菇的量和时间。我躺在病床上,全身的感官都被放到了最大,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中的氧气和二氧化碳分子融进我皮肤上的毛孔里,也能感觉到我的头发丝和枕头上的纤维接触后产生的摩擦力。

医生给我做检查时,我还不忘非常客气地用荷兰语安慰她:“没事,不要紧,慢慢来,真是麻烦您了。”

化验后,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吃的只是致幻类蘑菇,毒性不算太大,对肝脏和肾脏不会有特别大的损伤,一般4小时后,身体就可以代谢掉毒性,恢复正常。如果我想稀释毒性可以多喝點可乐,三天后回医院抽血复查肝功能。

就这样,一通检查下来花了几百欧,我又被带回了家。那时距我吃下毒蘑菇大概过了两个半小时,是蘑菇毒性最高并开始逐渐回落的阶段。

到家后,眼前的场景又一次变了:地板、墙壁、桌子、椅子等全都像动图一样在进行重复活动,我试图回到书桌前继续复习,然而纸上的每个字都由2D变成了3D,挣扎着要从书上跳下来。我越看越觉得有趣,傻乎乎地笑个不停。

看我这样,男友赶忙出门买可乐帮我稀释毒性。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下床,最多10分钟他就带着“解药”回家!

我喝了好几杯可乐后,毒性慢慢退了,等我再次睁眼,已经完全没有“看到小人儿跳舞”那种幻觉了。三天后,我到医院复查,一切正常,警报完全解除。

医生说,荷兰由于气候潮湿,蘑菇的品种很多,有毒无毒的都有,外行人很难仅凭肉眼分辨,比如,有一种剧毒蘑菇“鹅膏”,外表朴素,还经常会被虫子啃上两口,然而它却含有剧毒,一旦误食,可能在几秒内毙命。

不过,荷兰的蘑菇不仅是餐桌上的美味,有一些也会被用作药品,来对抗抑郁症。怪不得,我当时中毒的时候一直傻笑,第二天考试也比平常更开心和自信。看来这次经历并不是件坏事嘛,至少今后有谁不开心,我就摘个蘑菇炒盘菜,跟他说:“兄台,干了一锅毒蘑菇,保你笑口常开!”

梁衍军//摘自《大学生》2020年第4期,本刊有删节,嫣/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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